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文化是一种伦理道德为本位的文化,或者说伦理道德是中华文化的核心、灵魂和特色。21世纪东北少数民族汉语小说共塑着各民族相通的伦理价值,主要表现为“德善待人”的个体伦理认同;“天人合德”的生态伦理认同;“和合共生”的民族伦理认同;“心系天下”的国家伦理认同,共同构成了中华民族共同体凝聚的精神内核。中华民族共同体不仅是利益共同体,更是精神共同体。伦理认同使各民族的道德认知、价值取向趋于一致,是构建精神共同体的核心要素。东北少数民族汉语小说的伦理认同研究对构建中华民族共同体有着诸多启迪。
显著而又微妙的不同是独特民族性形成的重要原因。正是这种显著而又微妙的不同,这种知其整体而又微妙朦胧的理解关系,才使得不同民族文学之间相互钦慕、相互交流学习。实际上,独特的民族性需要在与中华性的比较中才能产生。以伦理型文化为标识的中华民族形塑着各民族共性的道德认知、价值取向和思维方式。因此,本文从中华民族共通的伦理认同这一精神共性出发,体会近二十来年萨娜、海勒根那、叶鸣、韩伟信、郭雪波、鄂阿娜等东北少数民族作家既具异质民族精神血脉又有民族共和气质的文学表述。在当前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时代语境下,21世纪东北少数民族汉语小说中的伦理认同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耦合,可以引发我们更为深入的思考。
一、“德善待人”的个体伦理认同
中国传统的伦理道德智慧要求人们待人以德,与人为善。孔子说“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孔子认为品德高尚的人应该从利于他人的角度出发。“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孟子认为君子能做到最大的事情就是与人为善。人的心性品质、道德水平才是人生命中最有价值的部分。总之,人与人相处要成人之美,助人为乐,善待他人。
在《巴桑的大海》中,幼时失去双腿的巴桑,偶然在山洞中听到了类似海浪的声音,从此对大海心生向往,成为信仰般的存在。哪怕因为残疾,巴桑受尽伙伴的侮辱,他也不服输,不向命运低头,苦难并没有将他压垮,反而将他磨炼得愈发坚强,并且至死葆有一颗良善的内心。这位草原汉子在克服身体的残疾成为一名水手后,把赚到的钱通过慈善组织汇给二战后负伤的老兵,还和他的爱人杉寇收养了五名残障孩子,做着这份本不该他们做的公益事业。巴桑同情弱者,虽身为残疾却给残缺以完整,他的博爱会成为灯火、力量和永恒的归途。《摇篮旁的额吉》中,阿伦高娃和厄日格泰夫妻二人刚到下放的村落就被婴儿的啼哭声吸引,一个麻脸女人将生病的女婴抛下独自离去,并声称这不是她的孩子。夫妻二人没有犹豫就决定收养她当作自己的孩子,起名吉雅,并把孩子送去医院诊治。在离开医院的路上,夫妻二人又收养了孤儿院剩下的两个“问题”孩子。一个是六岁的男孩博尔忽,性子烈,天天吵着回上海;另一个是两只手指粘连在一起的女孩托雅。阿伦高娃在参加完解除公共食堂政策的投票后,在路上遇到了逃亡出来的两个孩子娜仁花和巴桑特,原来收养他们的父母因为杀人被捕入狱,被害人的家属在抓他们。至此,在短短三天里,一个有五个孩子的大家庭组成了。在自然灾害和文革期间,夫妻二人的“右派”身份和可能会面临着缺粮等等的现实问题,意味着在抚养孤儿们的过程中需要付出和承担更多的努力和艰辛,也就更彰显出他们不寻常的母爱和父爱。阿伦高娃没有奶水,村子里有奶的妇女轮流喂养吉雅,可以说吉雅是吃百家奶长大的。尽管现实是无奈的,人性却在苦难中闪耀光辉,草原人民用自己的行为传承了民族文化传统里面的那种开阔和慈悲。《阿穆古朗草原》中,在暴风雪的黑夜,永清扎布冒着生命危险进山找到昏迷的南斯日玛,与狼群搏斗,救下了这位邻家小妹妹。在南斯日玛出去学习时,照顾她瘫痪在床的母亲斯琴花日额吉。