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起 丁义文
(1.辽宁大学经济学部亚澳商学院,辽宁 沈阳 110136;2.辽宁大学经济学部经济学院,辽宁 沈阳 110136)
以数字化驱动乡村全面振兴是新时代解决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和应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重要举措,是提高我国农业科技水平,加快建设农业强国的决策选择。作为乡村核心产业的农业,具有巨大的数字赋能空间,理应走在数字化转型发展前列,成为整体带动和加速乡村经济社会发展、实现共同富裕的主力军。近年来,我国农业数字化转型取得了一定成效,但仍面临诸多困难和挑战,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协同性不强。因此,从理论层面深入探究农业数字化赋能乡村振兴的作用机理,探索具体可行的优化路径,实现农业数字化与乡村振兴战略的有效衔接是做好农业农村工作亟须研究和破解的课题。基于这一目标,本文力求在已有研究基础上进行深度挖掘与创新,从以下两点取得突破:一是从制度实施机制、经济增长机制、绿色可持续发展机制三个维度,建构、剖析了农业数字化赋能乡村振兴的底层逻辑;二是在简述农业数字化转型面临的现实困境基础上,提出了有针对性的农业数字化赋能乡村振兴的优化路径。
学界普遍认同数字化对于乡村振兴的赋能效应,认为数字农业是实现乡村振兴战略和大数据战略融合发展的必然要求和根本途径,①刘海启:《加快数字农业建设为农业农村现代化增添新动能》,《中国农业资源与区划》2017年第12期。并从不同角度探讨了关于数字化赋能乡村振兴的机理和路径。
在机理研究层面:一是互联网、数字化经营对于农民增收的影响机制研究。孙华臣等(2021)、杨舒然(2021)基于中国家庭追踪调查数据,检验得出种植结构、人力资本、劳动力转移、社会资本、城乡社会网络是互联网促进农户增收的重要机制;①孙华臣、杨真、张骞:《互联网深化与农户增收:影响机制和经验证据》,《宏观经济研究》2021年第5期。②杨舒然:《乡村振兴背景下互联网使用对农户增收的影响及机制分析》,《统计与信息论坛》2021年第9期。刘蕾等(2022)基于2019年全国返乡创业企业调查数据,研究了返乡创业企业数字化经营对农民收入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③刘蕾、王轶:《数字化经营何以促进农民增收?——基于全国返乡创业企业的调查数据》,《中国流通经济》2022年第1期。曾亿武等(2018)利用江苏省沭阳县1009个花木农户的问卷调查数据,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研究了电子商务采纳对农户农业收入的影响效应。④曾亿武、郭红东、金松青:《电子商务有益于农民增收吗?——来自江苏沭阳的证据》,《中国农村经济》2018 年第2期。二是数据要素、数字技术对于农业产业发展的作用机制。完世伟等(2022)分析指出,数字经济能从效率提升、产业变革和结构优化等方面赋能乡村产业振兴;⑤完世伟、汤凯:《数字经济促进乡村产业振兴的机制与路径研究》,《中州学刊》2022年第3期。钟真等(2021)认为,数据生产要素从提高生产效率、改善经营效益、强化治理效能三个层次的内在机理赋能农业现代化;⑥钟真、刘育权:《数据生产要素何以赋能农业现代化》,《教学与研究》2021年第12期。郝爱民(2022)认为,流通数字化通过流通基础设施智慧化改造、流通渠道数字化和流通产业数字金融服务对农村三产融合产生正向作用;⑦郝爱民:《流通数字化对我国农村三产融合的影响》,《中国流通经济》2022年第2期。王定祥等(2022)研究发现,农村数字化影响农村产业融合发展的具体机制为延伸农业产业链条、拓展农业多重功能、发展农业新兴业态与培育产业融合主体等。⑧王定祥、冉希美:《农村数字化、人力资本与农村产业融合发展——基于中国省域面板数据的经验证据》,《重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2期。三是数字经济、数字化对乡村振兴的影响机制。赵德起等(2021)系统分析了数字化如何通过整体价值提升和数字生态系统构建机制推动乡村全面振兴;⑨赵德起、丁义文:《数字化推动乡村振兴的机制、路径与对策》,《湖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6期。何雷华等(2022)提出,技术创新和人力资本是数字经济推动乡村振兴的重要机制。⑩何雷华、王凤、王长明:《数字经济如何驱动中国乡村振兴?》,《经济问题探索》2022年第4期。总而言之,已有研究多从微观层面分析数字化对农民增收和农业发展的作用机理,或从宏观层面分析数字化对乡村振兴的作用机理,缺乏农业数字化转型发展对乡村振兴作用机理的深层逻辑分析。在作用机制的具体分析中,又多从宏观经济的视角出发,少有从制度经济的视角进行分析。
