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怒族人的传统音乐产生于他们的生产生活之中,是由无数不知名的普普通通的劳动者和民间音乐家在他们的生产生活中创造出来的。木火乐团作为怒江流域中怒族与傈僳族音乐文化的持有者,他们用自己的智慧、音乐感知以及表达能力对他们自己的民族音乐作出了他们认为合适的阐述方式。传承与创新是民族文化永恒不變的主题。这种传承的方式无疑也是文化的变迁,文化变迁的根源在于文化传承者的生存环境及其社会角色的变迁、优秀传统文化的生存语境及其传承的变迁,在这个层面上来说,传统永远都只是相对的,时代的变迁才是永恒的。
【关键词】怒族音乐;木火乐团;传承;创新
【中图分类号】J63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3)18—178—03
怒江是中国西南地区的大河流之一,又称潞江,上游藏语叫“那曲河”,发源于青藏高原的唐古拉山南麓的吉热拍格,由“怒江第一湾”入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位于怒江中游,因怒江由北向南纵贯全境而得名,境内既为滇藏结合部,又为中缅交界处,是中国民族族别成分最多的自治州。怒族有“怒苏”(泸水),“阿怒”(福贡)、“阿龙”(贡山)和“若柔”(兰坪)等自称,怒族是怒江僳僳族自治州特有的少数民族,其人口较少、使用语种较多,是怒江和澜沧江两岸古老的民族之一。傈僳族主要分布于中国云南、西藏与缅甸克钦交界地区。怒族与傈僳族分布在我国的怒江、澜沧江与缅甸伊洛瓦底江流域,长期处于大杂居、小聚居的分布状态。在当代,无论是在我国的怒江还是缅甸北部地区,怒族与傈僳族外显性的文化特征越来越趋于一致,这表现为衣食住行与语言诸方面的趋同。傈僳族越来越成为同一区域内的主体民族,这是怒族的生存选择。他们往往借用重新创造的一些节日、文字、服饰、歌舞、学术团体等文化象征符号彰显其族性。而且,其族性也成为一种社会资本作用于该民族的社会内部以及与其他民族的关系。[1]这两个民族中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是牙牙学语的小孩都能歌善舞并擅长演奏乐器。
跨越天上的自然画廊,穿越人间虔诚的圣地,与木火乐团的第一次相遇是2017年国庆节期间,六位来自怒江大峡谷的艺术家们走出大山来到了上海,在梅陇文化馆与社区群众共度国庆与中秋佳节。六位艺术家们来自怒江大峡谷最美的地点之一——怒江州福贡县匹河乡的一个叫做老姆登的小村庄,他们有一个组合名字,叫做“木火乐团”。木火乐团成立于2014年,由团长江晓春,团员阿依木此、邓福生、王勇肆、杨文芳、陈燕芳六人组成,这次来的六位成员都来自于怒江流域的怒族和傈僳族。在他们的民族中流传着这样两句话,叫“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盐不吃不行,歌不唱不行”,歌唱和舞蹈使他们与生俱来的本领,这不仅是他们日常生活中的重要部分,更是一种传承民族文化与历史的载体,这样两个生来就擅长唱歌和跳舞的古老民族给远离大自然、长期处于城市繁华中的我们带来了及其精彩的视听盛宴。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中,笔者一直关注木火乐团的演出动态。
在木火乐团的演出中,往往有酒歌、情歌、打猎歌、家谱歌,这些都是传统的傈僳族和怒族的舞蹈与民歌表演,与此同时我们也欣赏了用傈僳语演唱的赞美歌等多种不一样的歌曲。唱歌对调是怒族和傈僳族人民生活中最受欢迎的一种民间社会活动,每逢过节、耕种、打猎、盖房,以及欢庆丰收、举行婚礼,都要以唱歌尽兴抒发和尽情欢乐。据木火乐团的成员介绍,傈僳族的民歌可分为“摆时”“木刮”“优叶”三大调,其中“摆时”最具代表性且最受大家喜爱。“摆时”,即赛歌之意,傈僳语译为“自由的说唱”,这是傈僳族人民最喜爱的一种群体多声部对歌形式,表现形式是一领众和。从“摆时”的音乐特点来看,因其在民间有着较为深厚的社会背景,在傈僳族的传统节日和民俗聚会中集体演唱,歌唱内容反映的则是傈僳族人民群众独特的生产生活方式,其中以爱情主题为背景的歌唱内容最为多见,其曲调奔放热情,并无固定歌词,在对歌过程中歌者通过自己的智慧即兴填入歌词来抒发内心丰富的情感。