在广袤无垠的粗犷草原上,蕴含着蒙古人民无限的心灵诗意。《请喝一碗哈图布其的酒》中,面对突如其来的高大的异乡人,当地人以美酒美食相待,草原人的热情好客与淳朴民风扑面而来。《第三条河岸》中,战争的乌云笼罩在拉尔城的上空,苏联红军对这里的日本人做最后的清扫。阿拉木斯和巴雅尔在河边偶遇了逃难的日本人一家,因为看到幼小的孩子,两个小伙子没有选择向苏联军队告密。战争并没有泯灭他们的人性,他们身上体现的是一种超越一切的大爱,这种高贵的人性促使他们救下了被母亲带着投河自尽的日本婴儿并将其养大。少数民族作家笔下塑造的少数民族同胞身上表现出的心地善良的传统美德,符合我们中华民族崇尚的扶贫济弱的道德理想。各族人民展现出了诸般美好、可贵的生命品质。由此可见,在各民族长期的相处中,德善待人、与人为善的个体伦理观已经被各民族所广泛认同。社会是由个人组成的,想要建设各民族和平团结的中华民族共同体,需要和合美德的主体做支撑。充分利用中华文化中与人为善的仁爱观念,建立具有现代意义的个体伦理认同,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构建添砖加瓦。
总之,德善待人的伦理认同帮助人们处理好人与人的关系、营造互助友爱的社会氛围,“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礼记》)这是少数民族对中华民族的美好心愿,更是所有中华儿女共同的心声。
二、“天人合德”的生态伦理认同
先秦时期的圣哲对“天人合德”有过精彩的论述。如《周易》:“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人的生产活动应该与自然界的条理秩序相契合,自觉维护自然的平衡。如《老子》:“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明确提出人应该顺其自然,反对出于自己的需要,随意违背自然的本性。如《庄子》:“万物一齐,孰短孰长?”“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充分肯定人与万物的平等性,人应该在尊重自然、热爱自然的基础上进而要求保护自然。中华文化中的生态伦理观给中华儿女提供有关生命价值和自然意蕴的丰富智慧。
人类与世间所有生命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敬畏万物生灵的生命就是敬畏人类自己的生命。《银狐》在小说开篇,作家郭雪波就引用了流传在科尔沁草原的古语“银狐是神奇的,遇见它,不要惹它,也不要说出去,它是荒漠的主宰”。为小说中银狐的出场渲染了神秘的色彩。姹干·乌妮格的银狐是汗·腾格尔山里的众多银狐中的一只, 它是母狐的压帮崽,格外弱小的它备受母狐的疼爱。它不但有漂亮的毛色、迷人的长尾,还有宝石般勾人的眼睛,最重要的是它拥有令人和动物陷入癫狂、迷醉的奇特气味。因为早年俄国人与东洋人在这里发动战争,银狐乌妮格逃入科尔沁草原,从此开始了与人类的纠缠。它的独特气味使村里的女人陷入精神的疯魔,这场精神疯癫由迷惑珊梅开始, 又在银狐与珊梅在大漠中相依为伴的和谐画面中告终。小说把人类和自然的亲密无间的关系书写得如此瑰丽雄浑、惊心动魄。《不就是打个猎吗》中,乌发是一位打猎一枪一个准的优秀猎人。然而,一次简单的任务却让他失手了。有一次生产队要打掉一头很老的牛,那头牛牙齿都掉没了,吃草都费劲,乌发却用了五发子弹才打掉它。从此,人们都叫他乌发。在远处静静站着等待死亡的老牛,不忍带走老牛生命的乌发,两者之间已经跨越了人类与动物之间物种的隔阂,体现了鄂伦春人对另一种生命的尊重与敬畏。《巴桑的大海》中,在马戏团演出的巴桑,将一同演出的马儿看作他最忠诚的伙伴和搭档,照顾它们比照顾自己还精细。因此,当受伤的马儿不能被医治后,巴桑没有放弃它,反而悉心照顾。不幸的是,这匹马在巴桑休息时被马戏团经理卖到市场,成为了一堆马肉。