在路径研究层面:向超(2021)认为,需要通过构建多维度的政府支持政策体系、完善市场要素配置与竞争机制、塑造农村经济数字化发展等路径来解决农村经济数字化发展存在的实际问题;⑪向超:《农村经济数字化发展的实现路径研究》,《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21年第23期。秦秋霞等(2021)认为,需要进一步加强农村信息化设施建设,提高农民信息素养与技能,推动数字化专业人才下乡,加大政策出台与配套力度,从而更加充分地释放乡村振兴中数字技术的赋能作用;⑫秦秋霞、郭红东、曾亿武:《乡村振兴中的数字赋能及实现途径》,《江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5期。徐丽艳等(2021)提出,应以政策落实、基础设施建设、农村电子商务人才培养、品牌化建设、区域经济均衡发展和产业融合来推动电子商务发展,助力乡村振兴;⑬徐丽艳、郑艳霞:《农村电子商务助力乡村振兴的路径分析》,《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2021年第2期。冯朝睿等(2021)提出,以政策落实、基础设施和信息服务升级、产业振兴和多元治理破解数字乡村建设壁垒。⑭冯朝睿、徐宏宇:《当前数字乡村建设的实践困境与突破路径》,《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5期。总的来说,学者们多从助推乡村产业振兴、助力数字乡村建设等视角探讨破解农村数字化发展难题、推进实现乡村振兴的路径措施,鲜有从小切口入手,给出农业数字化转型发展赋能乡村振兴过程中具体“病灶”的“直接处方”。
基于此,本文在借鉴现有研究成果基础上,以农业数字化为主要研究对象,从宏观经济、制度经济的综合视角探究了农业数字化对乡村振兴的赋能机理,并结合当前农业数字化转型面临的困境和问题,提出更有针对性、更为具体的应对策略,以期为农业数字化转型实践和后续研究提供理论借鉴,更好更快赋能乡村全面振兴,走好农业强国之路。
农业数字化是指以数据为关键要素,以价值释放为核心,以新一代信息技术赋能为主线,对农业全产业链的全要素数字化升级、转型和再造的过程。其本质上是数字赋能农业产业振兴,激活乡村全面振兴内源性动力的过程。农业数字化通过制度实施机制、经济增长机制、绿色可持续发展机制赋能乡村振兴。
农业数字化赋能乡村振兴是非正式制度和正式制度共同作用的结果。
1.非正式制度的自我实施。经济转轨的过程是一个制度变迁的过程。①Raiser Martin,“Informal Institutions Social Capital and Economic Transition:Rreflections on a Neglected Dimension”,Working Paper,The European Bank for Re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1997.非正式制度具有自发性、广泛性和持续性的约束力,在宏观层面会影响乡村经济转型,在微观层面会影响参与人的预期和行为。以人工智能、云计算、大数据等数字技术的研发和应用为核心内容的数字化转型浪潮冲击着全球经济,对人们的价值信念、习惯、文化传统、意识形态等产生影响。新技术、新模式、新业态的迅速崛起让“构建新农村、发展新农业、塑造新农人”成为乡村振兴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成为涉农主体的共同认知和时代诉求。以农业数字化转型引领乡村振兴逐步成为社会普遍认可的行为准则和一部分农业数字化先行者自我实施的行为标准,并有可能在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上升为社会共同恪守的行为规范。
