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冲突与乡情隐现

摘" 要：叶周的中篇小说创作大多关注现实，呈现出其深入的思考和对于人类命运的介入。叶周先生以媒体人的敏感与深刻，在编织引人入胜的故事中，表达其深刻的发现与深入的思考。叶周的中篇小说创作精心地描述与展现不同文化的碰撞与交流，意在追求东西方文化的互补与交融。叶周先生中篇小说的主角都是华人，常常与其故乡上海相关，甚至常常设计让主人公返回上海，思乡之情隐现在其小说的字里行间。叶周先生是一位充满乡愁的思想性作家，乡情在他的中篇小说创作呈现出独有的追求与价值。

关键词：叶周；中篇小说；文化冲突；乡情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677（2024）5-0090-05

美国华文移民作家叶周，1958年出生于上海，大学毕业后曾任上海影协《电影新作》杂志编辑、副主编，后去上海电影制片厂做电影剧本策划。1989年31岁时叶周赴美留学，学习电视制作专业，硕士毕业后投身电视行业工作，从电视摄像、剪辑、导播，到制作人和总编辑，也客串过主持人。叶周定居于美国洛杉矶，曾兼任北美洛杉矶华文作家协会的副会长。2001年叶周出版长篇小说《美国爱情》，2014年出版长篇小说《丁香公寓》。还出版散文集《文脉传承的践行者》《地老天荒》《城市历史中的爱情》《伸展的文学地图》等①。《美国爱情》描述了美国华人的爱情变质、夫妻反目的生活，呈现出海外华人生活的坎坷、情感的复杂。《丁香公寓》描写上海丁香公寓里的故事，展现出历史记忆与时代嬗变。

近些年来，叶周先生的创作大约分为非虚构文本创作和中篇小说创作，前者大多以其父亲叶以群为主，在寻觅父亲的历史足迹中，再现历史的场景与故事；②后者大多以其在异国他乡生活中见闻，营构成悱恻婉转的异域故事，凸显出文化的冲突与乡情的隐现③。叶周先生在梳理其近些年的文学创作时说：“一个作者站在现实的土地上，他的作品可以关注现实，也可以眺望历史，不论侧重于哪一个方向，都必然加进自己的思考，加进自己对于人类命运的介入。”④或者可以说，叶周先生的非虚构作品大多眺望历史，其中篇小说创作大多关注现实，都呈现出其深入的思考和对于人类命运的介入。

一

叶周先生在谈到其中篇小说创作时说：“我用一个新闻人的目光对社会进行关注，同时，我所具备的文学的眼睛又导引着我看见了比新闻所能探究到的深藏于事件之中的人的性格变异。通过文学想象，对新闻事件中的人物命运进行探究，构筑起这些社会事件的文学空间……”⑤赴美三十多年的叶周先生，曾任职于美国公共电视台制作人、导演，任澳亚卫星电视台（澳门）总监制、总制作人，任美国洛杉矶KSCI-CH18电视制作人，策划创办了全美直播华语新闻节目。作为一位长期在新闻媒体工作的媒体人，叶周先生显然十分关注重大事件热点问题，从中探究不同文化的冲突：战火导致中东难民的群体性出逃、种族歧视导致的冲突、留学生遭抢劫致死、去美国生孩子获得美国国籍、“911”灾难导致的悲剧等等，叶周先生以媒体人的敏感与深刻，在其编织的引人入胜的故事中，表达其深刻的发现与深入的思考。

