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加快建构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已成为当前一项刻不容缓的新课题。以中国知识书写引领是建构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一种方法论切入,是研究范式新的方法论自觉和教育学方法论研究的知识论立场下的探寻尝试。以中国知识书写引领建构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基本思路和研究框架,在理论上深化对当前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研究,在具体实践上为推进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提供一种思路,其建构实现要立足中国自主导向,加强本土性知识与实践性知识的融合;着眼中国原创导向,注重原理性知识和创新性知识的书写;强化中国实践导向,重审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实践逻辑;把握中国文化导向,树立教育学知识体系的国家主体向度。
关键词:中国知识书写;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
中图分类号:G40 " "文献标志码:A " "文章编号:1001-862X(2024)04-0178-008
自2022年4月25日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并强调“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重大命题以来,如何加快构建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已成为当前一项刻不容缓的新课题。以中国式现代化推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建设教育强国亟须具有中国自主教育学知识体系供给,以中国知识书写引领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在理论上深化对当前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研究,在具体实践上为推进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提供新思路。
一、中国知识书写提出的学理逻辑:
内涵初释与视域拓展
如何建构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学界已有不少的研究关注,如何将战略化为行动,需要从多个视角予以关注。在以中国知识书写引领建构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之前,需要厘清以下三点认识。
(一)知识书写的追溯:界定与初析
何谓知识书写?(1)当前国内学术界对知识书写的基本认识较少。一是以“知识”为切入。知识是“人类解释和改造外部世界以及认识自己内心世界而形成的确定性、系统性、完整性的认知”[1],是“人类对物质世界以及精神世界探索结果的总和,或者说是经验的系统固化”[2];它不仅有了解、辨识之意,更是“人们在改造世界的实践中所获得的认识和经验的总和”[3]。由此可知,“知识书写”就是以“知识”为研究主题和研究对象的一种分析,是“关于知识”的思考样态的表征。二是以“书写”为切入。“书写”在《现代汉语辞海》中定义为“写字,记载”[4],在《辞海》中被释义为“记载”[5],在《多功能现代汉语词典》中作为动词释义为“写”[6],虽然“书写”这一称谓较为盛行,纵观已有文献并无显见对究竟何谓“书写”给出明确解读,但从上述界定来说,“书写”显然更多的是作为动词出现。从已有这些解释来看,“知识书写”则可以理解为对知识内容的一种记载或记录,对记载知识内容的定性或定量的一种诠释分析。若将“知识”和“书写”归并来看,“知识”是重心语,“书写”是一种探索形式来修饰,在这一角度上可认为“知识的书写”或“关于知识的书写”,是关于知识体系认知的表征显示,是针对知识体系建构的书写知识之态。
进一步剖析可见,“知识书写”主张对研究问题或研究内容的文本材料进行深入解读,从多个角度反思这些正式来源渠道获得的材料,考察材料背后掩藏的深层次知识问题,进而实现对材料文本的新诠释与知识体系的重构。它是通过梳理相关材料缘何呈现现存样态的过程,更倾向于超出材料本身,从材料书写者的视角、时代背景与同类比较等方面作出解释,并构建出新的认知。一般而言,可概括为三个层面:其一,不同时代的材料对同一或相关记载的差异,分析不同时代背景、历史文化观念等方面对知识书写的影响;其二,挖掘材料形成的背景和样态展现,深入探讨特定社会背景、历史文化、教育变革等对知识生产的影响;其三,在纵向或横向上对不同历史时期同一类别或同一主题的材料的特点、样态、设计、结构、叙写等,揭示并探讨材料背后隐藏的政治因素或历史、教育、文化等影响知识的表征。
(二)中国知识书写的初释:意涵与关键
何谓中国知识书写?中国知识书写关键表明什么?梳理学术界当前相关研究并无此概念解析。基于上述“知识书写”的分析,“中国知识书写”就是坚持中国国家主体性前提下,对已生成或生产的知识内容的一种记载或记录,并对相关知识内容的定性或定量的一种阐释,是针对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知识体系建构的一种书写知识样态的表征显示。中国知识书写除同样符合知识书写对生成的文本材料解读探寻材料背后的影响、知识生产的影响、影响知识的表征三个方面基本要求之外,更是直接表明了新时代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的知识体系建构不能再跟随西方知识体系的“西学书写”,而是认真反思,特别是近百年来中国的“自主书写”不被重视,强调中国在知识体系建构和生成中的国家主体性自觉意识。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建构要从中国社会主义国家的具体实践中提炼和形构出来一套具有自身逻辑的自主知识体系,是将中国社会主义国家内在的特殊性和普适性,以知识体系的形式展现出来,中国知识书写建构自主知识体系必然反映中国的国家主体性。