2.正式制度的强制渗透。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农业农村的数字化发展。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农业现代化,关键是农业科技现代化。要加强农业与科技融合,加强农业科技创新,让农民用最好的技术种出最好的粮食。②新华网:《习近平在吉林考察时强调坚持新发展理念深入实施东北振兴战略 加快推动新时代吉林全面振兴全方位振兴》,http://www.qstheory.cn/yaowen/2020-07/24/c_1126282080.htm,2021年5月31日访问。要推动产业数字化,利用互联网新技术新应用对传统产业进行全方位、全角度、全链条的改造,提高全要素生产率,释放数字对经济发展的放大、叠加、倍增作用。③央视网:《习近平点燃数字引擎赋能未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会议上的讲话》,http://www.qstheory.cn/qshyjx/2020-11/23/c_1126773520.htm,2021年5月31日访问。2015年中央一号文件首次提出开展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此后,“互联网+”现代农业、智慧农业工程、数字乡村战略等频频出现在历年中央一号文件中,指明了加快现代信息技术在农业领域应用的发展路线。与此同时,《关于推进农业农村大数据发展的实施意见》《“互联网+”现代农业三年行动实施方案》《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数字乡村发展战略纲要》《数字农业农村发展规划(2019—2025 年)》《“十四五”全国农业农村信息化发展规划》《“十四五”电子商务发展规划》《数字乡村发展行动计划(2022—2025 年)》《“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等专项政策相继提出推进大数据发展、实施智慧农业引领工程、践行“数商兴农”行动、构建数字城乡融合发展格局等。“十四五”规划纲要明确指出,要加快发展智慧农业,推进农业生产经营和管理服务数字化改造。围绕数字乡村建设和农业数字化发展的顶层设计与政策框架已初步形成。
我国推进农业农村数字化发展的政策观是因时而生,是与乡村振兴战略一脉相承的。政策的扩散效应加速推动数字化向农业农村的渗透,补充和强化了非正式制度的有效性,为乡村振兴的全面落实创造了良好的制度环境。而随着农业数字化政策适用范围的扩大,其实施主体也随之增加,这进一步激发了乡村振兴的主体积极性、主动性与创造性。
1.农业数字化通过“要素增值—降本增效”交织互补的作用机制推动乡村经济的一般性增长,为乡村振兴提供基础和条件保障
一是数据要素增值机制。数据、知识和信息相较于传统生产要素更具倍增效应。首先,涉农主体会随着新生产要素的投入产生新的经济行为,形成经验的数字化积累,充分发挥“干中学”作用。其次,远程通信、人机交互等技术实现了涉农主体之间知识的高效率分享,形成“知识外溢”效应,惠及更多利益相关者,激发内生性增长。再次,数据要素的开发利用不受规模收益递减规律的约束,反而会产生递增收益,①唐要家、唐春晖:《数据要素经济增长倍增机制及治理体系》,《人文杂志》2020年第11期。在长期积累下,迭代的农业大数据会进一步形成增值效应,为农业生产经营提供科学决策依据。最后,数据要素与传统生产要素叠加产生效用倍增,促进资源配置优化和全要素生产率提高。
二是降本增效机制。农业数字化通过交易成本的大幅降低实现普惠共享、效率提升和创新升级。首先,数字化极大降低农业生产经营全过程的信息成本,产生资源共享和市场拓展效应(图1左侧“普惠”部分)。在数字化之前,经济主体行为数据的可获得性较低,获取成本高,农业生产经营者往往因信息不对称而进行盲目生产,或因门槛过高而难以进入某些市场,这影响了一些潜在的农产品交易。随着数字化的推进,普惠效应得以放大。一方面,互联网和大数据促使市场供给和需求信息更加开放透明,突破了农业生产经营者固有的信息约束和认知约束。生产经营者通过智能手机和应用服务即可判断现有市场的盈利状况和自身的生产率水平,从而明确市场定位,也可了解其他相关产品和技术信息,实施错位竞争策略,减少价值损耗,提高农产品的销售利润率。