傈僳族一直保持着刀耕火种的生活方式,这使得他们的民歌有着朴素美的特点,主要因为它在表达上感情真挚且直率,因而更加直击心灵深处而耐人寻味。由于在旧社会傈僳族实行的是包办婚姻制,青年男女的恋爱婚姻很不自由,情人的见面比较困难,于是他们只通过“摆时”互相对唱,唱到情投意合了,就偷偷见面约会,因此傈僳族民歌中以男女对唱最具韵味,女性的温婉细腻,男性的粗犷豪放,这一切都在峡谷中的曲调荡漾。[2]歌唱方式上频繁用到了“喉颤音”,领唱者在歌唱的时候通过颤音起伏增加音乐进心中的旋律起伏状态。这种方法的使用,不仅是衡量一个歌手演唱功力的标准,同时是否掌握此种演唱技巧也在无形中形成了傈僳族人民认同的象征。[3]
此外,他们自幼就要学习乐器,他们将音乐也作为沟通的一种工具,比如青年男女谈恋爱,不是用语言来交谈,而是靠“达比亚”(怒族琵琶)和“拟力”(怒族口弦)两种怒族乐器来“弹”,语言的尽头是音乐出现的地方。怒族的年轻小伙向姑娘求爱时就要弹着他们怀里的民族乐器“达比亚”(怒族琵琶)向姑娘吐露自己的爱慕之情,姑娘听到之后便会用“拟力”(怒族口弦)来作答。双方可以用音乐来进行提问并相互交换意见,生活中的各种问题都可以用“弹”来沟通,他们能够从对方的曲调和音色中理解其中的含义,这种独特的恋爱方式,也许在其他地方都是很难找到的。唱歌对调也是怒族人民生活中最受欢迎的一种民间社会活动,它既是怒族人民心声的自然流露,也是思想情感的直接再现。传统社会中的民歌传唱于对歌,我们听到的大部分传唱是以清唱的形态呈现,怒江傈僳族民歌在唱歌的时候势必会用到其民族乐器伴奏。
所有演出中,木火乐团在演唱怒族民歌时都用他们的民族乐器来伴奏,富有特色的民族乐器在他们心目中,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这次我们见到了怒族的日常乐器:“达比亚”(又称“怒族琵琶”)、“独独立”(又称“怒族短笛”)和拟力(又称“怒族口弦”),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比较有意思的乐器——树叶。
“达比亚”是怒族的弹拨乐器,又称“达边”,当地汉族人称之为“怒族琵琶”,僳僳族称之为“齐布尔”,其琴身的材料为木质,音槽呈梨形,正面蒙松木薄板,其上开有若干小圆形出音孔,颈端微屈有四轸,系有同等粗细的4根琴弦,早期弦的材质为羊肠弦,现多用钢丝弦(现代吉他用的“1弦”),不设品位。其在演奏时,琴头向左斜置于胸前,左手持琴按弦,用右手拇指和食指弹拨,由于琴身较小所以音量较小,音色也较为柔和。这件乐器多用于独奏或民间歌舞伴奏,且怒族与傈僳族弹拨此乐器的方法稍有异样。
“拟力怒江傈僳族”,当地汉族人也称其为“怒族口弦”,比较有意思的是这件乐器在他们的民族中为女性专用乐器,有一片弦和三片弦两种,我们这次看到的是一片弦的这种。口弦演奏时左手握住竹片的一端,另一端放在口边,同时右手指配合轻轻弹动竹片,随着气流的变化和指头的弹动,其音量高低由口中气流控制,声音低沉、悠扬,娓娓动听。在我国古代文献中,口弦又被称作“口琴”。在明代《南诏野史》中就有“男吹芦笙,女弹口琴”的记载。清代《滇南虞衡志》中很详细地记载了“口琴”的形成和制作。在怒族和傈僳族人民的生活中,这件乐器不仅在舞蹈中吹奏,也是花前月下少女向情郎倾诉衷肠、表达感情的工具。口弦制作精巧,携带方便,常装在刻有精美的鸟雀图案的弦筒内,挂在胸前作装饰品。
“独独立”又称“怒族短笛”,男女皆可以吹奏,但在舞蹈中多为女性连吹奏,其音色柔美细腻,吹出来的曲调优美流畅。
除了以上三个常见的民族乐器之外,怒族和傈僳族人也将树叶作为他们的乐器,他们将树叶的演奏称为“吹木叶”,其天然树叶为材料,两手分别持叶片两端或用一手食指和中指分开,按住叶片于唇间,吹气使叶片振动发音。在云南的少数民族中,除了怒族和傈僳族将树叶作为乐器使用,其他许多少数民族如壮族、彝族、傣族、苗族、瑶族等少数民族也有吹木叶的传统。
