智能融合出版背景下编辑核心素质探析

◎王文湛

(九州出版社，北京 100037)

从2016 年的AlphaGo，到近期引爆全球的ChatGPT，人工智能一直都是全球瞩目的焦点，并以惊人的发展速度成为引领和推动新一轮产业革命的核心驱动力。其影响所及，自然也包括传媒与出版产业。人工智能技术加速融入出版行业，在多个环节日渐取代人类劳动，在带来便捷和效率的同时，也给出版从业者带来了职业焦虑。作为出版业务的核心人员，编辑更是首当其冲。史蒂芬·霍金数年前的警告言犹在耳：“人类不能与人工智能竞争，最终将会被其取代。”[1]且不论这样的警告是否过于悲观，在日新月异的人工智能技术倒逼之下，传统出版业的转型，尤其是编辑的转型确已不可避免。编辑人员该如何转型，又该具备哪些核心素质以顺应新时代发展，成为当下业界亟须研究解决的问题。

一、人工智能之“能”：与出版编辑业务的深度融合

传统的图书出版流程遵循选题策划、组稿、审稿、编校加工、印制、营销推广的基本模式，编辑在整个流程中居于主导地位。人工智能的全面融入和技术赋能，则使出版流程趋于自动化、系统化、智能化，不仅能大幅提高生产效率，而且还能实现出版物生产质的飞跃。

(一)选题策划

传统的选题策划更多倚重编辑自身的经验、直觉与预见能力，往往会有错漏或误判。应用人工智能技术，在一定程度上可弥补由于编辑自身局限性所带来的不良影响。基于大数据的智能技术通过收集并分析热点事件、词汇、话题等实时数据，精准把握读者需求、市场动向及学术前沿动态等，进而策划出符合读者偏好、市场趋势和政策引导的选题。在这一过程中，人工智能能够最大限度地减少各种人为因素可能造成的非必要损失，将不确定性通过事先模拟、预测的方式尽可能转化为确定性，以提高选题策划成功率，从而在市场竞争中占据优势地位。

(二)组稿

组稿是将选题策划转化为实际书稿的重要环节。人工智能的介入，则使组稿变得更为精准化、智能化。人工智能依据专家数据库，从中快速寻找和匹配符合选题方向的作者，从而帮助提高组稿的效率和成功率，实现了“找对人，做对事”。人工智能也能直接参与到内容生产过程中，协助作家进行资料分析与用户研究，为作家写作提供参考。

(三)审校加工

长期以来，审校加工主要有赖于编辑的人力劳动，需要投入大量时间精力，同时不可避免地会受到编辑智力、体力、见识等因素的影响，难以保证质量和效率。近20 年来，黑马等自动校对软件已在出版业得到广泛应用，而在人工智能技术的加持下，机器审校实现了从自动化到智能化的飞跃。人工智能技术能够通过高效的信息收集和数据爬取，利用语言分析、内容分析等文本分析工具，帮助编辑快速、精准地对关键信息进行有效排查，完成对书稿内容的审查。如在判断一部书稿内容是否存在抄袭时，早期机器校对采用的是逐字匹配的算法，抄袭者只须换用同义词、近义词便往往可以规避审查，但人工智能技术拥有语义分析与词汇联系能力，可以识别整个句子或段落的组成部分，从而更好地判定是否为抄袭。

(四)营销服务

传统单线条式的营销发行方式，使得编辑和发行人员与读者之间相疏离，无法对读者进行精准画像，因而难以实现有效投送。而基于大数据的智能客户管理系统能根据读者购买行为、阅读行为、评论留言等信息和数据的分析绘制读者画像，精准识别受众的差异需求，并根据这些需求实施相应的营销策略，从而在图书的个性化推荐和精准化投送等方面给编辑和营销人员提供一定的参考。

在可预见的未来，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快速升级发展，智能与出版的融合将会更为深入和广泛，人类工作让渡给机器的部分也只会越来越多，由此也给编辑带来了职业焦虑，人工智能替代论一时兴起。那么，人类编辑真的会从未来的出版业中消失吗？对此，我们必须弄清楚，编辑工作中有哪些部分是不能被人工智能所替代的，而这些部分恰恰正体现了编辑的核心价值和意义。换言之，人工智能之“不能”，恰是人类编辑“能”之所在。