小说《布达佩斯奇遇》以美国华裔女记者邵向群和女儿苏菲亚，她们从洛杉矶来布达佩斯，计划转乘火车前去维也纳，却邂逅了欧洲中东的难民潮，火车站所有班次的列车全取消，迫使她们滞留布达佩斯。火车站变成了难民的大本营，她们在越来越多的难民中，发现了一位披着黑色头巾、身穿黑色袍服的中东母亲，带着一个七岁的儿子和两个更年幼的女儿。邵向群“她身为一个记者，对社会事件素有浓烈的兴趣”，母女俩给中东母子赠送食物与饮用水，还去给发烧的女孩买药送药。中东母亲是中学英语教师，老家打仗了，家被毁了，丈夫被炸死了，她只能带着孩子出来逃难。“有消息，德国要关门，一定要早一点进去。”中东母亲绝然而然地让七岁的儿子跟随几位年轻难民徒步去德国，她守着生病的女儿，也许她再也见不到儿子了。小说以华裔女记者邵向群的视角叙写故事，写出了战争给人们带来的摧残与灾难，写出了世界动荡中个人难以把控的命运。叶周先生说：“我从他们的神情中可以感受到战争的残酷性。战争、和平、民族和个人的命运这些宏大的命题，在瞬间都那么具体地呈现在我面前。”⑥在小说中，在邵向群和苏菲亚母女俩身上，呈现出文化的不同与冲突。“母女俩有完全不同的经历，她自己在中国下过乡，父母辈在政治运动中吃过苦，到了国外也是从最底层打工挣钱读书，然后改变命运。女儿生在旧金山，出生后离开美国回过上海，去过中国各地旅游。”小说中在苦难中成长的邵向群，与在温爱中成长的苏菲亚不同。邵向群可以面对苦难时临危不惊，可以始终想着帮助更艰难的中东母子；苏菲亚面对突如其来的苦难十分焦躁，她的内心是“苦没来之前，先让我好好享受一下”。邵向群想可以让苏菲亚切身了解一下美国之外人们的生活；苏菲亚觉得控制不住场面的匈牙利警察太无能，“美国的警察可没那么客气”。作家让邵向群和苏菲亚母女俩走进“恐怖博物馆”，在了解历史的苦难与悲惨中，增强了苏菲亚承受与应对苦难的能力，她也从拒绝中东男孩碰她的iPad，到将iPad赠送给离开母亲奔赴德国的中东男孩。

小说《肤色》讲述了中国留学生曾凯莉参加了姐妹会的故事，她在校园文化节中唱一首黑人歌后蕾哈娜的歌，她把自己化妆成了黑人，却遭到了黑人学生们的斥责，甚至引起社会的反响，惊动了各大媒体，爱丽斯被姐妹会除名了，姐妹会也受了牵连被停止活动。小说在美国留学生校园生活的描写中，既呈现了曾凯莉对于黑人文化的隔膜，也生动展现了中美文化的差异。小说设计了两位祖籍都是上海的同居一室的女学生，“爱丽斯生在美国，曾凯莉从上海来留学”，“爱丽斯和凯莉这一对长着中国脸的女孩，从外到内都有许多不同”。黝黑的爱丽斯和白净的曾凯莉在饭桌上差别明显，爱丽斯喜欢意大利面、汉堡、三明治等西餐，曾凯莉喜欢鸭脖子、鸡脚和臭豆腐等中餐。爱丽斯组织了一个募款组织，把所得的资金捐献给无国界医生组织。曾凯莉申请参加姐妹会，受尽了受罚喝酒考验和被扔番茄的折磨。两个家庭父母对待女儿完全不同，爱丽斯知道：“凯莉的父母为她安排好了一切，甚至什么时候谈恋爱，跟怎样的人谈恋爱都要过问。自己的父母却很少管她，除了告诉她要学一个以后可以找到工作的专业，其他的并不过问。”曾凯莉演唱黑人歌后蕾哈娜的歌，她准备把脸抹黑，表达向黑人女歌手致敬。爱丽斯却告诫说在美国涂黑脸扮成黑人，是对非裔的不尊重和侮辱。没有听爱丽斯告诫的曾凯莉抹黑了脸上台演唱，演出后遭到了众多非裔学生的斥责，“第二天，电视和报纸开始报道，演出变成了一场种族危机”，曾凯莉甚至需要戴假发墨镜才敢走进校园。曾凯莉被姐妹会开除了，姐妹会也受了牵连被停止活动。小说在两个同为上海籍的女学生身上，凸显了文化的不同与冲突。

