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升亿
(北京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5)
分散主义是任何政党在发展中都不可避免会出现的消极政治现象。习近平总书记曾多次指出:要“坚决防止和反对个人主义、分散主义、自由主义、本位主义、好人主义”。[1]中国共产党一直致力于反对党内出现的分散主义。近年来,学界已经注意到党内分散主义这一问题,并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梳理对党内分散主义的专题研究,目前主要有三种方式:一是从理论层面对分散主义进行辨析与阐述;[2]二是从通史的层面对中国共产党反对分散主义的百年历史进行概括总结;[3]三是对党在某一特定历史时期、由特定历史事件切入对分散主义的历史考察。[4]
一般认为,解放战争时期是中国共产党注意到分散主义问题,并系统予以解决的时期,其标志是1948 年中共中央宣传部重印列宁《左派幼稚病》,其中指出:“过去由于长期游击战争与革命根据地被分割为许多独立单位的分散的环境,在各个单位中,又有着不同的敌情、地形和政治经济条件的差异,因此,我们就不能不高度地发展地方性,……正由于这样,也就在我们不少的同志中造成了一种分散主义或地方主义的习惯。”[5]但显然,这一文件中对“过去”的追溯反应出,全面抗战时期党内即存在或多或少的分散主义倾向,也表明解放战争时期的分散主义同全面抗战时期的一些政策是有前后关联的。事实上,抗战时期党的文献中也不乏反对分散主义的内容,而学界并未对全面抗战时期党反对分散主义的历史作细致考察。基于此,本文拟就这一问题作出初步探讨。
分散主义是由党内一些脱离实际的思想方法引起的,秉持地方或个人本位观念,违背民主集中制,不执行党的决议或决定,弱化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导致议而不决、决而不行,降低党的执行力和战斗力的排他性政治主张。作为一种错误的政治和组织行为,分散主义的产生,在根本上同客观环境的分散有关,同时兼有主观上复杂的认识成因。全面抗战时期,党领导开辟了抗日敌后战场,建立抗日根据地,大量发展党员。在此背景下,各根据地之间彼此割裂、军事上的流动游击战术、非无产阶级思想的出现,为这一时期分散主义的滋生提供了温床。
1937-1938 年间,面对日本军队的猛烈进攻,国民党正面战场节节败退,丢失了大量国土,印证了毛泽东关于“反对单纯防御的消极的作战方针”[6]P354纲领的正确性。中国共产党同时注意到,日本因国小人少而无法在实际上控制占领区,因此,要把敌占区人民分散的、自发的反抗力量凝聚起来,开展敌后战场,创建敌后根据地。
根据地指革命力量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基地。1927 年大革命失败后,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将革命主力转向敌人统治力量较为薄弱的农村,探索出以建立根据地为主要内容的“工农武装割据”理论。粟裕曾回忆毛泽东对建设根据地重要性的认识,他曾形象作出“根据地就是人民的屁股”[7]的比喻。相较于土地革命时期的根据地,党在全面抗战时期建立起的抗日根据地规模更大、形势更巩固、发动民众更充分,卓有成效的代表成果在于在根据地内建立起民主政权,并探索出符合统一战线规律的三三制政权组成办法。
在形式上,抗日根据地相互犬牙交错,呈现出割裂性的特征。1938 年2 月28 日,毛泽东就在政治局会议上作出判断:“日军的继续进攻,将使中国被割断为许多块,因此在原则上应分割指挥。”[8]西北、华北、华东、华中和华南地处分散,所面临的抗战环境不同,因而决定了其具体任务也不同。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日本开始实行了分区扫荡策略,客观上更加不利于各根据地之间的相互联系。在这种情况下,“每一区域既是相对独立的存在,又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与其他区域发生‘关系’的产物”。[9]中央不可能事无巨细,决策一切军事政治问题,更遑论财政等问题了。因此,中央给予了地方较大自主权,极大提高了工作效率,但同时也难免出现“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情况。
