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的价值、困境与路径

2024-01-08 04:25王嘉蕾
智慧农业导刊 2024年1期
关键词:新乡贤乡村治理乡村振兴

作者简介:王嘉蕾(1997-),女,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农村发展。

摘  要:新乡贤作为乡村治理的新兴力量,在强化乡村治理内生性基础、加速重构乡村社会道德体系、弥补乡村治理体系不足等方面具有重要价值。然而,随着乡村治理的不断深入,新乡贤参与面临的困境愈发突出,如新乡贤在乡村治理中缺乏合法性地位、尚未形成浓厚的乡贤文化氛围、缺乏有效的资金保障和激励机制等。为此,可通过弘扬乡贤文化氛围、加强新乡贤参与的制度基础以及完善激励与保障机制等途径,推动观念转变、制度创新、激励保障与引导,进而推动新乡贤的有效参与,走出乡村治理困境。

关键词:新乡贤;乡村治理;困境;路径;乡村振兴

中国分类号:D42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6-9902(2024)01-0099-04

Abstract: As an emerging force of rural governance, new rural talents are of great value in strengthening the endogenous basis of rural governance, accelerating the reconstruction of rural social moral system, and making up for the deficiencies of rural governance system. However, with the deepening of rural governance, the difficulties faced by the participation of new rural talents are becoming more and more prominent, such as: the lack of legitimacy in rural governance, the lack of a strong cultural atmosphere of rural sages, and the lack of effective fund guarantee and incentive mechanism. For this reason, we can promote the change of ideas, institutional innovation, incentive guarantee and guidance by carrying forward the cultural atmosphere, strengthening the institutional basis of participation of new rural talents and perfecting the incentive and guarantee mechanism, so as to promote the effective participation of new rural talents and help them out of the difficulty of rural governance.

Keywords: new rural talents; rural governance; difficulty; path; rural revitalization

鄉村治理是国家治理的基石,其治理成效直接关乎国家现代治理体系的实现[1]。伴随着城镇化高速推进,城市对乡村人才的“虹吸效应”导致乡村精英大量流向城市,一定程度上造成乡村治理人才缺失与缺位,乡村现代化治理面临巨大挑战。党的十九大首次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人才振兴是乡村振兴的关键,乡村治理的关键在于人才,新乡贤作为“有知识、有能力、有品德、有情怀”的能人群体,是实现乡村治理有效的重要力量[2]。因此,在乡村振兴和城乡一体化转型背景下,充分挖掘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的时代价值并发挥其实践作用,构建涵盖新乡贤的乡村多元治理体系,对实现乡村治理现代化具有理论和实践上的重要意义。

1  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的价值

1.1  新乡贤的内涵

目前,关于新乡贤的定义在学术界尚未达到一致,但都认可新乡贤是由乡贤的内涵发展而来。乡贤作为特殊的一类乡土精英人才,是指乡村中德高望重、德才兼备、受人尊崇的贤人志士,乡贤不仅是学识和身份的象征,更是财富和道德品质的进一步升华,他们在“皇权止于县”的统治延伸下,承担起乡村的治理、文化的传承及道德的维护等任务[3]。随着社会的发展,新乡贤被赋予了新的时代内涵,更加强调建设乡村,对德、才、情、绩有了更高的要求。本文认为对新乡贤的定义应把握以下3点:第一,德才兼备。这是新乡贤区别于传统的“富人、能人治村”的根本,新乡贤除了有知识、有能力,还必须有较高的道德品质,这是提高乡村德治水平的关键。第二,情感纽带。新乡贤与其参与治理的乡村要有一定的亲缘、地缘或业缘关系作为情感纽带,预防新乡贤成为“资本下乡”的幌子,使真正具有乡愁情感的新乡贤能够情系家乡、奉献家乡。第三,建设乡村。新乡贤需要以自身的才能和资源投入到乡村的经济、社会、民主、文化、环境等方面的发展与建设,热衷于乡村公共事务[4]。基于以上特点,本文认为新乡贤可以泛指具备一定的知识与才能,方正贤良,愿意为一直或曾经生活过的乡村建设贡献自身力量的贤达人士。

