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灿
(作者单位:青岛科技大学传媒学院)
说唱文化属于“舶来文化”。随着全球化这一趋势,说唱在与不同国家文化吸收与融合的过程中,它被注入不同的文化内涵,并且反作用于这些国家的主流文化。
芝加哥学派在20世纪40年代提出“亚文化”的概念,相对于占据主流地位的文化而言,亚文化是一种小众、非主流的文化形式。说唱诞生于美国,最早发端于黑人民谣及其聚会时的即兴祝词。自诞生起,说唱就是美国非裔及拉丁裔青年之间由多种元素构成的一种街头音乐文化。对于街头音乐人来讲,说唱不仅仅是一种音乐艺术形式,更是自身价值观的承接载体。在诞生初期,说唱文化的内涵单薄,并且使用了大量俚语,后伴随着嘻哈文化的进一步发展,说唱文化与打碟、街舞、涂鸦等表现方式不断结合,说唱文化逐渐才自成体系。
随着不同国家之间的文化不断融合,发源于美国的说唱文化也乘着文化交融的浪潮传入其他国家。《Show Me the Money》是韩国首档说唱类音乐综艺节目,其创办初衷是挖掘有实力的说唱歌手。节目整体采用淘汰制,形成了较为固定且成熟的综艺节目模式[1]。该节目还将音乐文化与音乐产业相结合,在发展说唱文化的同时推出与之相关的文化产业,利用节目的形式进行产品运作。但是在此过程中也带来了负面的影响。《Show Me the Money》在赛制中所采用的淘汰制以粉丝氪金支持率为基础,通俗来讲就是,说唱歌手成绩排名取决于其粉丝通过充钱获得的投票权,这样一来就给粉丝提供了氪金刷假数据的机会,以致结果并不公平,同时也有悖于节目制作的初衷。同时,《Show Me the Money》在节目风格方面热衷模仿欧美说唱文化风格,将美国贫民窟街头“帮派”的暴力与冲突化为说唱歌手之间语言与肢体上的“battle”,选手之间矛盾增强了节目效果,保证了该综艺节目的收视率,且一度使得说唱居于韩国流行音乐的首位。
近年来,我国说唱类综艺节目层出不穷,从《中国新说唱》到B站自制的《说唱新世代》,再到爱奇艺的《中国说唱巅峰对决》,无论是在节目制作上还是对于说唱文化的定义上,既有韩国说唱文化的影子,又在此基础上融入了中国化的内容,从而呈现出了多元互动性与矛盾性的特征。
早期的说唱综艺节目仅仅只是改变了语言表达方式,迈出了说唱文化汉化的第一步,但形式上的改变没有将文化内核“在地化”,说唱歌曲内容不符合主流价值观是大众对其仍有的刻板印象。而《说唱新世代》另辟蹊径,将选秀和真人秀的节目风格融合在一起,是一种与以往不同的说唱类综艺节目。
《说唱新世代》作为国内说唱类音乐综艺节目成熟的标志,同时也是推进说唱文化本土化发展的平台。作为B站首档自制说唱类音乐综艺节目,豆瓣评分9.1,截至2023年8月,《说唱新世代》在B站平台上有8.8亿次的播放数据,可见节目的效果良好。说唱文化作为外来文化,其在《说唱新世代》的舞台上被赋予了中国化的意蕴,无论是音乐歌曲本身还是舞台效果呈现,无不彰显着文化交往的魅力。
在《说唱新世代》中,舞台所呈现的音乐背后往往蕴含着中国传统的语言文化,而通过不同的语言形式呈现出的歌曲更富有艺术感染力。这也正是《说唱新世代》有别于早期说唱节目的原因所在。
《说唱新世代》中参与表演的歌曲,在顺应早前国内说唱节目广泛使用汉语趋势的基础上,融入了独具我国地方特色的方言文化。英语、普通话、方言三者的完美结合,进一步丰富了说唱音乐的语言表现形式,从而形成了我国独特的说唱音乐语言艺术。例如,浙江杭州说唱歌手TangoZ钟祺本着欣赏川渝地区方言的态度,以自己的家乡杭州为主题,运用杭州本地方言创作出了一首歌——《Love Paradise》,这首歌的整体语言由吴语与英语构成,钟祺用独具特色的杭州方言勾勒出了他心中的杭州,也呐喊出了杭州说唱歌手的内心:每个少年总是经历懵懂,想去锻炼发光的瞳孔,他想去外面看看,证明自己册山,证明自己不管来哪里都混的册来。歌词中的“册山”“册来”是普通话中“出去闯荡有出息”的意思,也是杭州说唱歌手钟祺灵魂中永不磨灭的“为了梦想,意气风发出门闯荡的少年”的精神的真实写照。
