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嫣嫣 陈晓键
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建筑学院 西安 710055
城市公园是居民进行社会交往活动的重要空间载体[1-2]。 市场化引导的社区聚集模式的改变使社交活动在社区内开展的比重下跌, 并向城市的服务空间、 公园和开敞空间外延[3-4]。 考虑公园较强的空间开放性、 共享性和活动多样性特征,应积极发挥对社交活动的支持能力。 但是, 标准化的公园设施配置使公园设计方案多匹配于规模和主题, 忽略其服务社会生活的本质[5]。 因此,面临社会关系冷漠及居民直接交往比重的萎缩[6],优化公园绿地支持社交活动的环境特征是驱使公园空间效益从游憩服务能力提升转向社交活动支持能力提升的重要前提。
社交潜力最初基于时间地理学的时空棱柱概念提出, 强调群体的时空共现[7-8]。 伴随社交潜力引入的绿色空间定义为公园环境促进居民发生社交活动的机会[8-9]。 相对比关注人与空间交互作用产生的人群活动强度特征的空间活力[10-11], 社交潜力更注重人与空间关系支持所形成的具有人与人之间互动特征的空间交往属性。 当今公园绿地社交主题的研究多聚焦于公园场地设计与个体真实交往活动的互动[12-14]。 然而此类研究无法从整体上探究公园支持社交活动发生的机会水平, 也无法从供需协调的角度提出增强公园社交潜力的环境优化策略。因此, 为激发公园交往活动, 本文从空间潜力(支持社交活动的公园环境) 和需求潜力(居民对公园社交空间的需求) 两方面衡量公园社交潜力, 旨在明晰公园绿地支持社交活动的空间潜力与居民对公园社交空间需求潜力的协调关系, 并基于两者的协调程度提出公园社会服务增效的优化路径。
西安市公园资源丰富, 且不同时期居住空间镶嵌和分异特征并存[15]。 依据公园自身及周边的环境特征, 筛选出分布于西安市不同区域的12 个公园为研究对象(图1), 包含社区公园6 个(文体公园、 莲湖公园、 劳动公园、 小寨公园、 紫薇文化公园、 大华公园), 专类公园4 个(大明宫遗址公园、 兴庆宫公园、 唐城墙遗址公园、 曲江池遗址公园), 综合公园2 个(长乐公园、 永阳公园)。 除永阳公园位于商务办公区以外, 其他公园都位于居住区, 其中莲湖、 劳动、 长乐、 兴庆公园位于老城居住区。
图1 公园分布、 调查对象住区位置及建成环境评价分类
于2022 年4—12 月中节假日的8 ∶ 00—18 ∶00进行问卷调查。 问卷内容包括公园参观者的社会经济属性 (性别、 年龄、 教育、 家庭成员、 月均收入)、 日常公园旅行习惯(到访频率、停留时间、 活动类型等) 和居住地址。 调查对象尽量涉及不同属性和活动类型的参观者。 共发放问卷1 380 份, 回收有效问卷1 259 份, 其中社区公园605 份, 综合公园248 份, 专类公园406 份。环境数据包括公园环境和住区建成环境。 公园场地设计特征通过现场踏勘及咨询公园管理办公室获取。 评价公园区位环境特征的公园出入口500 m缓冲区内[16]的商业设施规模、 城市公共设施、 其他开放空间和公共交通可达性数据基于百度POI获得。 公园出入口数据与城市路网数据来自于BBBike 和现场踏勘。 采用住区建成环境评价表征公园周边的居民属性构成[17], 其中住区特征的房价、 房龄、 绿化率等相关信息通过住房租售平台获取2022 年的均值。 邻里特征的生活、 文化、 交通等配套是基于2022 年百度地图的POI 数据。
