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户集中程度、外部审计与现金股利

刘新琪

(西安石油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 西安 710065)

当今以供应链为主导展开的市场竞争中,高度客户集中程度会对下游企业的经营风险产生一定影响,因此企业越来越注重顾客的需求,并将满足顾客的需求作为提升公司价值的一种重要手段。现金股利作为传递企业经营业绩良好的重要手段,是维护资本市场稳定的重要工具,而客户集中程度通过影响企业经营风险和经营业绩,既有可能带来风险效应,也可能给公司带来治理效应,最终影响公司的股利分配。

当企业处于高度客户集中程度,出于维系与重要大客户维系关系的目的,会提高盈余管理的可能性,会出让利润或者提供专用投资,甚至提供延期付款、贷款等服务,进而致使产生经营风险。客户风险效应会增加掩盖公司经营业绩的不良信息的可能性,从而降低外部审计质量,同时公司为预防经营风险会倾向于保留较多的现金,进一步减少现金股利支付水平。此外,客户集中度越高,企业经营稳定现金流就越多,企业会计信息透明度就越高,外部审计质量就越高,进而关键大客户就能起到更好的外部治理效应,替代现金股利的治理效应,从而降低公司的股利支付意愿与水平。鉴于此,选取2016-2020年A股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探究客户集中与现金股利支付水平的关系以及影响机理,并探究外部审计质量对客户集中度影响现金股利的影响机制。

1 文献综述

1.1 客户集中度

大客户存在监督、风险效应[1],顾客集中不仅有利于供应链整合,提高经营业绩,而且可以减少审计风险和融资风险,向市场传递良好经营的正向信号。通过加强供应链整合,可以促进企业与顾客的信息交流[2],从而提升库存管理效率,增加应收账款回收率,进一步提升公司业绩[3]。同时供应链的稳定性有助于减少公司的融资成本,高客户集中度的公司更容易得到信贷,从而减轻资金限制,减少运营风险[4]。当公司面对的不确定因素增大时,大顾客出现可以提高公司的运营业绩,减少运营风险,影响资产成本结构[5],从而提高股市业绩[6]。大客户对稳定供应链、提高公司盈利稳定性具有积极作用,而高质量大客户能够通过良好信誉,向资本市场传递正面信息,进而提高公司经营绩效,并为收入提供保证[7]。然而,高客户集中度同时也会导致公司经营风险增大。高客户集中度的公司会通过掩盖真实财务数据[8],有选择性地向市场公布经营状况良好的正向信号,同时客户集中程度越高,公司聘请小事务所审计的可能性就越大,审计独立性也就越差,审计专业胜任能力也就越不充分,进而致使审计信息质量下降。

1.2 现金股利

公司采取的红利政策能够把公司的外部经营、财务等相关讯息传达给投资者。公司的股利分配水平越高,就越能向外部投资者传达公司的经营情况;而较低的股息,会使投资者对公司的未来经营信心下降[9]。发放现金红利能够有效减少公司与外部投资者信息不对称,将利润状况良好的信息传递给外部投资者[10],因此,持续稳定的现金分红制度能够有效抑制企业自由现金流量,降低过度专用性投资,从而有效发挥现金红利的激励作用,进而改善企业的投资效率[11]。此外,现金红利是提高利润透明度的有效途径[12],能为审计人员提供盈余质量信息[13],有效保护投资者的投资效率[14]。但是由于在中国现金红利不仅没有明确的信号传递作用,反而有被控制股东利用进行利益输送的风险[15],同时市场也将现金股利视作公司价值下降、股价下跌的负面消息,中小股东也倾向于退出投资,进而致使股利折价[16]。

