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浩文、林丽君对阿来《格萨尔王》地域文化的识解与英译

内容摘要：由阿来“重述”，葛浩文、林丽君英译的神话小说《格萨尔王》旨在向全球翻译传播中国民族文化。本文基于认知识解理论，对比分析了《格萨尔王》中自然景观、俗语和藏传佛教用语三类地域文化表达在原文和译文中的异同，描述了文化表达的复杂内涵以及译者对文化多元内涵的主观理解和取舍。面对文化表达多元内涵的翻译挑战时，葛浩文、林丽君充分发挥译者主体性，积极调整识解维度，将信息内涵传递作为翻译主要目的，兼顾文化表达的情感和审美内涵。认知识解理论有助于揭示译者对文化表达主观理解过程，探索有效的跨文化翻译策略，解决文化不可译的迷思，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走进去。

关键词：认知识解；地域文化；汉英翻译；《格萨尔王》

项目基金：2021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茅盾文学奖’作品英译与国际传播研究”（项目编号：21BYY008）。

作者简介：周以，中山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研究生，内江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当代文学英译与传播。

Title： Howard Goldblatt， Sylvia Li-chun Lin’s Construal and Translation of Regional Culture Expressions in Alai’s King Gesar

Abstract： The mythical novel King Gesar， retold by Alai and translated by Howard Goldblatt and Sylvia Li-chun Lin， aims to disseminate Chinese national culture globally through translation. Based on the theory of cognitive construal， this paper comparatively analyzes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in three types of regional cultural expressions， namely natural landscapes， colloquialisms， and Tibetan Buddhist terminologies， between the source and target language texts. The study describes the complex connotations of cultural expressions and the translators’ comprehension and selection of the connotations in translation. Facing the translation challenges of cultural expressions with diverse connotations， Howard Goldblatt and Sylvia Li-chun Lin fully exert their subjectivity as translators， actively adjust the dimensions of construal， prioritize the conveyance of informational connotations， and also take into account the emotional and aesthetic connotations of cultural expressions. The theory of cognitive construal helps to reveal the process of translators’ subjective understanding of cultural expressions， explore effective cross-cultural translation strategies， solve the myth of cultural untranslatability， and enhance the “going out” effects of Chinese culture.

Key words： cognitive construal; regional culture; Chinese-English translation; King Gesar

Author： Zhou Yi is Ph. D. candidate at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Sun Yat-sen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275，China）， and lecturer at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Neijiang Normal University （Neijiang 641000， China）. Her research interests include English translation and dissemination of contemporary Chinese literature. E-mail： zhouy777@mail2.sysu.edu.cn

2008年，英国坎农格特出版社（Canongate Books）发起“重述神话”全球出版项目，旨在邀请包括美国、加拿大、法国、中国等25个国家和地区的著名作家，以古老的神话为题材进行新的小说创作，从而赋予这些神话新的时代意义和文化内涵，该项目不仅是对神话传统的再挖掘和再创作，也是对全球文化多样性的一次展示和交流。入选该项目的中国神话之一为传唱千年的藏族英雄史诗《格萨尔王传》，《格萨尔王传》是世界上最长的活态史诗，在西方被视为重要的中国文学经典之一。早在1931年，法国藏学家、学者大卫·尼尔在对《格萨尔王传》这本宏大史诗进行大量研究的基础上，出版了法文译本《岭·格萨尔超人的一生》，该法文巨著在两年后被转译为英文（王宏印、王治国 26），此后，格萨尔王史诗有众多英译本。此次再度入选“重述神话”项目，可见格萨尔王的故事在国外备受重视和欢迎，是国外读者了解中国文化的重要窗口。2009年，第五届茅盾文学奖得主阿来受邀参与“重述神话”项目，将《格萨尔王传》改编为面向全球读者的现代神话小说《格萨尔王》。《格萨尔王》中随处可见的藏区地域文化因素，构成了这部宏大叙事必要的地理和人文景观基础，形成了该作品重要的文体风格。2013年《格萨尔王》由葛浩文、林丽君翻译成英文本The Song of King Gesar出版。作为全球文化交流项目的选本，再现《格萨尔王》中的地域文化表达应为翻译最重要的目的之一。葛浩文、林丽君夫妇均为学贯中西的汉学家，葛浩文更是被誉为“中国现当代文学之首席翻译家”“中国现当代文学的‘接生婆’”，其过人的翻译能力被认为是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有力推手。因而，在The Song of King Gesar中，葛浩文、林丽君对地域文化表达的翻译对中国文化外译有借鉴作用，从认知角度考察作品中地域文化的丰富内涵以及译者对文化的多样化解读具有必要性。