最后,伤心的巴桑高价买下它的皮毛,并将它一直带在身边毅然地离开了马戏团。后来成为水手的巴桑,面对冲天的海浪,失去双腿的巴桑站得比谁都稳。当他看到捕鱼网中的鲨鱼时,他迎着巨浪而上,设法将鲨鱼放归海中,最后巴桑的身体被卷入了大海中,魂归大海。同命相怜,这是一个关于向生命致敬、悲悯万物的故事。《放生马》中,在云青马陪伴了祖父的二十几年中,祖父对待云青马如同亲人。作为家中唯一能犁地的牲畜,祖父不忍劳累它,甚至自己拉副犁与云青马并肩行走在田埂间。云青马老了,祖父想将它放生到锡林郭勒草原,于是让“我”的父亲达喜亲自护送。谁知云青马被醉醺醺的父亲不小心卖给了马贩子,至此祖父的精神陷入恍惚。直至“我”的出生,祖父的神智才清晰起来。“我”臀部与与云青马一样的青色胎记、出生时像马驹子一样的哭声、夜间出色的视力和擅长跑跳的能力,让祖父时常认为“我”就是他的云青马。祖父老了,想要和他的云青马一起回到草原,“我”和祖父就像一老一小的云青马向着高高的山岭,苍翠的大野撒欢而去……祖父想将云青马放生回草原,实际上想放生的是他自己,因为沙化,这里已经找不到草原和敖包。被放生的老马转世成了祖父的孙子,两人终于奔向了诗意栖息地。祖孙二人对美好世界的执着追寻、永不放弃,是作家海勒根那提供给世界的解药与良方。在《阿穆古朗草原》中,涉及了煤矿的开采与复绿,表现了绿色发展理念。草原上自古以来就有崇尚自然、敬畏自然、吃苦耐劳的文化传统,这些既是草原人民自然天性的真实写照,也是日用而不觉的基本价值遵循。老一辈永青扎布、阿勇嘎、阿古拉,从事着牧业生产、基层治理、科学研究,他们用自己的勤劳勇敢、聪明才智改变了草原贫穷落后的面貌。宝力道创办牧业合作社,涮肉坊进军首都。劳模杭盖、纯朴的年轻牧民巴特尔通过改变传统养殖观念,书写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真谛。努尔金,参与水库建设项目失去更多所爱,他经历彷徨、思索,后来从事矿山渣土治理,后来又创办草原研究院,资政研究、服务社会,真切地感受到“以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为导向的高质量发展新路子”,才是新时代这片草原发展下去的路径遵循。阿穆古朗草原矿的开采和草原自然生态的保护,给世界提供了草原治理的成功方案,体现了草原人民崇尚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核心理念。从这些故事中我们真切地感受到坚持绿色的高质量发展才是新世纪人民幸福、国家富强的真谛。《白色罕达犴》中,主人公阿日坤两次从猎人手中救下白犴,自己却不幸被偷猎者误杀。抒发了对人与自然关系新的思考,只有摒弃旧有的人类中心主义,主动构建人与自然共存的伦理关系,才能实现真正的生态和谐。如前所述,中华各民族已经形成了人与自然万物相处的道德准则,具有重要的现代生态伦理学意义。
自然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共同家园,自然的完整和稳定是人类生存发展的前提。他人的命运也是我们自己的命运,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建设也是中华儿女共同家园的建设。生态问题关乎每一个社会与人的健康发展,对中国而言,解决生态问题需要改变人们的行为和观念,充分利用天人合德的伦理认同,建立生态共同体,是探索和解决中华民族共同体生态危机的重要思想资源。如何让人民的生活变得更好,又不过度开发草原上的资源。“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以生态共同体建设谱写民族团结进步之曲,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三、“和合共生”的民族伦理认同