社交空间潜力通过公园环境特征进行表征, 包括场地设计特征、 区位环境特征两个层面[18](表1)。 现有研究证明场地设计特征对居民社交活动具有显著的支持作用, 例如设施多样性、 景观的观赏性等[19-20]。 同时, 公园社区、 公园综合体的提出说明公园周边的商业规模、 用地混合度也对公园社交活动的发生具有支持作用[21-22]。
表1 社交潜力测度指标
社交需求是居民参与社交活动的意愿。 人口规模测度社交需求会夸大真实的需求度, 且难以体现居民的需求偏好[23]。 考虑公园内居民的出行规律与游憩活动可以侧面反映居民潜在的需求[24-25], 本文采用表示社交活动发生机会的活动特征表征居民潜在的社交需求。 相关研究中衡量居民社交活动发生概率的活动包括行为类与属性类, 其中行为类关注公园环境对活动的支持能力,如参观者停留时长、 活动类型[26-28]; 属性类关注公园对不同属性居民的吸引能力, 如参观者规模、多样性[29-30](表1)。 本文参观者多样性与均匀度的计算均以公园实际服务范围内居民构成为参考[31]。
2.2.1 空间潜力测度
采用因子分析法和熵值法确定不同环境特征表征社交空间潜力的权重, 以获取社交空间潜力的综合测度模型。 由表2 可知, 因子提取个数为4 时, 旋转后累积方差解释率为87.166%, 表明公园周边的城市设施(因子1)、 公园内外的交通和便利设施(因子2)、 公园内外的景观特征(因子3) 及自身的活动设施特征(因子4) 4 个因子对源数据有较好的解释性。 然后对每个因子的方差解释率进行归一化处理, 以获取因子的权重系数。 为明确因子中具体每项的权重, 采用熵值法确定每个环境要素的权重(表2)。 最后依据因子及因子中每项环境要素的权重, 得出公园社交空间潜力的测度模型如公式(1) 所示。
表2 社交空间潜力(YSpace) 测度指标权重
2.2.2 需求潜力测度
行为类社交需求潜力指标计算: 首先, 利用参观者从住区到公园的最短旅行距离计算公园实际辐射地理范围的均值。 然后, 在实际距离均值内统计参观者到访频率、 活动类型和停留时长的均值, 其中, 活动类型按照其他、 观赏、 体验、 休闲、 体育、 社交划分为6 个等级。 最后, 通过与专家讨论和预调研结果分析, 将居民的活动频率划分为0.1、0.2…1.9、 2.0 的20 个梯度, 其中0.1 对应频率为1 次/年, 2.0 对应频次为3 次/日。
属性类社交需求潜力指标计算: 通过ArcGIS10.2 软件利用渔网统计250 m×250 m 网格中住区特征、 邻里特征、 可达性特征, 并通过栅格叠加分析获取西安市居住空间类型划分图, 以表征居民属性[17]。 居住空间类型划分结果会利用1 259 位参观者的社会经济属性进行检验。 本文利用网络分析法计算公园出入口在实际距离均值下的空间辐射范围, 并以此范围作为计算公园人群特征的参考。
1) 参观者规模, 即实际参观者数量。
2) 参观者多样性, 即相对于公园辐射范围内的居民类型, 公园参观者涉及的居民类型种类。数值范围为0~1, 越接近1, 人群多样性越高。
式(2) 中:D为多样性;Tv为参观者类型种类;Tp为居民类型种类。
3) 参观者均匀度, 即相对于公园辐射范围内不同类型居民构成, 公园不同类型参观者的分配均匀度。 本文借用信息熵计算人群均匀度。 数值范围为0~1, 越接近0, 人群类型分配越均匀。
式(3) ~ (5) 中:U为均匀度;IEv和IEp分别为参观者类型和居民类型的分配均匀度;k为参观者类型种类;Pij为第i个公园中第j种类型参观者数量与所有参观者总数的比值;IEp与IEv的计算方式相同。
关于社交需求潜力的计算, 需要对测度指标进行正向化或逆向化处理, 以保证所有数据方向相同且无量纲。 同样利用熵值法对社交需求潜力测度指标进行赋权。 根据表3 权重系数结果, 行为类和属性类社交需求潜力的测度模型为公式(6)(7)所示。
