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与宣传——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广东抗战漫画研究

陈 剑 孙丽娜

（1.广东工业大学 广州 510006；2.湛江科技学院 湛江 524088）

漫画艺术是中国近代以来存在的重要画种，可以说它是中国近代历史的见证者。它以其特有的揭露与批判属性记录了近代中国艰难前行的革命斗争路线轨迹，以其尖锐的讽刺属性积极地介入现实政治与社会生活，并产生了极具批判性与鼓动性的话语权力体系，成为中国政治场域和社会生活场域中舆论转向的舵手，它的存在和发展伴随着近代中国史的发展。尤其是抗战爆发以来，它以其犀利、尖锐的批判性笔触深刻地影响并记录着中国的抗战革命。在中国的抗战史中，漫画成为抗战中的另一支强大军队，对中国的抗战事业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为中国抗战的最终胜利贡献了力量。①毕克官.抗战漫画［J］.美术史论，1995：3－4.

抗战爆发以后，广东籍的漫画艺术家为抗战革命事业奔走、呐喊，他们以其特有的漫画图像书写方式记录和见证着广东抗战漫画的历史。在抗战的大环境中，因各地陆续沦陷而造成中国漫画地理空间的不断变换。广东处于这一地理空间转换的特殊位置，这里汇聚了抗战不同时期从不同地域而来的漫画人，他们无论来自何处，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为全面抗战的最终胜利而付出漫画人的努力。他们以上海—南京—武汉—广州为时序路线，再以广州—桂林—重庆—昆明等路线进行抗战地理环境的变换。广东（尤其是香港）没有抗战前线以及大后方的激烈的战时环境。正因如此，广东和香港才有其特有的抗战漫画“特点”，也更值得探究。

一、广东抗战漫画的源史——全民全面抗战的现实需要

“七七事变”爆发后，全国人民都投入抗战的洪流中，文艺界的同仁也同样拿起笔，以笔代枪进行着另一种形式的革命抗争、革命宣传和革命动员工作。哪里有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罪行，哪里就有中国军民的反抗斗争以及漫画艺术家的革命宣传。在这样的特殊时代背景下，全民动员起来，团结一致进行抗战，成为那个时代特有的现实，通过漫画的形式进行文化救亡与革命宣传也就随之而兴起。从东北到华南，从上海到武汉，再到重庆、桂林，“抗日的炮声到哪里，……抗战漫画就出现在哪里。”①毕克官.抗战漫画［J］.美术史论，1995：3-4.

早在“七七事变”前一年的夏天，全国人民就集体呼吁“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并提出“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口号。一些上海的进步漫画家们已经有意识地转变漫画创作的方向了，有些漫画家们已经认识到，特殊时期的漫画表现不应该还是“为艺术而艺术”，或是反映小资产阶级低级趣味，而应该将漫画的内容转到现实政治上来，转向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的控诉上来。这些先进分子借助上海的《时代漫画》等漫画刊物，发表了一系列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罪行控诉的漫画作品，之后不久又在其主编鲁少飞的提议下，举办了一个以宣传抗日为中心内容的展览会，这就是第一届全国漫画展览会。展览会成功举办后，全体漫画家都一致认为需要一个全国性的漫画组织机构，以便更好地组织和开展全国性的抗战漫画活动。于是，以“团结全体漫画家，共同推进漫画艺术，使漫画成为社会教育工具”为宗旨，“中华全国漫画协会”在上海成立。不久，各地的漫画分会也相继成立，华南地区先后在广州和香港成立了两个分会，以便更好地领导和组织两地的抗战漫画宣传任务。