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人应当求同存异,和而不同。朱熹在《四书章句集注》中讲:“和者,无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和谐指的是不同事物之间的协调统一,是多样性的统一。左丘明的《国语》说:“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以它平它谓之和,故能丰长而物归之。若以同裨同,尽乃弃矣。”世间万物各不相同,相互激荡,新事物才能源源相生,多样性是创造之源。中华民族从古至今秉持着以和为贵、兼容多端的伦理观念,因此中华文化的包容性是一以贯之的。
《多布库尔河》中,围绕着鄂伦春族有关信仰、森林环境和狩猎的生活画卷,向我们展现了多姿多彩的鄂伦春文化。在这片大自然的怀抱中,他们的鼻尖时刻被各种气息所包围:淡淡的炊烟味,带着家的温暖和生活的烟火气;浓郁的花香,像雾气般弥漫,给这片森林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浪漫;独特的帐篷气味,混合着桦树皮的清香和岁月的痕迹;还有森林深处的清新气息和河流潺潺流淌的清冽。这些气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鄂伦春人独特的生活背景,也是作家对独特民族文化叙述的方式之一。小说《银狐》描写的是白尔泰这位从省城社科院分到旗文化馆工作的学者,追寻萨满教孛师,编写旗志,为传承蒙古文化贡献出自己力量的故事。作者将过去与现在的时空相交织,在白尔泰找寻孛师传承人的途中,将时间线回拨,把上个世纪三十年代萨满教的兴衰起伏一一道来。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由于清政府统治的需要,萨满教遭到严重打压,甚至出现了残忍的“烧孛事件”。喇嘛教随之兴起,于是以铁喜为首的孛师迁移到科尔沁草原,并在此隐居。直至白尔泰的到来,逐渐揭开这位萨满孛师传奇的一生,通过个人命运的叙述,蒙古族萨满教的文化和历史逐渐浮出地表。小说中关于孛师独特的服饰、请神的过程、神灵的力量、请神时的唱词以及“孛”传说故事的描述,作者通过方块汉字,将科尔沁草原的独特文化呈现在我们面前。同时,小说中提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政府扶持库伦旗下的村落挖掘“孛”的安代舞,保存和发扬蒙古族的“孛”文化。由此可见,保护和传承民族文化的重要性。萨娜的《额尔古纳河的夏季》中,一年一度的丰收节是草原上一场盛大的庆典。四面八方的牧民们纷纷赶来,共同庆祝这个充满喜悦与期待的节日。骑马作为丰收节的传统节目,更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骑手们身着盛装,骑着骏马,聚集在宽阔的草原上,一展身手,比拼高下。专门的电视台采访车也来到了现场,记录下赛马的场景,将骑手们策马奔腾的英姿通过电视屏幕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让更多的人了解和感受到蒙古族文化的魅力与活力。鄂阿娜的《以父之名》中,尽管讷克宝身在异乡,但他内心深处对民族文化的坚守却从未中断,血液中流淌着的纳文江水的记忆也始终清晰如初。小说中提及的一种名为“昆弥勒”的野菜,在汉语中它被称为柳蒿芽。这种野菜以其坚韧顽强的生命力著称,不仅曾在十七世纪的战争岁月中成为达斡尔人的救命菜,还作为一种清热解毒的药材和家常菜肴,融入了达斡尔人的日常生活。对于讷克宝而言,“昆弥勒”不仅仅是一种野菜,它更承载着他童年时故乡的美好回忆和深沉的情感。每当他回忆这种野菜,都是在讲述着一段关于故乡、关于民族文化的温馨故事,这是讷克宝对民族文化的追思和坚守。同时,作者用很大篇幅讲述了达斡尔人在西伯利亚和黑龙江东、西岸与沙俄抗争、浴血奋战的光辉事迹。沙俄将领博雅科夫率领的军队残忍地血洗了五个屯子,夺去了两千多名无辜百姓的生命。