近年来，在西方“认知转向”的学科背景下，翻译过程也不再被视为对文本的操作过程，而是涉及系列复杂的心理/心智过程（mental processes）（Tabakowska， “Point of view in translation” 112-113），基于认知科学和认知语言学的认知翻译学应运而生。“识解”是认知语言学中一种关键的认知方式，是认知语言学区别于其他语言学派的一个重要特征， 可用以解释若干传统理论难以解释的语言现象（王寅，《认知翻译学与识解机制》 57）。识解和思维相关，是语言产出的核心部分，受到文化习俗和生活经验本身的约束。在西方学界，识解理论（cognitive construal）给予文学翻译的认知研究重要启示（Tabakowska 1993， 2014; Wójcik-Leese 2000; Freeman 2007）。国内近年也不乏此类研究（王寅 2008；丁国旗 2011；文旭、肖开容 2019；邵璐、周以 2021）。但上述国内外研究较少涉及对文学作品中地域文化表达翻译的认知探索。Langacker（Cognitive Grammar 55）将识解方式分为详略度（specificity）、焦点化（focusing）、突显（prominence）和视角（perspective）四个维度。这四个维度在语言结构的组织及其语义表达方面起着重要作用，是解释语言结构成因的重要机制，也为语言表达的差异性提供了解释渠道（文旭、肖开容 131）。这就能从译者针对文化因素所做出的不同于原文的表达差异，自下而上来分析语义背后的译者主观理解过程的变化，对翻译策略和方法做出认知层面的科学解释。本研究将基于识解理论视角，对阿来所著《格萨尔王》中的自然景观、俗语表达和宗教用语三类主要地域文化表达①与葛浩文、林丽君英译本做文本对比分析②，通过描述文化表达的语法形式差异，揭示译者对文化多元内涵的认知和取舍，探究译者识解机制在突显焦点③、详略度、和视角四个维度的变化，以期为文学作品中文化表达的翻译策略研究和翻译批评提供认知理据，丰富文化翻译的认知研究。

一、改变突显焦点：康巴地区自然景观表达的识解与英译

自然景观是体现地域文化特征最为重要的内容之一。《格萨尔王》中大量自然景观描述构筑了故事发生的地理环境，也是作者寄托深厚家园情感的载体。中美两国国土面积分别排名世界第三和第四，自然景观均丰富多样且较为相似，因此，对原文中康巴地区自然景观的表达，译者有着相同或相似的认知体验，能较为容易的识解，但对于景观表达蕴含的作者独特情感认知体验，则需要译者需要充分运用自己的认知能力和语言技能，对原文进行深入的解读和翻译。

例1：原文：于是，转瞬之间，他就来到了几条巨大山脉环抱的雄壮高原。他发现自己喜欢这个地方的雄奇景观。绵长山脉上起伏不绝的群峰像雄狮奔跑，穿插于高原中央的几条大河清澈浩荡，河流与山冈之间，湖泊星罗棋布，蔚蓝静谧，宝石一般闪闪发光。（阿来 5）

译文：When he arrived on the majestic plateau， he fell in love with the view before him： the undulating ranges， like running lions， seemed to stretch for ever， the rivers roared with clear water and lakes dotted the plain， like a chessboard， their quiet waters glittering， like gemstones. （Goldblatt amp; Lin 7）

突显是指在某一认知场景聚焦人们视点的认知机制。焦点化的内容即是被注意的区域，语言表达焦点的方式则体现为辖域（scope）的改变，此处辖域被定义为“人们在对某一事体特征进行描述的过程中所激活的概念内容的矩阵/配置（the array of content）”（Langacker， 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ar 4）。认知语言学运用了认知心理学中的“图形-背景”关系来阐述突显这一概念，前者相对于后者总是处于突显状态。描写词语概念所形成的突显结构为侧画/基体结构（profile/base）；描写关系述义时形成是射体/界标结构（trajector/landmark），“侧画”与“射体”是突显的焦点实体，“基体”“界标”则为次级突显的实体。侧画和基体结构突显了句子焦点，提供了正确理解原文的心理意象。