1.2  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的价值

第一,强化乡村治理内生性基础。保持乡村的长期稳定仅依靠行政力量是困难且成本巨大的,必须通过乡村内生性权威予以辅助实现。然而,乡村在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冲击下,乡村的内生性权威基础弱化,乡村的社会关系网络也逐渐瓦解。一方面,乡村共同体意识逐渐弱化,乡村由传统的熟人社会逐渐转变为半熟人社会,村民之间缺乏集体行动精神与合作能力,对乡村的归属感和认同感逐渐降低。另一方面,乡村人才精英和劳动力资源不断流向城市,乡村空心化问题导致乡村发展的内生力量严重不足,这也直接摧毁了乡村自治基础,乡村原有的自治活力面临行政僵化。新乡贤回归乡村并参与乡村治理,一方面能够填补乡村人才的不足,为乡村治理注入“新血液”与“强动力”;另一方面,新乡贤以个人权威整合乡村社会关系,强化乡村内外联系,凝聚乡村共同体意识,实现强化乡村治理内生性基础的目的。

第二,加速重构乡村社会道德体系。乡村在经济体制改革和社会结构变革的冲击下,思想观念也面临巨变,乡村的传统文化和道德体系受到个人主义、消费主义、拜金主义等价值观的冲击而面临瓦解与重构。乡村传统的道德体系日渐式微,导致乡村集体感缺失、信任危机、道德沦丧等诸多问题,重塑村规民约、构建乡村道德体系成为乡村德治的关键。新乡贤作为传统优秀文化的继承者和现代道德的发扬者,参与乡村治理能够发挥道德的教化作用。一方面以“言传”宣扬道德风尚,可以通过乡村好人榜、乡贤事迹、道德讲堂等方式宣扬道德文化;另一方面,以“身教”对村民进行道德感化,以自身良好的道德品质引领乡村形成良好的社会风气。总之,新乡贤在乡村治理中发挥了“德治”主体的作用,加速重塑乡村道德新秩序。

第三,弥补乡村治理体系的不足。随着乡村社会的快速变迁,乡村的经济基础、政治基础和社会基础发生了深刻的变革,不断转型的乡村治理体系面临着政府纵向治理能力不足和村民横向自治能力缺失问题。长期的“乡政村治”治理模式下,基层政府成为乡村治理的主体,基层政府与乡村成为指导与被指导的关系,但基层政府由于治理成本、效率、专业化程度等限制,单一主体难以解决乡村多元事务,致使政府纵向的治理能力不足[5]。同时,村民参与乡村公共事务管理的要求和长期单一管控式治理模式的矛盾日益突出,乡村自治功能发育不全,导致横向上村民自治能力的缺失。因此,在乡村治理场域中,新乡贤的政治嵌入并获得一定的话语权是弥补当前乡村治理体系不足的重要途径。一方面,新乡贤能够在村“两委”和村民之间构建沟通互信的桥梁,带动村民积极参与乡村公共事务,让村民在实践中觉醒主人翁意识并提高政治参与能力。另一方面,新乡贤具备较高的规则意识和政治能力,能够有效监督基层政府的运行,推动依法行政。

2  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面临的困境

2.1  新乡贤在乡村治理中缺乏合法性地位

新乡贤脱胎于传统乡贤,深植于中国古代乡村数千年的乡绅,本质依然是“能人治村”或“富人治村”为本质的权威式治理方式[6]。乡贤这一庞杂的群体,在乡村治理的历史长河中既发挥了积极作用,也有消极的一面,因此,不少群众对新乡贤存在一定的误解,认为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与现代乡村治理的民主与法治要求存在内生性矛盾[7]。除了观念上对新乡贤偏见,新乡贤身份的制度性赋权不足也影响其参与乡村治理的热情与动力。例如,新乡贤并不属于国家行政体系的一部分,有些所谓的“乡贤会”也没有法人资格,公信力的不足使新乡贤的权威辐射多来自感召性权力,在实践中容易产生管理混乱和身份危机[8]。另一方面,新乡贤自身定位比较模糊。新乡贤应该是独立于基层政府和村两委的新型乡村发展力量,以自身优势助力乡村实现自治基础上的法治和德治的有机融合。然而,部分新乡贤把自己当成乡村事务的管理者而非服务者,甚至以自身资源从乡村谋取私利,有时还会与村两委存在权力上的交叉与越位。长此以往,新乡贤“不上不下”的角色定位不仅让新乡贤名声受损,而且阻碍现代化乡村治理体系进程。