小说《谋杀者的逻辑》以探究中国留学生陈晓曦被杀害原委为主要事件。陈晓曦是德克大学电子工程系四年级学生，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他给女友劳拉过生日，去法式西餐厅吃饭，钱包里仅剩了五元，送女友回宿舍后，凌晨一点半开车返回宿舍，遇到三个想抢劫加油费的墨西哥移民的后代，以为中国人一定有钱，因没有抢到钱，要抢他手机，他死都不松手，他们用棒球棒狠揍了陈晓曦，颅骨破裂的陈晓曦死在自己住处。网络上出现了《富二代炫富，频繁成为抢劫攻击目标》武断不实的网文，抓住陈晓曦开宝马车大做文章。其实他父母都是工薪阶层，他开的宝马车是二万多元的二手车。小说还讲述了一位富二代留学生的悲凉故事，留学生妮娜是有钱的富二代，父母把她送到美国洛杉矶来读书，她在美国住豪宅开豪车，在寂寞中结识了关小姐，她是赌场的公关小姐，一步步地把妮娜拉进赌场的无底深渊，妮娜开始豪赌，她已经输了一百万，把房子抵押出去了，走投无路的妮娜准备回国了。小说以制作人靳一峰、记者兼主播郭小羽、摄像师艾瑞克组成的新闻部采访小组，探访追踪陈晓曦被害的过程和原委，小说在靳一峰、郭小羽与美国人摄像师艾瑞克关于富二代的争论中，表现出文化价值观的不同与冲突。靳一峰认为富二代没有原罪，他们消费父母的财富无可指责。艾瑞克却认为富二代中的一些人的行为造成了负面社会效应。郭小羽认为他们的消费带动了美国经济，艾瑞克却认为他们来了影响连美国人的生活质量，改变了社会的价值标准，其中许多财富还有来源是否合法的疑问。靳一峰指出陈晓曦被套进了对富二代既定看法的框架中，他活着的时候由人会羡慕妒嫉，他死了人们指责他自食其果。

叶周先生在谈到自己的小说创作时，坦承说他小说中的人物始终身处两种文明的交流和碰撞之中，“这些人物的经历和故事正是两种文化遭遇时发生的撞击，因为来自不同的文化环境，于是必然产生碰撞，或许是电闪雷鸣，也可能是和风细雨。这些过程那么值得我去细心揣摩，其中深埋在人们心灵里的那种微妙关系更是小说最善于表现的”⑦。叶周先生在中篇小说创作中精心地描述与展现不同文化的碰撞与交流，呈现出其作品的丰富与深邃。

二

叶周先生在谈到其创作时说：“如果说我的小说以我所窥之一斑——邂逅的某些场景和细节为起点，最后孵化出来支撑起整篇小说——全豹，显然许多故事中的情节来自我的想象和虚构，可是这些想象和虚构的依据却是我所窥见的最真实的‘一斑’。”⑧叶周先生在敏锐的生活观察中，捕捉到生活之一斑，经过想象和虚构，从而努力再现生活的全豹。

小说《线人》讲述哈尔滨的按摩女黛布拉与顾客戚同梧有染、怀上孩子后被有妇之夫戚同梧送去洛杉矶的华人月子中心生产的故事。月子中心遭到警察的突击搜查，月子中心负责人顾赛菲成为主要审查对象，列为证人的孕妇们至法庭审理结束都不能私自离境回国。生下儿子的黛布拉偷偷买机票回国，在机场被阻止。黛布拉的罪名是签证欺诈和欺诈福利，探员让她当线人给律师翟大卫下套，给了她录音笔和窃听器。黛布拉向律师翟大卫提出办理回国事宜，翟大卫提出需要五千美元，在黛布拉的作证中，翟大卫被判刑五年，吊销律师执照。月子中心负责人顾赛菲被判刑八年，没收财产。黛布拉终于回到了哈尔滨，她发现戚同梧变了，努力与她保持距离，他说他的几个朋友都栽了，朋友的情人做了卧底，他开始防备做过线人的黛布拉。小说通过对于寄居美国月子中心的按摩女黛布拉被迫当线人的遭际，既写出了美国法律界的阴暗面，也突出了做小三的尴尬处境与可悲结局。小说描写黛布拉在美国的尴尬与不适：“黛布拉刚来时，孤身一人，身边也没有人陪，当地也没有什么熟人，时常显得形单影只，闲时就和临屋的孕妇聊聊天。”小说写黛布拉终于回到哈尔滨，在街上逛了一个晚上：“在美国孤独得都快发疯了，放下行李已是傍晚，她背着孩子就上中央大街逛街去……在洛杉矶哪里见过这样的建筑和灯火辉煌？那儿简直就是一个大乡村……”在异国他乡的寂寞孤独，回到故地的如鱼得水，写出了两种处境两种生活两种心境。

