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谢晋最初的相识已经有点淡忘了。为什么呢?我在政协待了7届,前后35年。也就是说35年前我们就认识了。我们两个关系开始亲密起来,正是我进政协之后。一是因为他是常委,我们在一个组;另外一个原因是我们开会时,只要上台,姓谢的跟姓韩的就在一起。我们两个人就这样认识了,也因此结下了几十年的友谊。谢晋退休之后一直到他去世,再到大雯去世,我和他们家一直都有联系。大雯去世前,我们还到上海医院里看她。
谢晋在创作上跟我一样,非常较真。你们可能都知道,我是急性子。我们脾气差不多,所以我们两个性格上比较合。我认为拍电影他是最认真的,他的好作品为什么那么多,他为什么能培养出那么多优秀的演员,而且那么多人佩服他,是因为他始终把拍电影当成做学问。这是我们两个友情深厚的主要原因,我也是这么一个认真的人。我们两个人,比较了解彼此。
我和他家里的人关系都特别好,尤其是阿四。阿四谁都不认就认我,一见我来,就跟我要猴子,我就给他画猴子。给他画的猴子在那放着,一见画阿四就说:韩美林的猴子。
谢晋认识我太太要比我早,我和我太太的媒人就是他。我不在家时他也会上我家来找我太太,因为我太太周建萍编剧的电影《女儿谷》就是谢晋导演的。我太太的前次婚姻不幸福,谢晋就想着给她找一个疼她的人。在他看来,韩美林就是那个懂得疼爱老婆的人,准没错。他就对我太太作了许诺,要促成这段姻缘。后来他拍《女足9号》,让我去,去了以后,给我安排住在一家养老院里——他不大讲究规格,他也知道我这人本来也没什么规格。周建萍就派她的司机来养老院找我,要接我去谢导的片场。我和周建萍第一次联系就是这么联系上的。司机说是韩老师吗?我说是。他说周建萍让我来接你。我说周建萍,我也不认识啊,不知道。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谢晋向周建萍介绍了我,但是却忘了给我介绍她了。当时司机看我说不认识,以为我没听清,又字正腔圆地跟我说:周建萍。我说你这么说我也不认识,你说的到底是个男的是个女的?他说你就跟着我走吧,后来我还是上车跟他去了片场,就这样我才认识了周建萍。
到了拍摄现场,我见了谢导很高兴,看他在那指挥。他那个典型的姿势你们都知道的,我看在眼里,我的天,真有沙场点兵的那种气势,雷厉风行。然后晚上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吃饭,我和周建萍就是这样认识的。周建萍后来才告诉我,谢导多少年前就说要把我介绍给她。我们两个就这么好起来了。谢晋每次到北京,都先到我们家来,走的时候兜里还塞着一瓶酒,塞着走。他喜欢喝酒。要是算起来的话,谢导可喝了我不少茅台。只要到政协开会,吃饭的时候他就会给我传个纸条来:给我拿酒。我就偷偷溜出来。服务员都认识我,他们叫我自由兵,看见我出来就说自由兵你上哪?你又往哪里跑?我说我给谢导拿酒去。因为政协离我们王府井大街的家很近的,这就回家拿两瓶酒来。
谢晋个子大,我个子小,但我总感觉我们两个还挺成对的。他每次都到我们家来,我给他安排住在王府井大饭店,因为我们家就在王府井大饭店的后院。
谢晋在没去世前留下的遗嘱里面说,墓地前边就让韩美林做雕像,墓碑后面让余秋雨来写文字,所以我后来就做了这么大一个头像,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现在又给他家乡做塑像,还做了个全身的像。
谢晋的妻子徐大雯临终时,我们夜里赶到上海,就直奔医院去了。我们两口子是凌晨1点多钟到的,大雯身上插了很多管子,她看到我们以后眼泪就流下来了。我给大雯擦泪,我说大雯你放心,你不是牵挂老四的问题吗?我说老四的問题我包下来了,你放心,我跟谢晋的关系这么好,你也了解我韩美林,我说老四的事我会放在心里,我和她说了之后,她就很放心了。大雯已经不能说话了,但是泪流不止,后来我们两个就坐在边上陪着她,看着她去世的,是夜里去世的。
我们今年还去谢晋故居了,以前我媳妇去得更多一些。我们还给谢导做了雕塑,又重新塑了个头像。
我想对谢晋导演说:
谢导,你在中国的电影史上是一个里程碑式的人物,我们不会忘记。差不多两代人都应该感谢你的教育,在那个时代,你的电影发挥了作用。
永远不要忘记我们的谢晋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