2.2  尚未形成浓厚的乡贤文化氛围

新乡贤文化是在传统乡贤文化的基础上传承发展并赋予时代内涵的一种乡土文化,这是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的文化基础。时下,乡村崇德向善的主流道德价值观在市场经济自利文化的冲击下逐渐异化,乡村呈现出功利化、自利化的惯性认知思维,乡村面临乡规失范、文化失语等新的困境。乡规民约对村民的道德软约束力逐渐下降,致使处理乡村事务的无讼传统逐渐让位于以经济利益为准绳,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的软约束作用下降。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人才从农村流向城市,乡村“空心化”日益严重,乡村活力不足也影响了乡贤文化的发展。村庄留下的大部分都是老人、小孩,普遍受教育水平较低、思想较为陈旧,这类人对新乡贤的积极作用认知匮乏,新乡贤的身份和情感寄托在乡村实际上处于悬浮状态。同时,新乡贤与村民之间也尚未实现高度认同,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一是在场新乡贤对现代管理手段和新兴事物的接受速度和程度具有局限性,在处理乡村公共事务时惯用经验主义和人情世故方式。二是不在场的新乡贤思维固受城市化生活的影响,对乡村了解不够深入,难以将理论和实践相结合,处理乡村实际事务的能力有所欠缺,得不到村民的认可。可见,乡村主流道德异化、崇德向善的乡贤文化淡薄、“空心化”以及相互认同不足等问题,一定程度上减弱了新乡贤回归乡村和建设乡村的意愿。

2.3  熟人社会的解体與乡村环境的异化

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对熟人社会的定义为,乡土社会的人口流动较小,乡村形成了生于斯、死于斯的相对封闭式的社会,“人情”成为人与人之间联系的重要纽带。传统的乡村社会表现为没有陌生人的熟人社会,血缘、地缘、长老统治、差序、礼序成为传统乡村社会的治理结构[9]。很明显,传统乡贤的孕育和乡村统治与传统乡村的秩序、结构、治理模式是高度契合,即传统乡贤发挥作用和乡村的熟人社会需求相吻合。现如今,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与变革,乡村熟人社会逐渐瓦解,过渡成为糅合着血缘、地缘、业缘和经济利益关系的“半熟人社会”。新乡贤参与乡村社会治理面临的是“半熟人社会”的乡村社会关系,“自己人”的认同圈子逐渐萎缩,乡贤从“自己人”成为“外人”。这种复杂的乡村社会关系结构使得新乡贤的认同感降低,同时,在乡村社会中的权威性和作用的发挥都受到显著的影响。因此,在城镇化的浪潮下,乡村和城市一样都逐渐变成了“陌生人”社会,乡村几千年的传统基层社会秩序,在短短几十年间发生巨变,乡村治理需从观念和体系上应对这一微观且具有全局性的社会变革。

2.4  缺乏有效的资金保障和激励机制

乡村情感是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重要的情感纽带和驱动力量,他们的回归满足了个人、乡民和村干部等不同群体的利益需求,是推动乡村振兴的有力抓手。但乡村目前普遍财政资金比较困难,新乡贤在建设项目、举办活动等方面很难获取财政资金的支持,仅依靠个人资源获取资金支持难以为继,也影响新乡贤参与的积极性。另外,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缺乏必要的激励和保障机制。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多是来源于内驱力,依然处于自发阶段,政府未能出台相关的指导意见、政策方案对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的定位、合法性和相应的福利待遇进行顶层设计,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的制度化水平不高,激励机制明显不健全[10],回归农村的新乡贤大多还是具有乡愁情感的中老年人。当前乡村“老龄化”“空心化”的大势下,农村无论在收入水平、教育与医疗条件、生活便利程度都普遍落后于城市,因此,那些接受过系统教育、有文化、有能力的中青年受制于住房、教育、医疗等硬性保障水平的限制,大多选择到大城市发展,乡村对人才的回归激励不足,缺乏人才归乡的“筹码”。

3  推进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实践的路径

3.1  增强新乡贤参与的合法性和权威性

合法性和权威性是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的重要前提和基础,是2种必不可少的政治资源。合法性建设方面,鼓励学者加强学术研究,理清新乡贤的内涵、必要性、功能、定位和参与路径,为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提供学理支撑。同时,政府要通过法律法规的形式提升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制度的规范性,既要承认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的合法性,又要因地制宜确保新乡贤参与的有序性和有效性。权威性建设方面,一方面,在场新乡贤要不断加强对现代管理手段和新兴事物的学习,将乡村治理实践经验充分地与乡村现代管理思想和手段相结合,不断提高自身道德修养和综合能力,村两委为其提供必要的支持。另一方面,年轻新乡贤群体要不断加强理论知识学习和实践能力锻炼,既能掌握国家大政方针,又能切实掌握处理乡村事务的方式方法,将理论知识和乡村实际相结合,转化为符合乡村实际模式,以实际行动和治理成效获得村民的认可。村两委要及时给予新乡贤必要的支持,充分发挥不同类型新乡贤的不同作用,形成体制内外协同治理的局面。

