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刺猬变形记——积极心理学指导教育团队转化学生问题行为的案例

◎ 程惠云 黄子菡 高华清 郑 怡 张 成（清华附中湾区学校，广州 510600）

一、个案概况

开学第二周，我校学生亮亮（化名）由于时常与同学爆发激烈冲突，多次出现踢打同学、掐同学脖子等攻击行为以及不按时上课、在课上发出怪叫、不配合做操等违纪行为，被班主任多次批评教育，学校宿舍管理中心也向他发布了停宿通知。面对孩子的现状，亮亮的父亲自述家离学校远，父母离异，孩子与自己生活，而自己经常出差，家里没人能照看亮亮，要求学校再给他一次机会，不要停宿。

经了解，亮亮在小学时就以攻击性强闻名全年级。有次打起架来，甚至几个老师都按不住。入学以来，他在班级里几乎没有朋友，学习基础也很差，除历史课外，基本不听讲。不过，他很喜欢羽毛球运动和阅读历史故事。

通过与学生的前期访谈与多方资料收集，笔者认为造成学生攻击性与违抗行为的主要原因如下：

（1）不合理认知：长期的简单粗暴的家庭教育和学校中不友好的人际环境，使得亮亮形成了“暴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和善就是软弱”等不合理信念。

（2）情绪管理能力较弱：亮亮内心敏感，容易愤怒和自责，冲动性强，对人的防备心强，情绪爆发时的强度大，需要较长时间平复。

（3）不良的人际关系：由于亮亮长期存在不合理认知，且缺乏必要的社会交往技能，他经常和同学发生矛盾，一言不合便引发暴力事件。

（4）生理原因：由于亮亮曾在小学低年级时被诊断为“注意缺陷与多动障碍”，虽在经过药物与心理治疗后症状有所好转，但其执行功能仍不够成熟。推测由于亮亮的前额叶皮质发育迟于同龄人，导致其理性思考能力和行为控制能力明显低于同龄学生，因此时常存在情绪行为难以自控的情况。

二、辅导目标

（一）理论支持

积极心理学认为，人与生俱来便具有美德与优势，倡导对个体实施积极关注，认为积极关注是个体自我超越的巨大动力，只有关注个体的积极面，才能引领个体战胜消极面[1]。在教育领域，罗森塔尔效应也证实，教师的积极关注对学生学业与品行具有积极促进作用。因此，辅导方案将动员与学生相关的全体教师对学生实施积极关注，引领该生改变不当行为与不合理信念。

生态系统理论认为，个体嵌套于相互影响的环境系统中，社会环境系统影响个体心理发展[2]。对于初中生而言，对学生身心发展产生直接影响的微观系统包括家庭、班级、学校，其次是各个小系统之间的交互作用形成的中间系统，如家庭与学校的合力教育。因此，干预方案将贯彻“全员、全过程、全方位”的“三全育人”理念，为学生成长营造良好的家校育人环境，创设积极向上的社会支持系统，给予学生正面引导，促进学生不当行为的转变与积极行为的养成。

（二）帮扶目标

短期目标：帮助亮亮减少打架、扰乱课堂等不当行为，学习调节愤怒等情绪的方法，习得在人际交往中处理同学矛盾的方法和技巧，能与同学友好相处。

长期目标：促进亮亮与同学、老师建立持久的良性关系，增强社会支持系统；增强亮亮的人际安全感和信任感，有效提升其社会交往能力，促进亮亮形成更阳光开朗的个性，促进其人格的完善与成长。

三、辅导策略

（一）建立阳光大本营，营造全员心育环境

亮亮的事情发生后，年级成立了以他为中心的“阳光大本营”育人团队（以下简称“大本营”），该团队的核心成员是亮亮的班主任、指导教师、科任课教师与心理教师，外围成员是学校的保安、保洁、食堂人员和其他亮亮在校可能遇见的人。大本营全体成员都在积极心理学理念的指导下，通过实施“五施”策略，即颜施、言施、心施、眼施、身施[3]，通过培育自身积极情绪，让亮亮包围在善意和温暖之中，与此同时，也通过必要的提醒与引导让亮亮感受到生活中的“底线”。各成员的工作职责与分工如下。