例1中原文运用了一系列繁复的偏正短语，在传递地域信息的同时体现了作者浓郁的乡土情结。“山脉环抱的雄壮高原”“绵长山脉上起伏不绝的群峰”“穿插于高原中央的几条大河”“河流与山冈之间（的）湖泊”构成了一组空间关系突显，突显了作为射体的高原、大河、湖泊，以及作为界标的山脉、高原、河流与山冈，高原和河流又在不同关系侧显中分别作为射体和地标，准确描述了地理元素山脉、高原、河流之间相互依存关联，构成了这片土地独特的地貌特征，体现了作者对故乡自然景观熟稔于心。译文将具有多个修饰语的偏正短语“山脉环抱的雄壮高原”“绵长山脉上起伏不绝的群峰”“穿插于高原中央的几条大河”“河流与山冈之间（的）湖泊”分别减译为“the majestic plateau”“the undulating range”“the rivers”“lakes”，只选择保留了原文关系突显中的实体，这就将关系突显降级为名词突显，只聚焦作为地貌特征的高原、山峰、河流和湖泊，消解了地貌之间的空间关系特征。这是由于译者只能识解到地貌特征的信息内涵，而不同地貌之间的相互交融依存所蕴含的情感内涵，则需要经年累月才能体会总结，这是作者作为康巴藏族独有的识解体验。因此，译者识解到不同于作者的突显焦点，通过删减名词修饰语的翻译策略，使自然景观在译文中的描述更为客观和直接，但未能传递各地理元素之间相互交织依存的关系，也就消解了原文中作者借自然景观描述表达的家园情深的情感内涵。

在翻译中，受译者文化背景、知识结构、交际目的等因素影响，原文表达的焦点经常会发生识解变化。尤其对于原文中富含情感内涵的文化表达，需要相关的经验以及另外一个或多个表达式的意义或结构作为认知背景，译者通常会根据实际情况，选用不同的辖域，调整原文情景中的突显焦点。

二、调整详略度：康巴地区俗语表达的识解与英译

《格萨尔王传》中的角色均为藏族传统神话人物。阿来保留了人物对话中的大量俗语表达，彰显了《格萨尔王》地域文化色彩。俗语为本地群众所创造，经过时间沉淀，在本地群众日常口语交流中广泛流传的语言单位。俚语、谚语、口头流行成语都可以视为俗语的类别。俗语表达有独特的句法和韵律、文化意象丰富，是特定人群对特定生活环境的概念化方式，反映了该群体独有的经验结构，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和地域属性。如何在传递俗语表达信息内涵的同时保留其审美内涵，为译者发挥主体性提供了空间。

例2：原文：梅朵娜泽说：“田土、种子和温度，三者齐备五谷熟；妈妈、觉如和珠牡，三人前缘天早定，我二人出力能让觉如称王岭葛！……”（阿来 115）

译文：Metog Lhartse said， ‘When the soil， the seeds， and the temperature are right， crops ripen. We three were predestined to meet in this life. As the two of us have joined forces to make Joru King of Gling...（Goldblatt amp; Lin 139）

详略度是指词汇为人们对场景的描述提供了从相当图示化（schematic）到例示化（specific），即从抽象化到具体化的一系列选择。也可以使用语法修饰来实现更高的详细度。从认知角度来看，这反映了观察者距离被观察事物的远近距离：距离越近，物体越清晰，认知详细度越高；距离越远，物体越模糊抽象，认知详细度越低。

例2选自神子格萨尔在人间的生身母亲梅朵娜泽与将作为其王后的珠牡的对话，梅朵娜泽奉劝珠牡和她携手相助格萨尔赢得赛马会，以称王岭葛。原文中，梅朵娜泽利用谚语“田土，种子和温度，三者齐备五谷熟”来喻指三人不可分隔的缘分关系。通过“度”和“熟”形成尾韵，“三者”和“五谷”形成对仗，突显了谚语作为口头唱词的在韵律和句法方面的审美特征。文化负载词“五谷”则包含了藏区传统农耕文化。译者按目标语语法规约，调整认知详略度，通过译词成句，将隐藏逻辑关系的中文流水句增译成为连贯的时间状语从句，“When the soil， the seeds， and the temperature are right， crops ripen”，明示了原文的逻辑关系，译文句法关系的逻辑性图示化程度更高。其中增加的表语形容词right 和ripen形成头韵，再现了俗语的韵律特征。五谷为中国主要谷物类别的简称，按地区差异有所不同，在南方主要指稻、黍、稷、麦、菽；北方主要指麻、黍、稷、麦、菽。但对于目标读者来说，“五谷”具有文化模糊性，译者退而求其次，将“五谷”省译为“crops”，体现了作者和译者详略度的认知差异。“crops”泛指所有被驯化的，用作食物、衣物和牲口饲养、生物燃料和医用原料农作物。因此，“五谷”的表达更为具体化、例示化；“crops”更为概括化，图示化。此外，主句主谓句型“crops ripen”则消解了“三者”和“五谷”形成的对仗结构突显，一定程度上损耗了原文修辞审美。该例中，作者利用俗语的流水句式，隐藏逻辑关系，突显修辞审美内涵，并以文化负载词来丰富信息内涵；译者调整详略度，在传递俗语表达信息内涵的同时，尽力再现文本的审美内涵。

