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车熟路,摇着轮椅又来到湖边,双手颤抖着从挎包里掏出一本书放在旁边的木椅上,用不太灵活的眼神慢慢地巡视着来往的人群,有所期待,有所渴望。那张被风雨和阳光长期蹂躏的脸,因失去了水分干巴巴地刻满了皱纹,很难看出他的具体年龄。
三十多年来,只要有空儿,他都会在这坐一会儿。刚开始他骑着一辆小电动车来,那时他还算得上玉树临风,坐在湖边的长椅上,还是很吸引眼球的。后来这里的村庄变成了高楼大厦,他也经历了一系列人生变故,但来这里湖边小坐的习惯却一直保持至今。随着公园扩展为大型的自然艺苑游览区,他的头发也由黑变成了灰白。他时常散步过来,还是坐在老地方,身边多了一本书。有人若想在那儿休息,他会用手挡一下。
“这一会儿有人来,你去别的地方吧。”他喑哑的嗓子里挤出一句话。
时间长了,人们都觉得他举止怪异,在大家的记忆中,放书的地方从没有人出现过。有人好奇地走近,看到书有撕扯过的痕迹,书名是:《最美的遇见》。
时光一去不复返,他现在真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只能借助电动轮椅来往了。熟悉的人再看到一动不动的他坐着发呆时,都会善意地摇头一笑,也不过去打扰了。
……
三十多年前,他和她在绿皮火车上相识。
他坐在她对面。起先,谁也没注意谁。火车摇摇晃晃地钻过一个山洞,她起身从他身边走过去,回来时手里捧着洗好的葡萄,他忙用餐巾纸擦了擦托盘递过去,她冲他点头致谢。
“来,一起吃吧!”
“不了,谢谢。”他笑了笑,摇摇头。
“你尝尝嘛。”她又一次热情地招呼。
出于礼貌,他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嚯!好酸!”他随即吐了出来,脸“唰”地就红了。
“一个大男人这么怕酸啊?”她感觉好笑。随手拿起几颗扔进嘴里,又把托盘往他面前推了推,示意他接着吃。
这回他坚决地摆手拒绝了,看着她的小嘴蠕动着,眼睛亮亮的,鼻尖似乎有汗珠,仔细看原来是一点浅浅的朱砂痣。
“这女孩还挺好看的”,他忍不住在心里想。
火车“咣当咣当”地响着,很多旅客昏昏欲睡,而他和她因有葡萄酸不酸这一话题,聊得正开心。
“你从哪里来?要去哪里?”他转变了话题。
“我从来处来,要去该去的地方。”她回答。
这女孩,怕是琼瑶书看多了吧,他暗想。
“你呢?”她反问。
“哦,我……没有目的地,只是想坐坐火车。”
这人回答问题真有意思,于是,她上下打量他:面容白净,稍粗的柳叶眉,眼角有点上吊,类似丹凤眼,鼻梁细挺,两片薄嘴唇呈紫色,可能是心肺功能不太好所致。这张脸长得还挺眉目清秀,像个女人似的。“噗哧”,她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他微皱眉头不解地问。
“嘿嘿嘿,没啥,你多大啦?”
“明天我整三十周岁。”他很实诚地回答。
看着像个还没出过远门的大学生,身材也不错,T恤衫牛仔裤的搭配显得阳光有朝气,她暗自思忖。
“你几岁?”他反问。
“二十四。”她边回答边拿起一本书翻起来。
“喜欢看《浮生六记》?”他问。
“嗯,我喜欢里面的人物,喜欢他的娘子,特别喜欢文章里的景色描写。”她说话时眼神里充满着向往的光彩。
太天真了,他忍不住逗她:“我不喜欢里面的主人公,浪子一个,可惜了那么好的媳妇。”
“我不这么认为。”她回道,“主人公不是浪子,那是浪漫,有一天我如果能找到这样的老公,足矣!”
