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
“你们都是25岁,为什么会听我的歌呢?我写这些歌时你们还没出生呢。而且你们才25岁,怎么生活有这么多——痛苦呢?”最近,伍佰的巡回演唱会如火如荼,他在演唱会现场的这番发问也让无数年轻人心口一热。
这次巡演,伍佰屡上热搜。网络上流传“别的歌手是全国巡演,伍佰是全国巡检”,因为歌曲传唱度高,每场演唱会都能听到万人合唱,伍佰本人都“插不上嘴”。
从1990年出道至今,30多年过去,伍佰依然是摇滚之王,依然一呼百应。他的听众一代代老去,但永远有人年轻。
关于伍佰在歌坛的地位,有人曾评价他是“闽台的鲍勃·迪伦”“闽人的精神偶像”。
台上的伍佰,永远顶着一头稍显凌乱的长发,扯着粗犷的嗓门,嘶吼着带有严重闽语口音的歌词,激励着每个普通如尘埃的小人物,告诉他们“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人生是长的,生活是难的,所以不拼是万万不能的。伍佰的出现,就是竖起了一杆永远不倒的精神大旗。关于苦难、打拼、爱情、生活,他的歌词总是鲜血淋漓又直面悲伤,让荆棘中的人们听完后充满了力量。
歌如其人,伍佰自己也曾是他激励过的万千大众里的一员。1968年,吴俊霖在中国台湾嘉义蒜头村出生。因为小时候学习很好,每门功课都考一百,加在一起就是五百分,人家叫他“伍佰”,出道的时候,他就用了这个名字。
伍佰家旁边有一家邮局,妈妈想让他当邮差,但伍佰觉得这个工作不酷。18岁,他跟几个同乡决定去台北闯荡。一开始,他住在台湾大学旁边的违建宿舍里,从此真正开始体会底层漂泊的艰难。他参加过歌唱比赛,摆过地摊,在地铁口发“阶梯英文”培训的宣传单,在舞厅当服务员。台南民风淳朴、待人热情,而台北是大都市,人与人之间界限明显、关系疏离。伍佰回忆说,自己来台北很久,才学会去别人家里之前要先打电话,因为台南小子都是随便溜达到别人家就坐下。
一天,在路边盯着电视里的MTV出神的时候,伍佰发现音乐对自己的吸引力是无法抗拒的。于是他辞掉手头的工作,到乐器行打工。从进入乐器行开始,他就花8000台币买了一把吉他,坚持不懈地给水晶唱片投稿。终于,他被“台湾摇滚教父”倪重华发掘。
倪重华回忆说:“我看到台上有个人戴着一副大苍蝇墨镜,穿着紧到不行的裤子……他在台上又唱又扭,有种别人没有的魅力,我跟自己说,‘哇,这是没看到过的!”
签下伍佰时,很多人质疑倪重华,问他为什么会签一个长得像卡车司机的歌手。一头长发,一张“纵横交错”的脸,常常一副墨镜、一身黑皮衣……伍佰的风格的确与很多人对歌手的想象全然不同。他的第一张专辑《爱上别人是快乐的事》,市场反应平平。但当那首石破天惊的《浪人情歌》出世,大家终于看到了他的才华。随着进一步的了解,大家发现,在他那“狂暴”的外表下,竟然深埋了一颗无比温柔浪漫的心。
伍佰音乐的神奇之处,就是一边能唱到街知巷闻,发廊和夜市里都回荡着他的歌声;另一边却不失格调,在文艺青年和文化精英中也有着极高的口碑。
他的咬字带了很重的口音,听起来就土土的,打扮也常常不修边幅。他的歌曲内容,很多都是在唱底层百姓的生活图景,他们的打拼奋斗、他们的困惑失落、他们的有情有义。
《世界第一等》早已成了闽台人民的励志圣歌,《突然的自我》则是酒桌上的首席助兴歌曲,《再度重相逢》也是聚会时烘托气氛的大嗨歌。这些歌,从60后到00后都喜欢,在闹市商场和田间地头响起来都不会突兀,各个年龄、各个地域全部打通,能流行到这个地步,难怪有人发问:伍佰可以类比为台湾的凤凰传奇吗?