1.3 外部审计质量

从审计客户特征角度分析,审计对象的规模程度、公司的业务规模越大,经营业务越复杂,审计师也就越不易发现重大错报风险,也就是说企业需要的专业胜任能力更高的注册会计师进行审计[17];公司治理程度良好,公司治理程度越高,企业会更倾向于选择独立性更强、专业胜任能力更高的审计师,向外界传递出公司经营状况良好、财务报表信息含量较高的正向信号,借此提高审计质量[18];代理问题的冲突越多,委托代理问题越复杂,企业对高质量外部审计的需求就越高[19]。从客户集中度角度分析,集中程度越高,企业对披露信息的不利影响的顾虑就越高,因为信息披露程度过高意味着核心信息被竞争对手利用的风险程度就越高,而审计师在实施审计程序时不可避免地面对严重的信息不对称和会计信息披露程度不高的问题,严重降低审计质量。

2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随着市场竞争的中心已经转向了供应链竞争,各大下游厂商都希望能与上游顾客保持长久的依赖关系。而顾客集中度的高低,通过经营业绩影响到审计人员的重大错报风险和可接受检查风险评估,审计师通过权衡企业经营业绩和内外部经营风险,合理评估重要性水平,基于成本效益原则控制审计程序和证据数量的充分性,通过审计效果和审计效率影响外部审计质量,最终影响现金股利支付水平。通过向外部投资者传达公司经营状况,可以有效降低公司与资本市场之间的非对称性,从而使客户集中程度在一定程度上取代了现金红利的信号传导效果,从而降低股利分配。企业内部的金融风险也会导致企业间的交易关系不稳定,因此核心客户往往会通过强大的议价和支配地位,强迫其及时披露高质量的财务报表,从而有效地改善被审计企业的外部审计质量。对于外部投资者来说,稳定的重要顾客是一个公司运营情况的重要信号,意味着企业能够保证稳定的现金流入。此外,当公司的营销对象基本集中在少数几个关键大客户时,其对主要客户的依赖性很强,一旦与重要客户的合约关系破裂,则很容易陷入销售经营的困境,因此企业也愈易减少现金红利的发放水平。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1:客户集中度与现金股利支付水平呈现负相关关系。

审计人员在进行风险评估和实施审计程序时,不可避免地要考虑到企业与顾客的密切程度,并将客户集中度纳入审计程序和审计证据的考虑范围之内。事实上,企业内部供应链一体化作用可以减少审计风险,减少审计工作量,减少审计成本[20]。客户集中程度的高低不仅影响经营决策和企业绩效,同时也伴随着经营风险和审计风险,进而影响会计师对财务报告的审计质量。一是在经营业务相对集中的被审计单位,审计人员由于业务处理类型较为相似,更易把握业务流程,有利于积累识别客户财务报表风险的审计经验,进而有效促使外部审计质量的提高。二是客户集中度高的公司存在盈余管理动机,致使虚高经营利润,粉饰财务报表,进而降低会计信息透明度,增加重大错报风险,因此企业的财务报表信息质量较低,重大错报风险的出现概率会更大,企业选择独立性较低、容忍盈余管理程度较高的小会计师事务所进行审计的可能性增加,进而影响外部审计质量。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2:外部审计质量与顾客集中程度呈负相关。

企业的顾客集中程度越高,其与主要顾客的合同关系一旦中断,很可能会导致销售困难,从而增加企业营销成本和经营风险。当企业的客户集中程度高时,会出现专门的资产投资所产生的财务风险,因关键客户信息认证效应,审计对象的重大误报风险将增加,此时审计人员将会调低审计重要性水平,进而降低审计信息披露质量[21]。企业也倾向于持有大量的现金,为应付未来可能出现的财务危机,因此拥有高供应商或客户集中度的公司往往现金股利支付水平很低甚至为零。同时,高质量的外部审计既可以有效地改善财务报表的质量,又可以有效地约束公司的投机行为,增加财务报表的信息含量。而代理成本的公司更倾向于选择独立性较高、专业胜任能力较强的注册会计师事务所进行审计,以提高审计质量。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3:外部审计质量越高,客户集中度与现金股利的负相关关系越显著。

