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亚利,靳康悦,武文莉,樊敬存,徐晓霞
(1.河北师范大学 教育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24;2.石家庄工程职业学院 基础部,河北 石家庄 050024;3.邢台经济开发区崇德小学,河北 邢台 054001)
移动互联网终端的普及和众多移动应用的推出,使得数字媒体与人们的生活联系越来越密切.如今手机作为移动互联网终端代表已经进入了寻常百姓家,当下人手一部手机已经不再是新鲜事.数据显示,中职生互联网普及率高达98.8%,超八成拥有自己的上网设备[1],这说明中职生有了更多时间和机会接触网络.但网络是一把双刃剑,它给学生学习和生活带来好处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些不良现象,尤其是网络接触过多可能会导致网络欺凌、网络游戏成瘾和短视频依赖等.中职生学业无聊和倦怠情绪较多,加上相对单调的校园生活,使得学生更愿意借助网络寻求一些心理满足感.这也让中职生在网络使用过程中更容易出现一些问题行为.数据显示,中职生对于社交和娱乐类应用存在明显偏好,经常网聊的比例比未成年网民平均水平高22个百分点,网聊、玩游戏、看直播、进行内容创作的比例均为各学历段最高[1].由此可见,中职生可能成为网络偏差行为的易感群体.已有研究主要关注了攻击行为和线下欺负行为,但对中职生网络使用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偏差行为及其表现还缺乏分析,因而有必要就该现象展开相关探讨.
网络偏差行为(Internet Deviant Behavior,IDB)是指在数字环境中对他人精神或名誉造成损害或困扰的越轨行为[2],如网络谩骂.研究表明,青少年网络偏差行为的发生率在24%~68%不等[3],并较为常见.此类行为不仅会扰乱健康上网环境和社交氛围,还会给受害者带来情绪和行为困扰,常见的有抑郁、压力、创伤后应激障碍、自杀意念和自残行为等[2,4-5].由于网络的可传播性和可存储性,使得网络偏差行为一旦出现,短期内不良影响便很难消除.正因如此,诸多研究着眼于分析其影响因素,既有研究表明,家庭因素(父母越轨、父母监控、童年虐待等)、社会人口学因素(社会经济地位、性别、年龄、药物使用经历等)、社会化因素(低自控力、道德推脱等)、受害经历(暴力受害、生活事件等)以及学校和个人因素(传统欺凌、学校氛围、学习成绩、自我效能感等)均能诱发网络偏差行为[2,5-6].但这些影响因素中很少涉及核心自我评价.自卑感强、自我评价低是中职生突出的特点,这也可能成为网络偏差行为的风险因素.根据社会控制理论,个体对自身的评价会影响社会规范的遵从性,从而间接对偏差行为甚至犯罪行为产生影响[7].核心自我评价较低的个体会产生“破罐破摔”心理,在社会交往过程中易产生敌意归因,愤怒感较强,容易出现网络过激行为.此外,从成绩和能力上难以获得周围人的认可,中职生倾向于网上通过偏差行为损害或愚弄他人获得精神上的抚慰感、力量感和控制感等,进而畸形提升自我价值感[8].相关研究发现,低自尊个体的确容易在网上对他人进行攻击[8].因而本研究提出假设1:核心自我评价能够显著预测中职生网络偏差行为.
本研究发现,自我控制可能是值得关注的中介变量.自我控制是指抑制不被社会规则允许的行为,并使自身行为符合大众期望和道德规范的能力[9],是一种积极心理素养.一方面,自我控制能力能够抑制网络偏差行为出现.问题行为理论表明,问题行为的重要根源在于个体自我控制能力低下[10].自控能力较强的学生不仅自律意识强,上网过程中行为也更加理性,这类学生能更从容面对网络中的危险情景,能有效应对网络风险,减少网络偏差行为出现[10].此外,自控能力较强的个体更能约束自身上网时间,降低网络依赖,也能够减少网络偏差行为[11].实证研究也发现,自我控制与诸多网络偏差行为存在显著负相关[10].另一方面,自我控制能力也受核心自我评价水平影响.核心自我评价水平较高的个体不仅幸福感和获得感高,消极情绪也较少,因而成长主动性更强,让个体“想进行自我控制”,从而有利于自制能力的塑造和养成[12].此外,核心自我评价水平较高的个体拥有更高的自我效能,能给个体带来积极的网络使用信念,让个体相信自己有能力进行自我约束和控制[13].相关研究发现,与核心自我评价相关的自尊成分与自我控制存在显著相关且前者能够显著预测后者[10-11],因而本研究提出假设2:自我控制能够中介核心自我评价与中职生网络偏差行为的关系.