在建立根据地、开展工农武装割据的过程中,中国共产党人创造性地赋予了游击战争新的内涵和定位,即不仅仅作为一种战术,更作为一种战略问题来认识游击战争的重要性。毛泽东曾说:“战争的长期性,随之也是残酷性,规定了游击战争不能不做许多异乎寻常的事情,于是根据地的问题、向运动战发展的问题等等也发生了。于是中国抗日的游击战争,就从战术范围跑了出来向战略敲门,要求把游击战争的问题放在战略的观点上加以考察。”[6]P405
从形式上看,分散是游击战争的基本特点之一。但游击战绝对不是一味地不要领导、完全分散,否则容易滋生“山头主义”“游击主义”习气。项英曾在给中央的报告中写道:“游击队因为经常分散的结果,使部队涣散,如若政治领导弱,各种严重现象就易于发生。”[10]P718如在豫鄂,李先念在1940 年8月召开的区军政干部大会上,重点重申了军队集中统一领导问题,批评了部分中层干部工作中的分散主义,并指出军队中残余的部分流寇、游击和军阀习气,以及对政策执行贯彻的不力和不坚决问题。[11]“当着执行消灭敌人的任务,尤其是为着打破敌人的进攻而努力时,就仍须集中其主要的兵力”[6]P409,达到“聚而歼之”的效果。由此可见,分散是流动游击战争的先天特点和本质要求,而集中是保证游击战争有着坚强领导的核心原则,必须充分运用辩证法,协调好分散与集中的关系。正如毛泽东所指出的:“游击战的指挥原则,一方面反对绝对的集中主义,同时又反对绝对的分散主义。”“应该集中的不集中,在上者叫做失职,在下者叫做专擅。”[6]P435
在一个农民占大多数的国家进行无产阶级政党建设,注重思想建党,是中国共产党一直重视的重要课题。全面抗战开始后,为争取千百万的民众进入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共中央决定大量发展党员,仅一年半的时间内,全国党员已达到50 多万人,较作出这一决定前增长了8 倍。但同时,党内非无产阶级思想也再一次成为突出问题。
理论家艾思奇曾指出,分散主义以经验主义为思想基础,而经验主义在根本上又是脱离了实际的一种主观主义认识,在一定条件下,“经验主义已成为地方主义或分散主义、无纪律状态或无政府状态之思想基础”[12],可见分散主义产生的成因同党内经验主义、主观主义思想基础有密切关系。1941 年,中共中央要求全党增强党性,着重指出:“我们的环境,是广大农村的环境,是长期分散的独立活动游击战争的环境,党内小生产者及知识分子的成份占据很大的比重,因此容易产生某些党员的‘个人主义’、‘英雄主义’、‘无组织的状态’、‘独立主义’与‘反集中的分散主义’等等违反党性的倾向。”[13]P443-444在山东,罗荣桓也总结道,这一时期的分散主义出现原因包括:“一些指挥员与政治工作人员均在幼年时期,缺乏经验,对自己职责并不十分清楚”,“小资产阶级的个人主义思想容易发生个人的争强较短。”[14]
全面抗战初期,党内的认识分歧,主要聚焦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问题上。1937 年12 月的政治局会议上,王明作的政治报告中提出了“一切经过统一战线”“一切服从抗日”的主张,批评了洛川会议中的一些符合实际但尚未被广大干部理解的主张。不仅如此,王明还未遵循程序,拿出一份自拟的政治局委员名单,违反了党的组织原则。王明自认为在苏联有地位,回国前又特地见过斯大林,完全凭借个人意愿主持工作。王明在前往驻武汉的长江局工作期间,由于远离中央,在组织上大闹独立性,例如,未经中央许可于1937 年12 月25 日以中央名义发表《对时局的宣言》,又如1938 年2月至9 月间不顾中央政治局决议许可私自前往武汉,再如1938 年7 月林伯渠曾向王明提议写文章、发表文章时应与中央商量,得到的反馈是“不必要”,“在外的中央政治局同志还占多些”,俨然将长江局从党的决策层“分裂”了出去。曾经的军事顾问李德都说:“我们把华中局(即长江局——引者注)叫做‘第二政治局’。”[15]
这种闹独立性的行为不仅存在于武汉长江局,也存在于南方的新四军中。1941 年,国民党发动皖南事变,对新四军发动围攻。事先,中共中央和毛泽东根据与国民党往来电报,研判国民党反共倾向加剧,对新四军提出“向北发展,向敌后发展”的指示。然而,时任政治局委员、新四军主要负责人之一的项英认为中央的估计有夸张成分,加之其在军内一贯的家长制作风,缺乏意见的畅通,从而导致新四军对中央的政策“理解不够,贯彻措施不力”,[16]未遵照中央命令将部队及时北移。因此,皖南事变时,新四军缺乏准备,大部分壮烈牺牲,项英本人也遇害。