首届全国漫画展在上海的成功举办引起了强烈反响，原本预计展览五天，实际展览了十多天。在“历时三周的日子里，观众自朝至暮，络绎不绝”②宣文杰.第一届全国漫画展览会［N］.北京日报，1980－12－14.。得益于该届漫画展的宣传效果，并且应外地观众的要求，漫画协会决定进行全国巡展，以便更好、更广泛地进行抗战宣传活动。当漫画展巡回至广州展出时，同样也引起了较大的反响。这一漫画巡回展对广东漫画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它有力地促进了广东漫画的发展。无论是漫画创作的形式，还是漫画作品中的积极抗战内容等，都对广东本土的漫画家产生了较大影响。当地主要的漫画作者有廖冰兄、李凡夫、郑家镇、陆爱花、黎苗、黄幻鸟、潘醉生、林擒、叶因泉、吴神符、邵雨村、黄伟强等人，他们都不同程度地受到漫画展的影响。1938年3月30日，全国漫画协会华南分会成立会议召开，在与会的30 余人当中，选出了郁风、伍千里、张谔、黄茅、潘醉生、林峻、刘仑等人为干事。次年，从上海来的漫画家鲁少飞、特伟、张光宇、张正宇、黄苗子、张谔等，与广东本土的漫画家汇聚于香港，并在香港成立了全国漫画协会香港分会。至此，广东的漫画开始有了一个官方的组织，可以进行有组织的漫画艺术活动了。另外，在抗战爆发以后，广州的进步的美术家团结了华南地区的美术界人士，组建了“华南绘画界救亡协会”，这也为广东漫画的革命宣传提供了组织保障，促进了广东漫画的积极发展。

二、广东抗战漫画宣传异彩纷呈的景观

全国漫画协会华南分会和香港分会陆续成立后，漫画家们有了一个可依靠的官方组织，并且在官方的指导下进行漫画创作和抗战革命宣传。漫画协会的成员，多数都是漫画创作的“正规军”，和其他业余漫画家不同。漫画协会里的漫画艺术家属于体制内、有经费保障的艺术工作者。业余画家们却没有可靠的生活保障，尤其是在战时背景下，刊物都面临着生存危机，甚至有的刊物已经在敌军的侵略下被迫关门停刊，所以想要像战前那样依靠自由投稿而养家糊口实属不易。其次是有组织领导下的漫画家们，他们的漫画创作是一种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有策略的创作，并非像非组织的漫画家那样是为生计而进行的创作。这也就决定了这些漫画家的创作内容具有一定的针对性，尤其是在抗战的现实环境下，这些漫画家的漫画内容多以抗战为主题，一般不会出现那些风花雪月的题材。另外，因为有了官方组织，所以漫画创作的组织性更强，漫画宣传的方式和途径就更官方，也更容易传播。所以，这一时期的漫画家身负抗战保国之责任，创作热情十分高昂。因为抗战宣传的现实需求，创作的漫画作品也十分丰富，尤其是对抗战的宣传，呈现了形式多样、方式多元的绚丽景观。

（一）举行漫画展览

在抗战期间，漫画展览是一种最普遍、最能够被大众所接受的宣传方式，它形成了抗战革命宣传的一道景观。展览能够将一大批最优秀的漫画家聚集在一起，在特定的创作方向的规定下，使漫画主题更统一，漫画的目的也更明确，以实现有针对性的、有的放矢的宣传。

1937年12月，“华南抗敌绘画展览会”在广州举办，随后到广西的梧州、柳州、南宁等地进行巡展，该展由广州进步画家所组建的“华南绘画界救亡协会”组织。1938年，广州长堤青年会举办了以抗战为主题的画展，参展的有李凡夫、林檎、黄茅、黄超等广州本土漫画家。此次展览取得了很好的效果，甚至巡回到了四川进行展览，充分展现了广东漫画的实力。同年2月23日至28日，“廖冰兄抗战连环漫画展”在广州举行，展出的200 幅抗战宣传漫画都是年初廖冰兄在广西武宣县龙湾村耗时40 多天所绘制的，这些漫画“比较系统而又通俗地阐述为什么必须抗日，如何抗日，如何争取胜利”①张红苗，廖陵儿.给世界擦把脸——廖冰兄画传［M］.广州：花城出版社，2002：33.。该展览引来络绎不绝的观者，由于这批漫画具有特别的抗战宣传效果，《救亡日报》的编辑夏衍特意在该报上开辟专版，刊载了这些漫画，以更好地服务于抗战宣传。黄苗子和夏风还专门写了推介的文章，称廖冰兄是“一个民族斗争的武士”。郁风、周刚鸣则认为廖冰兄的作品非常“中国化、通俗化、大众化，是抗敌绘画的路向”②张红苗，廖陵儿.给世界擦把脸——廖冰兄画传［M］.广州：花城出版社，2002：34.。