在翻译中，译者通过准确把握作者对场景或事物描述的具体程度，并在译文中实现对应，以准确传递原文语义，但由于译者和作者的认知体验不总是完全相同，对场景或事物的心理认知距离不完全一致，导致详略度发生变化，译者会进行详转略或略转详的详略度互化。

三、转换视角：藏传佛教用语的识解与英译

格萨尔王的故事始于观世音菩萨为了普渡众生出苦海，向阿弥陀佛请求，派天神之子推巴噶瓦，即格萨尔下凡降魔。在降伏了人间妖魔之后，格萨尔功德圆满，与家人一同返回天界。传承藏区宗教信仰是《格萨尔王》故事主题之一，藏传佛教用语在作品中随处可见。佛教和基督教作为世界两大宗教，教义、经文、行为各有不同。面对此类文化缺省现象，如何弥补理解空缺，确保译文的准确性和可读性，是译者要解决的首要问题。

例3：原文：……，僧童小声说： “十天后你们再来吧。昆塔喇嘛闭关了。十天后他的闭关期满。”

“闭关？”

“他在写新的格萨尔大王的故事。”

“真的是写？”（阿来 243）

译文：‘Return in ten days，’ the boy whispered， ‘when Khontag Lama emerges from his retreat. He is writing the new legend of King Gesar.’

‘He’s really doing that？’（Goldblatt amp; Lin 277）

视角体现观察者与事体之间的一种相对关系，是说话者观察事体时所设定的视点（the vantage point），或是观察者在表达情景时所采用的心理路径（mental route），涉及价值取向、立场态度、时空角度等心理情感因素。

在阿来“重述”的《格萨尔王》中，叙事视角的独特性主要体现在以格萨尔王事迹为主线，加入了一位当代民间说唱者晋美的故事为支线，古今视角交替，以全面展现格萨尔王的英勇事迹。该例选自说唱人晋美去拜访活佛，与僧童对话的场景。在这一对话中，“闭关”一词出现了三次，僧童陈述了两次，晋美反问了一次，通过反复的形式突显了这一宗教行为的重要性，从信徒的视角强调了对活佛的敬仰。闭关是佛教修行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属于宗教文化负载词。在寺院中，僧人必须等开悟后，才有资格闭关，因此，进行闭关修行的一般为高僧。闭关时间长则数年，短则数月。有人愿意闭关修行，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开始和结束闭关都会举行很隆重的仪式。这种行为在基督教中并不存在，但有相似的独自冥想、习经、祈祷的行为。译者因此采取了归化的视角，从基督教徒的文化背景来识解该宗教仪式，将僧童话语中的动词“闭关”和晋美反问的“闭关”删除，将“闭关期满”意译为“emerges from his retreat”。此外，译者进行内容重组，将原文中僧童两句话内容合二为一“Return in ten days， when Khontag Lama emerges from his retreat. He is writing the new legend of King Gesar”，其中“writing the new legend of King Gesar”与“retreat”形成因果关系。实际上，修行僧闭关期间的活动不限于写书，为了修行闭关，写书可以是闭关期间的活动之一，译者表述视角的切换使得语义转变为因为写书而闭关，采用的同样是非宗教信仰者的视角。意译和内容重组均为译者对佛教专用语的阐释性翻译，旨在保留和再现文化表达的信息内涵。

在翻译中，视角被认为能很好地解释归化的翻译原则，归化翻译实质是一种视角转换（文旭、肖开容 148）。在面对不熟悉、不习惯的表达时，译者倾向于采取自己的文化视角和立场进行观察判断，弥补文化缺省现象带来的信息空缺，将目标语读者的理解和接受作为翻译首要目的。

