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学会期刊国际化发展路径探析

■白小晶

中国科协学会服务中心,北京市海淀区学院南路86号 100081

学会期刊是我国科技期刊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科技期刊发展蓝皮书(2022)》[1]统计显示,中国科协是我国主管科技期刊数量最多的单位(482种,共5071种), 中华医学会(148种)、中华预防医学会(34种)、中国医师协会(27种)是我国主办科技期刊数量排名前3的单位。《中国科协期刊年报(2017)》的统计数据显示,2016年中国科协所属全国学会主办期刊1105种[2]。截至2023年6月,中国科协所属全国学会共主办和参与主办科技期刊1124种,本文所指“我国学会期刊”即此1124种期刊。

学会科技期刊国际影响力建设是实现我国2035年世界一流科技期刊建设目标的重要组成。《关于深化改革 培育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意见》指出:“支持学会办刊,鼓励集群化发展,全面提高社会化、国际化水平。”我国学会期刊办刊人员为提升学会期刊的国际化水平进行了多方尝试,并总结了其在出版管理制度、人才队伍、运营模式等方面提升期刊国际化水平的成功经验[3]。有学者对我国学会期刊的国际传播能力建设对照国际知名学会进行了对比研究[4]。有办刊人探索如何借鉴国外典型学会科技期刊办刊方法提升我国学会科技期刊国际影响力[5-6]。上述研究主要集中于个别期刊、集群、平台的经验总结,或对某特定学会的剖析,缺乏从全局角度对我国学会期刊国际化建设路径的探讨。本文基于全国学会期刊数据,剖析学会期刊国际化建设存在的结构性问题和当前面临的突出问题,通过与多家国际知名学会期刊平台进行对比分析,尝试提出我国学会期刊国际化建设路径,为我国学会科技期刊国际化建设提供参考。

1 我国学会期刊存在的结构性问题

我国学会期刊虽然数量众多,但存在分布广、类型杂、管理散等问题[7]。世界一流科技期刊建设重点任务要求我国科技期刊全力推进数字化、专业化、集团化和国际化进程。对照重点任务要求,我国学会期刊国际化建设存在英文期刊数量少、国际影响力有限和学会创办英文期刊进展缓慢等结构性问题。

1.1 英文期刊数量少,国际稿件承载力不足

自2018年起,我国成为世界上发表科技论文数量最多的国家[8]。2022年,我国论文发表数量和被引频次均位居世界第一[9]。大量优秀研究成果不断涌现,对高水平学术交流的需求更加迫切。学会期刊作为我国科技期刊的重要组成部分,存在明显的承载力不足的问题。

一方面,全国学会参与主办的英文期刊数量少。我国学会主办和参与主办的英文科技期刊共143种,占学会主办期刊总数的12.72%,占全国科技期刊总数的2.82%。这143种英文科技期刊由85家全国学会参与主办,其中,仅有21家全国学会参与主办两种或两种以上英文期刊,即218家全国学会中,参与主办英文科技期刊的学会不足四成,参与主办两种及以上英文科技期刊的学会不足一成。

另一方面,学会主办英文期刊的发文量有限。通过对各数据库和期刊主页的论文数据统计,发现我国学会主办的143种英文期刊在2022年共发表研究性论文18909篇,平均每种期刊发表论文132篇。与期刊整体发文量有限相对照的是,大部分学会主办英文期刊的年发文量较少,如表1所示。2022年发文300篇以上的期刊仅有11种,92.31%的期刊年发文量在300篇以下。年发文100篇以下的期刊占56.64%,年发文50篇以下的期刊占32.87%。

