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的“上山”之路

2024-01-17 15:25樊宪雷
党史博览 2024年1期
关键词:王佐上山革命

樊宪雷

1927年10月,毛泽东在井冈山创建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点燃了工农武装割据的星星之火

1927年9月,毛泽东领导的湘赣边界秋收起义失利。危急时刻,他果断放弃原定会攻长沙的军事计划,转而向萍乡退却。9月20日,毛泽东在文家市里仁学校向战士们宣布前敌委员会关于不攻打长沙而转兵向南的决定时,指出:秋收暴动,原计划要去打长沙,大家也都想进长沙。长沙好不好呢?长沙好。可是长沙打不下来,目前长沙那样的大城市,还不是我们蹲的地方,那就不要去了。我们要到敌人管不着或难管的地方去,去发动农民群众,进行土地革命。文家市不是久留的地方,要找个合适的落脚点,去当“山大王”,当革命的“山大王”。这个“合适的落脚点”,后来选在了井冈山。

大革命失败后,大家寻找的出路多种多样,为什么唯独毛泽东选择了“上山”,别开生面地走出了一条农村包围城市的正确革命道路呢?毛泽东之所以有这样的选择,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有着深厚的思想认识和实践经历的积淀。

1936年,毛泽东在延安与当年参加井冈山斗争的部分人员合影

毛泽东自幼就不喜欢正统的儒家教育思想,反倒喜欢读中国古代的传奇小说,尤其是关于造反的故事。对于这一点,毛泽东1936年在同斯诺的谈话中说得很明确:“我是家里的‘读书人’。我熟读经书,可是不喜欢它们。我爱看的是中国旧小说,特别是关于造反的故事。我很小的时候,尽管老师严加防范,还是读了《精忠传》《水浒传》《隋唐演义》《三国演义》和《西游记》。”以《水浒传》这部典型的反映江湖社会的“造反”小说为例,毛泽东不仅年轻的时候喜欢,后来更是反复精读,并且读出了哲学思考、军事原则和治国理政的经验。比如,他说:“《水浒传》要当作一部政治书看。”通过读《水浒传》,毛泽东认识到做城市工作的重要性,强调要调查研究,要发扬拼命精神、敢于斗争等等。

中国古典小说,特别是具有侠义和造反精神的小说,使少年时期的毛泽东头脑中树立起英雄豪杰不屈不挠的形象。这些形象不仅是毛泽东在中国革命的整个过程中抱有“正义必胜”信念时的鲜明映像,而且这些英雄豪杰的谋略,正是毛泽东军事思想和战略战术理论的重要源泉。基于对传统文化的认知,1926年毛泽东在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讲课时,曾说过这样一段意味深长的话:洪秀全起兵时,反对孔教,提倡天主教,不迎合中国人的心理,曾国藩即利用这种手段,扑灭了他。这是洪秀全的手段错了。这段话至少反映出毛泽东这样一种潜在的思路:中国的革命,不仅不能一下子断然否定传统,在某种程度上还要借助传统,以其为达到目的的手段。后来,他赞赏彭湃同农民一起去拜菩萨,大体也是基于这种考虑。

毛泽东对侠义和造反小说的喜爱,还延续到他对孩子的教育上。毛泽东忙于革命,无暇顾及年幼的儿子毛岸英、毛岸青,把他们送到苏联求学。但毛泽东对孩子的关心关爱并没有因为距离的遥远而缺失。1939年,他托林伯渠买了一批适合孩子阅读的图书寄去,可惜这些书中途丢失了。1941年1月31日,毛泽东在写给毛岸英、毛岸青的信中说:“关于寄书,前年我托西安林伯渠老同志寄了一大堆给你们少年集团,听说没有收到,真是可惜。現再酌检一点寄上,大批的待后。”这次,毛泽东随信附上了一张书单,包括《洪秀全》《精忠岳传》《小五义》《水浒传》《薛刚反唐》《大众哲学》等并注明了册数。通过书单,我们不仅能感受到毛泽东对孩子的爱,而且能体会到他的教育理念。

其中,江湖演义小说不仅品种占多数,而且数量也最多,从中能看出毛泽东的阅读旨趣。

从传统文化中吸收的“造反”经验,在革命遭遇挫折的时候,自然会有启迪作用。秋收起义失利后,“上山”无疑成为他选择的一种路径。毛泽东后来曾说:“为什么我们要上井冈山呢?因为下面住不得,没有法子才上山去,打游击战。我们要实现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任务,就举起了反帝反封建的大旗。可是这旗帜不准我们在城内插,我们就只好到山顶上去插,永不放下。以前插在井冈山,插在雪山、昆仑山,现在插在清凉山。”

