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晨昕
贵州财经大学大数据应用与经济学院, 贵州 贵阳 550025
税收是国家公共财政最主要的收入形式和来源。新冠疫情以来,我国国内生产总值环比和同比增速放缓,财政收入也有所下降,那么应该如何保持我国经济平稳发展,缓解财政压力,增加政府财政收入?目前,我国正逐步开展5G基站建设、大数据中心、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领域的新基建,许多产业通过新基建得到升级,那么数字经济的发展是否能够帮助政府提高税收?上述2个问题需要深入探讨。
影响税收的主要因素有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国家宏观经济政策和税收征收管理能力。从社会经济发展水平来看,数字经济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新动力。据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发布的《数字中国发展报告(2022年)》显示,2022年我国数字经济规模已经达到50.2万亿,占GDP比重达41.5%,数字经济已成为推动高质量和中国式现代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从国家宏观经济政策上看,数字经济事关国家发展大局。从税收征收管理能力上看,数字经济的发展改变了传统商业模式、消费习惯以及就业形态,数字经济的发展对税收管理能力和税收制度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亟待数字技术与税收制度相互融合。
地方税收占比较大的3个税种分别为增值税、个人所得税和企业所得税,而这3个税种归根到底主要依托于人力资本。增值税实行价外税,由消费者承担;个人所得税与个人收入挂钩,人力水平越高相对应的个人收入水平也较高;企业所得税可以通过创新加计扣除,然而企业创新需要人才支持,因此人力资本是推动社会生产力的重要因素。数字经济的不断发展对人才提出了新要求,陈南旭 等[1]研究发现,数字经济能够促进人力资本水平的提升,城镇化进展与产业结构能够帮助数字经济提高人力资本水平。俞伯阳 等[2]研究表明,数字经济时代,信息与通信一方面通过替代效应冲击了低端劳动市场,另一方面通过提升效应提高了对原岗位的技能要求。
目前的研究更多是集中于税制对人力资本的影响,还未有研究从人力资本角度出发,探讨其对地方税收的影响,数字经济、人力资本与地方税收之间是否存在紧密联系还有待探究。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不仅从地方税收出发,还重点关注了地方税收中的主要税种,便于深度探究数字经济对税收的影响,完善税收制度;引入人力资本因素,为地方提高财政收入提供新视角;通过异质性分析,发现数字经济与人力资本在不同地区对地方税收呈现不同影响,便于之后因地制宜完善税收制度。
首先,数字经济的发展推动产业不断创新,加快要素的流动,将商业形态变得多元化,因此数字经济对税收的影响是多元的[3]。一方面,数字经济拓宽和简化了交易流程,使得交易方式更加便捷,提升了商品和劳务的流通效率,增加了增值税税收;另一方面,数字化产业模糊了消费者和生产者的界限,缩短了地区之间的距离,给增值税的征收带来一定的影响[4]。
其次,数字经济发展提供和创造了新的就业岗位,从而影响个人所得税的征收[5],但数字经济发展也为隐形收入的产生提供了场所。
最后,数字经济对企业所得税的影响体现在2个方面。一方面,数字经济的发展对企业提供了新的商业模式与渠道,促进企业创新和改革,从而能够加大企业所得税税基;另一方面,数字经济能够缓解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帮助中小企业缓解资金压力,从而增加企业所得税税基,由此提出以下假设。
H1:数字经济发展对地方政府税收有正向促进作用。
已有文献从税收结构对人力资本的影响与人力资本对税收的影响2方面研究过税收与人力资本之间的关系,税收结构对人力资本的影响主要基于Heckman的研究,他认为人力资本与所得税之间可以通过实物资本产生正向影响。税制制度在激励企业增加固定资产投资的同时也带动企业招聘技能劳动[6],并且能够提高劳动者素质[7]。政策向高科技企业倾斜推动高科技企业的发展,从而提高人力资本[8]。另一方面,人力资本升级并没有降低税收征收成本,反而增加了税收的征收成本[9]。但人力资本能够促进企业创新、制造业机构高级化和产业结构服务化水平提升[10-11],来提高税收。