小说《遗落在纽约》以纽约“911”惨剧为背景，在寻找失踪了中国留学生辛芝蕊的过程中，写出了中国女留学生的求学生涯和在美国公司任职的艰难。小说以不同人物视角，讲述了辛芝蕊的故事：辛芝蕊举止端庄，身材颀长，容貌生动，她在出国前逃离了一桩不幸的婚姻，她对爱情已经绝望，是一个爱情的悲观主义者，她常常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二房东彼得常常讨好她殷勤有加，未获得青睐；新闻系的研究生商雨量开车带她去旧金山，在海湾大桥上遭遇了地震侥幸逃脱，虽然使他们之间的关系亲近了，却并未获得辛芝蕊的芳心。辛芝蕊忽然离开了柏克莱大学，她在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本科毕业，又读研究生课程。她在导师的推荐下去世贸双塔上的大公司实习，后来在该公司留任，却遭到男上司大肚腩的性骚扰，她让重逢的商雨量假扮男友，却没能打消大肚腩的非分之想。她去人事部门投诉大肚腩，却没有告倒大肚腩，她的职位反而被取消，她被迫离开了原来的公司，加盟了另一家公司，她在“911”惨案中消失了。小说以一位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公司职员美国人查理描述美国公司的文化：“美国公司的文化，互相见面都很客气，打招呼，互相赞美。其实嘴上说的并不是心里想的。但是在工作问责方面，互相从不谦让，不会代人受过。职责权限划得很干净，不是自己的事，不会去操心。对于个体的积极性，创造性不是很鼓励。”道出了美国文化的某些真实。

小说《相约上海》以怀旧的方式讲述了一个难以释怀的罪孽的故事：在美国的父亲佟方志带女儿佟梅梅返回上海寻旧，佟方志向女儿讲述了与妻子离异的原委。佟方志的母亲原先在一所中学里教书，忽然被调去新疆支边，可是她的身体一直不好，突发急病过世了。后来他从原任该中学教务主任处，了解到最初是母亲的同事陆平去新疆支边的，陆平却告发佟方志的母亲对某位领导不满的话，去新疆支边的名额就落到了佟方志的母亲身上。佟方志婚后了解到岳父就是当年告发母亲的陆平，在与岳父当面证实后，他给妻子留了一封信，离开了妻子在外租房，后来与妻子离异去了美国。佟方志对女儿说：“其实我对她的感情没有变，可是我没有办法和伤害过母亲的岳父共处一个屋檐下。”小说设计了乖巧的女儿，悄悄安排了离异的父母在公园里聚会。小说中的佟梅梅十多岁时去美国上学，在美国那样的环境中成长，直至获得了商学院硕士学位。父亲佟方志谈及日本电影《楢山节考》，说主要讲了日本古代信浓国寒村老人由家人背到深山野岭等死，女儿佟梅梅却认为电影讲了人的本能和人的欲求，“人不管是富是穷，生活中都少不了食色性”。呈现出父女之间不同的文化观念与生活态度。

叶周先生在谈到其在另一块土地上的笔耕时说：“文化有其传承力和影响力，我们虽然客居异乡，但这个异乡是一个文化融合的国度，这是我们的幸运。如何能够发扬自己文化的优势，与西方文化互补、交融，这才是人类文化的最高境界。”⑨叶周先生的中篇小说写出了不同文化的冲突与碰撞，意在追求东西方文化的互补与交融，这也是叶周先生向往的人类文化的最高境界。