1.心理教师

心理教师一是要为亮亮提供必要的、专业的心理支持，如每周定期为亮亮进行心理辅导，指导亮亮学习处理愤怒情绪的方法、运用非暴力沟通方式解决问题等。二是要为大本营核心成员提供针对亮亮的专业指导，尤其是指导亮亮的班主任与指导教师为学生提供心理支持，以及记录其行为变化。

2.指导教师

指导教师一是要观察和记录亮亮的日常表现变化，其中包括班主任、各科教师的反馈。二是要为亮亮协调教育资源。例如，亮亮喜欢打羽毛球，指导教师协调体育老师更多给予亮亮打羽毛球的机会；亮亮比较喜欢阅读历史书籍，指导教师协调历史教师多对亮亮进行主题指导与书籍推荐等。三是要与心理教师和家长形成常态化沟通机制，确保心理教师和家长能及时了解亮亮的变化。

3.班主任

班主任一是要观察和记录亮亮的日常表现变化，并向指导教师反馈。二是要为亮亮的成长营造包容的、友好的、有积极成长空间的班级环境。

4.各科任课教师

观察亮亮的日常行为表现变化并及时向班主任、指导教师反馈其具体情况。

5.外围成员

及时发现并向学校上报学生的非正常行为。当学生的心理和行为问题较为严重时，大本营团队将有必要对外围成员进行专门的干预培训。

（二）家校联动制定行为改变计划，共同助力塑造积极行为

生态系统理论认为，家庭与学校的交互作用构成了影响学生身心发展的中间系统，对此，家校同心、步调一致，对于促进亮亮的转变至关重要。

经过多次会谈了解到，亮亮父母素来关系不和，冲突不断，并在亮亮小学高年级时离异分居。由于父母长期在管教孩子的问题上束手无策，只好采取“打”“骂”“吼”等暴力沟通方式对其进行管教，导致亮亮遇事不善于理性思考，习得了暴力取向的情绪表达与问题解决方式。亮亮自己也表示：他和同学起冲突时，往往一激动，脑海中就只剩下“打人”二字。

对此，心理教师、班主任对家长的处境表示了理解与共情，向家长分析了亮亮行为背后的心理需要，鼓励家长以积极视角看待亮亮表现出的优势与美德，如善良、正直、富有想象力和好奇心。同时，鼓励家长对亮亮的教育保持耐心和信心，并向其提出家校共育建议：其一，家庭内意见不统一时不再诉诸暴力，避免大吼大骂与肢体冲突，夫妻之间发生冲突时应尽量避开孩子；其二，父母应学会引导亮亮采取健康的情绪疏导方法，比如通过愤怒转化四步法，以蝴蝶拍、负性信念转化、情绪周记等方式带领亮亮以健康温和的方式表达、纾解心中的愤怒情绪。

最后，在学校教师、亮亮与亮亮爸爸的三方会谈中，大家共同制定了名为“阳光之约”的行为契约，帮助亮亮矫正不良行为、塑造积极行为。契约具体内容如下：目标行为是主动沟通行为和认真听课行为，不当行为是攻击行为和违纪行为。如果亮亮主动与老师沟通一次或者当日在课堂上认真听讲、无违纪行为，将获得1 积分；如果出现一次攻击他人或扰乱课堂的行为，则收回1 积分。并由此制定了一个“3 天—7 天—14 天—21 天”的阶梯式奖惩计划，比如，如果亮亮能坚持3 天没有攻击或违纪行为，则可以用积分兑换初级奖励；如果能坚持7 天没有攻击或违纪行为，则可以用积分兑换更高级别的奖励，以此类推。而如果期间亮亮出现一次攻击他人的行为，则会视情节严重程度受到写反省或暂时停止住宿等惩罚。

“阳光之约”实行第二周后，亮亮进步迅速，已经可以在一周内都不出现打架行为了。但是整个执行过程中也有反复，比如有时难以正确理解同学行为意图，认为对方怀有敌意，会表现出想动手的冲动。对此，心理教师和班主任也给予接纳、包容和鼓励，引导其分析原因、找到对策。渐渐地，亮亮遇到事情能先冷静，更多以主动沟通的方式表达和解决。

（三）积极关注优势表现，持续培育正面情绪与行为

积极心理学视角下的问题行为转化，强调在学生展现的问题之外挖掘学生的积极因素（如好行为、好品德），并从优势视角帮助学生扬长补短。为了帮助亮亮克服不良行为、培养良好行为，在大本营中，各科任老师坚持给予亮亮积极关注，用欣赏的眼光看待亮亮的优点，用发展的眼光看待其不足，主要采取以下两项措施。

