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建构—价值:斯图亚特·霍尔文化领导权理论的思想内核与精神实质

2024-01-01 22:47刘怡伶
西部学刊 2023年23期
关键词:领导权阶级霍尔

刘怡伶 王 哲

(西安交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西安 710049)

斯图亚特·霍尔(Stuart Hall,1932年2月3日—2014年2月10日,以下简称霍尔)是英国伯明翰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受马克思、阿尔都塞、葛兰西等人思想的影响,霍尔在其文化研究过程中逐步形成了具有独创性的文化领导权思想体系。霍尔的文化领导权理论是其文化研究思想的重要线索,贯穿其思想的始终,与他的编码解码、接合以及差异文化等理论相辅相成。霍尔的文化领导权理论对于我们深化对英国文化唯物主义与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理论的认识具有积极作用。研究霍尔的文化领导权思想,有助于以全方位、多角度的视野认识社会政治文化与意识形态问题,对于深化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具有重要意义。

一、反思:霍尔文化领导权理论的理论逻辑

霍尔在坚持唯物史观基本观点的理论基础上,对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的关系问题及社会文化的相对独立性作用进行了思考,为文化领导权理论的形成提供了基本思考逻辑。

(一)对基础——上层建筑关系的再思考

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一生中最伟大的两个发现之一,唯物史观创造性地揭示了经济因素在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的决定性作用。但由于一些主客观原因,教条马克思主义逐渐将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辩证关系片面理解为基础——上层建筑的单向决定关系,即认为一切观念与政治上层建筑皆由经济基础所决定、是经济基础在思想观念上的反映,人类社会的一切发展进步最终都要还原为社会经济的发展状况。

针对教条马克思主义对马克思经典唯物史观的歪曲与误读,英国文化马克思主义进行了如下回应。首先,对教条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决定论”进行了批判,在肯定经济基础对社会发展具有决定性作用的前提下,认为社会文化与意识形态等上层建筑并非完全被动地受制于经济基础,强调社会文化与意识形态的相对独立性与主体性,探索社会文化与意识形态的运行与发展规律及其蕴含的强大的社会建构作用。其次,主张“多元决定论”,认为物质资料生产方式固然是人类历史得以接续发展的决定性因素,但人类社会是一个复杂整体,构成人类社会整体面貌的因素是多元的,经济、政治、文化、意识形态等多方面因素都对人类社会有着或多或少的构建与塑造作用。

为此,霍尔特别强调,在正确认识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关系之前,我们需要对“物质基础”与“经济”两个概念进行区分。马克思所指的经济,包含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两个方面。生产关系是人们在物质资料生产过程中所形成的社会关系,是人与人的关系,有其天然的社会属性,因此必然与政治、文化、意识形态等上层建筑因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一些学者片面地将马克思所指的经济基础理解为生产力,更有甚者将生产力解释为单一的技术,将一切社会发展进步都归功于生产力的强大与技术的革新,忽略了生产关系在社会生产环节中所起的重要作用,进而不承认上层建筑在社会发展中所具有的独立于经济基础的作用。

霍尔认为,马克思所提及的“经济基础的决定作用”,并非指经济基础以阿尔都塞提出的“经济陛下”的样貌凌驾于其他一切关系之上而具有绝对领导作用,而是说不同的物质资料生产方式能够向我们阐明在不同的社会形态中社会力量主要通过什么形式被凝聚、被集合这一问题,物质基础赋予这些形式支配社会力量的权力,但这些形式往往是不同于经济的其他层面,例如在封建中国是皇帝、在中世纪的欧洲是宗教,等等。也就是说,经济基础具有的决定性作用,不仅表现在物质资料生产关系对于整个社会发展具有的基础性作用,更表现为社会的经济基础决定着这个社会的哪一个层域在整合社会力量方面发挥着支配、主导作用。