三

自小生长在上海的叶周先生，31岁离开上海赴美留学，在美国34年。叶周先生在谈到海外华文文学创作时说：“或者是一种历史的重现，到了当代的海外华文写作者，许多常年身居异乡，却不会忘记曾经耳濡目染的母国文化，思乡之情殷切。”⑩叶周先生的思乡之情隐现在其小说的字里行间。

叶周先生中篇小说中的主角都是华人，他们大多是从中国大陆赴美的留学生：《布达佩斯奇遇记》中的记者邵向群，到美国从最底层打工挣钱读，然后改变命运。《肤色》中的曾凯莉到美国学习电脑专业的游戏设计。《谋杀者的逻辑》中国留学生陈晓曦，是德克大学电子工程系四年级学生。《线人》中的黛布拉是从哈尔滨到美国生孩子的孕妇。《遗落在纽约》中的商雨量、辛芝蕊是在美国求学的中国留学生。《相约上海》中的佟方志是离异后赴美的中国人。叶周先生小说中的主人公常常与其故乡上海相关：《布达佩斯奇遇记》中的记者邵向群在上海长大，在上海“文革”时期，也曾经忍饥挨饿，后来去美国留学。《肤色》中的两个女孩，祖籍都是上海，虽然爱丽斯生在美国，曾凯莉从上海来留学。《相约上海》中的佟方志、佟梅梅父女，自小在上海生活。

叶周先生曾深情地写道：“去国二十多年，时常回到故乡上海，90年代后的上海越来越像一个中国的窗口，它的灯光永不熄灭，让世界看中国的繁荣。”{11}叶周先生在小说中甚至常常设计让主人公返回上海，在对于主人公返乡的所见所闻中，呈现出其乡情的隐现。小说《肤色》中曾凯莉邀请爱丽斯去上海玩，住在曾凯莉家。“上海的市区生活真的跟洛杉矶的大乡村生活不一样，这里人气高。”早饭吃粢饭、大饼和油条、豆浆，在外滩英式大厦顶层的米其林餐厅观赏外滩、黄浦江景色，在上海大剧院观摩鼓舞团演出，在字里行间隐现出浓浓的乡情。小说《相约上海》更是一篇怀旧的乡情小说，作家将人物与故事都置于上海背景中，让父亲佟方志带女儿佟梅梅返回上海寻旧，他们涉足之地都蕴含着作家的生活记忆与情感蕴蓄：西班牙风格洋房的名人故居，南京西路附近美琪大戏院的咖啡馆，咖啡馆对面住着文艺界人士的居民楼，灯火辉煌的南京路，名为6号车间的怀旧餐厅，城市西区的一个老住宅区，街心花园的儿童乐园，小说在“相约上海”的怀旧故事中，呈现出了作家浓浓的思乡之情恋乡之情。

法国作家加缪提出作家的思想与乡愁的关联，他说：“要思想首先需要创造一个世界（或者限定自己的世界）。它的出发点，使人与其经验的基本不和，其目的乃是要根据人的乡愁，寻得以共同基础——一座受理性限制、被类比照明的宇宙，但这宇宙至少能泯除那令人难以忍受的不合。”{12}叶周先生是一位充满着乡愁的思想性作家，他在小说创作中努力创造一个自己的世界。也许由于出生于书香门第的文化浸润，也许留学美国电视制作人的专业特性，叶周先生中篇小说的取材与构思形成其独有的风范，他常常以媒体人的敏感与敏锐，择取最具有新闻效应和社会影响的事件为题材。叶周先生是一位有思想的作家，他常常以小说见证历史和现实，在他的中篇小说中，在重要的社会事件构想中，表达他的思考和问题：《布达佩斯奇遇记》将中东难民潮与第二次世界大战联系在一起，提出了谁应该为世界的动荡、百姓的苦难负责。《肤色》以中国留学生抹黑脸扮演黑人歌星，提出了文化差异中的民族歧视问题。《谋杀者的逻辑》以中国留学生深夜被墨西哥移民后代杀害，对于谋杀者的逻辑提出了质疑。《线人》以中国孕妇赴美生产的坎坷遭遇，反省了女子做男人“小三”的尴尬人生。《遗落在纽约》以寻找辛芝蕊的故事，提出了美国公司的性骚扰问题。由于叶周先生的中篇小说大多选择具有新闻性社会性的事件为题材，在小说构思中或以身临其境的观察，或以某事件循序渐进的演绎，或以探案般的寻访探究，或以主人公身陷困境的沉沦与挣扎，使其中篇小说构思呈现出引人入胜鞭辟入里的魅力与深刻。叶周先生的中篇小说，由于大多关注海外华人坎坷经历、不幸遭际，其中篇小说大多呈现出跌宕凄婉的悲剧韵味。