表1 学会主办英文期刊2022年刊均发文量分布及占比

1.2 期刊国际影响力弱,国际交流贡献有限

相比国际知名学会,我国学会主办英文科技期刊的国际影响力和对国际学术交流的贡献都十分有限,这直观反映于国际知名数据库收录情况。学会网站及SCI数据库显示:截至2023年8月,电气与电子工程师协会(Institute of Electrical and Electronics Engineers,IEEE)拥有261种期刊,其中200种期刊被SCI数据库收录;美国化学会(American Chemical Society,ACS)主办期刊87种,其中69种被SCI数据库收录;美国物理学会(American Physical Society,APS)主办期刊18种,除两种2022年以后新创办的期刊外,其余16种都被SCI数据库收录;美国医学会(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AMA)主办13种科技期刊,全部被SCI数据库收录。同时,上述学会主办期刊的发文量和学科排名等指标也反映出学会期刊在行业内的深远影响力。相比之下,我国学会主办期刊的国际影响力差距较大。我国学会期刊有85种被SCI数据库收录,占学会主办期刊总数的7.56%,其中,学会为第一主办单位的期刊有60种,分布在42家全国学会。作为第一主办单位主办3种及以上SCI期刊的学会有4家,分别是中国化学会和中国物理学会(各5种)、中华医学会和中国有色金属学会(各3种)。表2所示为上述4家我国学会与国际知名学会的主办期刊情况对比。我国学会参与主办的科技期刊虽然数量众多,但以中文期刊为主,英文期刊数量较少,同时,这4家学会主办期刊在数据库收录情况、刊均发文量、刊均影响因子和刊均学科排名方面都存在明显差距。

表2 国内外知名学会主办期刊表现

1.3 学会创办新刊需求旺盛,但进展缓慢

中国科协主管的218家全国学会覆盖理、工、农、医和交叉学科五大门类,设立分支机构5500余个,拥有个人会员605余万人,是我国国际学术交流的重要力量。但受发展阶段和环境等因素影响,尚未主办英文科技期刊的全国学会占比较高:218家全国学会中,仅有85家学会主办和参与主办英文科技期刊,占学会总数的38.99%。仅有61家学会以第一主办单位身份主办了英文期刊,占学会总数的27.98%,其中42家学会主办的期刊被SCI数据库收录,占学会总数的19.27%。即有六成的全国学会没有主办英文期刊,有七成的全国学会没有以第一主办单位身份主办英文期刊,有八成的全国学会没有被SCI收录的以第一主办单位身份主办的英文期刊。

与此对应的是学会对创办英文期刊的热情。自“中国科技期刊卓越行动计划”高起点新刊项目(以下简称“卓越新刊项目”)实施以来,有41家全国学会参与了新刊申报,其中22家学会没有以第一主办单位身份主办的英文科技期刊,含中国地理学会、中国纺织工程学会、中国公路学会、中国农业工程学会等我国优势学科学会。与此同时,IEEE、ACS、APS等国际知名学会都在加紧布局新刊,以ACS为例:2020年及以后创办的新刊有23种,占其办刊总数的近三成,其在2020—2023年的创刊数量超过我国学会2017年以来的创刊总数。

2 我国学会期刊国际化建设存在的突出问题

经过300多年的发展,国际知名学会期刊呈现典型的集群发展特征,学会对期刊集群进行良性经营,期刊实现对学会发展的有力支撑,推动学会在本领域提升国际引领性和话语权。相比国际知名学会,我国学会期刊亟待增强集群化建设、经营能力和国际参与度。

2.1 期刊集群化发展面临资源整合困难

我国学会主办和参与主办的期刊数量众多,具有集群化发展的资源基础。2021年,《世界一流科技社团评价》统计的国际上主办科技期刊数量排名前57的学会中有25家我国学会,我国是入选学会数量最多的国家,入选的我国学会共主办科技期刊582种,平均每家入选学会主办23种期刊,仅次于排名第一的美国[10]。近年来,我国学会加紧建设期刊集群及基于期刊的资源平台。中华医学期刊网已成为我国最具规模和影响力的医学类专科数据平台,中国地理资源期刊网、CCS Publishing、中国物理学会期刊网等平台也在加紧建设中。

