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智中,王海丽
(南开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300071 )
毛泽东是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是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解放军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伟大缔造者之一,同时,毛泽东还是一位伟大的哲学家、文学家和诗人。毛泽东诗词波澜壮阔、积极乐观,不仅描述了毛泽东的心路历程,还抒写了中国革命的伟大史诗。其诗词作品不仅是中国文学宝库里的璀璨明珠,也是世界文学的宝贵财富,翻译其诗词作品可以有效推动毛泽东诗词走向更广阔的历史时间与语言空间。
毛泽东诗词的对外译介始于20世纪30年代。1937年,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Edgar Snow)英译了《七律·长征》并收入《红星照耀中国》(RedStarOverChina)一书,毛泽东诗词首次被译入英语世界。最早的外译诗词集是由莫斯科真理出版社于1957年9月发行的俄文版《毛泽东诗词十八首》。国内最早正式发表的毛泽东诗词英译本《毛泽东诗词十八首》刊载于《中国文学》1958年第3期。最新译本《毛泽东诗词精华(汉英葡)》由李正栓等学者翻译,于2021年在美国出版。迄今为止,毛泽东诗词外译已经走过了将近90个年头,其间,毛泽东诗词始终以其独特的语言魅力和文化感染力影响不断在国外多次出版、重印,已有20多个国家先后出版了毛泽东诗词的外文版本,翻译成40多种文字,其译介现象充分证明了毛泽东诗词的不朽价值,也印证了中国文学世界化的步伐。
长期以来,毛泽东诗词不仅是文学界关注的话题,也是翻译界研究的热点。在中国知网以“毛泽东诗词”和“翻译”两个关键词进行检索(检索日期为2023年2月19日),可以得到相关文献537篇,其中学术期刊351篇,学位论文132篇,还有会议论文、报纸文章等数篇。这些文献围绕毛泽东诗词翻译的原则、方法、译本分析、对比研究等多角度展开研究。毛泽东诗词的多语种译介与多视角研究充分展现其历史意义和学术价值。习近平总书记在2021年5月31日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体学习时强调,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展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是加强我国国际传播能力建设的重要任务。在提高国际传播能力和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时代背景下,毛泽东诗词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其译介与传播是时代赋予译者的责任与使命。以知识翻译学崭新的学术理论体系全方位、多视角研究和分析毛泽东诗词的译介现状,传承优秀传统文化代表,弘扬地方性知识,以实际行动构建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话语体系,不仅能够实现诗词的弘扬和发展、语言文化的交流与传播,也是中国革命历史和中国共产党党史的书写和重现,能让世界了解真实、全面的中国,让年轻一代了解革命的光辉历程,激励后人踔厉奋发,笃行不怠。