全国漫画作家协会香港分会成立后，马上举办了一次漫画展——“现代中国漫画展”，这是香港第一个漫画展。虽然展期只有四天，但参观人数却达三万多人次，盛况空前，同时也掀起了香港漫画创作的第一个高潮。展会结束后，展出的作品被编成《现代中国漫画展览会预展作品特辑》，收录了当时由沦陷区避港漫画家及本土漫画家创作的漫画作品，如张光宇的《把愤怒寄托在枪杆上》、张正宇的《守土有责》、丁聪的《流亡图》、郑家镇的《长大了我也去当兵》、麦非的《流浪逃亡的痛苦》、黄鼎的《所谓来救中国民众于苦难》、陈烟桥的《参加抗战才是出路》、李凡夫的《蛇吞象图》等漫画作品。这些漫画都是香港抗战历程的图像见证，更是中国人众志成城抵御日本侵略者的历史见证，具有特殊的图像学意义。“习见‘花鸟虫鱼’画的香港人，这一回也可看到全是血泪写成的画展了——不，不是画展，而是血与泪凝成的故事‘再现’……使我们更深刻地体认‘抗战建国’的一切血与泪的事实，这在‘孤岛’香港是极其必要的”。①静之.现代中国漫画展［N］.大众日报，1939－5－8.他们的题材是暴露侵略者的行为，挤在这光线阴暗的展览室里的每一个男女老幼，随着每一件作品而移易其情绪，愤怒、哀痛、欣悦、希望、痛快……富于鼓动性的题材，相当写实的技巧，当能攫得观者的兴趣。②静之.现代中国漫画展［N］.大众日报，1939－5－8.因此，这些漫画展的作品，“构成了精华的一页，显示前进的漫画家在抗战中的贡献”③寄卓.推荐《申报画刊》［N］.申报（香港版），1939－6－20.。展览中的一幅幅漫画，都蕴含着漫画艺术家坚决的斗争与抗战意识，这些漫画同样为抗战起到了积极的宣传作用。

（二）街头漫画宣传

漫画艺术常常是抗战宣传中最常用的手段，在整个抗战美术中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因为漫画的生产方式相对其他艺术形式更方便，一张纸、一支笔就能够完成，不像国画和油画，在绘画材料的选取和使用上都比较讲究，而且对绘画工具的要求也较为苛刻。油画笔和油画颜料在特殊的战争时期不容易获得，且油画颜料不容易干，油画的装裱形式也显得更笨重。国画的宣纸材料同样不容易获得，并且宣纸太薄，不适合作为宣传材料。而漫画则不一样，对纸张等材料没有要求，可以“就地而绘”，可以画在布上，可以画在墙上，可以画在电线杆上，可以画在街头巷尾。对画笔的选择也没有限制，木炭、白石灰、油漆等都可以作为绘制漫画的工具。因此，漫画最容易成为抗战宣传的常用手段。

抗战时期有一个隶属于官方的漫画宣传队，它成立于上海，隶属于上海漫画界救亡协会。叶浅予是领队，张乐平为副领队，成员有胡考、特伟等十余人。抗战爆发后，漫画宣传队通过各种形式到全国各地进行流动展览，它“将全国各地的漫画家联结起来，不仅为抗战宣传作出积极贡献，还有力地促进了战时漫画的繁荣”④李光耀，张晴.报国热情与社会参与：20世纪30年代漫画宣传队的内迁之旅［J］.美术学报，2023，（02）：88－95.。