王明和项英的分散主义行为,虽然没有造成分裂党的严重危害,但由于其是党的中央领导人,在地理位置上远离中央,自身又颇有威望,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心存狭隘个人本位,在一些关键问题上容易犯“独立王国”的错误。这不仅违反了党的组织程序,更给党的革命事业和革命力量造成了损失,因此必须反对分散主义,加强集中统一领导,提升党的战斗力。
1939 年,毛泽东在《〈共产党人〉发刊词》中提出,要推进党的建设伟大工程。全面抗战时期党反对分散主义的主要措施也是较为系统的:从主体上看,涉及各大区、各根据地、军队政治机关、宣传部门;从内容上看,涵盖思想、政治、组织和宣传四大方面的工作。
保证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是中国共产党从革命中得出的基本经验和教训。特别是在敌强我弱的时期,党的正确而坚强的领导,是武装力量得以保存、发展和壮大的基本前提。为建立第二次国共合作,促成全面抗战,中国共产党同意将原红军主力编入国民政府的军队编制内,使用其番号。在变更军队番号时,党对军队建制做了两方面的调整:一是原中国工农红军的“总政治部”改称八路军“政治部”,任弼时、邓小平分别为正副主任;二是认为在国民革命军的建制上设党代表“名义不妥”,[10]P614于是将“党代表”更名为“政治委员”,避免所谓的党派纠纷。其中,师、团级的政治部职责为:保障执行党的策略、实施部队文化教育、保障部队具体任务的完成、进行友军敌军和居民工作。下设组织部、宣传教育部、民运指导部和敌军工作部。[10]P421-422
但是很快,中共中央注意到,在国共合作的同时不能弱化了党内的政治工作,尤其是要保证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于是又决定成立“总政治部”,直接归属中央军委领导。1937 年10 月,中共中央军委《关于成立总政治部的决定》指出,其负责范围包括“所有第八路军和各留守部队医院、学校及边区各地区部队、全国各游击区部队的政治工作。”对于总政治部的职能,文件中指出:“望将部队重要政治情报书面报告,如组织统计干部的履历等,须所属政治部随时送来军委总政治部。”[10]P569这样一来,既避免了可能由部队建制带来的国共合作纠纷,又确保了中共对所属武装力量的领导,坚持了党对枪的绝对指挥原则。中央军委总政治部的成立,整体上集中了分散战争环境下武装力量,并实现了军队政治工作的统一调度,反对可能出现的分散主义。
进入全面抗战时期,随着各根据地、中央分局的建立及工作稳固推进,中共中央意识到要统一党的宣传工作,特别是在一些重大问题上保证宣传口径的一致性,从而体现党的意志的统一。具体如下:
首先,明确党报是重点宣传阵地和形式。1938年4 月,中央印发《关于党报问题给地方党的指示》,指出今天不同于过去秘密工作条件下不能发行全国性党报的形势,在新的条件下要重视党的全国性报纸和杂志的作用,“使每个同志应当重视党报,读党报,讨论党报上的重要论文。党报正是反映党的一切政策,今后地方党部必须根据党报、杂志上重要负责同志的论文当作是党的政策和党的工作方针来研究。”对于党报上的“新华报”社论以及“新华”、《解放》、《群众》上中央政治局负责同志的文章,“必须在支部及各级委员上讨论和研究。”[17]P16而后,中央又发行多种刊物,其中影响力较大的有《八路军军政杂志》(提供八路军抗战经验的参考)、《共产党人》(开展党的建设伟大工程)、《中国工人》(以通俗的语言教育工人)等。通过要求党员读党报来学习党的思想、学习政治局的大政方针,提升全党的政治水平,集中统一认识。
其次,在宣传和办报中不断加强党的领导、服从党中央指挥。一是注重制度设计。党的宣传工作必须绝对服从党中央的领导,且对内对外保持一致,避免思想上的混乱。例如,1940 年10 月中央要求,为密切党的宣传部门间关系,“下级宣传部必须利用各种可能向上级宣传部作定期的各方面专门的工作报告”,在环境许可时上级还须对下级进行直接的巡视与考察。皖南事变后,党内一度出现认识混乱,针对各根据地的反映,1941 年5 月中央发布《关于统一各根据地内对外宣传的指示》,指出:“从近几个月中各根据地的广播与战报看来,我党的对外宣传是不适合于这个要求的。”“一切对外宣传均应服从党的政策与中央决定。”[13]P305一个月后,中宣部又印发《关于党的宣传鼓动工作提纲》,就宣传工作要求进一步细化,并明确要对其统一领导的要求,“全党的宣传鼓动工作必须统一在中央总的宣传政策领导之下”,“各自为政的不履行中央统一的宣传政策的方针”是十分危险的。