另一方面,数字技术与农业的深度融合衍生出新行业、新业态、新模式。平台经济快速崛起,实现供销精准对接,为农业生产经营活动开辟了新途径,农产品销售市场大范围拓展。其次,数字技术引起效率提升(图1 中间“效率”部分)。一方面,在农业数字化进程中,“手机新农具、直播新农活、主播新农人”成为新时尚,随之兴起的“数字新农人”培育已成为农民技能致富和农业产业发展的新增长点,“平台+产业+人才”的发展路线逐渐对乡村传统劳动力进行质的改造,形成了更高水平的人力资本,进而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和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另一方面,数字化促使涉农主体的决策趋向全面、客观与准确,信息、资源、人力、资本等在虚拟空间与物理空间之间趋向高效精准匹配,一定程度上突破了要素跨区域、跨部门流通的屏障,促使优质要素资源更多更好地投入农业领域,资源流通速度、资源配置效率、资源利用效率在数据网络技术协调作用下得以提高。最后,数字化催生结构创新(图1 右侧“创新”部分)。平台经济已成为农业产业组织转型与业态创新的重要方向。数字化程度的提高可以降低组织内部管控成本和外部交易成本,促进涉农企业、农民合作社、农户纵向一体化发展和专业化分工纵深发展;能够催生并壮大垂直农场、无人农场、元宇宙养殖等新模式,促使农业交易活动更加多样;能够强化农业供给侧规模经济和需求侧规模经济协同的特征,实现经济增长的倍增效应。
图1 数字化对交易成本的影响
2.农业数字化有助于促进均衡性增长,释放“数字红利”
一是城乡、区域、产业间协调发展机制。数字化能够促进城乡、区域、产业间的劳动力、设备、产品、服务等要素和资源在更大范围、更深层次上的实时联通、动态聚合与多向互动,充分盘活农村闲置资源,提高农业物质资源、信息资源和资金资源的使用效率,更好地发挥市场规律来调节农业产业结构和消费需求,疏通农业产业链堵点;能够实现农业产业的“分散式集聚”,即改变传统的产业地理空间集聚模式,使产业上下游企业、合作社、农户主体之间形成以数据和信息实时交换为核心的网络虚拟集聚的产业组织新形态;①曾可昕、张小蒂:《数字商务与产业集群外部经济协同演化:产业数字化转型的一种路径》,《科技进步与对策》2021年第16期。②王如玉、梁琦、李广乾:《虚拟集聚: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的空间组织新形态》,《管理世界》2018年第2期。通过产业集群边界的扩大化与虚拟化,增强产业集群的弹性和适应性,提高其抵御行业风险的能力。同时,集群内更加频繁、快速的知识共享与技术扩散,也为提高农业整体创新能力创造了条件。
二是农民致富机制。农业数字化转型为农户、合作社和农业企业等提供了有效的增收信息、渠道与平台,有助于改善行业垄断、区域封锁和标准不一的现状,在事实上降低准入门槛,使其获得更多市场准入机会和公平竞争环境;有助于整体降低农业采购、生产、经营、流通等各环节的交易成本,提高农产品销售利润率和销量,增加农户的农业收益;有助于提升农民的数字素养,强化农民的转型思维,提高农民的新型劳动技能,拓展农民的增收空间,便于实现面向乡村新业态新模式的创业和就业。
三是农村“生产+消费”正循环机制。线上市场能够有效挖掘农村市场的后发潜力,促进国内统一大市场的建设。数字经济的高效衔接带动了农产品的销售和农村经济的多元化发展,农村居民收入水平持续提高,消费能力也随之进一步增强。农村市场的庞大规模,引领了消费与产业的全面升级,成为扩大内需、稳定增长的突破口,推动了农业高质量发展,促进了农村生产和消费相互促进的正向循环。
绿色发展是实现农业可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是破解资源环境约束和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必然要求。⑤孙炜琳、王瑞波、姜茜等:《农业绿色发展的内涵与评价研究》,《中国农业资源与区划》2019年第4期。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技术加速创新,日益融入农村生产生活全过程,深刻影响和塑造农民的生产生活方式,为推动农业农村绿色可持续发展开辟了新路径。