“呵呵,你可別忘了他除了诗情画意,一文钱都没有,做他的老婆会饿死,病死的。”
她说:“只要两人朝朝暮暮,其他算什么!”
他说:“他在船上和歌姬打情骂俏,你也不在乎?”
她说:“那是男人有魅力!”她毫不在意地回答。
这女孩还挺有想法啊!他忍不住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自来卷的披肩发,面色红润,猛一看有点像电影《红衣少女》里的安然。
“嫁了他,只能花前月下,却不能吃饱穿暖,你真的愿意?”他追问。
“我愿意!”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你也将有他媳妇那般凄惨的结局,你也愿意?”他又顶了一句。
“只要曾经拥有!”这次她回答得更干脆。
他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了。在他公司里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各个争着嫁给“高富帅”,让他看着就生厌,也正是如此,他才逃离了父母为他举办的名为过生日,实则是定亲宴的现场,神不知鬼不觉地买票上了火车。确实,他真不知道下一站该去哪里。
夜深了,他们都有了些困意,不再说话。火车慢慢地行驶着,在点点星光中,他看到对面侧卧着的女孩长睫毛下卧蚕微闭,鼻尖上小小的痣随着吸气呼气微微颤动,小舌头不时伸出来舔一下唇,似乎还在回味葡萄的酸。他出神地看着,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早餐啦!早餐啦!”一阵喊声把他和她同时惊醒。
她不自觉地伸了一个懒腰,瞬间有些尴尬了,怨不得睡得那么舒服,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双腿穿过餐桌底边搭在了他的腿上,而他一直这样抱着她的双脚睡了好几个小时。
“啊!”她轻呼一声:“不好意思啊!”
“呵呵,没关系的,睡得好就好,起来活动一下吃点东西吧!”他温和地说。
我的鞋是他给脱掉的吗?她胡思乱想着,脸颊微热,不觉对他产生了丝丝好感。简单洗漱后,他们在吃早餐时已经不再有陌生感了。
“我不喜欢吃鸡蛋,你帮我吃了吧。”
他接过来一口塞进嘴里,并顺手将自己手中的饼夹火腿递给她一半,她也不客气地接过来。
“我下一站就到了。”她一边整理头发一边说。
“济南是大站,停留时间长,一会我送你下去。”他回应。
她也不推辞,任他帮忙将行李箱从货架上取下来。
“那个绿色的包包也是我的。”她冲着上面指着说。
“好嘞!”他把坤包递给她时碰到了一双细滑的小手,忙闪开,脸上却有一丝不自然。
“我去接点水。”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有些心跳加速,慌忙走开。
到站了,他帮着她拎着行李一起下了车。
“谢谢你啦!”她笑盈盈地盯着他。
“我送你出站吧!”他说。
“你的东西还在车上!”她提醒。
“我只有这个双肩包。”说完拉着行李箱向出站口走去。
“我不上车了,就在这里陪你逛逛怎样?”他突然这样说。
出门在外,有一个不错的帅哥愿意陪着度过一段闲暇时光也是缘分,于是她爽快地点头应允。她说得先找个旅店放行李,明天会有同事过来会合。
他没吱声,直接将她送进一家五星级酒店,说女孩住小旅馆不安全。她接受了他的好意。
他说:“这个地方的千佛山、大明湖和趵突泉还是很有名气的,你想去哪里看看?”
“大明湖吧!”她计算了一下时间说。
“好!现在我就是你的导游了!”两人出了宾馆,乘上一辆出租车直奔大明湖。
恰逢七八月,大明湖的荷花开得正旺,清澈的湖水中有几只小白鸭游来游去,不时用扁扁的嘴儿去衔五颜六色的鱼儿,鱼儿们训练有素般地散开,形成了一个圆弧,小白鸭不再理会,自顾自闭上了眼睛随波沉浮假寐,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待鱼儿们又聚拢到一起时,白鸭马上来了精神开始戏耍它们。他和她蹲在荷花池边借着绿荫观赏着,心情无比愉悦。
她说:“哎,你说电影和电视里那些邂逅情缘的剧情,真的在这里发生过什么故事吗?”