[13]P432二是注重机构设置。1939 年中央决定建立发行部,“适当的散发、分配与推销党的各种出版物,统一对各种发行机关的领导”[17]P38,1942 年决定成立中央出版局,以应对当前由于缺少统一领导而带来的“许多不符合中央宣传政策及偏废、重复、无系统、无效能的现象”。[17]P367三是注重内容选择。1941 年7 月,中宣部印发《关于各抗日根据地报纸杂志的指示》,指出当前报纸和杂志中存在分工不明、彼此重复、数量多质量差、形式铺张内容贫乏等缺点,要求在内容上分别针对解读时局动向、论述重大问题、着重党的建设、指导文化文艺、通俗社会教育五种,明确分工,“掌握党中央的政策与党的原则,为它们的贯彻而进行各方面的斗争,防止任何违反政策与原则的言论。”[17]P263-264
自苏区时期,中共中央就对不同的根据地发出外派机构,以中央局等形式指导工作。全面抗战时期,由于党的活动公开化,特别是在敌后建立起抗日民主政权,这种中央局和派出机构在组织上相较于过去更加完善,在职能发挥上更加全面,在空间分布上也更加呈现出系统性。据《中国共产党组织史资料》,全面抗战时期中央派出机构具体演变如图1:
图1 抗日战争时期中共中央派出机构组织序列沿革表(1937.7-1945.8)[18]
从中央派出机构的调整可知:一方面,各地区的组织并非同时建立,其演变过程也体现出基于地理要素上的不断整合,而这种整合正反映出党中央根据实际情况对外派机构的不断调整。另一方面,此时党对各根据地的领导也处于不断探索的过程中,特别是在党、政、军各方的关系问题上。如1940年,曾山就致电李富春、陈云并中共中央请求中央将军队与地方党的关系与指挥予以明确指示,反映军队干部对地方党的干部的错位隶属观念。[19]
1942 年9 月1 日,中央政治局通过由王稼祥起草的《关于统一抗日根据地党的领导及调整各组织间关系的决定》(下称“九一决定”),系统地从横纵两个维度明确了党的一元化领导问题,即横向上中国共产党对各军政民团组织的领导,纵向上级党对下级党的领导。“九一决定”首先指出当前根据地存在的关系不协调现象,随即明确要加强党的一元化领导,最重要的是要保证每个根据地必须有起到统一领导作用的党委会。这一要求明确规定,党委会不仅仅是党务工作的集合,更要包括党务、政府、军队三方面的负责干部,实现党管一切。基于这一重要指导原则,“九一决定”进一步细化规定:横向上,各方单位力量中的党组和党员必须坚决地、无条件地服从和执行党委会的决议,但同时保持其各自系统内部的组织关系与隶属关系;纵向上,“在决定含有全党全国全军普遍性新问题时,必须请示中央,不得标新立异,自作决定。”[20]
通过调整央地机构及党同各类组织之间的关系,党在各根据地初步探索建立起以党委会为核心的领导,大大加强了党在地方的组织力和凝聚力,有效贯彻落实党中央的意志和决策,制止了地方工作中的分散主义。
解决思想认识问题的最直接方法是开展理论学习,学习的重要作用之一就是使得真理愈辩愈明。通过学习,很多党的高级干部提升了思想政治觉悟。毛泽东曾指出:“我们的眼力不够,应该借助于望远镜和显微镜。马克思主义的方法就是政治上和军事上的望远镜和显微镜。”[21]1941 年,以毛泽东《改造我们的学习》为标志,整风运动轰轰烈烈展开。整风运动一定意义上是对学习运动的强化,是用学习的成果检验和改造实践的过程,是理论学习的实践化。
在学习形式上,以开展学习竞赛和开办学校为主要形式。学习竞赛是针对于老党员干部而言。时任中组部部长的陈云亲自主持的学习小组活动,连续持续了五年,采取自教自学、互教互学、请人辅导等方式,起到了楷模式作用。开办学校是针对新发展的党员而言。1937-1939 年间,中央吸收发展了大量的党员干部。为克服部分新党员中的非无产阶级思想,中央设立了很多办学机构,包括泽东青年干部学校、陕北公学、抗日军政大学、中央党校等,以办学方式对其进行训练。
在学习内容上,以马克思主义理论和中国革命为重点,辅之以党的策略和纪律、文化知识、军事等内容,目标是开展和推进党性教育。1940 年1 月中央作出《关于干部学习的指示》,规定了五类学习内容:(一)中国近代革命史、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游击战争、社会科学常识;(二)联共党史、马列主义;(三)政治经济学、历史唯物论和辩证唯物论、近代世界革命史;(四)时事政治;(五)军事。[22]同年8月,中宣部又就加强干部的政策策略观念进行了重点学习的通知指示,特别强调对干部策略教育的重要性,要求干部重点学习党中央和领导人关于策略的决定、讲话和文章等。此外,对党还非常重视文化知识的学习,陈云在西北局高干会上曾强调,学习文化知识,一方面是补足土地革命出身老干部的文化水平低的短板,一方面是冲政治,为未来的担负更大的责任和任务做准备,没有文化就不可能学懂搞通政治。[23]1941 年,中央在全党重点部署党性教育后,任弼时特别撰文说明要重视思想和组织上的问题,“强调统一集中服从中央的目的,就是要使我们的党成为坚固的整体”[24],这既是一个组织问题,也是一个思想问题。由此可见,增强党性既是反对分散主义的重要内容和中心环节,也是整风运动的目的和要求。