(三)中国知识书写的提出:拓展与转向
从当前建构中国自主知识体系研究成果考察来看。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解决中国的问题,提出解决人类问题的中国方案,要坚持中国人的世界观、方法论。如果不加分析把国外学术思想和学术方法奉为圭臬,一切以此为准绳,那就没有独创性可言了。如果用国外的方法得出与国外同样的结论,那也就没有独创性可言了。”[7]梳理当前中国自主知识体系研究成果发现:在要因分析上,立足时代历史和思想文化背景下关注知识基础新视角;在建构意义上,立足中国自身多维意义视角强调凸显人类文明新形态诠释;在中国自主知识体系内涵认识上,关键在于对“自主”“自主知识体系”“中国自主知识体系”的关注;在外部介入建构路向视角上,文明互鉴参照立场切入中重视发挥媒体传播引领,而在内生构建路向视角上,在理论方法原则基础上强调何以建设的多向路径新论。因而,以中国知识书写为引领的提出是对建构中国自主知识体系问题本身和研究上的一种新拓展,为探寻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提供新的理论方向,这恰是“更有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8]的一次尝试。
从对建构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路径梳理来看,学界主要有以下观点:处理好多种关系论,教育学知识生产方式的反思与重建,中华文化与实践说,思想、理论、主体和方法说,路径或途径多维说,生态系统论,文明、话语与交流对话说,创新和科学说,逻辑起点和认识论条件说,根本问题“三性”说,强调概念建构说等。这些不同视角的研究分别从理论基础、现实需求和可能突破等方面对如何建构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做了思考,提供了重要的前期参考和理论成果。但教育学界对中国自主教育学知识体系建构应是何种样态未有直接相关阶段性研究成果。因此,本文在如何建构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中提出以“中国知识书写”这一新思路,期望助力建构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
二、以中国知识书写建构
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何以与何能
中国知识书写建构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既蕴含着对今后中国教育学的期望,对过往中国教育学的审思,隐藏对当今中国教育学知识生成的潜在问责,也期待着在建构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中做出新探索。
(一)何以需要:中国教育学理论、本土化知识和研究方法论创新
第一,中国知识书写是建设教育强国、发展中国教育学理论亟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体系在新时代面对新挑战。2016年,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只有以我国实际为研究起点,提出具有主体性、原创性的理论观点,构建具有自身特质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我国哲学社会科学才能形成自己的特色和优势。”[7]202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中要求“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2022年,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归根结底是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9]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明确提出,要“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8]。这一系列对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要求,也是对中国教育学提出新要求,如何形构具有中国特色、中国气派、中国风格的中国教育学,讲好中国教育故事,传播中国教育知识,教育工作者站在伟大民族复兴之路上,“继续推进实践基础上的理论创新”[8],不辜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事业使命,建构中国自主教育学知识体系是为“努力建设与形成中国特色的教育思想理论与中国的教育学,为教育强国的建设提供思想理论基础,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教育改革发展的重大任务”[10]。