翻译诞生于不同语言、不同文化之间相互沟通交流的实际需求,致力于推进文化交流的进程,促进世界文化共同体的形成,以期实现人类文明互通互鉴,实际上,“翻译就是实现知识流动的根本力量。”[1]38知识翻译学产生于全新的历史时期,是文化的产物、事实的描述,也是理论发展的必然。知识翻译学认为,“翻译是跨语言的知识加工、重构和再传播的文化行为和社会实践。”[2]2在知识翻译学看来,地方性知识通过学习、吸收和重构转化为世界性知识。人类翻译的历史就是知识翻译的历史,没有任何一门学科或领域可以脱离知识翻译得到发展。翻译促使知识从地方性向世界性转换,使得地方与世界的对话成为可能。语言是文化的载体,翻译则是语言之间了解和沟通的桥梁。知识产生和发展于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知识翻译学从语言转换、话语塑造、知识建构3个层面切入,将翻译置于不同知识共同体的历史视野和格局下进行考察,以知识、语言和译者为3个内在要素,与知识逻辑学、知识伦理学和知识美学相互依托,从文化、社会与政治3个历史维度进行分析和研究,追求真、善、美的科学方法,其研究理念、研究思路、研究方法和研究路径契合于毛泽东诗词的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
毛泽东诗词内涵丰富,内容涵盖对中国地理、历史、文学的引用与描述,呈现出无与伦比的伟人气概和博大胸怀,同时还记述了中国共产党成立与发展、新中国诞生与建设的光辉历程。丰富的知识内容加上诗人的特殊身份、特定的历史背景、社会条件和政治环境,诗词在跨语言传播过程中必将面临知识的加工、重构和再传播。毛泽东诗词的多语种译文不仅是翻译的成果,也是翻译的过程和阶段,“跨语言、跨文化、跨时空的翻译行动,对知识的传播就绝不仅是结构性迁移,而更多的是重构型转化。”[3]25毛泽东诗词翻译始于对地方性知识的认识和理解,以实现其世界性知识建构为目的,扩大国际影响力,实现毛泽东诗词作为世界性知识的接受与吸收。同时,毛泽东诗词世界性知识建构过程对中国世界话语权的建立和中国文化的国际传播具有一定学术价值,对推动和促进中国知识进入世界知识体系具有理论和现实意义。毛泽东诗词通过翻译实现跨语言传播,通过翻译实现其思想的继承与发展。
毛泽东是伟大的历史人物,我们迄今所见的毛泽东诗词达一百多首,记录了中国共产党和中华民族半个世纪的革命历程,也反映了诗人的宏伟抱负与博大胸襟。毛泽东一生的诗词创作可以划为3个高潮阶段——“大革命失败后的井冈山斗争时期;1934年秋至1936年的长征时期;20世纪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大跃进’之后的苦难时期。”[4]84其诗词内容正是革命进程和思想发展的写照,体现了丰富的地方性知识,其中包括中国的地理知识、文化典故、革命历史以及伟人情怀,毛泽东诗词“是文学,是历史,是哲学,是军事,也是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高度结合”[5]9。对毛泽东诗词知识进行考古,使用历史分析方法,考察诗词创作语境,考据用典,研究诗词文本的构成,探究相应的文化语境和社会背景等要素对知识建构的影响。追本溯源以探寻诗词创作的历史,分析其知识特点和文化意义,实现毛泽东诗词知识在译语中的有效重构。
1.地理知识
毛泽东诗词名称和诗句文本中均呈现出许多具体地名,例如《沁园春·长沙》(1925)、《菩萨蛮·黄鹤楼》(1927)、《西江月·井冈山》(1928)、《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1930)、《蝶恋花·从汀州向长沙》(1930)、《菩萨蛮·大柏地》(1933)、《清平乐·会昌》(1934)、《忆秦娥·娄山关》(1935)、《念奴娇·昆仑》(1935)、《浪淘沙·北戴河》(1954)、《七律·到韶山》(1959)、《七律·登庐山》(1959)等,题目和诗句字里行间都洋溢着对祖国大好山河的热爱和赞美。诗文中依次出现了大量地名如昆仑、长沙、橘子洲、岳麓山、黄鹤楼、龟蛇、匡庐、潇湘、井冈山、黄洋界、汀江、龙岩、武夷山、赣江、广昌、吉安、白云山、大柏地、会昌、六盘山、钟山、北戴河、巫山、钱塘江、韶山、庐山、洞庭湖、芙蓉国、井冈山、武夷山、宁化、清流、归化、会昌等,有的平铺直叙,有的引用代指,信息量极其丰富、内容严谨充实,利用充沛的意象有效营造诗词意境,以诗言志,同时,地名的延伸脉络还绘制出了共产党的革命道路和新中国的建设路线。其中一些地名在译语中已有固定的译文,还有一些地名尚鲜为人知,地名除了承担专有名词的指称概念,有的地名还蕴涵着特有的历史意义。长沙,作为毛泽东的故乡,是毛泽东革命开始的地方;黄鹤楼,承载着大革命失败的苍凉,也展现了诗人永不言弃的远大抱负;《七律·长征》中列举的五岭、乌蒙、金沙、大渡、岷山是红军二万五千里的前行路线,也是气壮山河的宏伟画卷。地点名词在毛泽东诗词中的特殊意义超越了地理位置的范畴,看似简单的地名承载着知识、文化和历史,承担着诗人的诗情、诗心,投映出革命的坚韧步伐。