表3 权重结果汇总表
基于公式(1) 的公园社交空间潜力的测度模型, 得到公园4 个环境因子(城市设施、 交通和便利设施、 景观特征、 活动设施特征) 的得分和社交空间潜力的综合供给能力。 由图2 可知,相比于综合公园和专类公园, 规模较小的社区公园具有较低的社交空间潜力及环境因子变化波动。关于社区公园, 城市设施特征(因子1) 与社交空间潜力相似的变化趋势说明公园区位环境中的商业及公共设施水平是社区公园社交空间潜力供给差异的主要影响因素, 其次是公园场地设计中的设施配置。 综合公园的环境品质使其具有较高的社交空间潜力, 但综合公园不同环境特征营建的均衡性使其具有不同的优、 劣势。 相对于社区公园、 综合公园, 专类公园的社交空间潜力变化幅度最大, 这与其建设主题相关, 即使同为遗址保护公园, 由于保护方式的差异, 公园承担活动的能力和类型也存在明显差异。
图2 社交空间潜力
在获取公园参观者活动行为特征和属性特征的基础上(图3), 基于社交需求潜力的测度公式(6)(7) 可获得公园行为类、 属性类社交需求潜力。 公园的属性类社交需求潜力整体水平较稳定, 大部分在0.6 左右浮动, 说明居民对在不同类型公园内与其他属性居民进行社交活动的意愿没有明显差异(图4)。 但是, 如果公园具有较高的知名度或可达性, 也会明显增加居民的属性类社交需求, 如知名度较高的曲江公园(图4)。 公园间行为类社交需求潜力变化明显, 说明公园服务对象的年龄结构等社会经济属性产生的社交限制与偏好主要影响居民的行为类社交需求。 如位于老城区的公园比位于新城区的公园具有相对较高的行为类社交需求。 关于两类社交需求潜力的差异, 公园间呈现不同的特征, 据此可以引导公园协调两种角度下的公园社交环境营建。
图3 公园参观者群体活动特征
图4 社交需求潜力
耦合协调模型用以衡量供(空间潜力) 需(需求潜力) 两个系统在同一空间内的相互作用程度。 以耦合协调度D 值0.4 为划分标准, 发现接近30%的公园出现至少一类的需求潜力与空间潜力失调(图5)。 依据两者的协调关系可以将公园划分为4 种类型:
图5 社交空间潜力与需求潜力耦合协调度
1) 空间潜力与行为类、 属性类需求潜力均协调。 这种关系说明公园对人群吸引、 交通可达和活动支持产生影响的不同环境要素配置恰当。
2) 空间潜力与行为类需求潜力失调。 这种情况均出现在以景观营造为主的公园。 结合公园真实的活动情况发现, 社交空间供给类型与社交需求的不匹配是导致空间潜力与行为类需求潜力失调的核心。 比如, 兴庆公园为居民游憩类社交活动提供了很高的空间潜力, 而在居民多种社交活动需求中, 游憩类社交活动的需求有限, 故出现失调。
3) 空间潜力与属性类需求潜力失调。 此类公园均为社区公园, 社区公园宽泛、 灵活的配建要求及多样的区位环境, 使其具有的吸引力和可达性存在差异, 因而容易出现公园的社交空间供给潜力低于居民属性类社交需求潜力。
4) 空间潜力与两类需求潜力均不协调。 大华公园作为供需失调的样本, 其代表城市开发建设边缘区的公园。 因城市交通、 商业服务设施建设的滞后性降低了服务范围内弱势群体的到访机会,同时遮荫率较低的公园景观环境又降低了居民的到访频率, 进而出现供需失调。
空间潜力与行为类需求潜力失调的公园绿地环境优化主要侧重于公园场地设计中景观休憩场所的兼容改造, 表现此类失调的公园绿地主要是综合公园和专类公园中以景观营造为主的公园。 基于公园场地设计环境的社交空间供给类型与服务范围内居民的社交需求类型的匹配目的在于对不同氛围景观场所供给重复的场地进行适当改建, 使其兼容开展其他社交活动的场所。 通过公园场地设计环境的复合式开发促进居民形成多频次的到访, 开展多样化的群体活动, 是解决社交空间潜力与行为类社交需求潜力失调的有效策略。