第二,中国知识书写是探寻中国教育学的本土知识中国化梦想的需要。中国教育学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具有社会主义的基本属性,在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过程中发展起来,并立足于中国教育实践、针对中国教育问题、反映普遍规律的教育学[11],它“一定是基于中国而展开的教育学知识体系,是出于中国而为了中国,但同时它必须超越中国”[12]。从知识体系来看,中国“教育学孕育、形成和发展的历史中,先后有许多领域的知识对它产生过影响,直到如今”[13]。近代中国教育学知识是西方“舶来品”,经历从日本“舶来”以赫尔巴特理论为主的德国教育学,杜威实用主义教育理论为主的美国教育学,在这一过程中,陶行知等先辈们努力推进教育学知识体系本土化。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以凯洛夫教育学为主的苏联教育学知识体系成为“座上宾”,偶尔泛起继续探寻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学体系的声音在“文化大革命”来临后被湮没。改革开放后,中国教育学本土化和中国化再次成为中国教育学讨论的话题,然而在为了解决中国教育学知识吸纳新内容的过程中,我们过多地沉浸于对西方教育学知识的译介,对中国教育学知识体系的追求也成为教育学者个人研究。进入21世纪,虽然出现了“生命·实践”等中国教育学派,但是也未能直接提出自主教育学知识体系命题。直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迈进新时代,教育学界才迎来系统反思,进而直接提出建构中国自主的教育学知识体系。从对这一新时代命题追溯来看,实际上是近代以来中国教育学知识本土化的新要求,是对中国教育学本质的一种新反映,更是中国教育学知识中国化梦想的知识书写持续性探寻的需要。
第三,中国知识书写是建构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方法论创新的需要。长期以来,中国教育学发展以西方为重要学习和参照对象,在仿学和移植等漫长过程中参照比较视域形成所谓的“中国特色”,未能真正进一步深入追问。以中国知识书写为引领建构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其本质就是立足中国知识书写方法论来审视中国教育学知识体系建构的一次尝试性探索,它将中国教育学置于共识性语境中,借助中国教育学理论构建过程中出现的重要人物、重要文本、重要机构、重要问题和重要制度等系列要素影响下对知识内容的记载或叙写,对形塑的教育知识特征和教育知识生产的表征分析。它是一种方法论切入,是研究范式新的方法论自觉和教育学方法论研究的知识论立场探寻尝试,在这一方法论立场下,能帮助我们更好地确立建构自主知识体系的知识生成主体意识,有利于反思和重构中国教育学知识体系,意味着教育学研究将从“世界教育学走向中国”转向“中国教育学走向世界”,真正意义上在国际舞台彰显中国形塑的教育学理论,在“理论的旅行”中讲好中国教育学的世界故事。
(二)何以可能:深化研究、纠偏契机、新技术催动与利好条件
第一,当前建构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继续拓展研究空间。教育学界关于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已有研究成果呈现以下特点:一是既有关于中国(自主)教育学知识体系的宏观探讨,也有微观讨论;二是深刻性反思和充分认识到,要改进对西方教育学知识解释中国教育实践的范式。“起码在当下,总体上还局限于自主知识建构的价值和原则的探讨上”[14],同样也在“解释力、引领力和拓展力不尽如人意,迟迟不能跳出西方话语体系窠臼,是目前我国自主知识体系建构方面存在的主要问题与不足”[15]。建构中国自主教育学知识体系是一个艰难的任务,不可能一蹴而就。自主知识体系的建构不仅需要国家或集体科研攻关,还需要教育工作者独立思想的出现。鉴于此,中国教育学建构的知识体系是怎么自主书写出来,如何对待建构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知识书写,以及为什么要这样而非那样来选择知识要素,“需要人人都有自觉的教育实践,这才是建构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根本所在”[16]。
第二,对中国教育学知识体系相关问题纠偏反思,提供改进中国知识书写契机。近代以来,中国教育学范畴内的相关概念和研究方法等均离不开西方教育学知识的印记。知识体系是话语体系的基础,近代以来中国教育学历经“教育救国”到“教育学中国化”,再到“教育学本土化”过程,其本质在于如何对待西方教育学知识和拥有自己的教育学话语支配权。我们“要积极学习借鉴西方教育学话语体系。西方教育学话语体系的形成发展走过了几百年的历史,伴随着现代化的进程,它积极与时代的发展相适应并反映其发展要求,使教育学在学科化时代获得了自身的话语权,形成了现代教育学话语体系的基本框架”[17]。以中国知识书写并非推翻现存的学科基础,也不是完全退回到中国传统的知识体系之内,而是着力建构形成比以往教育学学术体系更为合理、更具有解释力、对人类教育的发展更有引领意义的一种教育学知识体系,是对近百年以来中国教育学知识体系重新定位的一次审视之机。