(二)对社会文化独立性作用的强调

霍尔认为,大多数学者对于社会决定力量的阐释仍以还原论为其理论基础。即便在特定历史条件下,人们承认在该阶段对社会历史发展起到主要决定作用的要素是排除在经济领域之外的其他实践,例如政治或者意识形态,但最终人们还是将其他实践所发挥的作用还原为是经济采取政治或意识形态的表现方式来促进社会发展。针对这一系列的问题,阿尔都塞提出了“多元决定”的概念,主张同一象征在不同层面上会被多种话语所决定。人类社会作为一个复杂整体,也必定是由多个层域的多种要素共同决定的。随后,阿尔都塞引入了另一个重要概念——社会实践的相对自主性,强调社会其他层域的实践活动例如意识形态与文化活动独立于经济活动而存在,拥有其自身的发展脉络与规律,因此不可被简单地还原为是经济活动的衍生物。但与此同时,这些活动又无法完全脱离经济活动而绝对独立地存在,都需要依靠社会经济关系才能够得以开展,因此它们只具备相对的自主性。霍尔认同阿尔都塞的这一观点,强调其他实践的独立性作用,反对将一切实践都还原为是为了促进社会再生产而存在的衍生活动。

在此理论基础上,英国文化唯物主义强调社会文化实践的独立性及其所具有的社会塑造功能。他们认为文化不仅仅是作为上层建筑因素而被经济基础所决定与支配,文化是整体的生活方式[1],它不仅存在于美术馆与音乐厅,更是渗透在社会的各个层域与人们的日常生活中。首先,文化是对社会特定历史阶段经济关系、政治状况等要素的反映,蕴含着该社会在某个特定历史时期的演变与发展趋势。其次,文化作为一种独立于经济而存在的社会实践活动,具有其内在独特的运行方式与发展规律,并因其作为实践活动而具有生产性,这使得文化不仅仅是社会存在在意识层面上的反映,而且对社会实践发展以及意义和价值的创造具有独立于其他社会因素而存在的能动建构作用[2]。

在文化唯物主义的视域下,社会文化具有其独立于经济基础的发展脉络,与社会的各个层域都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对社会发展起着不依靠经济活动而存在的独特作用,因此文化研究不应只局限于单纯的文化领域,而应将社会文化看作一个整体,将其与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总体进程结合起来进行分析研究。

二、建构:霍尔文化领导权的思想内核

霍尔通过对文化领导权的斗争场域、实现工具与实现路径的剖析,阐明了文化领导权理论的思想内核,论证了文化领导权得以存在、实现与发展的现实道路。

(一)争夺场域:大众文化

在大众文化成为资本主义社会文化领域的主流形式以前,英国社会大力推崇精英主义文化。众多学者对大众文化持批判与反对的态度,认为它是低俗文化的代名词,称大众为“乌合之众”[3],主张文化是贵族精英阶层的特权,是少数人的专利,占社会大多数的普通民众是没有能力发现与认识真理的。“二战”之后,世界格局发生深刻变化,英国在世界政治、经济等领域的地位受到影响,民众思想开始觉醒,社会文化领域发生变迁,加之以自由、开放为主题的美国文化的传入,与传统精英主义文化相对的大众文化开始在英国社会繁荣起来。英国文化唯物主义对大众文化报以积极的态度,肯定大众文化的作用,认为大众文化是由广大劳动群众共同创造、共同享有的文化集合体,代表了社会全体民众的利益和诉求,开阔了人们的文化视野,扩展了人们进行文化活动的场所,为人们的思想觉醒提供了更多可能,使更多的人能够参与到文化生产的过程中并且享受到更加丰富的文化产品。

在此基础上,霍尔指出,大众文化的发展始终伴随着不同阶级之间复杂的意识形态斗争。社会文化和意识形态作为社会上层建筑的不同方面,总是相互依赖、交织交融,不同的阶级文化蕴含着属于各自阶级的鲜明意识形态特征。大众文化的出现使得社会文化脱离了以往统治阶级精英主义文化的单向统治格局,使得社会文化具备了以往不曾有过的多元主体性与能动性。在大众文化盛行的社会背景下,任何一个阶级在社会文化领域都不再是占据支配性地位的意识形态生产者或占据被支配地位的意识形态接受者,无论是占据统治地位的资产阶级、处于被统治地位的工人阶级,抑或是被视为社会边缘群体的“弱势”人群,都在文化与意识形态领域具备着代表其特殊阶级利益的自主性与能动性。