漫画宣传队是一个非常灵活的组织机构，可以说是流动展览馆。团队成员通常采用各式各样的办法来进行抗战漫画宣传。街头漫画流动展（图1）就是一种很好的形式，宣传队将所绘制的漫画钉在木板上，选择人口密集的地方，进行集中展览。另外还有一种，就是绘制墙报。宣传队到达一个地方，就选择人流量大，地方比较开阔且有大面墙的地方进行“漫画上墙”。同时在漫画旁边配以较大的墙头标语，漫画与文字结合，图文并茂，一目了然。这种漫画宣传形式在特殊的时代有着特殊的功能和时代意义。“第一，看漫画一望可知，不花时间……看漫画只费几秒钟，就能了解画的意味，就能明白画的主旨，在繁忙的非常时期，这种宣传方法是最有效的。第二，漫画是一种世界语言，任何国人都懂。漫画是一种不须学习的文字，文盲也看得懂，故其宣传力最广……”①丰子恺.丰子恺文集：艺术卷：4［M］.浙江文艺出版社，1990：3.最主要的是第二点，当时的文盲太多，识字的人非常有限。所以要进行抗战政策、抗战形势的宣传，借漫画则更容易做到。

图1 漫画宣传队伍在城镇乡村进行街头漫画流动展⑤张乐平纪念馆.百年乐平［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0：32.

抗战漫画直观形象、通俗易懂、简洁明了，老百姓能够很好地接受。并且，它不是有固定场所的展览会，“漫画上墙”可以在任何地方完成，所见之时即成宣传，所以这种“土方法”效果最佳，在当时的抗战宣传中有着最广泛的群众基础，对底层大众起到了最接地气的宣传作用。

（三）出版漫画刊物

出版漫画刊物也是抗战宣传的重要组成部分。相较于举办漫画展览和街头漫画宣传，出版漫画刊物则更加正规，组织性更强，覆盖面更广，传播的力度也更大。另外，刊物的集结出版，能够形成一种固定的图像存在载体，便于长期留存。漫画流动展、墙报、宣传单等，在一定的时间变换和空间转移过程中，保存的完好度将大打折扣，特别容易损毁，更不便于保存。而将漫画以刊物的形式出版，作为出版物在全国发行，其宣传范围也就自然覆盖至全国；并且，这些漫画一经出版就不容易遗失，后续也可以将这些期刊、画集等出版物集中起来反复使用。所以，抗战时期，出版漫画刊物也是重要的宣传途径。在抗战爆发后的两个月内，上海漫画界救亡协会就以“与日寇做一回殊死的漫画战”“以争取抗战救亡的最后胜利”等坚决的抗日口号和抗日理想作为《救亡漫画》诞生的“代刊词”，宣告《救亡漫画》的诞生及其宗旨和任务。在广东，《救亡漫画》积极将抗战宣传漫画内容辐射到南粤大地外，广东漫画人也在积极筹备漫画宣传的刊物阵地。抗战后在广州诞生的较早的漫画刊物要数“救亡画刊”了，它是《救亡日报》的一个文艺副刊，是上海市文化界救亡协会在1937年8月24日创办的，后因国民党的强迫勒令而停刊，由于抗战的现实需要，于1938年1月1日在广州复刊。并再次强调“救亡就是我们的旗帜，抗战到底就是我们的决心，民族复兴就是我们的信念”②郭沫若.复刊致辞——再见我们的文化堡垒［N］.救亡日报，1938－1－1.。1938年3月，《国家总动员画报》在广州诞生，编辑是鲁少飞。刊物创办主要是为了抗战，正如其发刊词所说，“本刊是希望在这个危急存亡的关头，要大家担起复兴我们的民族、收复我们的失地的神圣的任务。”③发刊词［N］.国家总动员画报，1938－12－6.该刊前后刊载了20 期，是典型的抗战宣传画刊，从其刊名“总动员”也可以清晰地看出刊物的革命性与宣传性特点。此外，还有《漫画战线》《广州漫画》等刊物，它们都是广东抗战的“见证者”和广东抗战史的“记录者”，虽然它们存在时间都非常有限，但都对广东的抗战与宣传起到了积极作用。