第三,新技术为新时代中国教育学知识生产重构新机遇。中国教育学知识生产是在已有教育学知识和新的实践经验基础上形成教育学新知识的过程,是将中国教育经验上升为中国教育理论的一个生产过程。“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建构,需要唤起中国教育研究者知识生产的主体性及主体自主性。”[18]伴随着新技术的到来,这给中国教育学知识生产重构带来重大机遇。有学者认为推动教育学知识生产从以院系所为组织特征、以学科建制为组织依托的模式Ⅰ到多元跨学科单位的模式Ⅱ的转向[19],通过知识生产、传播和应用的多个阶段赋能去中心化的知识共创[20];也有学者提出要注意防范数字技术背后的西方意识形态偏见和话语霸权问题[21],指出“算法教育学”和“数字教育学”是建构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并助力中国教育学走向世界前沿的一个难得契机[22],在机器与人的交互之中推动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新书写,促进中国教育学知识体系从参与身份转向贡献身份[23]。
第四,当前具备以中国知识书写推进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利好条件。一是世界教育发展需要中国教育经验和中国方案贡献更多教育学知识作为支撑,这是世界教育学知识创新发展的动力需要和时代使然。二是在历经不同时代教育学知识体系演进的基础上,中国教育学知识创新的文化环境和改进意识极大增加,在主观上产生了对教育学知识体系革新的强烈愿望和内在驱动力。三是当代中国伟大实践“给理论创造、学术繁荣提供强大动力和广阔空间”[7]并“总结各级各类教育理论创新、制度创新、政策创新和教育事业跨越式发展的成就和经验进行系统尝试”[24],凸显以中国国家整体教育战略来推进教育学知识生成重大举措支持,“过去的百年历程是在以西方为中心为方法的西方教育知识体系主导下被动推动实现的,新时代的中国要增强自主创新能力,应以中国为中心为方法的中国教育自主知识体系来主动推动完成”[25]。
三、以中国知识书写建构
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导向与路径
以中国知识书写引领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目标在于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道路,进一步建设和发展中国教育学,建构一个适切的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当前学界对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给出两种代表性看法。“知识系统”论是指中国教育学引进和吸收西方教育学知识,在合理借鉴与教育学相关的其他学科成果基础上,通过传承中国文化传统和教育传统,从知识层面概括和提炼中国教育实践经验,对中国教育领域观念、概念、命题等进行诠释和解答而生成的,能够被与教育相关的人所理解和掌握的具有结构化、层次化的知识系统。[26]而“知识体系”论是教育学知识主体自己创造的既具有民族和个人特色,又具有世界普遍性的文字、词语和概念、思想、理论等相互联系、不断发展的知识体系。[27]无论是“知识系统”论还是“知识体系”说,其“核心和基础范畴是教育学知识,是教育学知识以某种形式呈现的结果”[28],都表明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应该紧紧扎根中国教育大地、传承中国传统、体现中国教育实践、形塑中国教育理论、体现中国方案、立足中国实际、秉持中国立场等要求。
习近平总书记于2018年全国教育大会上指出:“在党的坚强领导下,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坚持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发展道路……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加快推进教育现代化、建设教育强国、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29]这一论述,不仅是对新时代中国教育学本质进一步具体化说明,更是对中国教育学需要何种知识体系来实现上述之说,并在实现中国教育学的理论和实践总结上体现中国特色、中国理论、中国方法等给出展望。在上述基础上,本研究尝试提出以中国知识书写为引领建构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基本思路和研究框架(见图1),它包含了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基本范畴,体现了中国教育学知识体系的特性,在理论上深化对当前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研究,在具体实践上为推进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提供一种思路,其建构的实现还需要在以下导向和路径上形成合力。
(一)立足中国自主导向,加强本土性知识与实践性知识的融合
近代以来,中国教育学向西方教育学学习的过程,折射出一个共性的样态,这些都是西方教育学知识在中国教育学场域占比多少的体现,未有坚持中国自主的知识论[30],更谈不上中国教育学知识体系自主书写。今后应在三方面加强。
一是坚守“中国性”自觉。中国自主教育学知识体系应该体现出“中国性”,站在中国教育实践的立场,用中国的教育话语对过往历史的,以及当代的中国与世界展开知识阐释,坚守中国教育立场和中国教育话语,摆脱被动引进外部教育学知识体系长久之现状,教育学知识体系的填充才能真正成为中国的教育学知识体系,否则仍是西方教育学知识的堆砌。二是加强本土性知识与实践性知识融合。长期以来,我国教育学知识体系之中,本土性和实践性知识弱化一直被遮蔽。新时代的中国教育不能仅仅依赖所谓翻译和介绍国外教育学知识体系出现的新名词、新概念来装点中国教育学知识体系内容门面,而是要真正站在时代发展前沿,构建教育学知识体系要融合并体现中国教育的本土性知识和实践性知识,才能显示中国教育学知识影响力。三是在自主上聚焦。在对外教育交流扩大过程中,教育学者不能自我满足和沉浸自知西方教育学新概念、新观点、新理论的教育学知识,进行翻译并“宏大篇幅”注解在中国适宜性的诠释,形成教育学者根本无法提供能够解释世界问题的教育学知识,致使中国教育学知识难以具有真正的自主创新知识,我们要“增强自主创新能力”[8],在自主性知识书写层面下功夫出实效。