3.2  大力培育和弘扬新时代乡贤文化

乡贤文化是新乡贤深入参与乡村治理的重要载体,要在乡村形成崇德向善的乡贤文化,获得乡民在文化和情感上的支持[11]。一方面,要加强对当地优质乡贤文化的发掘与传承。乡贤文化是乡村优秀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维系村规民约的重要纽带,要注重对当地乡贤人物和故事的搜集整理和宣传,增强乡民对乡贤文化的感念与认同。同时,选树当代地方新乡贤典型,充分发挥新乡贤的榜样示范与带动作用,吸引更多的有志之士回归乡村加入建设乡村队伍。另一方面,在乡村治理实践中创新乡贤文化。针对乡村崇德向善的主流道德观异化倾向,将当代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传统乡贤文化充分结合,塑造既有时代特色又符合传统道德价值观的新乡贤文化。此外,加强对村民的教育引导,提升村民参与乡村公共事务的意识与能力,使其明白人人都是乡村治理的主体,让村民在乡村治理参与中实现与新乡贤的良好互动。总之,在城市与乡村、个人与集体、意愿与行动的多重交织中,新乡贤文化才能实现在乡村的孕育、传承与发展。

3.3  优化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的社会环境

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融入乡村治理主体,通过乡村人际关系环境的改变和发挥自身资源优势,提升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能力。一是创造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的良好人际关系。首先,加强新乡贤与村民之间的沟通。当地政府可以在新乡贤和村民之间开展多样化的联谊活动,例如茶话会、联谊会,拉近新乡贤与村民之间的距离,夯实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的群众基础。其次,新乡贤可以主动走访村民,了解乡村的实际情况,为参与乡村治理打下坚实基础。最后,加强新乡贤之间的沟通交流。半熟人式的乡村使得新乡贤之间的合作与交流较少,难以形成乡村治理合力,因此,加强新乡贤之间的联系可以促进乡村治理力量的交融互动。二是加强新时代新乡贤自身能力建设。新乡贤大多属于生长于乡村的熟人社会、成长于城市社会的“城乡两栖”能人,因而可以利用自身威望和资源优势投身于乡村治理中[12]。不同于传统乡贤,新乡贤在强调道德和品行的同时,更加注重利用自身资源优势和文化水平进行制度化治村,一定程度能够改善乡村治理结构,优化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的乡村社会环境。

3.4  构建多元化新乡贤激励和保障机制

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仅靠情怀和责任心是不長久的,有条件的政府可以为新乡贤提供相应的政策支持。例如,对于返乡创业的新乡贤给予适当的土地使用、税费等优惠政策,也可以为新乡贤提供专项资金保障,鼓励新乡贤带领村民创业致富,探索新型的利益联结机制,实现新乡贤在乡村经济发展中的深度嵌入。同时,对做出突出贡献的新乡贤予以表彰奖励,如开展“模范乡贤”“杰出乡贤”等荣誉评选,充分激励新乡贤荣归故里、奉献故里。此外,更重要的是要从多维度健全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的保障机制。首先,从政治上应保障新乡贤的参与权利,保障新乡贤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允许其通过合法的方式进入村两委任职;其次,要健全公共服务保障体系,主要包括新乡贤的住房、医疗和子女的教育问题,解决其生活的后顾之忧,吸引“不在场”乡贤回归乡村。最后,要加强乡村的基础设施建设,尤其是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实现乡村和城市在空间上的联动,进而实现人才的流动与联通。

4  结束语

党的十九大提出乡村振兴战略以来,曾经一度淡出公众视野的乡贤群体再次成为推动和引领乡村治理和乡村振兴的重要力量。新乡贤区别于传统乡贤,在特定的社会、政治、经济环境下具有新的时代特征,但同时也保留着传统乡贤的优秀道德品质。新乡贤回归乡村侧面反映了乡村治理力量的不足、自治功能发育不全、乡村道德体系异化等突出问题,而新乡贤在乡村治理中正是充当党政治理和乡村自治之间“中介”角色。值得注意的是,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本质上依然是人治,其作用的发挥需要在制度化的框架下界定其权限和范围,发挥示范、引领和带动作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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