毛泽东被称为“农民运动的王”,这个称谓真切地反映了他对农民运动的贡献。为寻求真理,改造旧中国,毛泽东曾积极推动勤工俭学,但他自己却坚持不出国,并说他的任务首先是要研究中国。这一条,毛泽东是很高明的。对旧中国国情的了解,在我们党内谁也没有毛泽东那么深刻、那么准确。所以,在怎样推翻旧中国这个大问题上,没人能和毛泽东相比。对中国国情的熟悉,尤为突出地反映在毛泽东对中国农村、农民问题的了解上。

出生于湖南农村的毛泽东,自小就对农民的困苦生活深有感触。湖南韶山有民谣称:“农民头上三把刀,税多、租重、利息高;农民眼前三条路,逃荒、讨米、蹲监牢。”毛泽东小时候在读书过程中就体悟到这种社会的不公,认为小说中的主人公“是不必种田的,因为土地归他们所有和控制,显然让农民替他们种田”。参加革命工作后,在领导农民运动中毛泽东的认识进一步深化。1923年,在中共三大上,毛泽东结合自己在中共湘区委的工作实际,发言介绍了湖南农民和工人运动的情况,并特别强调了农民问题的重要意义。参加这次大会的张国焘回忆说,毛泽东在会上提出一个新问题——农民问题,是“这个农家子弟对于中共极大的贡献”。他还说,毛泽东向大会指出,“湖南工人数量很少,国民党员和共产党员更少,可是满山遍野都是农民,因而他得出结论,任何革命,农民问题都是最重要的”。从张国焘的回忆中,我们能够看出,这时毛泽东已经注意到农民在革命中的作用,特别是看到农民是中国历代“造反”的主力。

1924年底,毛泽东通过在韶山作社会调查,详细了解了韶山附近农民的生产生活情况,农村的阶级状况及各种社会问题,这为他随后撰写《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1925年12月)、《中国农民中各阶级的分析及其对于革命的态度》(1926年1月)这两篇重要文章提供了依据。其后,毛泽东无论是在担任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所长期间,还是在担任中共中央农民运动委员会书记任上,都致力于农民问题的研究和农民运动的开展,认识也更加深入。1926年,毛泽东在为《农民问题丛刊》写的序言中开篇就指出:“农民问题乃国民革命的中心问题,农民不起来参加并拥护国民革命,国民革命不会成功;农民运动不赶速地做起来,农民问题不会解决;农民问题不在现在的革命运动中得到相当的解决,农民不会拥护这个革命。”他还以军阀陈炯明家乡广东海丰开展农民运动的情况为例指出:中国的革命,不是土豪劣绅、贪官污吏镇压住农民,便是农民起来镇压住土豪劣绅、贪官污吏,只有这一种形势,没有第二种形势。毛泽东进而提出:要有大批的同志,立刻下了决心,去做那组织农民的浩大的工作。……引导他们参与反帝国主义反军阀的国民革命运动。基于这些深刻认识,毛泽东后来就中国的革命情况多次说过:近代中国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大国,80%以上的是农民,而80%的农民却只有20%的土地,不解决农民的土地问题,就谈不上中国的革命。

因为对农民运动的重要性早有深刻认识,所以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发生后,毛泽东多次提出要解决农民土地问题以推动国民革命继续深入开展。5月21日马日事变后,他进一步强调,“必须严厉反对一切反革命派及其挑拨离间政策”,要“解除土豪劣绅之武装,武装农民”。到大革命失败前后,更是明确提出了“上山”的主张。

1937年5月9日,毛泽东在延安与当年参加秋收起义的部分人员合影

对于中国革命和农民的关系,1940年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中这样说:“中国的革命实质上是农民革命,现在的抗日,实质上是农民的抗日。新民主主义的政治,实质上就是授权给农民。新三民主义,真三民主义,实质上就是农民革命主义。大众文化,实质上就是提高农民文化。抗日战争,实质上就是农民战争。现在是‘上山主义’的时候,大家开会、办事、上课、出报、著书、演剧,都在山头上,实质上都是为的农民。抗日的一切,生活的一切,实质上都是农民所给。说‘实质上’,就是说基本上,并非忽视其他部分,这是斯大林自己解释过了的。中国有百分之八十的人口是农民,这是小学生的常识。因此农民问题,就成了中国革命的基本问题,农民的力量,是中国革命的主要力量。”