2.文化典故
毛泽东诗词用典丰富,典故中的人物和故事不仅是一个个简单孤立的人物形象,而是与诗词意境相联系构筑成中国文化特有的意象符号,引发读者的深度联想。毛泽东欣赏奋发图强、建功立业的历史人物,喜欢粲然可观、气吞山河的历史作品,其诗词用典浑然天成、巧夺天工,润物细无声般融入诗词的主题与意境,实现了绝佳的艺术境界。其用典来源大致可以分为:神话传说、历史人物事件和典籍作品。典故涉及的神话传说如吴刚砍桂、嫦娥奔月、蚍蜉撼树、鲲鹏展翅、巫山神女等,丰富多彩的神话故事为毛泽东诗词增添了极大的神秘色彩,扩充了原有语言知识,是中华民族人文精神、古典文化和思想传统的浓缩与写照。不同的典故形象为读者带来跨越时空的联想,为诗歌创设了特有的背景与意境。典故谈到的历史人物如唐宗、宋祖、成吉思汗、霸王、魏武、三皇五帝等,这些在中国历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具象化地呈现了毛泽东诗词的磅礴气势和坚毅决心。帝子洒泪、霸王自刎、魏武挥鞭、子陵垂钓等历史事件的引用重现了历史画面,突出了诗词语境,为读者的认知与解读提供了背景知识,增强了诗词的故事性和语义联想。毛泽东诗词也常见对典籍和古诗词的化用与重构,例如《贺新郎·别友人》对“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的借鉴;《菩萨蛮·黄鹤楼》对“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的意境翻转;《念奴娇·井冈山》中的“江山如画,古代曾云海绿”语出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的“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七律·和柳亚子先生》中的“落花时节读华章”改自杜甫《江南逢李龟年》里的“落花时节又逢君”;借用《国语·周语下》中的“众志成城”、《枕中记》中的“一枕黄粱”;源自《庄子·逍遥游》的“鲲鹏”和孔子的“逝者如斯夫”等。文化典故是地方性知识的典型代表,呈现中国特色、凸显中国文化,其译介需要大量的背景知识和文学素养,译者需深谙古典文学、中国文化和中国历史。
3.革命历史
在漫长的革命生涯中,毛泽东凭借对革命道路的探索和自我精神的磨砺书写了无数感人肺腑、历久弥新的诗篇,反映了半个世纪以来中国革命的不同时期和新中国建设的各个阶段,具有深刻的教育意义和巨大的鼓舞作用。毛泽东诗词反映了诗人自身的思想发展,反映了诗人的战争观,成就了中国革命的史诗。正如李正栓所言,“毛泽东诗词是文学、军事、历史与政治的高度融合。”[6]36毛泽东诗词伴随着革命的浪潮涌动,记录着中国革命的历史变迁。第一次大革命前夕,中国革命形势风起云涌,毛泽东挥笔写下《沁园春·长沙》,明确提出改造旧中国的坚定志向;大革命失败前夕,毛泽东以《菩萨蛮·黄鹤楼》预测革命即将遭遇的危机与挑战;土地革命期间,毛泽东先后创作了《西江月·井冈山》《清平乐·蒋桂战争》《采桑子·重阳》《如梦令·元旦》《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等诗词作品,全面反映这一时期胜利不断的革命形势;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期间,毛泽东写下《渔家傲·反第一次大“围剿”》《渔家傲·反第二次大“围剿”》《菩萨蛮·大柏地》《清平乐·会昌》,绘制人民武装力量反击围剿获得胜利的战斗画面;长征期间,毛泽东创作了《忆秦娥·娄山关》《十六字令三首》《七律·长征》《清平乐·六盘山》等,万里长征的艰辛之路与红军战士的英勇无畏形成鲜明对比。