我国学会期刊集群建设已经起步,然而在国际化发展中存在两个突出问题。一是主办期刊以中文期刊为主,英文科技期刊数量偏少,上述25家入选学会共主办和参与主办英文科技期刊60种,平均每家学会主办2种英文科技期刊,学会难以在短时间里通过创办新刊实现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期刊集群建设。二是办刊主体“两张皮”问题突出[11]。我国学会作为唯一主办单位的期刊数量只占学会办刊总数的39.9%;学会作为唯一主办单位的英文期刊仅有54种,占学会办刊总数的4.8%。“两张皮”问题导致资源难以集中,学会难以通过整合行业资源的方式构建有国际影响力的期刊集群。

2.2 学会期刊的经营能力亟待提升

我国学会期刊普遍存在运营能力薄弱的问题。表3所示为基于《中国科技期刊产业发展报告(2021)》[12]数据及各学会官方网站数据整理的5家国际知名学会和与其同领域的我国学会的办刊情况。5家国际知名学会都拥有本领域最具影响力的期刊集群,期刊的经营收入已成为学会的重要经济来源。相比之下,我国学会中,除中华医学会等个别学会外,各学会的期刊集群主要以免费或对会员免费的形式对外服务,尚不具备营收能力,目前无法从公开信息中获取各学会期刊平台的经营情况。吕科伟等[13]调研了10家我国代表学会2017年的总收入情况,发现我国学会的总收入与对应的国际学会差距明显。与此同时,我国各学会期刊平台主要整合及统一呈现学会期刊内容,只有中华医学期刊网实现了基于底层数据整合的知识服务,进而获得经营收益。

表3 国际知名学会与对应的我国学会主办科技期刊运营情况

2.3 学会期刊较少参与国际学术治理

学会一直是本领域科技出版专业标准的建设者,国际知名学会经过多年积累逐渐形成了行业普遍接受的出版标准和规范,在促进学术交流的同时,为学会资源建设和知识服务提供基础,并强化了学会在行业中的权威性和影响力。IEEEPublicationServicesandProductsBoardOperationsManual、AMAManualofStyle:AGuideforAuthorsandEditors、TheACSStyleGuide:EffectiveCommunicationofScientificInformation是IEEE、AMA、ACS的出版规范,也成为国际电子电气、医学和化学领域通用的出版标准,同时,这些标准随时代演变而持续更新。

我国学会科技期刊出版起步较晚,行业发展水平相对较低,参与本领域国际科技出版与交流的广度和深度不足,呈现被动跟随国际学会出版标准的局面。以物理学领域为例,APS自1975年起使用Physics and Astronomy Classification Scheme(PACS)作为物理与天文学领域分类体系,之后的近半个世纪内,全世界的物理、天文及数学等相关领域都在使用这一体系。2019年,APS适应时代变化,推出PhySH分类与检索体系以取代之前的PACS体系[14],我国的物理、天文等领域期刊只能被动跟随进行调整。近几十年来,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以及开放科学的浪潮推动学术出版学会(Society of Scholarly Publishing,SSP)、国际科学技术和医学出版商协会(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of Scientific, Technical, and Medical Publishers,STM)、国际出版伦理委员会(Committee on Publication Ethics,COPE)等国际科技出版组织快速建立,这些组织积极开展科技出版相关标准规范建设和学术伦理治理,以带动当今科技出版的发展潮流,保障科研活动的合理开展,而我国学会期刊鲜少参与国际学术治理。

3 我国学会期刊国际化建设建议

学会科技期刊的国际化建设是我国世界一流科技期刊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学会国际化发展的重要支撑。我国学会主办和参与主办的科技期刊数量众多,一些影响力较大的学会正努力打造学会科技期刊集群平台和本行业的专业知识库。为进一步加快我国学会期刊国际化建设步伐,需要着力加强以下几方面建设。