他哈哈一笑:“那都是演戏,是为了剧情需要编造出来的,岂能当真?”
“我宁愿有这样的事儿,多美好啊,柔情似水的女子和风度翩翩的公子牵手漫步荷塘,在园中诉说衷肠……”
“呵呵呵……”他笑了。“好吧,好吧,那就算有这样美好的遇见吧!”
她目光一动,看到湖中心有游船驶过。
“你听,里面还有歌声呢!我们也上去好不好?”
他也来了兴致,附和着:“好啊,走!”说完牵起她的手向小桥那边跑去。最后一艘游船刚刚开走,她失望地抽出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等一会儿吧,我刚才问过,十五分钟后有一艘船靠岸。”他安慰着。
她点点头坐在岸边,脱下凉鞋,将两只脚伸进水中,还不时探身伸直胳膊用手去撩漂流的水。
“好凉快呀!”她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女孩给了他一种异样的感受,她做的这一系列动作自然、优美,豆绿色的遮阳帽,湖绿色的连衣裙,深绿色的湖水,还有她那雪白的肌肤,相融在一起就像一幅风姿绰约的画像。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她猛地将手里的水朝他甩去,几滴水落在了他的头上、脸上,他也用手沾了一些水弹回去,俩人一来一往地嬉笑着,就像蜜月中的情侣,引来海鸥在他们的头上飞旋,尝试着停在了他们身旁……
她嗅到了一股野性的汗香,他感知到了久违的荷尔蒙涌动,这时远处的游船缓缓驶来。
他们终于上了船,游客很多,他一直攥着她的手。他们并肩站在栏边观赏小桥流水,远处深深浅浅的山峦围绕,水汽弥漫着像是在仙境。
“太美了!”她惊叹着,看向他的脸。
他正偷偷地看着她,眼神相对,慌乱移开。
“是啊!这个地方也被称作泉城、水城,一会儿带你去趵突泉。”他故作镇定。
“好啊,好啊!”她开心地回应。
他被她的快乐感染,眉头越来越舒展……
“快过来,这就是趵突泉了!”他喊着。
她答应着蹦蹦跳跳地跑过去。
“你在干吗呢?”她看到他蹲下身,歪着脖子用嘴去接哗啦啦流着的水,好奇地问。
“你看,它昼夜不停地流淌,很洁净的,据说这里的泉水喝了根治百病,还会长生不老。”他眯着眼睛半真半假地说。
“真的有那么神吗?”她疑惑地盯着他,满脸懵然。
“……快,你也喝点,清甜爽口呢!”他用双手捧着水送到她嘴边。
她忙低下头把脸埋进那双大手的掌心里……
两个人边聊天边观赏园中景致,回到宾馆时已是晚霞笼罩了。他拿了双肩包准备去火车站,她犹豫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等等,我出去会儿,回来送你去车站,感谢你陪我。”看着她急切的眼神,他心里一动,点头答应了。
他舒舒服服地冲了一个澡,换上一套灰色休闲服,半躺在床上边看电视边等女孩回来。这一天来他的小灵通一直在震动,他都懒得接,现在拿出来看了一眼,二十几个未接电话,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眼前浮现出公司下属那献媚的表情,又感受到了母亲精明强干的气场,还有父亲那一言九鼎办事果断的作风。他关了电视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绿衣女子抓着一根细细的线,随着金黄色的大气球徐徐升上天空,他忍不住高喊:“小心!”女孩低下头来,他看见了一枚亮亮的小红痣:“红痣,红痣!”
“喂,喂,你在喊我吗?”