《沁园春·雪》书于抗战前夕,以真正“风流人物”的宏伟气概成就此千古名篇。《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向全国人民吹响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号角。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的诗词创作始终坚持与历史现实紧密相连,展现了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画卷。
4.伟人情怀
毛泽东诗词气势博大雄浑、豪迈洒脱、气韵天成,篇篇倾注了对国家、对人民、对社会主义建设成就的回顾与展望,充分体现了一代伟人的政治情怀和思想境界。毛泽东诗词创作始于青少年时期,持续了近70年,其间中国社会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大变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毛泽东是伟大的革命家、战略家、思想家。毛泽东的少年壮志记录于《沁园春·长沙》的“粪土当年万户侯”,他的英雄气概载于《沁园春·雪》之“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胸怀天下见于《七律·登庐山》之“冷眼向洋看世界,热风吹雨洒江天”;即便身体和事业正遭遇人生低谷,毛泽东依然写下《采桑子·重阳》中的名句——“战地黄花分外香;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同样富有乐观精神的还有《沁园春·长沙》中的“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古人伤春悲秋的低落情绪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积极向上、奋勇向前的乐观心态。毛泽东诗词中永远飘扬着一面红旗,这面“红旗”也始终在诗人和读者心中。著千秋诗词,展宏图大业,毛泽东诗词展现了诗人的内心世界,记录了诗人的真实情感,书写了诗人的豪情壮志,展现了诗人的远大理想。毛泽东诗词是浪漫主义抒情与现实主义描写高度结合的成果,是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史诗,是中国共产党革命历程的生动再现,是毛泽东杰出的政治和军事领导力的文学表达。
毛泽东的诗词创作伴随他丰富而曲折的革命生涯,是终其一生的事业,同时也是他革命实践的文字记载。作为历史的记录与见证,毛泽东诗词是诗人独特而丰富的人生经历,也是中国革命光辉进程的证明和艺术化表述,具有无可替代的文学价值、文献价值和历史意义。毛泽东诗词经过翻译在国外出版和传播,向不同语言的读者展现毛泽东的文学才华,讲述中国共产党的奋斗历程和当代共产党人的使命担当,这是一个积极主动的输出过程,不能被动,要真实且全面,同时注重读者的接受能力和审美感受。毛泽东诗词的译介“除原诗词作品本身所具有的文学性和艺术性之外,其中所蕴含的中华优秀文化也应得到忠实和有效诠释”[7]7,以正确的翻译理念和翻译方法为出发点,充分利用副文本和多模态传播途径等多种新鲜、实用、有效的译介手段,全面、立体、真实地呈现毛泽东诗词,传播优秀中国文学作品。“翻译就是一个地方性知识的世界性认同问题”[8]1,有传播,才有接受,传播可以视为接受的基础和条件。挖掘、继承与弘扬优秀中华传统文化,中国文化才能积极走出去,才能主动融入全球话语体系,才有利于在全球范围内构建更加公平、公正的新秩序。
1.翻译理念