文化领导权在大众文化的场域中进行争夺。霍尔指出,并非统治阶级才具备文化领导权,不同阶级均在各自层级内进行着文化领导权的争夺,并在这个过程中实现自身阶级成员的文化身份认同。英国青年亚文化的出现,正是大众文化对主流文化进行协商、斗争与抗争的表现[4]。在争夺文化领导权的过程中,大众不再是完全被动与消极的意识形态被统治者,面对统治阶级文化,大众具备认同、接受甚至拒绝、反抗的自主选择权;社会主流文化的统治地位并非是绝对存在的,统治阶级需根据社会阶级状况的变化,不断整合不同阶级的利益诉求,对多元的社会文化与意识形态进行不断的瓦解与重组,在与大众文化的斗争中进行一定的协商与妥协,与来自不同阶级与利益集团的全体民众达成“社会共识”,才可保证其文化领导权的稳固。

(二)实现工具:编码/解码理论

霍尔强调大众媒介在实现文化领导权中的作用。从社会大众的角度出发,正是大众媒介的发展促进了社会文化开始由精英化向大众化转化。大众文化与大众媒介相辅相成,为英国工人阶级提供了文化交流的场所,各个阶级对于自身阶级利益的认识与对意识形态领导权的需求在越来越开放与自由的文化交流中开始觉醒。从统治阶级角度出发,大众媒介首先是统治阶级意识形态的宣传工具,具有不可避免的虚假性与依附性,其向社会所传递的信息内容蕴含着深刻的统治阶级利益诉求,但与此同时,考虑到意识形态认同的复杂性,大众媒介需要关照广大被统治阶级的利益与需求,因此具备一定的独立性与自主性,这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大众文化成为不同阶级的多元文化进行文化领导权争夺的主要场域。

在此基础上,霍尔提出了经典的传播学理论:编码/解码理论。霍尔对以往媒介信息单向的线性传播概念持否定态度,他认为,信息的全部传播过程由信息发出者的意义赋予过程即编码过程,与信息接收者的意义解读过程即解码过程两个方面构成。在这个过程中,信息发出者为信息内容赋予一定意义,这种意义往往蕴含着特殊阶级的特殊利益;信息接收者对于媒介所传递的信息内容并非是完全的被动接收,接收者在这个过程中具有极大的能动性,对所接收的信息存在霸权式、协商式与对抗式三种解码方式[5]。霍尔在这里突出强调信息接收者的意识形态主体性与能动性,认为被统治阶级在面对统治阶级文化时具有一定的自主性,信息发出者与接收者对信息的编码与解码并非完全同一与绝对对应,社会文化具有自身的运行与发展规律,统治阶级并非会因其在社会经济与政治领域占统治地位便自发赢得文化领导权。

被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主体性受大众媒介的发展推动而逐步觉醒,大众媒介在某种程度上促进了被统治阶级的思想解放。不同阶级间文化领导权的争夺及最终实现,正是因为信息解码与编码的不完全对称性而得以可能。霍尔认为,无论是在整个社会范畴抑或是某个社会团体内部,文化领导权实现的本质都是意识形态认同的过程。在霸权式解码的状态下,被统治者对统治阶级意识形态持完全认同态度,统治阶级的文化领导权得到完全实现;在协商式解码的状态下,被统治者以维护自身利益为出发点,对统治阶级意识形态持时而同意时而对抗的中立态度,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间呈现出一种矛盾关系,统治阶级的文化领导权受到挑战,统治阶级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支配地位开始动摇;在对抗式解码的状态下,被统治阶级因根本利益发生冲突,会对统治阶级所发出的意识形态信息产生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意义解读,文化领导权的争夺在此状态下产生了得以发生的可能[6]。

(三)实现路径:接合理论

接合理论是霍尔的又一重要思想成果。接合指在一定条件下,两个不同的元素可接合形成一个新的统一体。在这里,霍尔强调两个元素的“差异”而非“同一”,一些学者承认事物之间存在差异,却始终认为差异的终点必然是统一,只有本身具有同一性的两个要素才可进行结合,进而走向统一。在接合理论中,事物的接合具有非必然性与偶然性,进行接合的要素可能是两种完全相异的事物。接合并非是某种与生俱来的或是遵循某种特定规律而产生的结果,这种接合是一个过程,没有必然的“归属”关系,其结果处于不断被更新的状态中,在某种条件下,两个不同要素进行接合产生了意义,而在另种条件下,这种接合关系被消解,旧要素与新要素进行再接合,新的意义被产生。