他被唤醒,炽白的灯光晃了一下眼睛。她小脸红扑扑地站在床边看着他。
“哦,你……你回来了?”他“腾”地坐起来,擦了擦满脸的汗,才稳下心神把刚才的梦说给她听。
白炽灯换成了五色彩灯,狭窄的空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矮矮的小圆桌,上面放着精致的生日蛋糕,她笑着把他拉到桌前,两人席地而坐。他配合着将桌边一瓶红酒打开,倒进杯子里,她将蛋糕插上三根蠟烛点燃。整个过程俩人都没有交流,各怀心事却很默契。
“在火车上你说今天是三十岁的生日,许个愿吧?”
他感激地点点头,真是善解人意的女孩。
她的大眼睛闪着琥珀般的光泽,低下头时卷曲的头发遮住了小半边脸,鼻尖上的小红痣时隐时现,那张嘟起来准备和他一起吹蜡烛的小嘴儿让他想起刚才的梦境,还是心有余悸……
“噗”“噗”,两人同时吹灭了蜡烛。
“你怎么知道我的乳名?”她问。
“什么?”他问。
“没什么,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女孩掩饰着唱起来。
她的声音像百灵鸟一样好听。他享受着。
看着他渐渐泛起红光的脸,看到他眼里腾起的笑意中映进了自己的影子。
“这个人还挺感性的嘛……”像是心里有几只小鹿在雀跃。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慢慢地吃着蛋糕,品着红酒,眼神也不再躲避对方。
“我在报社工作,每天就是校对稿件、排版,枯燥又乏味,正好有个采访任务就出来了。”她说的是实情。
“我,我在一家公司打工,没有休假日,这次是冒着被解雇的危险偷偷跑出来散散心。”他说得避重就轻。
“我和男朋友是大学同学,一毕业就各奔东西了。”她吃着蛋糕,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为啥分手?” 他问话时有些走神,想起了自己在学生时代也交过一个女朋友,但因两家地位悬殊,在双方父母干涉下从此再无来往。
“他说父母安排他出国深造,希望我能同去,但我父母舍不得我漂洋过海,所以就……”他忽然有些隐隐地不安和心疼,于是转变了话题,聊起了海明威,聊起他的代表作《老人与海》,老渔夫桑迪亚哥制服了大马林鱼,又在返航中与鲨鱼进行了生死搏斗。他用战胜大马林鱼象征着人类的理想和生命本身不可避免的欲望,虽然他成功了,但最终还是逃脱不掉命运的安排。他们唏嘘海明威才六十二岁的年纪就走了太可惜了。他们又想起了诗人海子,她喜欢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却喜欢海子的《日记》……蛋糕早已吃完,红酒还剩下一瓶底。他们还在聊,又聊起了《茶花女》中曲折凄婉的爱情故事,不知不觉已是凌晨……
夏天是易变脸的季节,他们走出宾馆时还是碧空如洗,这一会儿云层压了下来,没有一丝风,闷热得让人窒息,就像两个人此时的心情。
站台上“……汽笛声音已渐渐响/心爱的人要分散”的歌声为送行的人们增添了浓浓的愁绪。
她目光粼粼地望著他欲言又止,他看到她眼里燃起的火焰似乎将他淹没。
他忍住内心的涟漪,抬起手帮她顺了顺头发,将她额头多余的发丝分到了一边,这样就不会遮住光洁的额头了,他又认真地端详了那一见钟情的小红痣。她忽然握住了这有魔力的手。
“……离别的伤心泪水滴落下……”歌声继续。
“希望你以后的每一天都像我见到你时一样,无牵无挂快快乐乐!”话音未落,他就狠下心转身上了火车。
他看到她随着慢慢行驶的火车跑了几步,踉跄着差点摔倒,看着她不停地挥手,嘴里喊着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听见。他也抬起手,却没有机会挥起来……小灵通急促地震响。
“你在哪里?快回家!你母亲住院了!”是父亲略带愠怒的声音。
他又回到了让他一直感觉压抑的家,母亲确实被他的出走气得住进了医院,身边陪伴的是父母给他选的未婚妻。看着母亲躺在病床上的虚弱模样,他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最终同意了这门婚事。母亲这才露出笑容,并很快调养好了身体,没几天就办了出院手续,开始为他张罗喜事。
