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倩茹,陈 彬,谢花林,吴曼玉,宋国伟
(1.江西财经大学应用经济学院(数字经济学院),江西 南昌 330013;2.自然资源部大湖流域国土空间生态保护修复工程技术创新中心,江西 南昌 330025;3.江西财经大学生态文明研究院,江西 南昌 330013)
当前,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如火如荼、方兴未艾,以大数据、物联网、云计算、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数字信息产业是这次产业技术革命的典型代表[1],抢占数字经济发展新高地将成为生态文明时代我国实现高质量跨越式发展的历史新机遇。二十大报告指出,加快建设数字中国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内容。《“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强调要发挥数字经济在促进绿色发展方面的重要作用,利用数字经济赋能全社会各领域的绿色发展。2022年11月,中央网信办提出“数字化绿色化协同转型发展计划”。2023年2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规划》,要求“建设绿色智慧的数字生态文明,加快数字化绿色化协同转型”,这为数字赋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指明了方向[2]。
数字经济时代的典型特征是社会再生产的数字化、信息化,基础是数据要素化和要素数据化。以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大数据、“互联网+”等为代表的数字技术,不再只是作为单一的技术规范或技术要素,而是作为社会再生产的核心资源[3],与资本、劳动力等传统生产要素融合成为一股新的数字生产力,转换为中国经济发展新动能。以高通用性、高渗透性、高共享性为特征的数字技术,可以有效破解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中资源错配、时间错配、空间错配等难题[4]。如何融合新型数据生产要素与传统生产要素,通过革新生产资料、巩固生态资产、增殖生态资本强化生态产品供给能力、实现生态产品多维价值、数字赋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数字经济时代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重要命题。基于此,本文拟对数字赋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基本逻辑做出学理阐释,探讨数字赋能生态产品参与社会再生产各环节的典型路径。提出在生产环节,强化生态产品信息基础设施建设来保障数据要素高质量供给;在分配环节,推动生态产品权益数字化登记来明确生态产品权责归属;在交换环节,构建生态产品数字化交易平台促进供需双方精准匹配;在消费环节,打造生态产品数字化消费场景来优化消费体验。上述路径有助于平衡当下理论建构滞后于实践探索的困境,通过强化数字赋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顶层设计,促进数字赋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从学理认知到社会生产的转化,这对于加快数字技术与自然资源管理的深度融合,以及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智慧化水平提升具有积极作用。
偏向型技术进步理论表明,技术进步不是中性的,它偏向于某一生产要素而演进,从而利好于经济中某些生产要素和个体[5]。由于数据要素对于劳动力、资本等传统生产要素具有较强的替代性,在市场规模效应影响下,技术创新将偏向于数据生产要素,催化数字技术快速发展。这可以理解为数字经济时代技术进步是数据要素偏向的,即数字技术进步提高了数据要素相对于其他生产要素的边际生态产品,即:
式(1)中:d为数据要素,o为其他生产要素,函数A表示数字技术,函数MP表示边际生态产品。这使得数据生产要素的相对需求曲线发生变化,给定要素比例,数据生产要素的相对边际生态产品将增加[5]。可见,数字技术应用将推动生态产品生产可能性边界向外移动,由此引发的部门差异将推动生产要素向清洁生产部门流动[6],这对于提高生态产品生产能力、扩大生态产品有效供给具有积极作用。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目标是实现经济增长和环境可持续的同频共振,实现经济增长与环境资源负荷的脱钩。“环境库兹涅茨曲线”拐点是经济增长与环境污染绝对脱钩的临界[7],如何跨越这一拐点、跳出“环境库兹涅茨发展陷阱”,是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关键问题。新古典经济学框架下长期经济增长来源于要素投入增加或要素生产率提升[8]。其中,土地、资本等传统生产要素扩张或引致资源加快衰竭,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要义不符,因此,经济增长更需依赖以数据为代表的绿色生产要素扩张和生产率提升[6]。偏向型技术进步理论[9]启迪了数字技术具有帕累托改进的性质,其本身的清洁属性为经济增长与生态环境同步改良提供了良好技术支撑,使资源消耗降低、环境污染减少的经济发展成为可能。尤其是对于容易掉入“资源诅咒”陷阱的资源型地区而言,数字技术有助于弥补资源禀赋对技术创新[10]、资源型产业对其他产业[11]的挤出效应,通过优化资源配置促进资源型地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12]。
数字技术改变了生态产品价值创造方式。从生产要素角度,古典经济学理论的核心观点之一是价值创造来源于生产过程[13]。有别于传统生产技术以资源为主要生产要素的特点,数字技术以可复制、可共享的数据为主要生产要素,这使大规模、高质量的数据信息得以投入生产,在要素市场进行流通、使用、复用,实现从自然资源信息数据到生态产品生产要素的转变,并促进了更高形态的资源要素组合,释放数字经济红利。例如,基于“天、空、地、湖”一体化全天候自然资源感知基础网络的各类监测成果,在数据挖掘、机器学习方法和人工智能技术的支撑下,可以综合分析多维、多尺度、高时变、多耦合等复杂数据与信息的关系,形成全域全要素时空生态大数据产品。
数字技术提高了生态产品价值创造效率。数据逻辑强化了生态产品清单管理和过程管理,并让信息快速流动和海量数据分析成为可能;数据井喷式的增长,以及数据抓取、存储、挖掘、分析技术的发展,又进一步提升了其对数据和信息的挖掘分析能力[14],提高生态产品价值创造效率。如自动化辅助技术实现工作底图制作、内业调查、数据入库、成果输出等全流程生产高效自动化;又如,3S技术在生态补偿领域的应用打破了生态补偿中的信息孤岛,避免重复建设,有效提升了我国生态治理绩效水平[15]。
数字技术强化了生态产品价值获取能力。一是数字金融提高了生态产品价值的“变现”能力,通过强化生态产品价值的货币化表达直接提升生态产品价值获取能力,如农行“智慧畜牧贷”基于应用现代物联网科技手段,采用“信贷+活畜+数码身份”的全新金融服务模式,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养殖户解决了活畜抵押登记难、价值评估难等经营难题。二是数字技术的引入弱化了产业边界,催生了“数字+跨界”等新型生态产品商业模式,生态文化、个性化定制服务等都可以成为市场交易对象[14],生态产品价值获取能力得到提升,如VR全景旅游链接生态景观产品价值及酒店、餐饮、休闲等上下游产业链,提高了生态旅游产品的顾客粘性。
日新月异的数字技术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提供了技术支撑。其中:物联网将各种信息传感设备与网络结合,电子编码和网络融合可以实现全面感知和可靠传递,支撑了生态产品信息收集、传递和互联互通;可视化分析、数据挖掘、预测分析、数据存储和数据仓库等大数据技术支撑了生态产品信息智能化分析;基于机器学习、自动化算法和模型的人工智能技术提高了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智能化能力;虚实结合、实时交互、三维注册的AR和VR技术带来的沉浸式场景优化了生态产品的消费体验;以去中心化、开放性、安全性为特点的区块链技术为生态产品提供安全、透明的数据存储和交易平台。各类数字技术融合为生态产品资源整合、价值挖掘、保护开发、利益分配与共享提供了有力的技术支撑(图1)。
图1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数字技术Fig.1 Digital technology for ecological product value realization