“你想知道我有多少歌,就去数数沙滩上的沙粒;你想知道我有多少舞,就去数数山坡上的树叶。”怒族人除了擅长歌唱与演奏不同乐器,他们本民族也有许多不同种类的舞蹈,怒族的舞蹈因各地居住环境的不同,先祖来源的不同,而形成了不同的风貌;怒族的舞蹈,又因其历史、社会、自然等方面,仍保留着较多的古文化特征。福贡县怒族,长期与明代以来大量进入怒江流域的傈僳族杂居,历史上也曾与傣族共居,因此,舞蹈文化与傈僳族和傣族有相仿之处,舞蹈的表现形式及伴奏乐器多与傈僳族相同。
怒族的舞蹈主要有两大类型,一类称“达比亚舞”,“达比亚舞”以舞者边弹边舞为特征,有近百个套路,表现题材十分广泛。有反映怒族祖先不断迁徙的“第一、二、三次找土地舞”,有反映母系社会结婚时新娘和舅舅跳的“手舞”,有保卫家园的“古战争”,有表现怒族创世祖先乍付赛和乍付玛两人的爱情感动天地的“双人达比亚舞”,有反映爱情的“找情人舞”“情人相约逃婚舞”,有反映生产生活的“找野菜舞”“割小米舞”“狩猎舞”“母鸡下蛋舞”,还有以歌唱为特色的“哦得得舞”等,均是以舞蹈动作和琴声结合来表现的。
另一类舞蹈称“嘎”,没有乐器伴奏,在个别舞蹈中偶尔有歌曲伴唱,但大多以踏地为节起舞。跳嘎时,也以膝关节的屈伸颤动为基础,但动作力度更强,踩踏更为有力。因此,与达比亚舞相比,嘎在舞蹈风格上显得更为粗犷、古朴。内容有有迎娶新娘的、有祝贺婚礼的、还有歌颂爱情的。在表现形式上,达比亚舞和嘎都有单人、双人、集体等多种形式。
值得一提的是木火乐团的歌曲伴奏乐器除了他们的传统乐器之外,还使用了非洲手鼓与吉他,并且对这些“原生态”的民歌进行了和声的编配创作,演唱时除了使用本民族语言也有用汉语演唱的歌曲。其民族的传统音乐产生于他们的生产生活之中,是由无数不知名的普普通通的劳动者,也是民族民间音乐家在他们的生产生活中创造了这些音乐。其音乐经历时间的检验,表现出各少数民族对生活的理解、对生活的热爱,是各少数民族对真善美的情感表达,拥有很强的生命力。团长江晓春说他们作为文化的持有者,将本民族音乐文化与流行音乐结合可以发挥各自的特点和优势,相得益彰。民族音乐为流行音乐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和丰富的素材,流行音乐的新奇性、娱乐性、快速更替性、广泛的参与性及传播手段的科技性也为民族音乐的传承提供了渠道,二者相互依赖,相互促进。新奇是一切流行事物的顯著特征,好奇心是人类心理的一个特征。木火乐团作为怒江流域中怒族与傈僳族音乐文化的持有者,他们用自己的智慧、音乐感知以及表达能力对他们自己的民族音乐作出了他们认为合适的阐述方式。传承与创新是民族文化永恒不变的主题。这种传承的方式无疑也是文化的变迁,文化变迁的根源在于文化传承者的生存环境及其社会角色的变迁、优秀传统文化的生存语境及其传承的变迁,在这个层面上来说,传统永远都只是相对的,时代的变迁才是永恒的。在这里我们也看到了“木火”乐团面对他们的传统音乐文化,他们作为文化持有者,用他们的智慧融入到现代人们的生活当中,紧扣时代发展的脉搏来构建自身新的民族音乐艺术。
聆听之下,云南的少数民族音乐无论吹弹打奏各种乐声都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来自怒江流域这细腻而优美的旋律在耳朵中越拉越长,在“达比亚”“拟力”和“独独立”的牵引下,或淡雅幽深,或华丽多彩,或遥远震慑,我们慢慢地浸润在时空中,与木火乐团一同回到美丽的怒江大峡谷,这时候没有古今,没有传统民间音乐与流行音乐的界限,只有这来自天际的音韵,缓缓打开了我紧闭的心城,一遍又一遍用质朴唤醒我的纯真。听彩云之南的滇韵之声,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能在怒江流域的声音中寻找到那份将要消失在都市地平线中的感动呢?
参考文献:
[1]李珊娜,高志英.中缅怒族与傈僳族的分化与交融[J].中国社会科学报,2011(7).
[2]张桂仙,车绍留.怒江傈僳族音乐文化的风采[J].大众文艺,2012(15).
[3]孙天姿.怒江傈僳族“摆时”音乐的现状调查与研究[J].民族音乐,2018(6).
作者简介:胡蒙(1994—),女,汉族,湖北师范大学文理学院音乐理论教师,中国传统音乐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