乌毕萨满面对来袭的沙俄人,指挥族人们撤入茂密的森林中,以躲避沙俄人的追杀。乌毕萨满手持一面古旧的兽皮鼓,他站在族人撤离的道路上,深吸一口气,开始唱起神秘而庄严的神歌。随着歌声的响起,围城的沙俄列兵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控制,纷纷陷入了昏睡之中。乌毕萨满利用这难得的时机,为族人的撤离争取了宝贵的时间。然而,博雅科夫并未完全受到神歌的影响,他最终清醒了过来,开火射击。乌毕萨满不幸中弹倒下,博日迪为了拦下列兵,赤手空拳与拿着猎枪的士兵搏斗。博日迪将八名士兵像风车一样抡起来,虽然他们侥幸保住了性命,但却因此患上了头痛欲裂的顽疾。直到依照另一位萨满的办法,给博日迪立了神位才得以解决。这个带有浓厚的神秘色彩的故事,展现了萨满教的神奇力量。这段故事不仅是对历史的记录,更是对达斡尔族文化和信仰的传承。新世纪东北少数民族汉语小说保持了民族文化的个性,维护了中华各民族文化的多样性。共性是个性的最大限度的综合,个性越能得到发展,也就使共性的内涵越发丰富多彩。文化的共性就存在于文化的个性之中。文化的统一性寓于多样性之中,千人一面算不得文化。少数民族作家用汉语书写少数民族的精神文化世界体现了中华民族始终如一的包容性。
新世纪的少数民族文学既是有独立发展空间、保留特色的个体,也是中华民族共同体中的一元,多元一体、和谐共生,才能保证中华民族在时代的洪流下,传承好民族的根脉。在全球化浪潮下,不仅中华民族中的一元——少数民族面临着这个问题,中华民族也面临同样的机遇与挑战。既要保持民族自身的文化特色又要使自己的文化为世界所了解,重新审视费孝通先生“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也就显得尤为重要。
四、“心系天下”的国家伦理认同
中国有着深厚悠久的爱国历史。从诸子百家时期,面对社会的混乱以及念及天下的忧患情怀,“家国天下”便成为中国知识分子的关怀中心。孔子曰:“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孟子曰:“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顾炎武的“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这些箴言都传达出担当天下的爱国情怀。
《青旗 嘎达梅林》中,塑造了嘎达梅林这样一个以德报怨、一心为民的百姓英雄。张大帅为扩充势力地盘,逼迫王爷们出荒,而王爷们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纷纷应允,让圈地上的百姓一律迁走。出荒会使牧民们流离失所,为了牧民的利益,嘎达梅林带领科尔沁人民起义反对垦荒保护草原,由此开始了他传奇的一生。他的起义部队中还有很多汉、满、回族牧民加入。他的起义代表了普通民众的利益,与个人私利无关。嘎达梅林是达尔罕旗草原广大牧民的代言人,他朴素的民族主义和对国家利益的本能的爱惜和保护,是中华民族英雄史上的一座丰碑。当嘎达梅林因武装抗垦英勇牺牲后,日军迅速占领东北,发动了九一八事变。在这关键时刻,嘎达梅林的妻子牡丹毅然举起了嘎达梅林留下的义旗,迅速组织起“科尔沁抗日义勇军”。虽然牡丹的反抗最终未能成功,但她所展现出的爱国主义精神却永远镌刻在人们的心中,也激励了她的儿子胡万岭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后,胡万岭在党的培养下,逐渐成长为一名杰出的地方干部。牡丹也因其坚定的政治立场,光荣地担任了长春市的政协委员,并受邀参加了开国大典,见证了新中国的诞生与崛起。牡丹母子不仅表达了对党的绝对拥护和忠诚,更展现了深厚的爱国情怀。《摇篮旁的额吉》中,厄日格泰的记忆因为日本人留在他脑袋里的子弹被尘封。小说中有关厄日格泰的身世每次都差点揭底,每次又都咽回去。