译介毛泽东诗词出发点是“以真求知”和“以善立义”。中国文化走出去,融入全球话语体系,首先是要深入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精髓,找到具有代表性和时代意义的经典作品。真正走进中国文化,对比中西方语言特色、思想差异、审美异同,将中国思想、中国理念、中国智慧和中国精神以其他语言和文化可以理解和接受的方式接驳,彼此欣赏、相互尊重,推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走向现代,让世界认识中国、读懂中国,促进中国传统文化在新时代的发展,实现中西方文明互通互鉴。毛泽东诗词包含多样化的知识类型,从地理知识到文化知识,从革命历史到人文情怀,既有壮志豪情、伟人风骨,又有革命理念、昂扬斗志,堪称兼具中国传统文化和中华文明的经典之作。真正读懂诗词,认识历史,体味诗词知识,才能实现贴切、恰当的分解与重构。毛泽东诗词迄今已有十几种译文,行文各具出彩之处,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语言的进步,伴随史学研究更深层次的挖掘,时代召唤能够满足当代读者需求的新译文,以重现毛泽东诗词的知识内容和精神风貌,译出符合现代语言特色的好诗。不同的译者之于毛泽东诗词会有不同的思考,伴随译语诗歌的发展,不断推陈出新,屡创新译。“以善立义”,仅仅依靠变换翻译策略并不能保障原语文化充分融入译语文化,知识的跨语言传播不是在译语中照搬原文,而是将知识进行加工和重构实现再传播。许钧曾指出:“在翻译实践中,不少翻译家都充分意识到了翻译的根本任务,就是尽可能准确、全面传达原文的意义。”[9]142正确认识和理解原诗、探索诗词旨意、重现原诗意境、译出原诗知识、呈现诗人之“志”才是对原诗真正的忠实。原诗豪放则译诗豪放,原诗婉约则译诗婉约,译诗亦诗,应确保诗词在译语中的流畅性、可读性和文学性。不同译者的不同译本、灵活的翻译策略、多样化的翻译风格为毛泽东诗词在英语世界的传播与接受提供了多维参照,也为中国知识和中国文化在英语世界的生产和加工提供了积极有效的实现路径。
2.翻译方法
翻译本质上是知识跨语言、跨文化、跨时空的交流与传播,诗歌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学形式更是要在译语中对原诗进行创造性重构。不同时期,毛泽东诗词的不同译者对于翻译毛泽东诗词的理论迭出。许渊冲认为,“译诗除了传达原诗内容之外,还要尽可能传达原诗的形式和音韵。”[10]9黄龙提出,翻译毛泽东诗词要“译出人物之性格心理、精神状态、思想境界、风格情操”[11]91。李正栓指出,正确理解原文是正确翻译的前提条件,而“对于诗歌的理解,不仅局限于语言层面,更在于文化层面。只有译出文化层面的含义,才能实现文化交流;只有保留和再现原作风格,才能实现文明互鉴”[6]37。不同的时代,语言发展阶段不同,译语中的诗歌风格和形式也在不断变化。翻译要符合时代特色、贴合读者需求,翻译方法自然要随着时代的要求不断进行调整。译者不能故步自封,始终保持固有的思维,要在不断发展中认识原文、重构译文。同理,很多经典文学作品不断重译,并非要推翻之前的译作,而是不断发展创新,译出时代特色,符合当下读者审美。翻译作品在语言上做到自然流畅、通俗易懂是中国文学作品走出去的重要前提,否则理解都困难,何来交流与互鉴。毛泽东诗词中的地理知识和文化典故的呈现、革命历史的谱写和诗人胸臆的抒发共同形成了一种文化张力,吸引读者阅读译诗、理解原诗,感受中国特有的历史文化和民族情怀。翻译既是翻“意”也要译“艺”,在不同的翻译方法和诗词形式中探索中国古典诗词走出去的正确道路;不能刻板地在直译和意译之间非此即彼,而是借助解构、拆分、创造与重构等手段重现诗词的韵律和风格,在译语中以当代诗歌之形式重现原诗之风貌;正确理解原诗,不囿于字面形式,注重诗词的文学性,语言流露诗人的伟大抱负,又要让读者读得懂,喜欢读。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欲”将原诗化为译语诗歌,同时又不越出双语诗歌之“矩”。
3.副文本