另外，除了定期出版的漫画宣传刊物，还有个人编撰的集中反映抗战内容的漫画册和漫画集出版。诸如黄苗子搜集全国抗战漫画作品，精选了一批优秀的漫画作品，集结出版了《全国漫画杰作选》；廖冰兄则将个人的抗战漫画创作编撰成了《抗战必胜连环画》……这些漫画集的出版也对抗战宣传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三、广东漫画家廖冰兄“以笔代枪”的抗战实践

廖冰兄（1915-2006）生于广州，自小家贫,饱尝人间苦楚。1932年，19 岁的廖冰兄就开始发表漫画作品，后来又陆续在香港、广州的报纸及上海《时代漫画》《上海漫画》《独立漫画》《中国漫画》《漫画界》等刊物上发表了一系列的漫画。廖冰兄21 岁时在广州发起了漫画会组织——“广州大众漫画会”,并举办了“大众漫画展”。抗战爆发后，廖冰兄在其祖籍地广西认识了共产党员江明彬，并在其推介下阅读了一批共产党的进步革命刊物，深受进步思想影响的廖冰兄一口气绘制了两百多幅漫画作品，随后在夏衍、黄苗子、郁风等好友的帮助下，于次年2月，在广州举办了“廖冰兄抗战连环漫画展”。这一展览可以说是廖冰兄作为漫画艺术家，通过艺术实践践行艺术家的家国责任的最好体现，更是廖冰兄为抗战而奔走呐喊的生动诠释。廖冰兄通过各种不同的题材来进行漫画图像叙事与抗战宣传，关注国际时局、政治与经济、农村及妇女等问题，并对这些问题提出了清晰的解决方案。且“这两百多张作品，竟然找不出一张命意雷同的。题材的广阔，描写的深刻，使人不能不佩服作者头脑之奇特”①黄苗子.廖冰兄的画展［M］//我看冰兄.广州：岭南美术出版社，1992：67.。这些作品具有坚决的抗战意识和革命宣传特征。

“抗战连环漫画展”的成功举办，并没有使廖冰兄获得为中华民族的民族危亡而继续呐喊与为国效力的平台，因此在上海青年进步摄影家郑景康的推荐下，廖冰兄来到了叶浅予任队长的“救亡漫画宣传队”。因为“救亡漫画宣传队”是一个官方组织，后来又隶属国民政府军委会第三厅，廖冰兄也成了一个“吃皇粮”的“官家人”。从“个体户”向“体制内”的身份转换，加之对共产党的进步理论与思想的学习，廖冰兄的斗争精神更加深刻。廖冰兄被称为“红须军师”，成为“漫画宣传队”的中坚分子。为中国的漫画抗战事业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来“救亡漫画宣传队”前，在叶浅予的建议下，廖冰兄将《抗战连环漫画》带到武汉，继续以展览的形式进行革命宣传。1938年，毛泽东发表了《论持久战》这一经典论述，同年秋，廖冰兄结合抗战环境的转变，作为“体制内”的革命漫画家，他找准了漫画创作的又一个路线，出版了他的《抗战必胜连环画》，漫画内容是对毛泽东《论持久战》的思想表现，更是漫画家家国情怀的自觉表达。漫画分为两个部分，分别是《越战越强的中国》和《越战越弱的日本》。通过对“中国”与“日本”、“强”与“弱”的比较，通俗易懂地进行了抗战的“孰是孰非”宣传，以“我越强”“敌越弱”的简单二元对立与比较方式，在政治、军事、经济、国际等多个方面去阐明抗战必然会取得胜利，以此坚定将士和百姓对抗战的必胜信心。该漫画从创作完成至1939年春，先后到安徽、江西、浙江、广西的街头与乡村进行展览，取得了非常好的宣传效果。1939年，木刻家陈仲纲与廖冰兄合作，将其刻制成版画，在桂林出版（图2）。