综上,目前中职生网络偏差行为基本特点尚不清楚,核心自我评价、自我控制对网络偏差行为的影响机制也未探讨.鉴于此,本研究将详细调查中职生网络偏差行为检出率等基本特点,并分析自我控制可能在核心自我评价与中职生网络偏差行为中起到的中介机制,为将来干预研究提供具体依据.
通过整群抽样,选取重庆市2所中等职业学校21个班级,征得学校和任课教师同意后,在晚自习时邀请学生填答问卷.被试拥有知情同意权,填写完毕可领取1瓶饮料为奖励.问卷共发放533份,剔除无效问卷后(填写不完整、作答有规律等),收回有效问卷466份,有效率为87.4%.被试包括男生219人,女生247人;一年级153人,二年级151人,三年级162人;平均年龄为17.2±1.37岁.
1.2.1 核心自我评价量表
核心自我评价量表由杜建政等修订[14],包含10个测验条目,单因子结构.采用1(很不符合)~5(非常符合)级计分,量表的Cronbach’α系数为0.87,效度良好(χ2/df=3.02,GFI=0.96,NFI=0.95,IFI=0.97,TLI=0.95,CFI=0.97,RMSEA=0.07).
1.2.2 简版自我控制量表
简版自我控制量表由Fung等修订[15],共11个条目,包含自律、冲动、健康习惯、自我调节四个因子.采用1(很不符合)~5(非常符合)级计分,该量表的Cronbach’α系数为0.81,效度良好(χ2/df=3.03,GFI=0.96,NFI=0.91,IFI=0.94,TLI=0.91,CFI=0.94,RMSEA=0.07).
1.2.3 网络偏差行为问卷
网络偏差行为问卷由刘丽芳编制[16],共26个条目,包含在线过激行为、欺骗行为、色情行为、不良信息发布和隐私侵害5个维度,每个条目自1(从来没有)~5(经常发生)计分.问卷总均分如果超过3分就代表网络偏差行为较重.问卷Cronbach’α系数为0.92,效度尚可(χ2/df=2.92,GFI=0.87,NFI=0.84,IFI=0.89,TLI=0.87,CFI=0.89,RMSEA=0.06).
采用SPSS 23.0进行网络偏差行为检出率分析和人口学变量差异分析等,运用Amos 23.0进行中介效应检验.
作答中采用过程控制策略,设置反向计分题以及答题中途间隔一分钟等手段降低反应偏差.作答后采用单一因子验证性因子分析法将所有变量纳入同一因子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17],发现模型拟合较差(χ2/df=16.92,GFI=0.78,NFI=0.76,IFI=0.77,TLI=0.69,CFI=0.77,RMSEA=0.19),表明共同方法偏差不明显.
分析发现,网络偏差行为均分低于中间水平,但从个体得分来看,所有学生均有过至少一种网络偏差行为,按照筛选标准(均值≥3),中职生网络偏差行为检出率为4.3%,表明网络偏差行为相对普遍,且少数学生程度较为严重.就各因子分数而言,网络过激行为分数最高,不良信息发布得分最低.此外,从人口学变量差异显著性检验发现,性别上,男生网络偏差行为显著多于女生;年级上,网络偏差行为随年级升高而上升(表1).
表1 中职生网络偏差行为的特点
相关分析发现(表2),核心自我评价与网络偏差行为呈显著负相关.自我控制与网络偏差行为呈显著负相关.核心自我评价与自我控制呈显著正相关.
表2 核心自我评价、自我控制与网络偏差行为的相关情况
首先,以核心自我评价为自变量预测网络偏差行为,计算总效应.结果表明,模型拟合良好(χ2/df=1.14,GFI=0.99,CFI=0.99,NFI=0.99,IFI=0.99,TLI=0.99,RMSEA=0.02),且总效应显著(β=-0.16,P<0.001).其次,加入中介变量(自我控制),结果显示,模型拟合依然良好(χ2/df=2.97,GFI=0.96,CFI=0.97,NFI=0.95,IFI=0.96,TLI=0.94,RMSEA=0.07).路径系数显示,核心自我评价能够显著预测自我控制(β=0.41,P<0.001),自我控制能够显著预测网络偏差行为(β=-0.30,P<0.001).采用Bootstrap方法(重复抽样1 000次)检验中介效应显著性.结果发现,中介效应显著(95%CI=[-0.25,-0.10]),但直接效应不显著(95%CI=[-0.11,0.12]).这表明,自我控制在核心自我评价与网络偏差行为中起完全中介作用.
图1 自我控制在核心自我评价与网络偏差行为间的中介效应模型
本研究发现,网络偏差行为中的网络过激行为最为突出,表明未来应着力管控中职生的网上过激行为.以往研究发现,中职生的攻击行为较为突出[18],本结果与之相类似.中职生的线下攻击行为在学校的高压政策下发生频率可能有所下降,但并不表示该群体内隐攻击性的降低.网络空间更具隐秘性,不易被学校管理人员发现,因而攻击性会在网络中有所体现,如网络过激行为.网络欺骗和网络色情行为在中职生中也存在,说明中等职业学校学生心理健康服务体系的构建尚不全面,网络中的健康上网行为及其反面网络偏差行为应该纳入到心理健康教育内容中.此外,有部分中职生网络偏差行为较为严重,提示应重视特情学生筛查,及早发现、尽早干预.