其中“上山主义”,是之前党内一些教条主义者对毛泽东注重农村革命根据地做法的讥笑和嘲讽。毛泽东在文中引用教条主义者的这句讽刺话,目的却是说明农村革命根据地的伟大作用。

关于对农村中会党的认识,1927年6月14日,中共中央和中共中央农民部发出的《中央通告农字第八号——农运策略的说明》中进行了专门论述,不仅直接规定了对待会党和游民的方针政策,而且明确提出了改造游民的要求。

“会党(哥老会等类组织)原来是被压迫阶级起来反抗压迫的组织,他们有很严格的组织,勇敢的精神,很有对于共同奋斗的义气。但是他们的工作方法(机械的纪律)及其游民的性质使他们往往为豪绅所利用,他们的组织在农民之中往往很有发展,他们久受压迫,他们因农协起来在政治上也得到了自由,故他们对农民协会的组织的感情很好。……我们对他们应该有积极的很好的宣传与训练,同时须有具体的部分解决乡村游民目前迫切要求的方法……农协中不应用任何方法,任何形式排拒会党。”

虽然不清楚这份中央通告出自谁人之手,但其反映了毛泽东当时的认识,并与毛泽东有着密切关系是毫无疑问的。1927年5月14日,中央政治局常委会对中央农委进行改组,改组后的中央农委由谭平山、毛泽东、陆沉、周以栗、蔡以忱、瞿秋白、任旭、陈独秀、罗绮园、阮啸仙十人组成。其中,长期关注农民问题且对农民运动有深入研究的,首数毛泽东。另外,在这份中央通告发布的前日,即6月13日,毛泽东和谭延闿、谭平山、邓演达、陆沉还以中华全国农民协会临时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名义发出训令。其中明确讲到“明令保护工农组织及工人纠察队、农民自卫军,惩办一切屠杀工农、扰乱后方之反动派”,还号召各级农协,要团结农民,严密组织,武装自卫。

“上山”思想在毛泽东头脑中留下了深刻印记,后来他屡屡提及。比如在谈到民主革命时期右倾错误造成严重损失时,他指出:“陈独秀不懂得民主革命,实行的是右倾机会主义路线,使革命失败,五万党员只剩下万把人。上山打游击,打了十年。”在回顧武装斗争的历史时,他说,大革命时期国民党叛变革命到处杀人,“他们杀人,就逼得我们上山打游击”。甚至后来在会见外宾时,他也讲:“大革命失败后,我们面前有两条道路,一条是上山,一条是留在大城市。我们选择了上山。”

至于“上山”的原因,毛泽东曾说:“因为下面住不得,没有法子才上山去,打游击战。我们要实现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任务,就举起了反帝反封建的大旗。可是这旗帜不准我们在城内插,我们就只好到山顶上去插,永不放下。”按照毛泽东的说法,是被“逼上梁山”的。也由此,毛泽东对《水浒传》中“逼上梁山”的情节念念不忘。1944年,在延安看了由杨绍萱、齐燕铭编导,中共中央党校俱乐部演出的平剧《逼上梁山》后,他还专门写了一封信表示赞扬与鼓励。

就当时的形势来看,确有“逼迫”的成分,别的地方特别是城市立不了足,只能上井冈山。但同时我们也要认识到,唯独是毛泽东引导工农起义队伍上了山,其中也有他对中国具体国情尤其是对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的深刻洞见。这一点,毛泽东后来也作过深入分析和总结,体现在他所撰写的《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井冈山的斗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等经典文献中。

在《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中,毛泽东指出:“一国之内,在四围白色政权的包围中,有一小块或若干小块红色政权的区域长期地存在,这是世界各国从来没有的事。这种奇事的发生,有其独特的原因。而其存在和发展,亦必有相当的条件。”其原因和条件,毛泽东从五个方面作了分析:一是它发生在帝国主义间接统治的经济落后的半殖民地的中国,各派新旧军阀相互间进行着继续不断的战争;二是红色政权存在的地方经受过民主革命的影响;三是小地方民众政权的长期存在决定于全国革命形势的向前发展;四是有相当力量的正式红军的存在;五是有共产党组织的有力领导和正确政策。在《井冈山的斗争》中,毛泽东除指出军阀战争的因素外,还强调需要具备的五项条件:一是有很好的群众,二是有很好的党,三是有相当力量的红军,四是有便利于作战的地势,五是有足够给养的经济力。