图2 廖冰兄漫画、陈仲纲木刻的《抗战必胜连环画》

从抗战爆发到抗战结束，廖冰兄先后在《抗战漫画》（图3）、《漫画战线》、《救亡日报》、《战时青年画报》、《新华日报》及《申报》等重要报刊上发表了大量的漫画作品，积极践行着漫画抗战的社会行动。廖冰兄抗战期间的漫画主要分为四种类型：一是表达鲜明的个人抗战理想和抗战立场，如《中国是不能屈服的》（1938年）、《这一笔笔的血账，我们要和敌人算清楚的！》（1938年）、《誓死不做亡国奴》（1939年）等漫画作品，充满着个人的革命理想；二是激励中国人民积极投身于抗战的洪流之中，如《大家起来保卫中华民族和国土》（1938年）（图4）、《纵使榨干全体膏血，决不能把烈火熄灭》（图5）、《同胞呀！反抗吧！》（1938年）、《妈妈缝征衣，爸爸穿军装》（1939年）、《送郎出征》（1939年）、《中国青年的典型》（1939年）等，这些漫画作品具有很强的鼓舞作用，对抗战也有很好的宣传动员作用，使得“天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全国各族人民众志成城，一致投入抗战，成为抗战悲壮历史抒写的华彩篇章，更是中国人同仇敌忾、团结一致抗战精神的图像佐证；三是对得道多助的正义抗战进行宣传和对失道寡助的侵略者进行揭露，通过正义和邪恶两个方面的对比，来阐释中国必胜、日本必败的道理，以此来鼓舞军民团结一致、积极抗日的信心和决心。如《抗战必胜连环画图》（1938年）、《侵略者的解剖图》（1937年）、《大和武士已经撑不住了》（1938年）、《日本士兵呀！》（1938年）、《日本军阀的悲哀》（1939年）、《不自量力》（1943年）等漫画，这类漫画同样有着很强的鼓舞作用，有利于革命宣传和革命动员；四是讲述抗战的策略及抗战的必胜道理。如《从以时间换取空间到以空间换取时间》（1937年）、《游击队使敌人疲于奔命》（1938年）、《在抗战的路上推进》（1938年）、《越打日本越弱》（1939年）、《我们的对策：正规军配合游击队包围敌军，促进和平阵线包围敌军》（1939年）、《敌人的阴谋：切断我正规军和游击区的联络，切断国际路线》（1939年）等漫画，通过漫画展示抗战必胜的希望和曙光，以此激励人们坚持抗战，将抗战坚持到最终胜利。

图3 1938年第12 期《抗战漫画》封面漫画《他又占领一块地方了》作者：廖冰兄

图4 《大家起来保卫中华民族和国土》，廖冰兄，1938年

图5 《纵使榨干全体膏血，决不能把烈火熄灭》，廖冰兄，1938年

结语

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广东抗战漫画，同中国其他地域的漫画一起，共构着“民族—国家”的漫画图像含义。也正是民族与国家历史使命的驱使，才构筑了广东漫画的多元话语模式和特有景观。广东的漫画以广州和香港两地最为集中，短时间内在这里汇聚了一大批战时的知名漫画家，形成了抗战漫画的广东场域中心，并造就了广东漫画的特殊时代。这些漫画家以国家、民族振兴为己任，将漫画作为抗战宣传的表达工具，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践行着漫画救国的理想，形成了广东漫画异彩纷呈的宣传景观，这些景观是漫画艺术家们“救国路径”探索的表征。广东漫画家廖冰兄也是如此，书写了广东抗战漫画的辉煌历史，可以说廖冰兄这一名字就是广东抗战漫画宣传的名片。因其多产的漫画数量和尖锐的漫画力量，构建了广东抗战史中的另一杆枪，成为广东抗战宣传的中坚力量，更抒写了广东漫画史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