1.数字化促进农业可持续生产经营。农业生产各环节的数字技术体系有助于优化要素配置和提高农业的生产效率、生态效率和经济效率,能够促进农业生产方式由小规模、粗放式转向适度规模化、智能化和标准化,实现农业系统的高效协调发展。在生产环节,以农业物联网、水肥一体化、智能精准农机、温室自动化控制、农业综合服务平台等为技术支撑的精准农业,能够最大限度挖掘动植物生长潜力,提高农业生产资源利用率,减少投入,降低成本,缓解产地环境污染。在经营环节,电子商务的发展促进了产销一体化,从而提高产需双方信息获取效率和处理效率,减少信息不透明、不对称的负面影响,降低交易过程中的不确定性,实现更为精准的产需对接,缓解农产品滞销和资源浪费,有效节本增效。
2.数字化推动农业质量安全标准化建设。通过农业生产、加工、流通各环节的数据信息以及消费端线上线下声誉评价的归集共享,可以建成农产品质量安全实用性标准和追溯体系,实现从生产到消费全过程的有效监管和即时追溯,保障农产品质量安全。同时,通过产销精准对接,放大消费端质量安全需求的价值导向,能够有效刺激农业生产者加快标准化、绿色化、品牌化生产,从源头实现绿色安全的多层次供需匹配。
3.数字化推进绿色发展战略的贯彻落实。一方面,农业数字化将绿水青山变为生产力,推动自然资源生态价值的多元转化。农业生产经营者可以一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传统生产生活方式,从破坏山水造农田,转向通过信息技术将绿水青山作为头部资源加以开发推广,大力发展休闲农业、文旅产业。另一方面,数字化带动农村便捷低碳生活。数字化大幅度改变涉农主体的生产方式与生活习惯,以及主体间的协作关系。线上便利的信息交流和快速发展的现代物流让偏远山村的地理屏障不再是影响农业发展的决定性因素,农业生产经营者无须四处奔波便可轻松获取农业生产技术并向外推销农产品。农业产业发展带动的智慧运输出行、智慧学习培训、智慧生产经营,将大幅度降低物质消耗,减少污染排放,使乡村社会逐渐步入生态友好的数字时代。
4.数字化激发农业生产经营服务的主体活力和市场竞争力。农业数字化创造了新机遇和新平台,相关政策扶持、制度保障和跟踪服务为精准培育多元化新型农业发展主体提供了基础条件。经验、知识和技术的数据化可实现农业的智能化、产业化、高效化生产,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农业从业门槛,为职业农民就业规模的扩大创造了发展空间,从而解决谁来种地、如何种地的问题,为乡村振兴提供源源不断的主体力量。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农业数字化发展已取得一定进展,但是相较于国内先进产业和世界其他农业发达国家仍有显著差距。数据显示,近年来我国农业产业数字经济占行业增加值的比重、增长速度在三次产业中连续垫底。2022年,我国农业数字经济渗透率达10.5%,而工业和服务业数字经济渗透率分别达到24%和44.7%。①中国信通院:《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研究报告(2023 年)》,http://www.caict.ac.cn/kxyj/qwfb/bps/202304/P020230427572038320317.pdf,2023年6月2日访问。农业数字化基础差、底子薄、弱质性特征仍旧明显,目前仍处于较低水平的起步阶段,无法匹配乡村振兴发展的现实需求。
一是数字化人才储备不足,农业主体功能发挥不力。《产业数字人才研究与发展报告(2023)》显示,当前我国数字人才总体缺口在2500万至3000万左右。②中国青年报:《如何补齐数字乡村人才缺口》,https://new.qq.com/rain/a/20231107A01I5S00,2023年11月7日访问。这一现象在农业领域更为突出,数字化专业技术人才不熟悉农业农村,农业农村从业人员不掌握数字化知识和技能,数字化生产经营理念相对淡漠,业务、技术“两张皮”,影响数字化转型进度。
二是农业数字化基础薄弱,原始创新能力不足。这主要体现在农业数字化软环境方面,即数据资源积累、技术供给和创新要素流通渠道,以及硬件设施,即新型数字化基础设施和经数字化改造的传统设施两方面的欠缺。其中,技术供给不足尤为明显。2022年,我国农业科技进步贡献率达到62.4%,①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国务院新闻办举行发布会介绍2022 年农业农村经济运行情况》,https://www.gov.cn/xinwen/2023-01/18/content_5737816.htm,2023年1月22日访问。相比于荷兰、美国、德国等欧美国家仍处于劣势。总体而言,我国农业数字化转型的技术架构能力偏弱,产业模式创新不足,产业链整体上仍处于全球产业链和价值链的中低端。