早期研究提出,教育和受教育年限对人力资本起着重要的作用[12],随着更加深入的研究,发现教育对人力资本的影响并不全面,个人性格、认知能力和非认知能力都是影响人力资本的重要因素[13]。数字化产业不断发展,导致劳动力水平必须相应提高来匹配时代需求[14],成为影响人力资本技能结构的又一因素[15]。另外,数字经济能够推动城镇化进程与产业结构升级,从而提高人力资本水平[16]。因此,数字要素的溢出效应能够提升人力资本[17],鉴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2:数字经济可以通过人力资本红利来影响地方政府税收。
从地理位置来看,我国东部、西部和中部地区之间的数字经济发展存在明显的差异。东部地区有着经济发展、要素资源和基础建设的优势,数字经济的发展较快,而中西部地区数字产业和基础设施较为薄弱,数字经济没有东部地区发展迅速,并且东部地区人力资本水平也相较中西部地区高,因此东部地区更易形成“虹吸效应”,拉大税收差距,由此提出以下假设。
H3:数字经济对地方税收存在明显的异质性。
本文收集了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2011—2021年的数据,其中被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主要来源于各地方统计年鉴与国家统计年鉴。以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这11年的数据为341个研究样本。
被解释变量:地方政府税收(Ytax)、地方政府增值税收入(Yvat)、个人所得税收入(Ypit)以及企业所得税收入(Ycit),将所有税收取对数化处理。
核心解释变量:数字经济(X1)。借鉴俞伯阳 等[2]对数字经济的构建,选取人均邮电业务与人均经济发展水平的交互项表示数字经济的发展水平。
中介变量:人力资本水平(X2)。人力发展水平目前还没有一个统一的衡量标准,借鉴陈南旭 等[1]从国民教育、身体健康与社会保障3个角度出发通过熵值法构建人力资本水平。
控制变量:城镇化水平(Curban),本文用城镇人口与年末人口比值来表示;产业结构(CIndustry),本文通过第二、三产业增加值与GDP的占比来反应产业结构;城市创新(CPatent),用各省申请专利受理数取对数表示城市创新;收入差距(CIngap),本文用城镇地区人均收入与农村地区人均收入比值来表示;开放程度(COpen),本文用实际利用外商直接投资与GDP的比值表示。
表1 描述性统计
2.2.1 基准回归模型
为了验证H1,数字经济对地方政府税收具有促进作用,构建式(1)~(4)。
Ytax i,t=α0+α1X1i,t+θCi,t+γi+δt+εi,t
(1)
Yvat i,t=α0+α1X1i,t+θCi,t+γi+δt+εi,t
(2)
Ypit i,t=α0+α1X1i,t+θCi,t+γi+δt+εi,t
(3)
Ycit i,t=α0+α1X1i,t+θCi,t+γi+δt+εi,t
(4)
式中:Ytax i,t、Yvat i,t、Ypit i,t、Ycit i,t分别表示i城市t时间内的地方税收、增值税收入、个人所得税收入以及企业所得税收入;X1i,t表示i城市t时间内的数字经济发展程度;Ci,t为一系列的控制变量;γi为个体固定效应;δt为时间固定效应;εi,t为随机扰动项。
2.2.2 中介效应回归模型
为了探究H2,在式(1)~(4)的基础上构建式(5)~(9)。
X2i,t=β0+β1X1i,t+θCi,t+γi+δt+εi,t
(5)
Ytax i,t=μ0+μ1X1i,t+μ2X2i,t+θCi,t+γi+δt+εi,t
(6)
Yvat i,t=μ0+μ1X1i,t+μ2X2i,t+θCi,t+γi+δt+εi,t
(7)
Ypit i,t=μ0+μ1X1i,t+μ2X2i,t+θCi,t+γi+δt+εi,t
(8)
Ycit i,t=μ0+μ1X1i,t+μ2X2i,t+θCi,t+γi+δt+εi,t
(9)
式中:X2i,t为i城市t时间的人力资本情况;X1i,t为i城市t时间的数字经济水平;Ytax i,t、Yvat i,t、Ypit i,t、Ycit i,t分别为i城市t时间的总税收、增值税收入、个税收取以及企业所得税收入;Ci,t为控制变量;γi为个体固定效应;δt为时间固定效应;εi,t为随机扰动项。
探究数字经济对政府税收的影响,回归结果见表2。列(1)为数字经济对地方政府总税收的影响,可以看出数字经济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正向影响地方政府税收收入,列(2)~(4)为数字经济对增值税税收、个人所得税税收以及企业所得税税收的影响,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均为正,表明数字经济对增值税、个税以及企业所得税都有促进作用,其中对个税税收的影响更大。
表2 基准回归结果
表3 基于2SLS工具变量法的内生性检验