(二)着眼中国原创导向,注重原理性知识和创新性知识的书写
以中国知识书写引领新时代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意味着中国教育学的知识生成要抛弃过往重复仿学与简单移植的陈旧做法,系统反思中国教育学知识体系已有的样态,在改造已有中国教育学知识体系构成的知识形态上进行大转向。回顾中国教育学知识体系演变历程,教育学知识在既有的事实性知识虽有总结和积累,但深度和创新仍是最大局限,导致在教育学知识体系生成,以及创造方面的新突破与需要的新高度相差甚远,即在提炼和概述中国教育改革与教育发展层面的原理形态知识要求上仍旧惯习“实用主义”与“拿来主义”,在知识量上显见、知识质上薄弱,无法体现自主创新。“中国教育学人应进一步思考如何对中国教育学的实质性发展做出贡献,如何为教育学知识的原创性积累增砖添瓦”[31],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中国知识书写未能真正意义上进入教育学知识体系创新中心。对此,应注重三个方面。
一是改变学习状态。中国自主教育学知识体系百年来的演进发展,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被看作中国教育学知识形构的一次又一次重建努力行动之果。中国自主教育学迈向新时代,意味着中国教育学的知识产出不能再重复过去仿学和移植他者教育学知识的做法,要改变过去的“盲学”“跟学”状态,走向“领学”状态,要在原来雷同仿制知识体系上开拓具有引领力的中国教育学知识体系。二是加强知识原创。从不同历史阶段的教育学知识形态演变来看,虽有中国教育实践的部分事实总结性知识,但因长期积累的程度不够,在教育学知识体系创新突破方面尚未达到总结中国教育改革和中国教育发展的理论性知识要求,以中国知识书写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要“基于中国教育实践开展原创研究,加强教育知识生产的创新性,是至关重要的”[32],才能改变教育学知识量丰富、量庞大但质上未见实质性改变的局面。三是加大学术概念供给。回眸我国教育学知识体系历程,在“提炼出具有中国特色、世界影响的标识性学术概念”[33]上面存在严重缺失,研究的逻辑起点与范畴体系的原创性仍然不足,无论是移植国外理论还是构建本土理论,都属于一种“接力型”研究,研究的逻辑起点或问题主要源自他国。针对中国原创学术概念供给上存在巨大短板的问题,今后我们应在认真梳理重要先驱人物、代表性重点机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要文本、领域的重大问题和重要制度构成的知识史上“要善于提炼标识性概念”[7],供给教育学知识体系书写。
(三)强化中国实践导向,重审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实践逻辑
“中国改革开放已走过40多年的历程,但时至今日,我们尚未从学术上构建出能够深刻概括这一伟大实践并与之相匹配的具有世界影响的理论体系和知识体系。”[34] 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中国教育领域取得巨大成绩,21世纪伊始推进的中国教育变革展示的“中国经验”和“中国方案”,催生了中国知识书写引领中国自主教育学知识体系建构,要“以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为中心,从我国改革发展的实践中挖掘新材料、发现新问题、提出新观点、构建新理论”[7]。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在新时代“不仅需要本土的教育研究者自觉化解本土难题,更需要对教育实践中的中国经验、中国知识和中国故事的提炼与表达,以新的超越方式探寻走出困境的路径”[35]。为此,要认真开展三个层面的实践。
一是立足中国教育独特的历史实践。我国古代、近代蕴含了丰富的教育学思想、实践经验,通过总结和探究不同历史阶段的现象、思想表现和实践展示,从其中挖掘出系统化知识,这是建构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历史实践逻辑。二是立足中国特色当代教育实践。要深刻认识到当代中国迈进新时代,时代新需求、实践新渴望,解决因实践的真实性、情境性不足而导致教育理论缺乏教育实践情境支撑等问题,这是实现“中国之问”知识体系的当代实践逻辑。三是立足中国未来教育实践。基于已有平台、政策支持、实践取向以及知识积累,以全球发展视野充分把握数字时代新变革,科学预见技术指导下的知识建构实践走向,在吸收西方最新教育知识基础上,更应该关注中国样本研究与运用,形成中国本土研究成果并推进中国教育新知识的全球传播,这是重视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的未来公共价值的发展实践逻辑。