数字技术具有基础性、外溢性和互补性的特点,在生态产品参与社会再生产的供给环节引入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5G等新兴数字技术,有助于在生产环节巩固数据要素基底,在分配环节明确生态产品权责归属,在交换环节精准匹配供需双方,在消费环节重塑生态产品数字化应用场景,从而形成覆盖生态产品参与社会再生产各环节的全要素、全领域、全周期管理的数字化、信息化、智能化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近年来各试点地区的探索实践也证明,数字技术能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各环节赋能,打通制约“两山”转化的堵点难点[2]。如江西省上饶市广信区利用互联网、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术,搭建“一中心、两朵云、四平台”自然资源一体化信息平台,实现了日常管理、政务审批、业务管理、移动应用等业务一体化管理。此外,数字技术也广泛应用于生态产品清查确权、动态监测、价值核算、资源收储、交易运作等领域,如“中国南方生态产品交易平台”依托互联网+、云计算等数字技术,打造互联互通、标准统一、信息共享交易平台体系,解决了生态产品交易信息不对称、资源浪费大、交易成本高等问题。这些成功案例为数字技术应用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各环节奠定了良好的技术基础与操作借鉴,也进一步验证了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对于数字技术的现实需求。
数字赋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四大逻辑之间是相辅相成、密切相关的[16](图2)。理论逻辑为数字赋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奠定了理论基础,对制度发展、技术进步和实践应用起理论指导作用,三者的发展可以进一步丰富完善理论框架;价值逻辑诠释了数字赋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基本原理,并对数字技术应用提供了思路;物联网、5G、云计算、人工智能、数字孪生等数字技术通过数字建模、情景仿真、智能分析、决策优化等,强化了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技术支撑,并不断深化理论逻辑;数字赋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实践探索可以检验理论、价值和技术逻辑的科学性,并倒逼技术升级和理论深化。四大逻辑的统一辩证关系表明,数字赋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革新了生态产品的价值创造和获取方式,具有理论、技术和实践的可行性和巨大潜力。
图2 数字赋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基本逻辑的关系Fig.2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basic logics of digital empowering ecological product value realization
经济活动是人类为了满足自身需要所从事的各种产品的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各个环节有序运转、相互联系构成的一个有机整体。市场经济条件下,人们的经济活动总是在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四环节的不断交替中实现[17],从而构成了统一的社会再生产活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以社会资本再生产的开创性视角来解释经济增长的源泉,以强大严密的逻辑揭示了在社会化大生产条件下国民经济运行的基本规律,提出经济增长的本质就是不断扩大的社会再生产过程[18],这对数字赋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具有很强的指导意义。
生产、分配、交换、消费这四个环节是马克思对社会再生产过程的高度提炼。从历史唯物主义角度看,生产、分配、交换、消费之间存在相互区别、相互关联又相互制约的辩证关系[19]。从社会总产品生产活动的全过程来看,生产环节为起始,生产出产品后,分配到不同社会成员中,分配的内在逻辑是归属个人的产品比例;从其他社会成员手中,用分配到的产品换回所需产品,就是交换;使用交换得到的产品,满足生活的需要,就是消费,也是社会再生产的新起点,如此无限地循环运动。这四个环节有着严格的逻辑和实际联结,次序不能颠倒[20]。其中,生产起着主导的决定性作用,分配和交换是连接生产与消费的桥梁和纽带,对生产和消费有着重要影响,消费是社会再生产过程的最终目的和动力[21]。这是马克思对经济学的一个重大贡献,揭示了历史上各种社会再生产的普遍规律,其基本要义也适用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在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四环节相互作用中,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成为一个动态的、完整的经济运作体系。