同时,乐评界对他的作品也评价极高,在“台湾流行音乐百佳专辑”评选中,他的《浪人情歌》《树枝孤鸟》等专辑都排名靠前。他的音乐风格多元,摇滚、电子、爵士、蓝调、民谣等都有涉猎。在技术上,他自我要求严格。他不去KTV,因为听到那个伴奏音响就会忍不住挑毛病。如果想唱别人的歌,他就和乐队一起现场编排翻唱。2019年,为了精益求精,他专门去美国,将莫文蔚的《一朵金花》重新灌录了一个版本。
伍佰号称“摇滚诗人”。他的《孤星泪》里写“我是一滴远方孤星的泪水/藏在你身上已几万年/所有你的心事都被我看见”;《枫叶》里写“化成了满山和满谷的对你思念/写满了满地和满天的爱的诗篇/咏叹着生命的美丽和世界的无限”……伍佰浪漫美学的巅峰当属《夏夜晚风》:“有你味道的风/就是我还在等待的爱。”
外表粗犷的伍佰心思无比细腻。综艺节目里,他言谈朴素腼腆,一谈起从出道就一直相守至今的妻子,他会害羞得语无伦次。他看喜欢的英国歌手大卫·西尔文的演唱会,刚听第一句,眼泪就不能自控地流下来。
他爱看摔角比赛,最欣赏日本职业摔角运动员武藤敬司,后来还和他结为好友。他说在武藤敬司身上看到了一种“华丽的破坏感”,这一点和自己很像。
他也很爱看书,《挪威的森林》一曲就是他阅读村上春树的证明。他爱看历史类书籍,上综艺节目时曾经专门带了一包著名汉学家史景迁的书,包括《太平天国》等。他出过一本诗集,标题是《我是街上的游魂而你是闻到我的人》。他还热爱摄影,拍了几十万张照片。每到一个城市演出,他都习惯独自去街上游荡,看到触动自己的画面就拍下来。照片多是黑白色调,他的镜头对准的不是那些光鮮亮丽的城市景观,而多是乱乱脏脏的小街小巷、破败的店招、逼仄老旧的建筑,有普通人辛苦讨生活的痕迹。他觉得那些画面中流淌着美与诗意:“摄影对我来说,是一种救赎,通过拍照,我变成了一个活生生、一直有生活的人。这样我写的歌才不会变成外星人的,是大家有共鸣、能懂的。”
真诚,是伍佰音乐的底色。对真实生活的体察和对现实的关照,让他的歌始终充满力量。
1999年,台湾受到金融危机冲击,一夜之间面临到处都是失业、破产、治安动荡的困境。伍佰写下那首《白鸽》:“前方啊/没有方向/身上啊/没有了衣裳/鲜血啊/渗出了翅膀/我的眼泪/湿透了胸膛/飞翔着/强忍着伤/逃离了/猎人的枪……”
同年6月,他把这首歌送给了台湾广三SOGO枪击案的受害者庄嘉慧。9月,台湾遭遇世纪最大的地震,这首歌又继续鼓励着人们前行,“亲爱的母亲/挚爱的朋友/我会坚定/好好地活”。
伍佰的音乐,包容着年轻人的迷茫和中年人的失意,在时代的缝隙里,他看到每一颗破碎的心。每个时代都有一个伍佰,对父母来说,他在小城镇的街头卡拉OK里,对哥哥姐姐来说,在磁带、车载音响里,而对00后来说在电视剧《想见你》里。在伍佰的歌曲里,我们心意相通。
伍佰没有大道理,要说的话都靠唱。如果他兴致好,也许会用他崇拜的艺术给你打个比方:“人生如果没有一个个难关,它就不像一个游戏。你遇到了要怎么解决它呢?要用一个漂亮的办法解决它,打摔角。”
(资料来源:“环球人物”“三联生活周刊”“南风窗”微信公众号,一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