四、识解理论关照下地域文化多元内涵的翻译

透过文化用语的语法形式差异追溯人类认知识解的共同意象图示，能揭示文化认知差异性以及翻译在这种差异性基础上实现的融合和变异（谭业升 i）。对阿来改编的神话小说《格萨尔王》及其葛浩文、林丽英译本中三类地域文化案例的对比分析，借助认知语法识解机制的四个维度，我们得以窥见翻译过程中译者与作者之间在原文地域文化内涵识解上的差异。这种差异主要体现在译者受到目标语文化体验的约束，其识解到的文化内涵相较于作者更为单一和简化。具体到文化因素的翻译过程中，信息内涵传递是最为重要的部分，而情感和审美内涵则面临不同程度的损耗。首先，针对原文中藏区自然景观的生动描述，译者由于缺乏作者的情感体验，倾向于调整突显焦点，简化地理特征的表达，使得译本中的自然景观描述更为客观直接，从而部分消解了原文作者的情感内涵。其次，在处理原文俗语在句法和词汇方面的多元内涵时，主要通过改变详略度，将隐藏的逻辑关系明示化，将具体的文化负载词模糊化处理，在传递文化表达信息内涵的同时，全力保留音律等审美内涵。再者，对于原文独有藏传佛教用语带来的文化缺省现象，译者转换了认知视角，从目标语文本中获取意象图示，采用归化策略进行阐释性翻译，尽可能实现文化信息内涵的传递。

可见，识解理论有助于深挖地域文化表达的信息、情感和审美等多元内涵属性，对译者理解和把握文化表达的复杂性进行科学解释，为妥善处理文化模糊性和缺省带来的理解偏差和空缺提供方法。一方面，从信息传递角度来说，世界文化的共通性使得地域文化的翻译成为可能，保持信息图示最大化重叠，突显目标读者最为熟知的焦点场景，是译者处理信息内涵的首要目的。另一方面，对于缺省现象的文化表达的情感和审美内涵来说，也不能以文化不可译概尔论之，文化缺省赋予了文本的特色和风格，译者可以充分发挥主体性和创造性，对原文进行深入的解读，通过积极调整突显焦点和详略度，转换认知视角，寻找跨文化的翻译策略，努力传递文化表达的多元内涵，提高文化翻译的准确性和质量。通过关注翻译中的认知过程、语言的文化属性、统一分析语言的不同层面、处理文化缺省和模糊性以及注重译者的主体性等方面，认知语法的识解理论为文化翻译提供了一种深入理解语言、思维和文化之间复杂关系的方式，有助于译者更有效地进行跨文化交际，促进不同文化间的交流和理解。

结语

在全球化的今天，文化“不可译”成为文化互通背景下亟需解决的问题。对文学作品中的地域文化表达进行汉英翻译时，既要体现原文独特的地域文化风格，又要考虑目标语受众的接受度，这就对译者提出了巨大的挑战。阿来改编的藏区神话小说《格萨尔王》富含丰富的地域文化表达，是作品重要的文体特征，也是译者试图在译本中再现的重要内容。本文尝试使用认知语法识解机制的焦点、突显、详略度和视角四个维度，对比分析原文和葛浩文、林丽君译文的地域文化表达，描述译者为识解和翻译文化表达复杂内涵所做的认知努力，揭示其翻译策略背后的认知理据。对于葛浩文、林丽君来说，翻译地域文化要素这类特殊的任务时，保持对原文的忠实度，尊重原文的文化背景和语言特点是翻译的首要原则。在此基础上，充分发挥译者主体性，积极调整识解维度，将译文表达视为译者对原文场景的识解重构，而非语言符号之间的简单转换，确保原文文化表达在信息、情感和审美方面的多元内涵在翻译过程中得到有效传递，同时兼顾译文可读性，以实现翻译的跨文化交际目的。上述研究发现或许能为文化外译提供新的研究视角和解决方案。

注释【Notes】

① 地域文化因素在文学中大体包括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两部分，自然景观主要以地域环境、地理元素为主；人文景观则包括人们方言和习语、风俗习惯以及文化传统等生活方式的描写。本文选取《格萨尔王》中自然景观、俗语和藏传佛教用语三类主要地域文化表达做文本对比分析。

② 原文和译文例句中的粗体部分为笔者所注。

③ 焦点和突显在认知语法中相互依存，共同构成了语言理解的认知基础。焦点是突显的目标，而突显则是实现焦点的手段。没有突显，焦点就无法得到凸显；而没有焦点，突显就失去了目标。因此本文将焦点视为突显内容在文中一并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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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海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