社会再生产是不断反复、不断更新、不断发展的过程。生态产品价值转化为经济发展等综合价值的内在机制可以概括为社会再生产过程中的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四个环节及其运作关系[22-23]。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过程的本质,就是将生态环境与土地、劳动力、技术等要素一起作为现代经济体系的核心生产要素纳入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等社会生产全过程[24]。稀缺的自然资源生态产品只有参与社会再生产过程中的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几个环节,才能确保其存量非减性和稳定性[25]。在数字经济时代,数字技术的发展和应用贯穿于生态产品参与社会再生产过程中的四个环节[4],为提高生态产品供给能力、编制生态产品目录清单、开展生态产品市场交易、提升生态产品消费体验等提供数字化解决方案,提高“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的效率。
“生态产品”概念最早由我国学者在20世纪90年代提出[26],与之相似的概念是Eco-label products(生态标签产品)和Ecosystem services(生态系统服务),其中,生态标签产品是指通过清洁生产、循环利用、降耗减排等途径,减少对生态资源的消耗生产出来的有机食品、绿色农产品、生态工业品等物质产品[27];生态系统服务功能则强调自然生态系统及其物种所提供的能够满足和维持人类生活需要的条件和过程[28]。有别于生态标签产品或生态系统服务,生态产品不仅包括纯自然生产的生态系统服务,还包括人类参与生产的产品,是包括生态设计产品、生态标签产品以及生态供给服务、调节服务、支持服务和社会服务等在内的一个连续的生态产品束[29-30]。因此,本文将生态产品定义为人类从自然界直接获取或经人类加工的具有物质供给、生命支持、环境改良和文化传承功能的产品与服务的集合。生态产品价值是生态产品为人类生存发展提供的物质性产品和功能性服务的价值之和,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即对生态产品进行保护与合理利用的过程,强调通过经济手段解决生态产品使用价值与价值的双向转化与环境保护问题[31]。
数字技术具有基础性、渗透性、外溢性等特点,能够渗透到社会再生产的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等全部环节[32],成为推动经济发展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和动力变革的“加速器”,为激活生态资源、实现生态产品价值提供新动能和新活力[4]。在生态产品参与社会再生产的过程中引入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5G等新兴数字技术,可以在生态产品生产环节巩固自然资源数据基底,在分配环节明确生态产品权责归属,在交换环节精准匹配供需双方,在消费环节重塑生态产品数字化应用场景,从而形成覆盖生态产品参与社会再生产各环节的全要素、全领域、全周期管理的数字化、信息化、智能化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基于此,本文提出在生态产品参与社会再生产的生产阶段强化生态产品信息基础设施建设促进资源数据的高效供给;在分配阶段推进生态产品权益数字化登记明确生态产品权责归属,在交换阶段构建生态产品数字化交易平台促进供需精准匹配,在消费阶段打造生态产品数字化消费场景改善用户消费体验(图3)。
图3 数字赋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参与社会再生产全生命周期Fig.3 Digital empowering ecological product value realization participating in the full life cycle of social reproduction