3 实验设计

3.1 样本选择和数据来源

选取2016-2020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作为样本,并剔除金融业类上市公司、ST或*ST类上市公司和相关数据缺失的上市公司,其中数据均来源于国泰安数据库,同时缩尾处理连续变量。

3.2 模型设定与变量定义

3.2.1 解释变量

研究重要大客户对于现金股利支付水平的影响程度,用财务前5名顾客的销售额占比衡量客户集中程度(CLIENT),其销售占比愈高,说明顾客集中度愈高。

3.2.2 被解释变量

采取当年度支付现金股利占净利润比重衡量现金股利支付水平(PAYOUT),现金股利支付占比越高,表明现金股利支付程度越高。

3.2.3 中介变量

借鉴刘斌和王雷[22]的研究,利用下列模型估算可控制应计利润,并将其绝对值用作外部审计治理的代理变量,记为BSDA。操控性应计利润的绝对值越大,反映出盈余质量越差,外部审计质量也越差,其计算公式为

ACCRi,t/TAi,t-1=α1(1/TAi,t-1)+
α2(ΔREVi,t-ΔRECt/TAi,t-1)+
α3(PPEi,t/TAi,t-1)+α4(CFOi,t/TAi,t-1)+
α5DCFOi,t+α6[(CFOi,t/TAi,t-1)×
DCFOi,t]+FirmFixedEffect+εi,t

(1)

式中:TA为总资产;ACCR/TA为总应计利润;REV为主营业务收入;PPE为固定资产原值;CFO为经营现金流量;DCFO为虚拟变量,当CFO为负时为1,反之为0;FirmFixedEffect为双向固定效应;ε为误差项。将财务数据加入分年度分行业回归模型(1)中,得到回归残差的绝对值即为可操控性应计利润(ACCR)。

3.2.4 控制变量

控制企业规模、资本结构、净资产收益率和客户风险倾向等变量,具体定义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

3.3 模型建立

为检验H1,构建如下基准回归模型:

PAYOUTi,t=α0+α1CLIENTi,t+Controli,t+
FirmFixedEffect+εi,t

(2)

式中:PAYOUT为现金股利支付水平的衡量指标;CLIENT为审计市场集中度的衡量指标;Control为控制变量,涵盖企业规模(Size)、资本结构(Lev)、净资产收益率(Roe)、客户风险倾向(Loss);α0为常数项;α1为回归系数。其他变量定义与模型(1)一致。

为检验H2、H3,构建如下中介效应模型:

BSDAi,t=β0+β1CLIENTi,t+Controli,t+
FirmFixedEffect+εi,t

(3)

PAYOUTi,t=γ0+γ1CLIENTi,t+γ2BSDAi,t+
Controli,t+FirmFixedEffect+εi,t

(4)

式中:BSDA为外部审计质量的代理变量;β0、γ0为常数项;β1、γ1、γ2为回归系数。其他变量定义与模型(2)一致。

4 实证结果分析

4.1 变量描述性统计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2。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

由表2可知,客户集中度(CLIENT)的最小值为2.030,最大值为90.890,标准差为20.390,可见各上市公司之间的客户集中度存在较大差异。现金股利支付水平(PAYOUT)的最大值为0.124,均值为0.023;外部审计质量的代理变量(BSDA)的最大值为0.346,均值为0.063,标准差为0.060,可见各上市公司之间的现金股利支付水平和外部审计质量差异较小。

4.2 多元回归分析

模型多元回归结果见表3。

表3 多元回归结果

由表3第(1)列可知,客户集中度(CLIENT)与现金股利支付水平(PAYOUT)在1%水平呈现显著负相关关系,支持了H1。其原因可能是在股利支付决策中,客户集中程度的治理效应大于风险效应,关键大客户充分发挥非财务利益相关者的治理效应,监督供应商的日常运营和业绩稳定性,一定程度上替代了现金股利支付水平传递的经营业绩良好信号。