对于听众而言,在歌曲中使用杭州方言,并非增加了听众理解歌词含义的困难,而是增添了一种亲切感,打破了听众对于传统说唱音乐用英文说唱的刻板印象,重塑了听众的语言审美观念,同时也对说唱音乐语言艺术的本土化发展起到了促进的作用。
与其说《说唱新世代》是一群说唱歌手实力之间的较量赛,不如将其形容成一场社会时事评述的辩论赛。在这个舞台上,说唱歌手秉承着“万物皆可说唱”的原则,追寻着“真的东西”。正如开场曲唱到的“有料的歌词谁有,真实的生活谁有”“给我真的东西,其他我不稀罕”这般,这档说唱节目将“真实”表达到了极致。在《说唱新世代》的舞台上,音乐不仅仅是一种艺术,更多的是一种观念的传达、一种文化的传播、一种价值观的弘扬。
早期很多说唱节目创作的主题大多涉及一些负面内容,与我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大不相同,无法与更多的听众产生情感共鸣,而《说唱新世代》则是一改往日说唱文化的“堕落”面貌,探索新发展渠道,获得了较好的传播效果。例如,节目中新生选手张毅成的《画》,唱出了自己的小小世界,用真挚的情感表达了对未来的期许;花季男女生队的《恋爱的麻烦》聚焦生活小事,反映当代社会婚恋现象。相比音乐本身,该节目传达的还有思想和态度,同时也改变了观众对于说唱“堕落”文化的认知。
由此可以看出,《说唱新世代》将我国社会现实事件与现象作为说唱歌曲的创作主题,打造独属于中国的现实主义说唱文化,建构起独具中国本土文化色彩的说唱艺术体系,以中国说唱说中国现实,创造中国说唱的“新世代”。
《说唱新世代》的舞美效果在传统说唱电音舞美的基础上,产生了质的飞跃。不同于早前国内外说唱节目全程电音的舞台效果,《说唱新世代》的舞台效果主要由我国传统的古典乐器呈现,同时说唱歌手还会搭配与歌曲、乐器相适宜的“服化道”,从而呈现出具有中国味道的说唱节目舞美效果。例如,说唱歌手C—Low在其作品《一块胶布》的前奏部分将我国传统曲艺乐器快板融入了进去,与电音之间形成了音色上的映衬,与后续的节奏互相契合。这首说唱歌曲本身便立意于传统文化与外来亚文化,尤其是说唱文化之间的冲突与矛盾,以不同的角色隐喻这二者之间的关系。而将快板用于说唱中,恰恰就是说明外来文化也可以与传统文化相适宜、相融合,这便是C—Low笔下“爸爸”的包容,也是他口中独属于中国的说唱文化。除此之外,圣代、懒惰、叨叨三人合作的歌曲《懒狗代》,在前奏部分选择融入中国传统鼓点的音乐元素,急促的鼓点既加强了节奏,也为观众呈现了一个极为震撼的舞台。
在多数人的眼中,谈到说唱文化的关键词依旧是“吵闹”“电音”,而《说唱新世代》所呈现出的是我国传统乐器与说唱文化碰撞之后产生的震撼效果,不仅改变了观众对于说唱节目舞台效果的狭隘认知,还创新出了一种新的说唱方式:用中国的乐器,唱中国的说唱,发展中国的说唱文化,增强文化自信。
随着我国综艺节目的不断创新与发展,其在节目类型、节目内容、节目制作等各方面都进行了更新迭代,我国从模仿到引进、从引进到创新突破的过程中,高质量综艺节目层出不穷,说唱综艺精品也逐渐涌现。笔者通过对《说唱新世代》的本土化分析,提出了未来说唱综艺节目的发展建议,具体如下:
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很多互联网平台走向自制综艺节目的浪潮中,如芒果自制说唱综艺节目《说唱听我的》,采用“流行歌手+说唱歌手”的搭档模式,创作出了多元音乐风格的歌曲;爱奇艺自制说唱综艺《中国新说唱》《中国说唱巅峰对决》等。
美国学者尼尔·波兹曼在其著作《娱乐至死》中指出,娱乐是电视节目的首要目的,电视节目的风靡已然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习惯,甚至可以说改变了公众话语的内容和意义,即便是与娱乐不太相关的内容,家庭、教育等都成为娱乐的附属品,人也就成了“娱乐至死”的物种[2]。以此为背景产出的综艺节目大多都过度娱乐化,用流量、热度博取受众眼球。2021年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发布了从严整治艺人违法失德、“饭圈”乱象等问题的通知,坚决反对唯流量论,“快餐”综艺终究不是长久发展之道[3]。
反观《说唱新世代》《中国说唱巅峰对决2023》,不同于往常节目形式放大说唱歌手的个人行为,制造冲突热点,赚取受众流量,它们坚持内容为王的理念,创新节目形式。而且,节目制作人制定了不同于以往的节目规则,将“哔特币”作为选手们在节目中创作与生活的唯一官方货币,以此作为选手们的生存经费,“哔特币”数量的多少决定着选手居住环境的好坏和制作歌曲所需要的专业资源的优劣。在此规则下,选手产生了“生存危机”和赢取“哔特币”的欲望,使节目的叙事内容更丰富。在第七期和第八期的基地日记中,有篮球赛、厨神赛,节目将选手的日常生活通过镜头展现给观众,拉近了与观众之间的距离,给予了观众正向引导。节目还让选手根据主题限时创作歌曲,包括对生活的感悟和思考以及对家乡的热爱等,更能使观众产生共情。
我国优秀的传统文化源远流长,优秀的综艺节目必定离不开我国文化的滋养与浸润。说唱综艺节目的长久发展必定要植根于中国文化环境,这就可以在歌曲风格与歌词中体现[4]。在制作说唱综艺节目时,不能脱离中文语境和文化,只盲目学习外来的说唱文化,而是要将说唱文化与中国文化深度融合,这既是说唱出圈、打破观众固有认知的方式,也是宣传我国优秀文化的新颖方式。
基于此,制作团队可以学习我国文化类综艺节目的节目架构,形成中国说唱IP,实现我国文化的对外输出,传播主流价值观,减少说唱音乐对受众的负面影响[5]。我国说唱综艺的受众群体多为年轻人,正处于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形成与发展的阶段,若收听与我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相悖的说唱音乐,是对自身的精神摧残,所以,我国的说唱音乐应与优秀的中国文化进行深度融合,传播主流价值观。
纵观我国说唱文化的发展进程,从其中可以窥到的是说唱文化不断本土化的发展趋势。《说唱新世代》在语言艺术方面加入了方言元素,推进了说唱文化语言艺术的本土化发展;在歌词创作方面,紧跟我国社会热点时事,打破了早期说唱的主题限定,打造了属于我国的说唱文化;在舞台效果方面,突破了说唱舞台单一的电音风格局限,融入了我国传统的古典乐器,也融入了中国传统的曲艺说唱,创新了说唱文化,建构了独具我国特色的说唱文化体系。
在节目定位、表演形式、节目内容等方面,《说唱新世代》都改变了以往说唱节目的做法,将旧题新作,在延续说唱综艺节目带来的欢乐的同时还赋予了超越娱乐本身的人文关怀,一定程度上帮助观众突破了对于国内说唱歌手的认知,成为说唱综艺节目的典范,为未来说唱综艺的制作提供了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