信息基础设施是数字经济时代新型基础设施的代表[33]。在数字经济时代,数据资源不再仅是生产过程中的副产品或辅助生产的工具,而是转变为生产的原材料以及价值的重要来源[34]。数据要素的高质量供给是数字经济时代生产价值释放的源泉。只有大规模、高质量的自然资源数据得以投入生产,在要素市场进行流通、使用、复用,才能实现从自然资源信息数据到生态产品生产要素的转变,释放数字经济红利。生产环节是社会再生产的决定环节,也是“数据链”驱动“价值链”的起点,生产环节的生态产品信息基础设施建设有助于打通生态产品参与社会再生产的数据流通链路,直接影响后续分配、交换、消费环节涉及的生态产品目录清单编制、交易平台打造等工作。因此,在社会再生产的生产环节,关键是要通过生态产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强化高质量生态产品数据要素供给。因此,有必要在生产环节巩固生态产品信息基础设施建设,为生态产品数据整合、监测比对、分析统计等方面提供技术和平台支持,并为精准识别各资源要素之间的空间关系、匹配关系、动态变化等提供数据支持。
信息基础设施主要是指基于新一代信息技术演化生成的基础设施,包括通信网络基础设施、新技术基础设施和算力基础设施等[35]。生态产品信息基础设施建设旨在构建具有各类生态产品基础信息、公共管理与公共服务涉及的专题信息,及其采集、感知、存储、处理、共享、集成、挖掘分析、泛在服务所涉及的政策、标准、技术、机制等支撑环境和运行环境的一体化资源池和服务平台[36],提供数据服务、数据产品、应用服务,实现多源异构数据的一体化存储与管理、三维可视化表达与分析等功能,以支持各类生态产品信息网络共享和应用。其主要构成要素包括各类生态产品数据信息,各类信息数据库、资源池和服务平台,信息技术体系,生态产品及数字化相关政策法规等支撑环境。
生态产品信息基础设施建设通过价值倍增效应、资源优化配置和投入替代效应促进自然资源数据向生态产品生产要素的转变,在生产过程中创造生态产品价值,具体如下[37]:(1)价值倍增。通过一体化数字信息基础设施将海量自然资源数据转化为生态产品生产决策信息,将自然资源数据要素与传统生产要素融合,实现数字技术在生态产品生产环节的倍增价值。(2)优化配置。通过优化生态产品生产过程中劳动、资本、土地等传统要素之间的配置效率,低成本、高效率地提供自然资源生态产品。(3)投入替代。通过数字技术减少生态产品生产过程中人力、资本等传统生产要素投入,通过生产要素的投入替代创造更多的生态产品价值。例如,杭州针对生态修复工作中监测、分析、核查、管理、跟踪的难点痛点问题,创造性运用数字技术,让修复环节中每个孤立的点得以融合、贯通、循环,不仅加快了生态修复的进度,而且大大节省了基层的人力,提升了项目的整体推进效率(图4)。
图4 生态产品信息基础设施建设Fig.4 Ecological product information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产权制度是分配问题产生的根源,产权制度决定分配关系。产权制度对于资产分配具有决定性作用[38],产权明晰也是市场交换的前置条件,各类生态资源要转化为具有商品属性的可交易生态产品,首先要进行确权[39]。因此,在生态产品参与社会再生产的分配环节需着力探讨数字技术在明确自然资源产权和生态产品权益归属中的应用[40]。开展自然资源统一确权登记工作是明确生态产品权益归属的基础性工作,进而可以探索建立分类分项的生态产品目录清单并配套形成生态产品动态监测机制。然而,我国自然资源确权登记档案数据涉及范围广、时间久,存在不同程度的资料缺失、地类冲突、面积出入、数据不全等问题[41],导致在确权登记过程中存在前期资料种类多、管理难,中期数据处理操作繁琐、人工质检工作量大,后期成果输出效率低、易出错等工作难点[42]。探索自然资源确权登记的数字化解决方案则可以提升自然资源确权登记的可视化、智能化、标准化、数字化水平,极大提升自然资源确权登记的整体质量和效率,从而明确生态产品保护利用权责归属。
自然资源确权登记数字化是利用大数据技术、3S技术、物联网、自动化技术、区块链和可视化技术等数字技术,结合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调查监测体系,开展对水流、森林、山岭、草原、荒地、滩涂以及探明储量的矿产资源等自然资源基础信息调查,基于自然资源确权登记数字化平台进行确权登记并纳入自然资源确权登记数据库的方式。数字技术传递加工的是二值信息,这保障了自然资源确权登记过程的抗干扰性和精确性。通过数字技术进行融合处理后再划定登记单元,可以有效解决各行业之间的数据采集精度不统一的问题[43];数字技术信息化、智能化的管理与控制实现了确权登记信息的可复制、可共享、可保存。随着数字技术的迭代升级,自然资源确权登记自动化辅助技术、生态问题系统诊断与快速评估等数字技术在自然资源调查监测与确权登记领域已得到广泛的应用。依托自然资源统一确权登记明确生态产品权责归属,并建立标准统一的自然资源权益登记数据库,有助于跟踪掌握生态产品数量分布、质量等级、功能特点、权益归属、保护和开发利用情况,这有力推动了生态产品权益登记和生态产品产权制度的建立完善,为生态产品确权与分配提供技术支撑[31]。
社会再生产交换环节的核心是生态产品供给方、需求方、投资方等利益相关方围绕生态产品进行经济活动[44]。生态产品数字化交易平台集成多源数据、模型设计、场景应用、辅助决策等模块,有助于打破信息孤岛,促进交易双方的数据共享和合作共赢,从而为生态产品的有偿使用、流转交易及其投融资市场培育等提供技术和平台支持(图5)。