由表3第(2)列可知,客户集中度(CLIENT)与审计质量的代理变量(BSDA)在1%水平呈现显著正相关关系,支持了H2。其原因可能是过高市场集中程度就意味着企业高度依赖大客户,迫使企业维系与大客户的亲密关系,出现降低销售价格,甚至出现让利等行为,加大企业的经营风险,同时高层粉饰财务报表的动机也会提高,进而降低审计质量。

由表3第(3)列可知,根据模型4,加入审计质量的代理变量(BSDA)后回归系数仍显著,支持了H3。可见顾客集中程度会通过审计项目设计的合理性、审计证据的充分性与恰当性、审计结果的合理性和适用性,影响审计质量,进而影响企业现金股利支付水平。此外,随着公司和投资者的信息不对称程度增大,投资者对外部审计信息的需求也会增加,因此,企业也会倾向于通过派发现金红利来传达公司的运营情况,此时客户集中度对于现金股利信号传递作用将更具替代性。

4.3 稳健性检验

选择每股税前现金股利(PAYOUT2)代替被解释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实证结果发现现金股利支付水平与客户集中程度呈现显著负相关,即企业客户集中程度越高,股利支付水平也就越低,仍与上述结果相符。

5 研究结论与建议

运用信号传导理论和委托-代理理论,对2016-2020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进行了实证分析。结果表明:客户集中度与公司的现金股利明显负相关;对于高顾客集中度的公司,应该在确保高质量审计的前提下,对现金股利支付水平进行适当控制。从客户集中度的角度来看,大客户会增加公司的财务风险和经营风险,而公司会更倾向于持有更多的流动资产以应付风险,从而减少现金股利支付水平;通过对顾客集中治理效果的分析,发现顾客集中可以有效地降低管理者的投机心理,减轻代理问题,改进公司治理环境,优化公司的生产、经营活动,创造更高的利润和绩效;但是,从公司治理效应的角度分析,在信息高度不对称的情况下,股东通常会要求提高股利,从而减少企业自由现金流,抑制管理者投机行为,尤其是在顾客和供应商集中的情况下,企业应更注重会计信息披露质量,以满足大客户和供货商的需求。

基于以上研究结论,提出以下建议。

1)综合考虑客户集中信息,寻求正向效应最大化。在评估公司财务政策时,投资者应充分考虑上市公司的客户结构,注意客户集中包含的信息价值,并据此预估其现金股利分配情况,综合考量投资收益性,以寻求客户正向效应最大化。尽管有研究表明大客户对公司的监管治理效果优于风险效果,但这并不意味着公司在其他的财务决策中也占有绝对优势,所以在进行投资决策时,仍须充分考虑到大客户的存在,同时兼顾公司治理与风险利益的关系,以寻求客户正向效应的最大化。

2)构建合理稳定客户体系,提高市场议价能力。高度客户集中程度会向外界传递企业经营状况良好的信号,从而取代股利分配,致使公司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公司的现金分红或降低了公司的现金分红。上市公司也应该通过提供高质量产品服务、及时更新换代产品等方式着力构建合理、稳定、分散的客户体系,降低对关键客户的依赖程度,从而在交易中拥有更高议价能力和谈判能力。

3)监管股利支付程度,刺激现金股利发放。股利政策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中小投资者利益保护程度或者投资回报率,但是股利支付的交易费用对于个人小股东而言,使得其领取现金股利时增加了成本,对于上市公司而言,一定程度增加了融资成本。因此,为规范上市公司的现金股利政策,针对多年不实施现金股利分配的公司,监管部门应为机构投资者设置限制条件;对于稳定性合理分红的公司,监管部门可以在其涉及再融资、重组、并购等市场准入条件时给予优惠性待遇,进而更大程度刺激上市公司发放现金股利的积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