一方面,两者之间可能存在反向因果的关系;另一方面,遗漏变量也会引发内生性问题。基于此,先通过与杜宾-吴-豪斯曼检验判断解释变量是否全为外生变量,P值小于0.05,拒绝原假设,解释变量不全为外生。为了准确识别数字经济对地方财政收入的影响作用,参考梁晓琴[18]采用互联网宽带接入用户数与每十万人口高校在校生人数作为工具变量,进行内生性分析。回归结果如表 3 所示,在考虑了互为因果以及遗漏变量问题后,数字经济仍在 1%的显著水平上正向激励地方政府税收的增加,这表明数字经济对地方政府税收的正向激励作用是稳健的,H1的结论得到进一步增强。
为了进一步证明研究结果的可靠性和非随机性,分别从改变样本容量、替换解释变量2个角度来进行稳健性检验。第一,替换核心解释变量,参考赵涛 等[19]从互联网发展与数字普惠金融2个方面来构建数字经济发展指标。第二,对各解释变量在1%的水平上进行缩尾处理,摆脱极端值的影响之后回归。稳健性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在替换解释变量之后的回归结果中可以看出数字经济发展能够正向激励地方税收收入并且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与基准回归结果类似。同时,缩尾后的回归结果表明,数字经济对地方税收的边际影响为0.724个单位,分别通过了显著性水平检测。综上可知,H1在稳健性检验中依然成立。
表4 稳健性检验结果
为了探究H2,通过中介效应检验逐步回归三步法来验证。结果如表5所示,其中列(2)~(5)是人力资本红利充当中介变量时,数字经济对地方税收、增值税收入、个税税收以及企业所得税收入的回归结果。结果表明,就人力资本水平中介变量而言,数字经济对人力资本水平在5%的显著水平上为正,进一步检验可知,数字经济与人力资本水平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促进地方税收,其中中介效应分别为2%。由此可得,数字经济可以通过提升人力资本水平从而提升地方总税收。
表5 中介效应回归结果
为进一步探究三者之间的关系,将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分为东部、中部以及西部进行分组回归,表6为回归结果,结果表明:数字经济、人力资本水平对地方政府税收的影响存在异质性。其中列(1)~(2)为东部地区与中部地区的回归结果,数字经济发展均能够显著正向影响地方政府税收,人力资本水平会阻碍地方政府税收,可能原因为东、中部地区数字经济水平发展相对较快,数字经济优势对地方税收的促进还能够进一步得到发挥,而东、中部地区的人力资本水平相对较高有可能会导致一些避税行为的滋生。列(3)为西部地区回归结果,人力资本水平会显著促进地方政府税收,而数字经济会抑制地方政府税收,可能原因为西部地区由于数字经济的发展会模糊消费者与生产者之间的界定,对征税产生一定的困难,其次,数字经济改变了空间布局,生产要素与消费之间的空间距离减小,由于西部地区发展相对落后,人力资本水平的提升能够带动西部地区的消费,从而带动地方税收。
表6 异质性分析结果
第一,面对疫情挑战下的财政困境,地方政府应不断加深对数字经济的运用,扩大数字经济的服务范围,扎实推进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具体而言,要合理规划基础设施建设,改革税务部门体制,加强税务系统与数字化技术相结合,实现“以数治税”,完善现有税收体系,提升税收治理数字化水平,实现数字经济与地方税收良性循环。
第二,提升当地人力资本水平,通过政策福利来加大人才引进力度。内生增长理论也提出教育、科技进步能够推动经济增长,从而提高税收。并且高水平人才收入水平普遍较高,从而带动消费尤其是高档商品消费,进而带动地区的税收收入。完善个人所得税征收制度,扣税前应当考虑纳税人前期的人力资本投入以及对子女教育的指出,短期来看虽然这样会减少对个人所得税的征收,但长期来看能够促进当地人才培养提高人力资本水平,从而提升税收。
第三,要因地制宜建设数字经济发展,对东部与中部地区要多措并举的发展数字经济,弥补地方发展劣势,利用帮扶措施,引进高端人才,加强基础网络建设,推动地方数字经济发展,切实让数字经济对地方发展添砖加瓦。与此同时,对于西部地区,要对数字经济发展中存在的弊端和问题进行防范和治理;数字经济带来的产业与技术升级也为西部地区吸引大量人才,政府也要切实保障人才的社会福利,避免人才流失。
税收作为重要的财政收入来源,其对地方建设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数字经济的不断发展也从多方面对地方税收产生影响。首先,数字经济的发展本身就能够促进地方税收,数字经济作为新的经济发展赛道,从各方面提高城市经济来带动税收;其次,数字经济最直接的作用就是带动人力资本,而税收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也同样是人力,所以数字经济能够通过人力资本来影响地方税收。笔者通过实证分析认为,加强数字经济建设能够通过影响人力资本从而提升地方税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