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秩序变化与中国作用：方向与路径之争

高飞（外交学院副院长、教授）：2023年，中国外交迎难而上，主动出击，积极塑造，取得累累硕果。一是首脑外交发挥战略引领作用，习近平主席全年四次出访、八次出席国际峰会，在国内接待大量外国元首政府首脑来访，亲自引领外交方向、推动完善外交布局，中俄、中美、中欧元首成功会晤，实现大国关系总体稳定、均衡发展的目标。二是成功举办主场多边外交盛会，包括第三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首届中国—中亚峰会，以及第十届北京香山论坛。通过这些活动，中国式现代化在共同发展、普遍安全、文明对话中得到全面展现。三是高水平对外开放不断走深走实，消博会、服贸会、进博会、链博会等依次登场，中国（新疆）自由贸易试验区成为我国现有自贸试验区中首次批准设立时面积最大的自贸试验区，与厄瓜多尔、尼加拉瓜、塞尔维亚分别签署双边自贸协定，与新加坡签署双边自贸协定升级版议定书，使得我国的全球自贸伙伴增加到29个。四是习近平主席提出的全球安全倡议、全球发展倡议、全球文明倡议正式落地，中方发布了《全球安全倡议概念文件》，得到国际社会广泛赞誉和积极响应。2023年一大外交亮点是，中国发挥负责任的大国作用，促成沙特与伊朗复交，推动了中东地区和伊斯兰世界的和解进程。此外，中国还积极劝和促谈，推动俄乌、巴以停火止战，在乌克兰危机一周年之际发布《关于政治解决乌克兰危机的中国立场》文件，赢得国际社会充分肯定和积极呼应。

当今世界正处在全球体系、国际秩序的深度变革期，作为不断发展崛起的全球大国，中国承担着维护世界和平、推动全球发展、促进国际公正的重大责任。2023年国际局势的一些重要变化值得总结。

我们熟悉的“后冷战时代”走向终结。标志性的事件是乌克兰危机的爆发和延宕，大国战略竞争与博弈持续升级，以市场原则为主导的经济全球化进程遭遇逆流，美国全球掌控力的削弱和自身内部问题的突出，以及“全球南方”国家作用的上升，世界范围内权力转移的提速，等等。目前西方七国集团（G7）国内生产总值（GDP）的全球占比已从冷战终结时的65%下降到43%，发展中国家、新兴市场国家占比则从24%上升到44%。世界格局正在走向二元多强结构，中美两国的影响力十分突出。

中美关系从合作伙伴向竞争对手逆转。美国单方面挑起的贸易战和对华战略竞争改变着中美关系的性质，使之从过去的合作伙伴向对手方向转化。双边摩擦此起彼伏，中美矛盾正在成为影响当今世界国际关系的主要矛盾，对全球体系和国际秩序产生深远影响。面对世界百年变局，中美关系发展也呈现出两种选择：一种是加强合作，携手应对全球性挑战，促进世界安全和繁荣；另一种是抱持零和思维，滑向阵营对立，带着世界走向动荡和分裂。两种选择代表着两个方向，将决定人类的前途和未来。

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发生大规模调整和重塑。虽然中美贸易额仍保持在每年7000亿美元左右的高位，但中国商品在美国进口商品中所占份额已从2017年的22%下降到2022年的17%。相较而言，墨西哥、越南、印度等国在全球产业链中的地位在上升，与美国的贸易紧密度也在加强。与此同时，中国与俄罗斯的贸易快速增长，2023年提前一年实现两国领导人定下的每年超过2000亿美元目标。根据标普全球市场财智公司的分析，2017年以来，在亚洲对世界其他地区出口总值中，中国所占份额基本没有变化，约为36%。尽管遭遇贸易战冲击，中国商品出口的世界占比没有发生大幅下滑，但是全球贸易流向正在发生重大调整。

国际秩序演变方向之争成为大国博弈的核心。基辛格认为，当前的世界处于“失序”状态，“几乎所有主要国家都在寻找新的定位，内部分歧严重，希望改变或适应新的环境”。维护以国际法为基础的国际秩序，推进国际关系法治化、民主化，推动全球治理朝着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发展，是中国等一大批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共同目标，也是当代东西方博弈的焦点。

展望2024年中国外交面临的外部形势，有几个方面值得思考和关注：

第一，美国遏制中国、布控“印太”、推进对华竞争的战略方向不会改变，也不会随2024年美国大选的不同结果而转移，妥善处理好对美关系仍将是中国外交面临的主要矛盾，也是中国外交处理好各种问题和挑战的关键。

第二，世界经济进入更加平庸和不确定的一年，美国利率变化、欧洲经济衰退、亚太经济缓慢增长、全球产业链重组等对中国经济的影响逐渐显现。中国经济的持续成长和中国式现代化的顺利推进，是外交主动有为的最大支撑，也是中国顶住并反制美国围堵打压的决定性因素。美国现在要做的是尽量以较低成本同中国竞争，企图在成本消耗战中“竞赢”中国。古人云“上兵伐谋”，这个“谋”在今天指的是综合实力的竞争。

第三，东盟、欧盟、非洲等“第三方”中间地带国家和国家集团的政策会朝哪个方向变化，不仅取决于它们自己对国际大势的判断，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們为争取它们的理解和支持所采取的行动。它们普遍反对“新冷战”，在中美之间不愿选边站队。如果中国能够维护和平、创造繁荣，并且持续向全球体系注入开放、包容与活力，它们会选择站在和平与繁荣一边，站在开放与进步一边。

当前国际关系中出现的最大问题，是支撑现存国际体系的权力和制度因素都在发生转移和动摇。这对中国既是挑战，也是机遇。中国作为不断发展壮大的负责任大国，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参与未来国际秩序的重构，发挥建设性作用，直接关系到中国的和平发展和世界的长治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