正是这些因素,促成了毛泽东“上山”思想的形成,并最终完成了引兵井冈山的实践选择。

毛泽东选择“上山”,诚然借鉴了历史上农民起义中的“造反”形式,但作为中国共产党的开创者之一,他“上山”所追求的定然不是简单地做“山大王”。据陈士榘讲,1927年9月20日,在文家市里仁学校,毛泽东代表中共前敌委员会宣布关于不打长沙转兵向南的决定时说:“我们现在军事力量还小,还不能去打敌人重兵驻守的大中城市,先到敌人统治薄弱的农村,去积蓄力量,发动农民革命。我们现在好比是块小石头,蒋介石国民党反动派好比是一口大水缸,但总有一天,我们这块小石头,一定要打烂蒋介石那口大水缸!”跟随毛泽东一块儿“上山”的何长工讲得更为明确:秋收起义失利后,毛泽东主张上山去当“山大王”。当时有些人不同意毛泽东的意见,觉得革命革命,革到山上做大王去了,这叫什么革命?毛泽东耐心地说服大家:“我们这个山大王是特殊的山大王,是共产党领导的,有主义、有政策、有办法的山大王,是代表人民利益的工农武装。中国政治不统一,经济发展不平衡,矛盾很多,我们要找敌人统治薄弱的地方。”最终,多数人支持毛泽东的意见。

秋收起义失利后,毛泽东率领队伍“上山”,至少有三个方面的重大意义:一是为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保存革命武装、积蓄革命力量提供了有效途径;二是为中国革命的战略转移找到了一个落脚点;三是为中国共产党人建立农村革命根据地、探索中国革命道路迈出了第一步。

正因为毛泽东的“上山”是“有主义、有政策、有办法的”,所以工农红军与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和啸聚山林、落草为寇有着根本区别。这种不同,鲜明地体现在他对以袁文才、王佐为首领的当地绿林武装的改造上。

经历过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创建的李聚奎曾说:“袁文才、王佐都曾是井冈山地区的绿林头领,一直过着天、地、人‘三不管’的生活。他们以‘劫富济贫、除暴安良’为旗帜,出没于茨坪和茅坪等地的高山密林中,共同打击土豪劣绅,抗击官府的进剿,得到了农民的欢迎。”事实上,袁文才、王佐的队伍虽有绿林成分,但也经受过大革命思潮的洗礼,多多少少具有些革命色彩,准确地说,他们是农民自卫军。

袁文才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队伍,有着坚定的信仰和严格的组织纪律性。袁、王部队从成立的那天起,就和反动统治阶级有着深刻的阶级矛盾。革命失败后,他们没有缴枪投降,这就足以证明他们的本质是好的。但是,由于缺乏党的领导,没有明确的政治观点,他们还存在着严重的绿林习气。何长工指出:王佐和袁文才,“一文一武,是土客籍的两个领袖,如今虽然打的是农民自卫军的旗号,反抗旧势力,但这支武装,阶级观念模糊,流寇思想、游民习气很重,纯粹是靠封建的红帮关系维持他们的内部,完全是闯江湖的一套”。如果能够把他们团结和改造过来,将有利于我们党在这里建立根据地。为落实毛泽东关于使袁、王“变成跟我们一道走的真正革命武装队伍”的要求,对袁、王队伍的改造势在必行。

加强政治教育。1927年10月中旬,毛泽东派游雪程、徐彦刚、陈伯钧、金蒙秀等人到袁文才部帮助工作。为了把袁文才部改造成为懂政治、会打仗、有远大革命目标的革命队伍,游雪程等人从思想政治工作入手,对袁文才部战士进行无产阶级思想教育,帮助他们明白为谁打仗、为谁斗争的道理。政治训练的主要内容是讲时事、讲形势和讲革命出路问题。毛泽东对袁文才部的改造十分重视,有时他也来到步云山,对战士们亲自进行政治教育。有一次,毛泽东来到步云山,看到吃饭的战士们对饭菜质量议论纷纷,原来是因为冬季到来,部队人员增加,菜品跟不上,只能吃野菜。毛泽东来到战士们中间,盛起野菜同他们一起吃起来。有名战士问毛泽东:“这么苦,你吃得下?”毛泽东说:“这野菜虽然苦,可有丰富的政治营养呢!我们干革命,就要吃大苦。没有今日的苦,哪有明日的甜呢?”战士们以前只知道当兵是为了“吃粮”“报私仇”,经过政治教育,明白了天下的土豪劣绅都是劳动群众的共同敌人,国民党反动政府是他们利益的保护者。只有打倒普天下骑在劳动人民头上的土豪劣紳,推翻国民党反动派的统治,才有劳动人民的彻底解放。

