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将苟安一角 [组诗]

隆玲琼，1983年出生，土家族，作品发表于《民族文学》《诗刊》《红岩》《星星》等刊。 

若尔盖遇雨

索克藏寺里，晒太阳的僧侣都回了屋

爬上寺庙后面的小山坡

朋友指我看猎猎作响的风马旗，又指我看

闪躲下跌的云层

第二次来，他似乎已经懂风中传诵的经文

也明白云团包裹的玄机

日出和日落在想象里缓缓镀金

我的空白，还足够容下惊雷和一场雨

黄河转过身来，用她的雄浑与从容，安抚我

她一眼看出了我的单薄

和生涩，和越被填充越无穷尽的可塑性

像一片沼泽，或一条溪流

行至花湖

一念之间，天又放晴了

大概只有花湖这样的海子，能承接辉映

这陡降的迷雾和明亮

风一直吹，反复吹，仿佛只在这儿吹

像远处寺庙中传来诵经声，若隐若现

天地大美，恍若云端。繁衍生息的水域中

唱诵经文的，有黑颈鹤、藏鸳鸯、野鸭和苍鹭

有秃鹫，有偷食青裸燕麦根茎叶的旱獭

还有我，一只人形水妖，野性尚存

拍照时

当我从人群中走出，站到塔状的经幡下

那种迷茫又安定，像同时站在了农田和荒地里

当我再次返回人群

像一头牦牛，从雪原带回了新的绿洲

记一次噪声监测

信号塔矗立在这里，十七楼的上面

周围都是蔬菜，青翠欲滴

还有临时鸡棚和咯咯直叫的两只鸡

（土应该来自郊外，老母鸡应该来自乡间）

下午三点，我应邀走上这个充满烟火气的楼顶

听声音。听一堆钢铁重组、长高、锈蚀

发出三月群蜂采蜜嗡嗡嗡的声音

这声音盖过了楼底蓬勃的车水马龙

广袤无垠的人间，一切信息交汇于

这单调的声音里，又飞奔去血浓于水的人间

我一下捕捉到了母亲的思念，我想起了一首歌

我想邀请同行的人一起哼唱

但很可惜，他只听到了噪声，他感到耳鸣

枪，水枪的枪

地球表面约有71%的面积被水覆盖

全球约有6亿支枪

孩子说：会不会有一种魔法

让这么多的枪全部被水淹没，成为水枪……

我认为这种魔法是存在的

——愤怒的人举起枪，发射出绵绵情意

抑郁或暗黑之人举起枪，打开了皎洁的月光

大爱之人举起枪，全世界都下着如油毛毛雨

小人君子互开枪，明枪暗枪，都只为

浇灌那七月的花朵

不过，孩子想出这美好之事，就握着水枪

去找他的玩伴了

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验证这魔法

我找到过一条通向你的路径

有一段时间，我热衷于用星座

去测试和愉悦身边的朋友

像一个来自黄道十二宫的宣教师

每次都能準确判断出他们的属性和长短之处

发现每个人都密不透风又吹弹即破

每个人都能让我羡慕，也都被我怜悯

这让我坚信，我不会深陷于伪科学与占卜术

远古时代的先知也并没有简化复杂的星空

仅仅是这个星空里的连线游戏

也应该是别有用意的，应该是没有他心的

至少，给我的路径是

——在理解了众人之后，众人给了我进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