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小茶的诗 [组诗]

巫小茶，福建莆田人，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过程诗学倡导者。曾获淬剑诗歌奖、张坚诗歌奖、云里风文学奖、滴撒诗歌奖等。著有诗集《我一直坐在我的身旁》。

浅草何时没马蹄

这儿的草尚未没过马蹄

你也未曾摸过蜥蜴

后来我们

情窦初开

一会儿做做马蹄

一会儿当当蜥蜴

好几次

蜥蜴被马蹄踩死了

雨来访

草疯长。没了蜥蜴，草没过马蹄

我们却已不在此地

你送雨回家

马蹄去了远方

远方至此

混沌初开

我把草赶回它的童年

晒干自己

等你回来

等你摸到风干的蜥蜴

还能睡在浅浅的草上

我不再歌唱

风干的咸鱼隔空亲吻，月下岩上

情话滔天。每一具年少的侠骨转眼成年

不再承认自己也曾柔肠万里

牵过邻家妹妹的手

这秘密，

长如木偶的鼻子，美如人鱼的尾巴

知道的人，全都紧闭双唇

把梦交给风

他们大多长眠于火，灵魂得到长者的祝福

对咸鱼间的情话一无所知

岩石嘤嘤喊他回家

梦影如海，一泻千里，只说给雨听

我在一次雨后吃咸鱼的午餐中

见过他

这唯一的梦者

名无名、歌无声，却见过美杜莎之眼

教过我石头的语言，从此

一念花开

接吻何须动嘴

万物不在话下

黄昏裂开一道梦的缝隙

唯有缄默如石的梦者才能分辨

那些亲吻过玫瑰的露水

留下的诗句：

人间之美，人迹罕至

詩意被封印在古早的一封旧书信中

寄信人已入轮回，不知去向

收信人：故乡

杳无音讯

在腐叶与新叶间永恒盘旋的精灵

今日头戴玫瑰花瓣

于我肩头漫步，邀我阳光灿烂

我却雾霭山岚

焚香、饮茶、不语

以观电影法

观人间一队队白色蒙面人在黄昏中徐徐前行

邀我起一颗晨星

指引归途

我却丢下一颗骰子定下故乡的来世

邀我天真如婴儿

我说可以，待我大音希声，梦隐黄昏

老照片

唯有被时光静坐的脸

配得上这边框、门楣与秋色

风起，云涌

被注视的女子走出泛黄的照片

问我今夕何夕

惊动远山、青苔和沉睡的黄昏

“你可以歌唱了。”

她说。

我从她未来的一张

老照片里出走

卡住了四合的暮色

斗嘴后的亲昵

我们的皮囊

在同一具骨架上

坐穿时光

看人间烟火弹指成灰

松 果

在巴西

我遇见一枚

静静的松果

浅浅地

睡在黄昏的边缘

我无所事事地

在它身边躺下

一点点

松开时间的手

我再也不会失去我的木马

江上村的那夜，天色晴好

阳光梦里轻摇山色

摇木马

和它棕色的

小尾巴。我拾级而上

上到白云深处时，才知白云

无深处。江上无村，村里无夜、无梦

也无木马也无我

无花无果

无是、无不是。无不是那夜生前

早已死去的部分演出我

今生的梦境。

木马知道

那一夜，它带我上山做梦

摇山色和它棕色的

小尾巴。至死，

妈妈，江上无村，村中无你也无我

我中无梦，梦中无木也无马

原子史学

夜未眠了你还是未眠了我

多年后，曾遍布我体内的原子史学家们

竟为此争论不休。它们经由我

消逝的坟茔

渗入万物不朽的领地

接近你，反对你，爱上你，吞噬你

成为你时我接近你，反对你……

游戏之轮在空转

转出明月高悬，夜未眠

我们在原子史学家们打造的夜空中

窥见彼此眼中的星光

还在人间闪耀

如何证明自己还活着

决定了身后的历史是你写的还是我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