婚姻就是这样,当一切激情落在了现实后,他发现妻子有严重的疑心病,不论他在哪里妻子都要“相陪”左右,哪怕是出差,妻子也不会管他是否方便,打来的电话就像“炸弹”一样让他头痛欲裂,他又感觉到了窒息。好在不久,他们的女儿出生了,缓解了他们之间的紧张,让他有了短暂的喘息机会。
时光总是在人们不经意间悄悄溜走,他和妻子也慢慢能相容了,但自从女儿远嫁外地后,妻子也到了“更年期”,对他更加依赖,而且会无来由地爆发,将家里的东西摔得粉碎,缓过神来又抱着他痛哭请求原谅。他也接受了现实,带着妻子到处看心理医生,希望有朝一日她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时常想起二十多年前在火车上的邂逅,那个热情又温婉的女孩,那么脱俗,那么清朗。其实临别前,他趁她去卫生间的工夫,用最快的速度写下自家附近公园的地址、小灵通的号码,以便有机会能再联系。但回来不久母亲就把他的小灵通换掉了。他只要有时间便去公园小憩,发发呆,回想一下往事。
有一天,妻子拿着一本书看着看着忽然疑惑地对他说:“我怎么觉得故事中描写的男人像你呢?他的长相和你穿过的服装,还有他是三十岁生日的前一天遇上女主人公的,我记得你那两天不辞而别,妈为此还住进了医院……”
他扭头瞟了一眼,书名是《最美的遇见》,作者是……“红痣”?他心里一颤,没接妻子的茬。
“你睡前别忘了吃药。”他望着妻子提醒了一句,然后起身下床关上房门去书房了。这些年他早已经适应了妻子的无理取闹,只是这次说起书中的故事,让他的心脏剧烈地疼痛起来。
红痣,红痣!
妻子是在一周后的一个夜晚不辞而别的。床头,孤零零地放着那本被翻了很多次的《最美的遇见》和一份已经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的扉页上写着一行字:我要开启我的新生活了,希望你也是,相伴二十余载,女儿已组建家庭,我已无牵挂,不谈爱情和争吵,对你,我剩下的就只有祝福。他看着那行娟秀小楷,突然想起,妻子年轻时也曾是有名的书法家,也曾是明艳活泼的女子。后来,他也曾多方寻找妻子的踪迹,没有任何结果,就连女儿也不清楚母亲在哪儿。他知道妻子的性格,既能决绝离开就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独居的日子很孤单却也充满希望,他去公园小坐的时间更长了,也见证了公园扩展为大型游览区的全过程……
五年后,妻子回来了,笑容明亮而温暖,手挽着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我要结婚了,这次回来是跟你把早该办理的离婚证扯了。也希望你,早日找到你的红痣!”他看着女人幸福的样子,由衷为她祝福。
又过了几年,游览区旁不知何时建起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养老公寓,听说是一位有着传奇经历的女强人出资建设的。女儿把脑卒中、行动不便的他送了进去,每个月都会带着爱人、孩子,抱着一大堆营养品来陪他。这里的服务很专业,让他感觉很舒适,有家的感觉。但是,总有一本书,还有一张明媚的脸,扯得他心痛痛的,无法言表。因为身体原因,他虽不能每天都去湖边,但一个月最少也要去三次,仿佛已经是融入骨血的期盼和执念。
这一天,他正在轮椅上晒太阳,一段对话传进他的耳中……
“老夫人,您刚回来就视察工作啊,太辛苦了。”
“秘书告诉我这儿住进来一位我的故人,还不说是谁,所以我赶过来探望……”
他不经意间回头,刚好与一张陌生又熟悉的温柔面庞对上,她的鼻尖上有一颗小红痣!
作者简介:文一,本名王春红,中国散文、小说、诗歌学会会员,天津市和平区作家协会会员。
(责任编辑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