二、人工智能之“不能”：无法取代编辑的主导地位

诚然，人工智能在部分能力上已经超越人类，并在部分领域替代了之前由编辑承担的工作，但从目前来看，其实际上替代的多为简单、模式化、重复性高且不需要太多认知能力的工作。从本质上说，人工智能依然只是一种辅助人类解决问题的技术，更多只是特定场景下人类某项大脑能力的延伸。

选题策划方面，人工智能凭借高效信息收集能力、有效内容分析能力“策划”出的选题方案，很大程度上仍来源于编辑事先输入的偏好指令。人工智能只是为人类提供更科学的方法和手段，选题的决策权依然掌握在编辑手中。依然需要编辑凭借自身职业素养、经验及对市场的敏感直觉，来判定那些选题方案的可行性。事实上，如果完全听从和执行人工智能预测出的选题方案，恐怕只会生产出更多同质化的、一味迎合市场喜好的、质量低俗的产品。

类似的问题也出现在营销环节。人工智能一味分析和迎合读者喜好，推荐的出版物和已读过的有较高的关联性和相似度，会使读者的知识面受到限制，造成知识的“营养单一”。此外，过度迎合市场，也会导致出版物水平参差不齐，出现低俗出版物充斥市场的现象。目前短视频普遍出现的“信息茧房”、视频推送低俗化等问题，就是出版业需要警惕的前车之鉴。

从概念上讲，目前的人工智能仍属于弱人工智能，还不具有人类大脑的认知和情感处理能力。人工智能固然能从海量信息数据库中匹配适合的作者，能准确识别读者需求，但却无法理解和处理人类的情感信息，无法代替编辑与作者、读者进行交流和沟通。而良性的沟通与互动，恰恰是图书得以顺利出版的重要保证。

即便在参与程度最深的审校环节，人工智能也远非万能。目前的人工智能仍以机器算法与数据库技术为内核，难以实现对书稿的价值、意义、道德等意识形态的判断，因而无法从价值观和伦理层面上进行审稿。即便是纯字词句的校对，人工智能尽管有海量的语料库可调用和对照，也仍然无法做到高度精准，存在较高的错漏率，仍需要编辑进行二次审读与校对。

归根结底，人工智能本质上仍是机器而非人。人工智能只能在技术上发挥辅助作用，其不能代替人类作出价值判断和决策，不能实现与作者、读者的良好沟通，也不能为出版产品注入创造力与文化底蕴，以上的种种“不能”，决定了人工智能无法取代编辑的主导地位。

三、智能融合出版时代编辑应具备的核心素养

人工智能不能完全取代人类的主导地位，并不意味着编辑就能高枕无忧、不思进取。人工智能是新时代赋予编辑的技术红利，同时也对编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人工智能融合出版的大潮中，内容资源争夺与出版竞争将在更高的层面上激烈展开，编辑应努力提高自身的核心素养，以适应出版产业的转型和跨越式发展的要求。

综合来说，新时期的出版编辑需要具备以下五个方面的核心素养。

(一)思想政治素养

人工智能的算法以数据为导向，但编辑应以价值观为引领[2]。人工智能的强项在于数据搜集和分析，但最后的价值判断必须由人来进行。尤其出版物作为一种精神产品，其最重要的价值在于引导读者形成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给读者心灵以启迪，而作为出版物内容质量首要把关人的编辑，更应该把思想政治素养摆在首位。

出版是意识形态领域的重要阵地，不论技术如何发展，环境如何变化，政治敏感性都必须是出版编辑不能松懈的一根弦。出版编辑必须树立正确的政治观念，增强政治责任感，具备过硬的政治素质，在选题策划、审稿、校对等各个环节把握好政治导向。要时刻加强学习，以提高思想政治素养为己任，不断增强“四个意识”，坚定“四个自信”，做到“两个维护”[3]。要坚持把社会效益放在第一位，明确出版人的社会责任和历史使命，树立正确的意识形态、价值体系和道德观念，通过优秀出版物弘扬和传播正能量，引导读者产生积极的情绪、崇高的追求和昂扬的精神，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同时，保持敏锐的政治警觉，时刻抵制不良文化和意识形态的侵袭，维护出版业的健康发展。

(二)文化素养

出版物是文化的重要载体，担负着传承文化的重要使命，一个优秀的出版编辑必须具备良好的文化素养和文化底蕴。编辑的文化素养能够赋予出版物以文化内涵，编辑的人文情怀能够为出版物注入灵魂和温度，而这些是冷冰冰的机器人所不具备的。不管出版形态如何改变，优秀的文化素养依然是编辑的核心竞争力，是出版物品质的根本保证。