叶周先生在谈到海外华文文学创作时说：“海外华文作家的作品中有多元文化的冲突和交流，有对母语文化的眷恋和反思，有遭遇异域文化时的震惊、惶恐，到后来的接受、和谐相处，所有这些都构成了海外华文文学不仅在文学上，而且在史学上的意义和价值。”{13}叶周先生的中篇小说创作，其中有多元文化的冲突和交流，有对母语文化的眷恋和反思，呈现出叶周先生中篇小说创作独有的追求与价值。

① 叶周：《文脉传承的践行者》，上海三联书店2011年版；《地老天荒》，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2013年版；《巴黎盛宴：城市历史中的爱情》，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2015年版；《伸展的文学地图》，台湾秀威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20年版。

② 叶周：《张爱玲在上海的惊艳和渐隐》，《上海文学》2021年第9期；《世界波澜中的上海文化记忆》《上海文学》，2023年第4期；《1939年的战地之旅——一群作家的远征》，《花城》2022年第5期；《忆想神田川》《上海文学》，2019年第7期；《走在港九的街道上》，《香港文学》2022年第2期；《远行者的文学地图——迁徙、空间创造与流动景观》，《花城》2021年第5期；《张家花园里热闹的编辑部》，《花城》2023年第5期。

③ 叶周：《布达佩斯奇遇》，《北京文学》2017年第6期；《肤色》，《中国作家》2017年第11期；《谋杀者的逻辑》，《广州文艺》2018年第4期；《线人》，《小说月报》2019年第3期；《遗落在纽约》，《中国作家》2021年第12期；《相约上海》，《香港文学》2022年10月号。

④ 叶周：《在历史与现实之间寻找写作者的位置》，《华文文学》2023年第1期。

⑤⑦⑧{13} 叶周：《一幅伸展着的文学地图》，《华夏文化论坛》2020年第1期。

⑥ 叶周：《谁曾为多瑙河边的鞋子停下脚步》，《小说月报》2017年第3期。

⑨{11} 叶周：《在另一块土地上的笔耕》，《华夏文化论坛》2015年第2期。

⑩ 叶周：《远行者的文学地图——迁徙、空间创造与流动景观》，《花城》2021年第5期。

{12} [法]阿贝尔·加缪：《荒诞的创作》，见崔道怡、朱伟等编：《冰山理论：对话与潜对话》，工人出版社1987年版，第495页。

（责任编辑：霍淑萍）

Cultural Conflict and the Glimpes of Nostalgia for Homeland

---On Ye Zhou’s Novellas

Yang Jianlong

Abstact： Most of Ye Zhou’s novellas focus on reality， showing his deep thinking and involvement in the fate of mankind. Mr. Ye Zhou expresses his profound discovery and deep thinking in weaving fascinating stories with the sensitivity and profundity of media people. In his novellas， Ye Zhou meticulously describes and displays the collision and exchange of different cultures， aiming to seek the complementarity and integration of eastern and western cultures. Besides， Ye creates his novellas， each line dripping with homesickness： All the main characters are Chinese and they always go back to Shanghai， Ye’s hometown. Ye is a thoughtful writer， and nostalgia for his homeland presents unique pursuit and value in his novellas.

Keywords： Ye Zhou; Novellas; Culture clash; Nostalgia for Homeland

（English Translator： Yang Jianlong）

作者单位：南昌大学谷霁光人文高等研究院驻访学者，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二级教授、上海师范大学文化转型与现代中国创新团队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