全面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立足延安、发展壮大、走向成熟,党的建设伟大工程对这一时期党的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经过不断的学习,全党的政治能力和政治水平得到了大大提升。全党形成了思想统一和组织统一,加强了党的团结,增强了党的凝聚力;党的一元化领导实践,也探索出了较为成熟的党政关系,扩大了党的群众基础;但仍需注意,要从历史出发,承认山头,并警惕山头主义和分散主义的相互转化。
全面抗战中党采取的一系列反对分散主义的措施,直接保障了党中央政令能够下达到地方,地方也必须服从中央。就全党而言,党委、军委、宣传各方面工作制度的设计不断完善,有力保障了中央对地方的领导。就党员个人而言,经过学习教育和整风运动,党员的思想政治水平有了较大提升,自觉认同和服从中央。1945 年,在全面抗战胜利之际召开的党的七大,明确将毛泽东思想作为党的指导思想,成为全党共同的指引和旗帜。这不仅系统地给全党阐明了新民主主义革命、明确了革命的正确方向,更促进中国共产党达到了空前的团结和统一。
作为分散主义的“孪生姐妹”,宗派主义是整顿三风时重点反对的对象之一。经过持续数年的整风运动,党内的宗派主义基本得到遏止,党的凝聚力得到增强。以毛泽东为核心的党中央非常强调革命队伍的“五湖四海”,以作为凝聚全党团结的必要性。如果说统一党内思想基本从思想的角度、通过“看齐”的方式完成了党的团结统一,那么消除宗派主义就是从组织的角度基本完成了党的团结,由此大大增强和提升了党的向心凝聚力。这意味着,党内拉帮结派、搞团团伙伙违反组织纪律的现象得到了制止,全党团结得如一块钢铁一般;党外排斥民主人士、搞带有“关门”性质的党派—宗派主义得到了制止,中国共产党得以真正建立起在主体、对象、方式、观念上的最全面最广泛的统一战线,团结一切力量和群体,为争取全面抗战的胜利、以至整个中国革命的胜利而奋斗。
面对抗战中各根据地出现的分散主义行为,中共中央作出加强党的一元化领导的决定,是中国共产党第一次有条件且有能力对地方政权进行集中制领导,探索了党领导一切的模式。长远来看,这种探索具有深远影响:首先,在党的一元化领导之下,根据地的抗日民主政权建设得到开展,人民民主得到充分发挥,中国共产党凭借其自身的政治优势和耐心工作,赢得了人民的拥护和中间党派的赞许,扩大了党的群众基础和影响力,为革命的胜利积蓄了力量。其次,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民主根据地探索的党政关系,实际上将新民主主义构想一些实践付诸实践,从而后的历史来看,解放战争中解放区建设和接管大城市后初步建立起的新民主主义秩序,都有其政治烙印。再次,一元化领导的开展证明了党的领导的正确性,这不仅从中国实际出发、以实践的方式丰富和补充了马克思主义的学说和理论,还为日后党建立全国范围性质的、成熟的领导体制积累了经验,在中国共产党建设史上具有重要地位。
在分散主义和宗派主义得到比较有效的遏制后,党内还存在较为次一级、弱一级的问题是山头问题。毛泽东在1944 年的延安高干会上就提出了党内普遍存在着的一种山头主义风气,但他同时也敏锐地意识到,要区分山头主义和山头,因为山头本身就是中国革命的一部分。这是因为,“一个地方的革命党、革命军队起来打敌人,就很自然地形成各个集团、各个山头”[25]。毛泽东的这些话表明,即便是党的七大召开时,党内的山头主义仍然是需要重视的现象,并没有得到彻底消除。从成因来看,山头主义的形成同样和长期被敌人分割的根据地这一中国革命的客观实际密不可分,但在主观层面,正确地、适当地调动山头,也可能产生积极方面的影响。因此。从源头上来说,山头主义同分散主义也密不可分,从结果上来说,分散主义的性质更为恶劣。需要格外警惕这二者间的相互转化,既要承认山头、照顾山头,又要反对山头主义及其可能演化产生的危害性更大的分散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