空间潜力与属性类需求潜力失调的公园绿地环境优化应侧重于场地设计和区位环境的协同升级, 表现此类失调关系的公园绿地主要是社区公园。 对于社区公园场地设计环境的优化引导, 应对其灵活的设施配置要求进行一定的调整, 如保证服务辐射范围较大设施的底线配置要求, 以增加公园对其服务范围内不同属性群体的吸引力。对于社区公园区位环境的引导, 应积极倡导日常商业设施、 地铁站点与公园的邻近关系; 通过利用社区公园整合日常休闲、 健身、 娱乐、 交通设施的方式, 改善社区级公共空间的供给能力和交通环境; 利用公园设计与城市设施规划的有效衔接, 促进居民多目的出行路径, 进而积极建立城市公共资源间的协同增效。
空间潜力与行为类、 属性类需求潜力失调的公园绿地环境优化应侧重于个人交通的可达性和非景观类活动设施的完备性, 出现此类失调关系的公园绿地是城市开发建设边缘区的社区公园。 对于此类公园, 区位环境和场地设计环境的改善必然是一个时间累积的过程。 面对过程中出现的社交空间潜力供给无法满足居民社交需求的问题, 增加公园机动车与非机动车的停车区, 丰富群体性体育运动的场地是缓解问题的重要路径。 此类公园应利用本身用地较充足、 可操作性强的优势, 搭建新颖、 舒适的场所环境弥补开发建设边缘区公园固有的城市环境滞后的不足, 进而改善社交空间潜力与需求潜力的协调关系。
在公园绿地环境干预中, 增强公园绿地的可达性和设施完备性以增强居民社交活动的结论与以往的研究结论一致[32-33]。 公园绿地交通可达性、 设施完备性对于促进居民社交活动、 提升公园绿地社交潜力提供了重要的规划干预方向。 但是, 已有研究普遍关注公园绿地交通设施、 景观特征、 活动设施特征[12,19], 而本文强调了城市设施的影响关系, 并将其纳入公园社交空间潜力的测度指标, 进而创新性提出了社区公园与社区级公共服务设施有效衔接以促进居民社交活动的策略。 同时, 已有研究聚焦于公园社交活动影响因素的分析思路, 提出的环境干预措施多是针对所有类型公园绿地[34], 而本文基于社会交往潜力供需视角的分析思路, 明确了不同类型公园具有的供需问题, 进而提出针对不同类型公园的场地设计环境和区位环境的优化路径, 这结果对以社交活动供需匹配提升为目标的公园绿地更新改造实践提供了更具体明确的策略引导。 但是, 本文以公园整体为单元测度社交潜力, 导致了公园内部所有场景社交潜力的平均化, 容易隐藏不同场景间存在的问题, 也无法探索更精细的场景优化策略。 因此, 未来的研究可以对公园进行更精细的空间单元划分, 以探索更详细的增强公园社交潜力的环境优化路径。
1) 在社区公园、 专类公园和综合公园3 类公园中, 社区公园的社交空间潜力最低, 专类公园的社交空间潜力变化幅度最大。 2) 依据行为类、属性类需求潜力的变化趋势, 发现不同属性居民间的需求偏好主要影响居民的行为类需求潜力。3) 基于社交空间潜力与需求潜力的协调度, 公园被划分为供需协调、 供给与行为类需求失调、 供给与属性类需求失调及供需失调4 种类型。 4) 综合公园和专类公园中以景观营造为主的公园及社区公园是供需调配的重点对象。 针对空间潜力与行为类需求潜力失调的公园绿地, 其环境优化应侧重于公园景观休憩场所的兼容改造; 关于空间潜力与属性类需求潜力失调或供需失调的公园绿地, 其环境优化应侧重于场地设计和区位环境的协同升级及个人交通可达性和非景观类活动设施完备性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