文化领导权理论的核心问题,是意识形态问题[7]。文化领导权的实现,是特定意识形态与特定阶级成功接合的结果。当阶级由“自在”转向“自为”[8],起初只因经济利益而联合起来的劳动者们开始意识到彼此处于相同的历史境况并与统治阶级存在根本性的利益对立,由此产生了受到该阶级全体成员共同认可的身份意识与斗争意识。阶级内部不同成员的个人意志构成了整个阶级的共同意识,这表明意识形态开始作为集体意志与该阶级进行接合并发挥作用,通过接合将阶级成员不同的利益诉求整合为集体共同利益,使得不同阶级成员对整个阶级产生身份认同与意识形态认同,该阶级的文化领导权因此有了实现的可能。当阶级与特定意识形态成功进行接合之后,为了协调不同成员的不同利益诉求,维护阶级成员在思想与意识上的稳定性,在阶级中占支配地位的成员开始寻求在经济、政治等领域之外的领导力量,期望通过掌握该阶级的意识形态话语权,支配该阶级的精神生产与分配,控制对阶级全体成员共识的生产与再生产,并以共识为基础形成该阶级的整体生活方式,以此来实现对整个阶级的掌控与统领,文化领导权由此得以实现。

一个阶级文化领导权的最终实现,需使得被统治阶级与旧的统治阶级意识形态进行解接合以及与新的统治阶级意识形态进行再接合,这是一个动态的斗争过程[9]。这样的转变过程并非统治阶级能够依靠单一的强制性手段,使得被统治阶级在压迫下不得不接受新的统治阶级意识形态而实现。正如前文所述,信息接收者对信息的不同解码方式使得意识形态认同无法自发实现,因此新的文化领导权的实现,不仅需要统治阶级强制力量的保障,还需要统治阶级主动与被统治阶级进行利益协商与妥协,通过宣传教育等方式,使得被统治阶级认清其历史境遇,与新的意识形态进行主动接合,自觉理解、认同并顺从新的意识形态,进而主动选择留存于其被统治阶级的从属地位之上。

三、价值:霍尔文化领导权的价值意蕴

霍尔文化领导权的理论价值主要体现在对社会文化的相对独立性、意识形态运作的复杂性以及意识形态与阶级的关系进行了再认识,对经济基础、上层建筑与阶级的关系问题进行了创新性阐明。

(一)强调对社会文化的相对独立性的认识

霍尔将人类社会作为一个整体来理解,整个社会是由政治、经济、文化等多元因素共同决定的。在这其中,文化作为上层建筑的一部分,在反映社会一定时期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状况的同时,对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起着其特有的决定性作用。霍尔在发展其文化领导权理论的过程中,始终强调各种实践主体在文化层面具有的主体性与能动性,强调社会文化脱离经济实践而存在的自身发展规律与运行机制。

从霍尔的文化领导权理论与阿尔都塞的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理论及葛兰西的文化霸权理论的对比中可以看到,霍尔极其重视社会文化的相对独立性。阿尔都塞的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理论主张统治阶级意识形态对被统治阶级具有压抑性,被统治阶级处于完全被动的地位,霍尔则强调被统治阶级的文化与意识形态的相对独立性,认为被统治阶级在自身层域内也进行着文化领导权的争夺。被统治阶级的文化有其不受制于统治阶级的自身发展规律,被统治阶级会从自身利益出发,与各种意识形态进行解接合与再结合,形成属于他们的特定阶级的文化与意识形态,社会文化领域时刻存在着意识形态的矛盾与冲突,意识形态认同无法自发形成。葛兰西的文化霸权理论强调统治阶级利用强制性手段使得被统治阶级认可、顺从其意识形态,进而实现在文化领域的霸权地位,霍尔则看到了“二战”后英国现实社会中产生的文化霸权危机,他认为统治阶级的文化霸权并非能够全部依靠强制性的单向灌输来实现,而是需要通过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主动与被统治阶级的利益诉求进行协商,使得被统治阶级自觉主动与统治阶级的文化与意识形态进行接合,才可以真正发挥统治阶级在文化与意识形态领域的主导作用[10]。

(二)深化对意识形态的复杂性的理解

霍尔的文化领导权理论蕴含着对马克思经典意识形态理论的深刻思考,他从意识形态的主体差异性、意识形态的作用与运作的独立性以及意识形态认同的曲折性方面入手,对意识形态的复杂性进行了解释与说明。