图5 生态产品数字交易平台的赋能机理Fig.5 Empowerment mechanism of digital trading platform for ecological products
具体而言,生态产品数字化交易平台通过充分运用大数据、人工智能、5G、物联网、区块链等数字技术,对各类自然资源及其权益、生态系统服务等分散化的生态产品进行统一收储、统一规划、统一开发,构建供需双方快捷有效对接的生态产品经营管理数字化平台及运营机制,通过摸底调查、价值评估、流转储备、整理提升、资金筹集、开发运营、全过程监管等流程(图6),推进自然资源收储、资源产权流转、生态权益交易、生态项目融资等生态产品交易进程。
图6 生态产品数字化交易平台主要流程Fig.6 The main flows of digital trading platform for ecological products
生态产品数字化交易平台在收储确认、运营增值、价值实现方面具有明显优势。收储确认方面,通过“3S”等技术对域内生态产品进行全面调查摸排与确权登记,整合各类生态资源的地理位置、实时状态、产权所属等信息,将山、水、林、田、湖、草等有效的碎片化生态资源,通过线下资源整合和线上信息搜集等方式确认以租赁、流转、入股等形式集中统一收储[45]。运营增值方面,对已收储的生态资源,通过区块链、人工智能等技术,分析可收储生态资源的特点、功能、用途及投资运营需求,通过数字采集技术、传输技术、分析技术等进行分类包装、精心策划、精准开发,进行连片整合、系统优化、配套升级,从而转化为生态资产进行投资运营,在规模效应和组合优势双重效应下,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快速提升。价值实现方面,生态产品数字化交易平台兼容出让、租赁、买卖、特许经营、作价出资等多种交易方式,面向生态资源、生态权益、生态系统服务等多项业务客体,兼容直接交易、项目融资、绿色金融等交易模式,以数字平台驱动生态“产品链”、“运营链”和“价值链”,激发了平台、产品、业务、配套不断迭代更新的链式效应,有助于破解原生态产品交换中存在的缺乏统一组织、系统支撑不足、业务单一等问题,形成政府主导、社会和公众参与、市场化运作的合力,有力推动了生态产品一体化收储、运营、交易和有偿使用。
在生态产品参与社会再生产的消费环节,通过数字化场景替换或重构传统消费场景,实现场景迭代,有助于催生自然资源生态产品消费新业态、新模式。由于生态物质产品、生态调节服务产品和生态文化服务产品的消费场景具有较强的异质性,本节将依次介绍三类生态产品的数字化消费场景。
生态物质产品数字化消费场景。生态物质产品消费中存在的典型问题是产品的安全问题。供给端与消费端的信息不对称助长了销售者的寻租空间,并加剧了消费者对产品质量的不信任感。基于此,生态物质产品数字化消费场景重构应聚焦于减弱供需双方的信息不对称性。可以利用先进的FRID、GPS、二维码、物联网等技术,采集生态物质产品在生产、加工、仓储、物流等环节的相关数据,为生态物质产品建立可视化产品档案,向消费者充分展示产品安全、环境标准、品质品控等相关信息,实现生态物质产品来源可追溯。建立在产品溯源关键技术基础上的追溯系统实现了溯源信息采集、加工、传输和应用的标准化,生态物质产品供应链成员之间、物质产品供应链之间实现了信息的共享与交流,有效减少了供需双方的信息不对称,从而提升消费体验,典型的应用场景包括物质产品溯源管理综合系统、生产信息管理系统、质量监督管理系统、销售查询追溯系统(图7)。
图7 典型的生态产品数字化消费场景Fig.7 Typical digital consumption scenarios of ecological products
生态调节服务产品数字化消费场景。对于城市生态系统提供的生态调节服务产品,利用3D可视型激光雷达、微波辐射器、噪音监测仪等技术实时监测负氧离子、PM2.5、温度、降水、水质、风向等,通过数字基建、数据收集、过程监管、质量评价、结果公开等,改善市民的生态调节服务产品消费体验,主要包括环境信息披露系统、生态环境质量查询系统、面向公众的绿色生活应用等,如绿宝碳汇APP运用碳积分兑换乘公交、看电影、进书店、游景区、逛商场等活动,通过碳积分强化公民对个人碳足迹的认识。对于自然生态系统提供生态调节服务产品,较为典型的有数字生态管护系统和生态环境监测传输系统。例如,重庆广阳岛基于生态大数据、人工智能、生态算法、生态模拟等技术,构建全面感知、智能诊断、智能决策和自动改善的智慧管理体系,有助于改善生态调节服务产品消费体验。清新空气、优美环境等生态调节服务产品多为纯公共产品或准公共产品,具有天然的非竞用性或非排他性,其价值属性呈现一定公益性特征,此类生态产品主要依靠政府引导手段实现其价值,实现方式以保护为主,资金目前主要来源于政府财政。数字化消费场景通过实时监测传输等直观的产品质量呈现打破了生态调节服务产品的信息孤岛,有助于强化消费者对于司空见惯的生态调节服务产品供给数量和质量的认知,这一认知强化使得消费者,同时也是纳税人,对于生态保护领域的财政支出具有更高的认同感,消费者通过纳税这一方式间接购买生态调节服务产品,从而促进生态调节服务产品的社会再生产。