3.1 支持创办高水平英文科技期刊

学会需要有一定规模的高质量英文科技期刊。卓越新刊项目实施情况反映,部分学会有创办英文科技期刊的需求和主动性,而除中华医学会以外,其他学会申报的新刊项目入选率普遍较低。学会要创办高水平英文科技期刊,需要有具备国际视野和专业能力的办刊人才,需要长时间投入。《关于进一步推动中国科协学会创新发展的意见》明确:“支持学会创新科技期刊出版模式,吸纳国际顶尖学者和专业出版运营人才加入办刊团队,提高科技期刊的数字化、国际化水平。”中国科协通过“全国学会期刊出版能力提升计划”[15]等项目推动学会主办优秀英文期刊。我国学会要加强与知名出版社和优秀期刊的交流学习,提升创办英文科技期刊的专业水平。在具有一定数量英文期刊的化学、物理、数学等我国优势学科及基础学科领域,我国学会要支持期刊提升内容组织和出版传播能力,吸引高质量优秀研究成果回流,打造有行业权威性和国际影响力的旗舰期刊。

3.2 建设面向国际的学科资源服务平台

《关于推动学术期刊繁荣发展的意见》明确提出“支持规模性出版企业探索协作办刊等模式,跨地域、跨部门、跨学科整合期刊出版资源,打通产业链,重构价值链,形成创新链”。学会具有天然的学科资源聚集力和行业组织力,积极实现面向行业的跨单位跨地域期刊资源整合是学会实现期刊集群化发展的必要途径。近年来,我国科研实力迅速上升,化学、物理、地理等领域具有学科优势,领域科研产出对世界科研作出巨大贡献。同时,在这些领域我国已经拥有一批具有国际影响力的优秀期刊。学科优势和优秀期刊为我国在这些优势学科集合形成有一定规模和国际影响力的专业期刊集群提供了基础。中国化学会、中国物理学会、中国机械工程学会等学会利用学会的学术和人才资源,建成CCS Publishing、中国物理学会期刊网、中国机械工程学会期刊网等集群平台,但这些集群尚处建设初期,目前主要面向我国科研人员提供领域信息服务,还没有面向国际提供服务。学会集群平台要在持续扩大期刊规模和学术资源范围的基础上,以建设世界学术交流和科学文化传播枢纽为目标,探索面向国际的学科资源服务内容和产品。

3.3 提升学会期刊市场运营能力

《关于深化改革 培育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意见》在重点任务“着力提升科技期刊出版市场运营能力”中专门指出:“支持学会办刊,鼓励集群化发展,全面提高社会化、国际化水平。”学会期刊的市场运营能力是其可持续发展和集群化建设的重要保障,也是学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依靠。表3所列的国际知名学会都有本领域重要的期刊集群,同时,期刊集群也为学会发展提供重要的经济支持。以中华医学会为代表的我国学会加紧建设期刊集群,积极开展市场运营,近年来快步创建英文期刊,打造英文期刊平台MedNexus,为集群国际化发展筑牢基础。中国化学会、中国物理学会、中国地理学会等学会十分重视国际交流与合作,学会期刊也在积极探索国际传播。深度融合学会业务与期刊业务,使学会资源与学会期刊资源协同发展,共同建设学科知识库、学术成果评价体系、学术道德与伦理规范,从而实现立足国内、面向国际的科研人员辐射,是实现基于学会的专业期刊集群市场运营的必要路径,也是实现学会期刊国际化发展的重要路径。

3.4 积极参与国际学术治理

伴随经济和科研实力上升,我国在全球事务中的活跃度不断提升,贡献的科研成果占比越来越大。全国学会是国际科学技术交流活动的重要组织者,也是行业标准与规范的建设者。我国学会要充分发挥国际合作职能,积极加入相关国际科技出版组织,参加国际科技出版活动,制定具有国际认可度的出版标准和规范,发出中国声音,提升我国在国际出版领域的话语权,参与全球学术治理,实现建设我国世界学术交流和科学文化传播重要枢纽的目标。

4 总结

国际化发展是我国学会期刊建设的重要任务,也是我国世界一流科技期刊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相比有影响力的国际学会,我国学会期刊存在英文期刊数量少、国际影响力有限、新刊创办进展缓慢等问题,同时,学会期刊的集群化建设、经营能力和国际参与度亟待加强。本文以国际知名学会期刊建设为对照,提出我国学会需要加快创办新刊、整合学科资源、提升运营能力和积极参与国际科技出版治理,从而加快学会期刊的国际化建设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