首先,在意识形态的主体差异性方面,霍尔通过分析信息接收者对信息内容的三种解码方式,强调不同主体对于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信息可能会产生赞同、中立甚至反对的不同意义解读。因此,作为意识形态主体的各种不同的社会阶级与利益集团,他们与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并非具有绝对对应关系,并且在他们之间时常存在着意识形态斗争与冲突,任何阶级与利益集团都可作为独立的意识形态主体发挥自身能动性,统治阶级仅仅依靠国家机关与强制性手段并不能赢得所有意识形态主体的认可与同意。其次,在意识形态作用与运作的独立性方面,霍尔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角度出发,认为社会文化与意识形态具有不依赖经济基础而独立存在的“生产、流通、分配/消费与再生产”的内部运作方式[11],社会文化与意识形态并非仅仅是社会经济状况在思想意识层面的反映,它拥有进行自身循环生产与再生产的能力,因此,社会文化与意识形态应被当作一个独立整体来看待,社会文化与意识形态对整个社会发展的决定性作用也不应被简单还原为经济发展或者阶级斗争的结果。最后,在意识形态认同的曲折性方面,信息接收者对于信息内容有着三种截然不同的解码方式,同时主体与意识形态的接合具有非必然性,因此,社会成员对于社会主流文化与意识形态的认同过程并非是简单的、线性的,并且这种认同不是绝对与永恒存在的,社会主流文化对人们思想意识的主导作用时刻面临着边缘文化、外来文化等多元思想文化的冲击与威胁,人们对主流意识形态的认同过程具有曲折性。

(三)启发对意识形态与阶级关系的再认识

霍尔在坚持唯物主义基本观点的基础上,肯定经济基础对于意识形态的决定性作用,但同时强调意识形态与社会阶级是一种偶然的开放式关系,意识形态寻求的是差异中的统一,能够将不同个体的不同利益需要重组整合为一个集体的共同诉求。

以接合理论为基础,霍尔对意识形态与阶级的关系进行了再思考。“接合理论质问的是意识形态如何发现其主体,而不是主体如何认定属于它的必然且不可避免的想法;它让我们去思考一个意识形态如何赋予人民思想,使他们能开始对自己的历史境况有所意识或理解,而不是把这些理解形式还原为社会——经济或阶级位置或社会地位。”[12]霍尔认为,意识形态与社会阶级之间,以及特定阶级的意识形态与该阶级的经济关系之间并没有绝对的、必然的一一对应关系。接合是偶然的,一个社会阶级的意识形态并不能从该阶级的社会地位与经济状况中得知,意识形态与不同主体发生偶然性接合,由此产生不同的意义结果。当意识形态与不同社会力量相接合时,便会使得拥有同样历史境遇以及利益诉求的人们产生共同的身份认同,进而推动新的社会力量乃至新的革命阶级的产生。例如在工业革命中饱受资产阶级压迫的广大工人群体,他们因处于相同的生存困境而互相产生身份认同,并由此认清自身所处的历史阶段与社会地位,进而生发出共同的利益诉求,最终形成工人阶级力量登上历史舞台[13]。

四、结语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必须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道路,增强文化自信,围绕举旗帜、聚民心、育新人、兴文化、展形象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发展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激发全民族文化创新创造活力,增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精神力量。”[14]

随着互联网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与我国全面对外开放政策的进一步深化,近年来,西方国家在文化与意识形态领域中的帝国主义倾向愈发显现,对我国的文化与意识形态渗透愈演愈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事业与主流意识形态安全面临着重大风险与挑战。在此情况下,举好旗帜是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的首要前提和基础。建设具有强大凝聚力与引领力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需要我们高举社会主义旗帜,牢牢把握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不断巩固社会主义先进文化领导权,增强全体人民对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认同感,这是文化强国建设的题中应有之义。

在此种现实背景下,研究霍尔文化领导权理论,有助于我们有效应对西方各种错误思潮与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对于我国上层建筑领域的冲击与对国民思想意识的渗透和误导,有助于加强全体社会成员对主流意识形态的接受与认同,增强文化自信,维护我国意识形态安全,坚定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的理想信念,捍卫中国共产党在我国文化与意识形态领域的领导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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