一是建立“积极关注日志”。亮亮的课任老师在教育教学过程中保持对亮亮表现的关注，每当发现好行为或坏表现时，及时用简短话语进行记录，发送至大本营工作群，其中，优先关注学生的积极表现，并及时对学生的积极行为进行肯定。同时，由指导教师将亮亮日常表现中的积极品质与进步之处及时反馈给家长，鼓励家长继续正面引导。

二是召开“成长见证会”。在“积极关注日志”的基础上，由心理教师牵头，每周组织大本营团队召开关于亮亮本周情况的短会，请科任课教师根据自身观察，描述亮亮在课堂上的表现，包括行为改变及变化趋势、积极表现与不足之处，由心理教师进行分析与梳理，重点对亮亮的进步表现进行肯定，并对教师们反映出来的棘手问题给出教育建议。同时，心理教师定期总结亮亮的整体表现，形成亮亮每学期的成长档案。

在大本营建立一个多月后，老师们陆续反映了许多亮亮在学校的各种表现，有好表现，也不乏坏行为，总体而言，亮亮的状况是向上、向好的。其中显著的变化是，亮亮连续一个月没有暴力行为了，和同学们出现冲突的情况也明显减少，他在情绪冲动的时候学会了去洗手间冷静自己，甚至在一些课上能做到遵守纪律、拿出课本认真听讲了。以下为教师们反馈的部分喜人表现：

“我们班9 月集体生日，亮亮和同学们融入得很好，和班主任越发亲密了，说自己喜欢高老师。”

“亮亮见到历史老师主动问好，还很正式地敬了一个少先队礼。”

“我在课下和亮亮交流，亮亮向我讲了书的梗概，我询问他是否愿意讲一讲你感兴趣的故事？他同意了，并且腼腆地笑笑。”

四、结果与反思

（一）辅导效果

经过多方不懈努力，亮亮的言行有了质的转变。一学期后，亮亮已经不再出现攻击行为，在多数学科课堂上也能遵守课堂纪律，在课下，他能够遵守住宿管理规则，较少出现违纪现象；在人际交往上，他与班上大部分同学都能和谐相处，在班级里也有了几个关系亲密的朋友，见到老师会主动问好，主动与老师沟通；在个性特点上，亮亮更加阳光开朗了，在学校会更多地露出开怀的笑容；学习上，各科的学习成绩也有了很大的进步，其中，期末考试中历史成绩由原先的个位数变为及格，更值得惊喜的是在八年级地理和生物合格性考试中，他这两科均取得了C 的好成绩（排名全市前75%）。

（二）辅导反思

亮亮表面看起来暴躁易怒，但在剑拔弩张的行径下其实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而暴力则是他抵御外界敌意的保护壳。步入初一，进入新环境，面对陌生的老师和同学，他的内心十分敏感且缺乏安全感。由于过往的负面经历，他不敢轻易相信周围的人，甚至由于过于敏感，有时会将他人并无恶意的玩笑、表情和话语解读为敌意，进而怀恨在心，诉诸暴力。

针对亮亮的攻击和违抗行为，心理教师综合运用多种方法帮助学生转变：通过倾听、共情、反映等基本助人技术，帮助亮亮打开封闭的心扉，愿意主动诉说；运用认知疗法，帮助亮亮调整其关于暴力的不合理认知，引导其认识到遇到问题可以通过和平沟通的非暴力方式解决；运用行为塑造法，帮助亮亮塑造遵守课堂纪律、主动与老师沟通等适应性行为，减少与消除暴力攻击他人等不良行为。

此外，学生问题行为的转化不仅仅只依靠心理教师的辅导。学校通过建立“阳光大本营”团队，帮助亮亮建立全员心育的外界环境，为其建立积极温暖的社会支持系统；通过家校沟通，与亮亮父母达成了一致的教育目标，引导亮亮的父母采取非暴力沟通方式，学习情绪疏导方法，引导亮亮制定行为契约并协助其坚定执行，形成家校教育合力，营造良好的家校共育氛围。

在全员育人与家校共育的多方努力下，亮亮逐渐由一个暴躁的“小刺猬”转变成一个阳光开朗的男生，积极心理学指导的“阳光大本营”育人团队计划取得了良好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