强化军事训练。现代化的军队,必须有正规的军事训练。袁文才、王佐两支武装力量的主力基本上都是遭受封建军阀、土豪劣绅敲诈压迫而难以谋生的农民,大多数是被“逼上梁山”的,平时生存都不容易,更谈不上严格的军事训练,作战能力也不适应革命需要。毛泽东在《井冈山的斗争》中曾指出:“地方武装有赤卫队和工农暴动队。暴动队以梭镖、鸟枪为武器,乡为单位,每乡一队,人数以乡的大小为比例。……马日事变以前,各县有农民自卫军。枪数:攸县三百,茶陵三百,酃县六十,遂川五十,永新八十,莲花六十,宁冈(袁文才部)六十,井冈山(王佐部)六十,共九百七十。马日事变后,除袁、王两部无损失外,仅遂川保存六枝,莲花保存一枝,其余概被豪绅缴去。”从这一介绍中可窥一斑。毛泽东派人帮助他们进行军事训练,主要是在军事上严加要求,使他们掌握基本的军事知识,提高作战能力和杀敌本领。陈伯钧回忆:“我们去后,就将他的兵集中在步云山练兵,游雪程是主要负责人……练兵期间,着重进行政治教育和军事训练。”而军事训练的主要内容是着重练习射击和基本队列。比如,对于王佐的队伍,毛泽东指派艾成斌、刘堂福担任军事、政治教官,帮助训练,坚持早、中、晚三操制度,提高了队伍的素质和战斗力。

加强组织建设,强化纪律。袁、王的队伍多出身绿林,成员大部分是游民,因此游民习气、流寇思想等问题突出。在争取袁、王之后,毛泽东对其队伍采取积极改造的方针,在前期政治教育的基础上,进行队伍整顿,把一些坏分子清理出去,吸收一些斗争性强的青年贫苦农民参加,同时强化组织纪律观念。通过改造,这支游民习气很重的绿林队伍转变为有组织、有纪律、有战斗力的革命部队。其中,“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提出和完善,是毛澤东以加强纪律建设解决革命队伍中存在的游民问题的典型反映,这对统一全军纪律,加强部队的思想和作风建设,具有重大的意义。

何长工

加强对袁、王队伍的改造,关键还是要做人的工作。这一点,突出体现在对王佐队伍的改造上。何长工说:“虽然王佐部跟袁文才一样,打的是农民自卫军旗号,都有劫富济贫、反抗旧势力的进步性,但是阶级观念模糊,流寇思想、游民习气很重,而且王佐不是党员,是蛮牛……”为了做好王佐队伍的改造,1928年初,毛泽东派何长工到王佐部任党代表,开展改造工作。之所以派何长工去,是因为大革命时期,何长工在家乡湖南华容县有成功改造民团武装、组建农民自卫军的经历,积累了比较丰富的经验。何长工到了王佐部之后,针对王佐存在的戒心,从王佐家人入手开始做沟通工作,逐渐与王佐融洽了关系。后来,又帮助王佐除掉了宿敌——当地恶霸、地头蛇尹道一,取得了王佐的敬重和信任。接着,何长工又请示前委,增派人员,在王佐部发展了党的组织,筹建士兵委员会,稳妥推进政治教育和军事训练工作,从而逐步将王佐的队伍引导到革命阵营中。

在王佐队伍中担任党代表的宋任穷回忆:“党代表的主要任务是发展党员和进行政治工作。……我们开设政治课和文化课,讲解工农红军的性质和任务,宣传为劳苦大众求解放的思想,还帮助文盲识字,提高战士的文化水平。组织士兵委员会,实行官兵平等、军事民主和经济民主,公布伙食账目,禁止打骂士兵等。使袁文才、王佐部原来的一些不良习气慢慢得到了改变。”

通过这些工作,最终将这支为少数人掌握的武装变为党绝对领导下的武装,使绿林作风、游民习气很重的队伍变为有组织、有纪律、有战斗力的部队,在部队内部的关系上以革命的上下级关系取代了封建雇佣关系,将其打造成为一支革命队伍。1928年2月,改造后的袁文才、王佐两支队伍合编为工农革命军第1军第1师第2团,袁文才为团长兼1营营长,王佐为副团长兼2营营长,何长工为团党代表,贺敏学为团党委书记。两支具有绿林性质的农民自卫军,浴火重生,转变为党绝对领导下的革命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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