本研究还发现,男生网络偏差行为明显多于女生,这与同类研究结果一致[2].这是因为女孩的羞耻和内疚感比男生更高,因此,女生在网络空间中不易出现网络过激行为或网络色情行为[2].此外,男生的道德推脱水平高于女生,共情能力又比女生差,这使得男生为他人着想的能力下降,从而更容易不负责任地在网上做出越轨行为[19].本研究还发现,中职生网络偏差行为年级差异显著,严重程度随年级升高而增加.这与中职生的学情相一致,年级越高,学生学业成就两极分化就越严重.因学习基础不牢而“掉队的学生”进一步增多[18],这就使得掉队的学生可能选择偷偷上网来消磨时间.上网时间的增加会增大网络偏差行为出现的风险.另外,年级越高,学生在校园生活中受控制感体验就越深,这也会使学生积聚一定的不满情绪,加上独立意识的增强,高年级学生会更易做出网络偏差行为[2].
本研究发现,核心自我评价不仅与网络偏差行为存在显著相关,并且前者能够显著预测后者,这与类似研究结果一致[8],从而也证明了假设1.该结果符合社会控制理论的观点[7].自我价值评价对个体行为起着重要的参照和指导作用.自我价值感较强的个体,会努力保持好习惯和好榜样,以维护自身的价值形象,也会较少做出网络偏差行为.此外,核心自我评价较高的个体,责任感较强,网络使用过程中网络道德意识清晰,不愿意也不轻易做出网络偏差行为[20].核心自我评价较高的个体,往往学习成绩也较好,会有更好的奋斗目标和更明确的学习计划,常常能够得到学校的重视,因而会将精力主要投入到更加有意义的活动中,这使得学生接触互联网的机会和时间有所减少,网络偏差行为也会有所减少[21].总之,本研究结果表明,以往研究发现的环境因素可能对网络偏差行为构成威胁,但可能是远端因素,而个体对自身价值的评价对网络偏差行为起到的作用可能会更大.
本研究发现,自我控制能够完全中介中职学生核心自我评价与网络偏差行为的关系,结果证明了假设2.这表明个体对自我的认识和评价最终需要通过影响个体的执行控制功能系统,从而对有机体的行为产生作用.这与最近提出的I-PACE模型的观点比较一致[22],同时也拓展了该理论的应用范围.个体的认知因素作用于执行功能,不仅会对成瘾行为产生影响,还会对网络偏差行为产生影响.具体来看,核心自我评价能够降低个体的自我控制水平.核心自我评价水平较低的个体从认知上具有“不想控制”的想法.由于自我价值感较低,导致行事过程自律性差、规则和规范意识不足,对于积极表现和榜样行为的树立不太重视,因而常常会出现一些不良的行为习惯,也常常好冲动,导致自我控制能力较差[23].核心自我评价水平较低的个体在能力上具有“不能控制”的倾向.由于自我价值感偏低,其正念水平不足,无法将认知资源集中到自我控制行动中去,因而控制能力也会偏弱[24].另外,较低的自我控制水平又会导致网络偏差行为的出现.自控力强的个体可以根据社会规范主动对认知、情绪和行为施加影响,抑制不良反应,从而减少网络过激等偏差行为.反之,自我控制能力的降低,会使个体抵御诱惑、调整自我的能力减弱,因而更易出现网络偏差行为.因此,自我控制在核心自我评价诱发网络偏差行为的过程中起到了“桥梁”作用.
男生以及高年级中职生更易出现网络偏差行为,因而社会各方在进行干预时应该以此为突破点,给予男孩和高年级学生更多的心理上的关切,并在这类群体中多科普网络偏差行为的危害,以便提高网络道德和网络文明意识.由于核心自我评价和自我控制能够影响网络偏差行为,并且二者能够产生联动效应,因此,学校德育教育或心理健康教育应该根据中职生培养特点,有针对性地开设心理课程,着力提升个体自我认同感和控制感.首先,要让学生学会从学业之外的角度看待自我、悦纳自我、发展自我.家长和社会也要给予中职生一定的认可和尊重,让中职类学生生活和学习更有积极性,自身成长更有价值认同.同时,学校和家长也要注意学生控制能力的培养,不仅要从家规家风和校风校纪中严抓严管,还要注重学生个人成长主动性的培养和基本心理需求的满足,激发学生主动控制的意愿和互相监督控制的环境氛围,从而减少网络偏差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