(四)把握中国文化导向,树立教育学知识体系的国家主体向度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文明的智慧结晶和精华所在,是中华民族的根和魂,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根基。”[36]把握文化导向就是要重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这一理论创新“根脉”,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隐含的关键在于该知识体系建构具有国别特殊性,也就是说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之所以被称之为中国自主,关键在于由独特的历史和文化形构的中国国情。其建构要彰显中国教育之路、中国教育之治、中国教育之理,不能以西方国家教育学知识体系作为标准,扎根中国教育之路。从立足中国自主教育学知识体系来看,就是要打破西方文化垄断样态,重视自身文化对知识体系建构导向,凸显中国文化主体性中的国家主体建构。知识体系作为一种文化的直接载体,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建构需要吸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髓,必须体现在对中华优秀文化的继承上,立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实践,不断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我们要“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贯穿着坚定不移‘走自己的路’的信心与决心”[37]。为此,需要在行动上加强。
一是以有组织科研来推进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建设。全面梳理中国已有教育学知识体系,将中国教育隐含的概念创新、理论创新与方法创新提炼出来,构成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基本单位,进而为形成完整化和体系化的教育学新知识奠基,破解基于西方经验形构的概念体系、理论体系与方法体系。二是以中国叙事来提升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话语传播。话语是知识存在和知识体系的外在凸显,知识体系传播的前提离不开话语载体的支持。要站在中国教育学自主建构战略上着力优化中国叙事,面向世界的教育学理论宣传阵地和学术期刊出版阵地,促进中国化的教育学知识成为普适性知识。三是重构中国教育学自主教材体系化建设。知识体系决定学科体系构成样态,教材是一门学科知识体系的最集中反映。“学科体系同教材体系密不可分,”[7]要抓好教材体系建设,“学科和教材不能当西方理论的‘搬运工’”[38]。面对数字时代发展新变化和人工智能带来的巨大冲击,教育学主教材的知识体系需要迎接科技的积极影响。四是“文明互鉴”思想助力。文明互鉴论作为一种新的文明关系理论,其本质上是以历史唯物主义特别是以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为指导,以不同文明之间的和谐共存、和平共处、共同发展、共同进步为旨归,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对不同文明之间的内在关系及其实现路径的理论建构。[39]以“文明互鉴”的角度审读中国教育学知识体系发展史,实现“去学习和借鉴,要跨越时空和国度的障碍,积极地吸收并弘扬其中的有益资源”[40]。
四、结 语
以中国知识书写引领中国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所展开的思考是一个初步的探索,它体现了以中国为关照的自主性、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的自主性,展示了如何处理好中国教育思想和西方教育思想选择的主体性,推进了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如何创造性转化发展的民族自主性,是新时代站在中国国家主体角度的国家自主原创知识体系新行动。建构中国自主教育学知识体系需要全体学人从不同方面,在理论和实践上给予积极回应,这是一个艰难的持续性探讨和自我创新的过程,需以远大之志和具体行动,是身处新时代的我们不能不为之努力的方向。
注释:
(1)目前学界与“知识书写”题名相关成果体现在文学、出版学、方志学和人类学方面,数量屈指可数,研读相关成果均缺少对“知识书写”的诠释。代表性论文参见:江腊生:《从新时期到新时代:论乡土小说的知识书写》,《中州学刊》 2024年第3期,第147-153页;李莎莎:《东汉农书〈四民月令〉的时间秩序、知识书写与社会建构》,《出版科学》 2023年第6期,第113-119页;曹轶凡:《共享与错位:〈应物兄〉与〈我是猫〉知识书写比较》,《当代文坛》2023年第2期,第192-197页,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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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郭 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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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建构之声与建构之生:中国特色教育学知识体系百年书写研究”(GD23CJY07);广东省研究生教育创新计划项目(2024JGXM_065);汕头大学科研启动基金资助项目(STF21030)
作者简介:周仕德(1976—),陕西西乡人,教育学博士,汕头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课程与教学论、教育基本理论、教师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