生态文化服务产品数字化消费场景。通过发挥数字技术在个性化定制、实时互动等方面的优势,实现生态文化服务产品的数字化赋能、场景化消费和品质化体验。例如在产品认证和设计中融入VR、虚拟仿真、3D打印等数字技术,可以丰富生态文化服务产品种类,增强识别度;应用短视频、自媒体等平台进行宣传有助于精准匹配生态产品消费群体,促进生态文化服务产品的个性化、精准化推广;凭借IOT、3D、VR等新技术应用,可以根据个性化消费需求定制生态产品消费模式,从而丰富生态产品消费场景、改善消费体验。例如,生态文旅中应用区块链、元宇宙等技术可以丰富数字藏品等产品种类;分时预约、智能讲解等缓解了自然风景区信息更新不及时等问题,提升了游客的游览体验。
数字赋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具有理论和实践可行性,通过改进生态产品价值创造方式、创造效率和获取方式,数字技术将有助于扩大生态产品有效供给,偏向型技术进步理论与相关实践案例也验证了这一结论。基于此,本文从生态产品参与社会再生产的全生命周期视角,依次从生态产品参与社会再生产的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四个环节对数字赋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基本逻辑与典型路径进行概述。数字技术已渗透社会经济的方方面面,利用现代信息采集、加工、存储、传播技术,把生态产品的各种信息用数字化设备转换成数字信号并进行数字化加工和处理,利用数据库技术进行存储,利用互联网等数字媒介进行传播有助于破解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存在的“度量难、交易难、变现难”等痛点和堵点。从社会再生产各个环节看,依托于数字技术强大的抗干扰性和高精度性,生态产品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各环节的数字化管理水平得到提高,进一步盘活了各类生产要素;从社会再生产各环节之间的内在联系看,依托互联互通的数字平台和通用的机器语言,生态产品在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各环节中的行业壁垒和时空限制得到缓解,进一步密切了生态产品各环节之间的联系。然而,目前我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数字化仍处于发展阶段,数字信息基础设施建设还不完善,技术不成熟、标准不统一,以及需求不一致等阶段性问题仍需进一步的深入研究,仍然需要在顶层设计、统建统管、数据整合共享、技术应用创新、制度建设等方面发力,形成一个覆盖社会再生产的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各环节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数字化应用体系。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1)加快生态产品信息基础设施建设。从宏观层面加强生态产品信息化顶层设计,形成自上而下的政务一体化融合;从微观层面开展生态产品信息化、业务化、组织化工作,自下而上完善生态产品信息基础设施建设;从宏观与微观相结合的角度,加快生态产品信息基础设施建设。
(2)建立完善生态产品权益登记数字化平台。以现有自然资源调查监测体系为基础,有序开展生态产品数据采集、权益登记和目录清单编制等工作;引入传感器、区块链、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等智能化技术,通过“线上+线下”的方式实现自然资源数字化登记系统跨网络衔接,提升生态产品确权登记数字化水平,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利益分配奠定基础。
(3)因地制宜构建生态产品数字化交易机制。加强生态产品交换过程中的数字技术研发和创新,为本地化交换方案形成提供技术保障;建设与当地自然资源状况、市场发展水平相适应的生态产品交换机制,充分满足各参与主体的交换变现需求;结合当地产业结构特点,建立生态产品交换平台与生态产品产业化、市场化之间的联系,发挥生态产品交易平台的辐射带动作用,推动生态产品价值的持续转化。
(4)做好自然资源生态产品数字化消费场景的顶层设计,建立完善的生态产品后台数据库。通过生态产品消费场景数字化打通“资本变资金“的转化通道,通过消费实现自然资源生态产品价值的货币化,并以此反哺生态产品信息基础设施建设,形成良性的生态产品价值循环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