近年来,文学翻译的研究热点逐渐从文本研究扩展到副文本研究,从副文本内容、形式和翻译策略等角度考察副文本在翻译中的角色与意义。法国文学批评家热拉尔·热奈特(Gérard Genette)在其著作Paratexts—ThresholdsofInterpretation中明确了副文本概念,他认为,“在作者、出版商和读者之间存在一个隐性中介——书名、前言、题词和封面属于一本书的私人和公共历史空间。”[12]xi翻译当中的副文本范围更加广泛,涉及除文本以外译著的所有其他信息,包括译著封面、勒口、译者序或译后记、脚注、尾注、译者解析、照片、图片、索引和附录等。译者是作者和读者之间沟通的桥梁,为了让译作得到读者的认可和接受,种类丰富的副文本可以提供更多背景信息,使译作更加充实饱满。在现有毛泽东诗词译著中,已有部分译者认识到副文本的作用和价值。《毛泽东诗词精华(汉英葡)》中李正栓在序言部分详实地叙述了译本的翻译理念、以“题解”呈现每首诗词的历史背景,用“注释”解析诗词涵盖的知识点,正文为避免词牌名的干扰采用拼音注释,在最后的附录部分详尽列举常见词牌名的英语和葡语译文并做出解释,尤其是在封面展示毛泽东的光辉形象,结合《七律·长征》的书法作品,译者拳拳之心见于丰厚的副文本间。读者需求的信息各不相同,灵活多样的副文本类型可以搭建更多便捷的沟通渠道。勒口作为译者的介绍,让读者知道译者是谁,有怎样的学识,是对译本认可的前提;序言部分整体介绍毛泽东其人其诗,从历史和文化的角度让西方读者跳出诗词看到诗词背后的知识;同样,译者序或译后记呈现译者译诗理念,用最直接的方式敞开心扉以拉进与读者的距离;附录更能形象梳理历史发展脉络和诗人创作轨迹。毛泽东诗词的独特之处还在于其匠心独运、自成一家的书法,以其大气恢宏、自由洒脱更加直观地呈现诗词个性,给读者带来震撼。
4.多模态手段
随着国际交流方式的更新迭代,多模态传播方式在传播学中扮演着愈加重要的角色,翻译作为跨语言传播的工具也要紧跟传播学发展的脚步在翻译过程中融入多模态元素。传统的传播媒介已经无法跟上时代的节奏,纯文本信息也难以满足人们视觉和听觉的感官需求。人们获取信息的方式已经发生巨大改变,除书本、杂志和报纸之外,当代人往往更多地通过网络媒体以视觉和听觉接受新的信息。霍恩比将多模态文本分为多媒介文本、多模态文本、多符号文本和听觉媒介文本。多模态翻译俨然已经成为一门新兴学科,围绕模态展开,通过一对一或一对多的模态转换来实现翻译目标。毛泽东诗词在中国文化中本身就不单一以文字形式出现,还以书法、绘画、音乐、影视作品、纪录片、访谈等多种形式流传,不仅出现在诗集和人物传记中,还是学术著作、诗词朗诵、音乐作品、绘画创作等艺术形式的主题。诗词意境是有形和无形的结合,多模态传播手段有利于意境再现。随着全球化进一步深入,技术手段升级换代,世界各国、各语言间交流愈加畅通无阻,经济发展模式和文化交流模式也伴随其发展呈现多样化的发展态势以适应不同需求。很多知识正在以人们意想不到的方式进行交流与传播,声音、文字、表情、电子文学等新兴媒介不断创造传播佳绩。诗词语言模糊、抽象,往往让人困惑或误读,多模态传播途径的结合必定有助于简化诗词之抽象语言,真实重现诗词之朦胧意境、传递诗人之真情实感。新时代,文化、文学国际交流路径的多模态性已成大趋势。中国文化“走出去”也正在经历由传统的文本翻译向多模态传播的转变。面对目标语读者阅读方式的新变化以及网络时代传播新特征,中国文学外译应在尊重目标语读者可接受性的前提下,有效利用新媒介,充分呈现毛泽东诗词意境,以理解性和接受性为前提,符合时代传媒特质,尊重译语读者阅读习惯和阅读需求。
在中华民族历经磨难的岁月,毛泽东诗词鼓舞了一代又一代人不屈不挠、奋勇向前。毛泽东诗词既展示了其个人追求与革命实践的真谛,承载着时代的光辉,展现着永恒的魅力。讲中国故事,坚定中国力量,传承中国智慧,发扬中国精神,必须结合新的时代条件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向世界弘扬我国优秀传统文化,凝聚中华民族精神,增强民族“文化自信”,毛泽东诗词的译介与传播有着深远的现实意义。毛泽东的诗词佳句给了读者巨大的精神力量,体现了追梦人的矢志不渝与执着追求、探索真理的英雄气概,为当代国人树立了榜样。毛泽东诗词作为地方性知识,以翻译为渠道,依靠正确的翻译理念、采取合理有效的翻译方法,利用多样化的副文本并结合多模态传播手段,才能在译语中进行经典重建,成就世界性知识的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