出版业首先是内容产业，为人民提供最好的精神食粮是每一位出版人的根本使命。在当前“坚定文化自信，推动社会主义文化繁荣兴盛”的大目标、大背景下，编辑更应当努力加强学习，多读、多看、多听、多思，以提高自身文化素养，并自觉树立精品意识，加强内容建设，以生产出更多高质量的精神文化产品，从而使人工智能技术更有效地为继承和发扬优秀文化服务。

(三)创新意识

在思维的维度上，人工智能超越人类或许只是时间问题，但人类擅长的创造性思维却是人工智能无法取代的。人工智能固然可以策划、审稿，甚至能就稿件的修改提出建设性的意见，但正如其在自动驾驶、股票分析、法律咨询业务等方面的应用一样，归根结底还是对人类的模仿。人工智能只是在效率上更胜一筹，提升的只是人类的常规脑力劳动，并没有创造出新事物。人的创造活动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过程，需要大量的抽象思维、发散性思维和跳跃性思维等，甚至诉诸多年的经验和直觉，即所谓的“灵光一现”，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些都是人工智能难以企及的领域。

因此，在智能融合出版时代，良好的创新意识也是编辑的核心素养之一。要想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引领市场潮流，编辑必须在出版的每一个环节都体现出创造力。为此，编辑要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敢于突破既有的认知模式，打破陈旧的观念，走出思维的舒适区，努力发掘新观念、新亮点、新题材，创造出更多有竞争力和生命力的优秀出版物。

(四)沟通能力

出版编辑向来离不开与人打交道，尤其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编辑工作已演进为一项系统的组织活动，编辑必须全程参与出版生产的各个环节，统一组织协调选题的启动、生产和市场营销。在这一过程中，编辑与作者、生产部门、营销部门、经销商、读者的信息交流贯穿始终，这就需要编辑具备较强的沟通能力，才能协调各环节、各部门来通力合作，以保证出版流程的高效运作，提高生产效率。

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是一个传递信息、交流思想和情感的过程，其中涉及人际情感的传播、接受、累积，涉及人的意识、直觉和情感的表达，许多时候，人类情感的表达极其微妙，似是而非，似非而是，这是过于“理性”的人工智能无法理解的。人工智能有强大的信息处理和加工能力，能够从浩如烟海的数据库中找到适合的作者和读者，却无法复制和模拟编辑与读者、作者沟通交流的行为。因为这样的行为从来不是一种单纯的、程式化的模式，必须经历复杂的沟通和磨合，其中包含了编辑给予作者、读者的人文关怀与情感维系，这些显然是人工智能所不具备的。

(五)技术素养

人工智能与出版的融合，本质上是技术与人的融合，因此学技术、用技术也应当成为编辑的基本素养之一。尤其在出版与新技术、新媒介加速融合发展的趋势下，知识更新速度加快，技术不断更迭，倒逼着编辑从偏于文字内容的传统职业惯性中摆脱出来，转变思维方式，主动积极地学习、掌握和运用新技术，以避免被时代所淘汰。

从长远来看，目前的人工智能还只是处于“弱智能”的初级形态，无论是智能技术本身的发展，还是智能融合出版的探索和实践，都会经历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4]。编辑人员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对技术的学习掌握绝非一劳永逸之事，应当时刻保持技术敏感度，树立起主动学习、终身学习的观念，紧跟技术发展的潮流，不断提升智能化技术应用能力，实现技术与内容的融合、技术与渠道的融合，不断为出版的发展注入新动能。

当然，无论未来人工智能发展到何等高度，技术都始终只是工具和手段，必须为编辑和出版工作服务。编辑应牢记作为出版人的使命，坚持技术“为我所用”的原则，将自己定位为技术的驾驭者和价值引领者，警惕和避免因被技术宰制而迷失方向、舍本逐末，时刻坚守编辑在出版中的主导地位。

人工智能与出版的融合不仅是出版业的必经之路，更是眼前活生生的现实。在新的时代背景下，作为出版业核心主导的编辑应理性看待人工智能所带来的机遇与挑战，紧紧抓住智能出版融合发展的契机，以开放的心态主动拥抱新技术，适应新业态，不断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和专业素养，以人工智能技术为内在驱动力，以价值为引领，以内容为中心，探索新技术应用转化的路径和方法，构建“数据驱动、人机协同、跨界融合、共创分享”[5]的智能出版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