他跟军人发自内心的亲近感、能辨别河流的能力、带着红五星的帽子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男人的身份并不简单。当厄日格泰与额旗长在牛棚中相遇时,厄日格泰的过去展现在了读者面前。原来,他曾是一名积极投身于抗日活动的勇士,是四人小队的成员之一。他发现了小队队长浩凡的背叛行为——投靠日本人并出卖雅茹同志。面对这一严峻的情况,厄日格泰果断地向同志发出警报,及时阻止了浩凡的进一步破坏行动,为国家的解放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厄日格泰用实际行动书写着属于自己的英雄篇章。《阿穆古郎草原》中,永清扎布一家在抗美援朝、保卫家园的运动中,冒着还未解放的凶险为当地培养蒙古族干部的自治学院率先捐献黄金和牛马。《以父之名》中,1945年东北、内蒙古东部地区光复后,国共第二次内战爆发。达斡尔人民站在了历史的十字路口,面临着两个政权、两种命运的抉择。他们深知,这个选择不仅关乎个人的生死存亡,更关乎整个民族的未来和命运。达斡尔人民最终做出了历史性的选择——加入东北民主联军,与侵略者进行殊死搏斗。在为联军送情报的过程中,父亲为了掩护“我”,牺牲在日本人枪下。“我”将情报安全送达,帮助联军取得了胜利,父亲虽永远回不来了,但他的爱国精神如同烈火燃烧,永不熄灭。这样的精神深深地影响着“我”和弟弟勒米森。1948年深秋,讷克宝和弟弟勒米森随同五百名骑兵南下,编入东北民主联军东北野战军。参加南满、辽沈战役后,两人双双写了入党申请,成了堂堂正正的人民东北民主联军战士。1949年,兄弟二人乘船跟随部队参加金门战役,意料之外的风浪,使解放军迟迟不能登岸,国民党军越来越多,解放军最终弹尽粮绝,死伤无数,所剩无几。最终,勒米森中弹身亡,“我”因为对地方军官说的一句家乡话成为了那位军官的勤务兵,侥幸活了下来。讷克宝和勒米森不畏牺牲,为完成中国的统一做出了巨大牺牲,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谱写着忠诚与担当的壮丽篇章。小说以讷克宝要回家的遗言展开历史回溯,又以讷克宝的灵魂终于回到故乡,时间回到当下结束。作家鄂阿娜借小说中人物长达百年的生之历程,将结局安稳地放在了2009年。主人公讷克宝的归乡,用感人的力量和执著的家园回望,展现了他所依存的民族和国家的精神气质,他最终回到了那个生他养育他的地方。热爱祖国的国家伦理认同是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情感皈依,是激发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重要的精神法宝。21世纪东北少数民族汉语小说的创作是作家对于自己那一份社会责任的自愿承担,爱国主义精神通过少数民族作家的创作在不断升腾。
结 语
文学的表达示喻着人类的共同追求和价值目标。21世纪东北少数民族汉语小说呈现出中华各民族伦理价值的共同性,表明尽管面临着地理上山川隔绝、各地方言各异以及习俗有别等情况,都未能影响伦理认同这个精神内核成为各民族同胞承认并实践的共同价值理念。以伦理型文化为标识的中华民族形塑着各民族共性的道德认知、价值取向和思维方式,通过内在的牵引使中华民族共同体更加坚固。同时,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建设涉及情感联结和精神共鸣,强调心理场域的建设,而伦理认同作为各族人民共同心理特质的彰显,在溢生情感方面有着先天优势。21世纪东北少数民族作家通过对中华民族精神的认同,实现了个人对中华民族的归属,为构筑中华民族共同体提供源源不断的精神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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