三是资金投入不足与资源浪费并存。我国用于农业数字化发展的资金投入远远不够。2021 年,全国县域农业农村信息化建设的财政投入占国家财政农林水事务支出的1.8%,社会资本投入低于全国平均水平的县(市、区)占比高达79.8%。②农业农村部信息中心:《中国数字乡村发展报告(2022 年)》,http://www.moa.gov.cn/xw/zwdt/202303/P0202303 01615827357892.pdf,2023年4月12日访问。然而,在本就捉襟见肘的情况下,部分地区还存在着由于资金规划使用不合理,数据资源归集整理重复劳动,管理平台、应用软件和数字化设备重复建设,以及盲目跟风模仿建设数字化项目,注重面子工程而忽视实际生产应用等不同原因所造成的资源浪费。
四是农业全产业链各环节数字化转型发展不充分、不均衡。农业数字化转型面临着全产业链的整体性、系统性的障碍,农产品流通和销售环节得益于电子商务的发展取得了较大突破,但生产、加工及农业数字化管理服务等环节仍需发力。
1.加速构建农业数字化人才“引—育—留”智力支撑体系
一是以扶持政策、专项计划、创新项目为依托,把专业人才“引”进来、流失人才“唤”回来。出台高效灵活的农业数字化人才引进、培育、聘任、考核、激励和保障政策,各级政府、农业产业发展协会、涉农企业、村集体等层层发力,以兼职兼薪、离岗创业、项目实施、荣誉激励等多种方式吸引数字领军人才和团队深入乡村,吸引有能力、有想法的大学生、退伍军人、农民工返乡做“数字农人”。
二是以定制化培养、常态化培训、碎片化渗透为模式,把大才专才“育”起来、乡土人才“聚”起来。深化政用产学研协同育人合作,设立数字农业、农业数据挖掘、智能农机装备制造等相关专业和课程,在田间地头建设农业数字化实习实训基地,培养造就一批本领过硬的农业数字化应用型人才。打造农业数字化智库平台,重点推动科研院所、农业企业参与数字化转型,培育孵化一批农业数字化示范创新团队。建设农业数字素养培训基地,开展系统性、规范化的乡土人才业务技能培训,以基层管理人员、新型农业经营主体、返乡农民工、留守妇女等群体为主要对象,着重培养他们智能化种养、信息化管理、网络化经营等方面的技能。
三是以大有可为的发展空间、不负热土的使命担当与乡愁,把各类人才“留”下来,让主体活力“动”起来。政府部门要做好引领和保障,在尊重市场规律的前提下,全力破除农村发展藩篱,为农业数字化人才提供一站式服务、跟踪式培养;在价值引导和理念更新的基础上,为涉农主体勾画清晰可见的田园新图景,指明数字化发展路径,切实让“农村成为引人入胜的天地、农业成为令人向往的产业、农民成为令人羡慕的职业”。③新华网:《2016:习近平的“三农”情怀》,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6-12/20/c_1120155219.htm,2021年11月6日访问。
2.加快推进“设施环境—关键要素—核心主体”数字乡村系统创新工程
第一,升级数字基础设施,优化泛在数字环境。一是持续优化新一代信息基础设施建设。加速推动农村光纤网络扩容提速、4G 广度和深度覆盖,推动低频5G 网络向农村及偏远地区延伸,逐步开展农业信息网站、农产品交易平台和各类生产服务性应用的IPv6 改造。提升卫星通信、遥感、导航定位体系支撑,科学布局人工智能基础设施,增强物联网、高分辨率对地观测系统等在农业生产活动中的应用。二是统筹推进传统基础设施数字化改造。围绕智慧农业发展需求深入开展智能电网、智慧水利、智慧交通、智慧物流等场景应用,应用物联网、云计算和自动化控制等技术推动农机装备和农产品加工设备智能化、绿色化改造。优化农村信息服务基础设施建设,有序推进村集体、益农信息社、邮政局、供销社等信息服务站点的互联互通,保障高质量信息服务供给。
第二,强化关键要素保障,激发创新增长活力。一是整合应用农业大数据。依托全国一体化算力网络国家枢纽节点和数据中心集群建设契机,结合农业发展需求优化数据中心建设梯次布局,推动实现“东数西算”循序渐进、快速迭代。加快构建“便捷溯源—动态积累—实时保存—安全传输—按需计算—快速反馈—精准应用”的农业全数据链,加快数据循环流动,把源于田间地头(需求端)的数据信息,经过分类整合、科学分析,还回到田间地头(供给端),实现数据信息的资源化、资产化和资本化。二是放大数字技术效应。设计农业数字化转型短线应急与长线研发技术发展路线,形成一批农业数字化转型战略性技术和成果储备。加速农业“卡脖子”技术攻关,重点加快以品种为代表的农业生物技术,以农业传感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为代表的农业信息技术,以及以智能化农机装备为代表的农业工业技术三大核心技术融合发展,提升涉农科技成果转化率。①马爱平:《推进农业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四位院士支招》,《科技日报》2020 年12 月31 日,http://digitalpaper.stdaily.com/http_www.kjrb.com/kjrb/html/2020-12/31/content_460385.htm,2021年1月15日访问。
第三,塑造核心主体能力,焕发个体转型赋能。立足“大国小农”的基本国情,强化农业数字化转型宣传引导,充分激发广大小农户的主体意识和集体意识,逐步树立科学精准的农业数字化经营理念和创新合作观念,使其主动成为科技成果的积极实践者和推广者;强化组织带动和利益联结,通过基层党建、培育壮大农民专业合作社等多种形式,提高农民主体组织化程度,增强小农户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3.持续创新以精准服务为目标的财政资金和社会资本投入策略
一要加大财政资金统筹和存量盘活力度,提升管理使用效益。一方面,强化财政专项资金跨部门、跨年度规划整合,优化支出结构,引导各级财政资金以“项目补助、贷款贴息、政府购买服务、以奖代补”等多种方式,加大对农业数字化转型的投入,特别是农业生产管理系统、动植物生长模型、智能农机装备、农产品产地保鲜设施等关键领域。另一方面,发挥财政支持的靶向作用。紧密贴合农业数字化发展规律,除了支持数字化基础设施向农村地区普及之外,更要关注农业数字化应用场景的构建和农业数据资源的价值挖掘,以及涉农主体数字素养的提升,形成扶持农业数字化转型的长效机制。
二要吸引相关企业与社会资本参与,拓宽多元投融资渠道。积极推进众筹模式和PPP模式发展,提高农业数字化改造资金筹集效率。由省级政府及相关部门主导,协同具备一定产业基础的市、县、开发区设立政策性引导基金,发挥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农民专业合作社的联农带农作用,招引、培育天使风投创投基金机构和社会资本参与农业数字化转型发展。
4.全力补齐农业产业链数字化投入与改造的薄弱环节
一是积极推进农业数字化生产。加快推进种植业信息化、畜牧业智能化、渔业智慧化、种业数字化改造,②吕铁:《传统产业数字化转型的趋向与路径》,《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9年第18期。建设一批数字田园、智能温室、智慧牧场、智慧渔场,推广智能农机装备与数字系统在农业生产中的集成应用,逐步实现从靠人力埋头种地到靠算力看图管地、从凭经验蛮力养殖到凭科技巧劲丰产的转变。探索建设无人农场试点基地,实现农业生产管理全过程自动感知、科学决策与精准作业。
二是强化农产品数字化加工。完善产地初加工领域设施、方法和工艺数字化升级,扶持农户和合作社建设智能贮藏窖、通风库、冷藏库、烘干房等产地初加工设施,鼓励互联网巨头、农业龙头企业布局数字化产地仓,基于AI 智能视觉检测技术和AI 智能识别分拣技术实现农产品质检、采摘、捕捞、屠宰、清洗、保鲜、分拣、称重、包装、赋码、贮藏等全过程机械化、标准化,切实提升农产品加工转化率,从源头确保产品品质,打响产品品牌,实现农产品溢价。建设一批农产品数字化加工产业园,集农产品精深加工、高端食品制造、农产品加工装备制造、农产品科技研发、农产品贸易等功能于一体,深度促进产业融合。
三是推动农业数字化管理服务。发挥政府与市场的双重作用,强化农业数字化治理。加快确立数据质量标准和行业规范,建立健全农业基础数据资源体系和农业农村管理决策支持技术体系,以大数据平台为依托促进数据资源和具体业务融合,实现农业关键信息实时采集、资源共享和监测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