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目的:在城市化进程的推动下,“城市—城市”的流动成为人口迁移的主要路径之一,“城—城”随迁老人成为其中的特殊群体。研究发现,该群体主要面临城市生活适应、社交关系适应等问题。微信作为在老年群体中使用频率较高的新媒体,在随迁老人的日常生活中扮演重要的角色。探究微信对“城—城”随迁老人城市社交的影响,有助于缓解他们在新城市生活的适应难问题,改善他们的社交现状。方法:文章采用内容分析法,在新媒体赋权视域下,通过对部分随迁老人进行一对一访谈的方式分析他们的微信使用和社交情况,以探究微信对城市社交路径建构的作用。结果:调查显示,“城—城”随迁老人依托微信平台,不仅维系并拓展了社交圈层,还借助线上社交关系积累社会资本,实现个人价值;同时,朋友圈所建构的意义空间满足了他们多元化的互动需求,提供了更丰富的社交路径。结论:互联网时代,以微信为代表的新媒体对随迁老人的社交网络建构和城市生活适应至关重要,推动随迁老人的数字化融入势在必行。这要求家庭方面持续进行数字反哺、社会层面构建新型数字化社区,通过个人、家庭和社会的共同努力,满足“城—城”随迁老人的城市生活需要。
关键词:随迁老人;微信;媒介赋权;城市社交
中图分类号:G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23-00-03
老年群体的迁移是我国城市化发展浪潮中的一种特殊现象。本文提及的“城—城”随迁老人与当前学术界研究较多的农村随迁老人概念有所区别,特指户籍为城镇,出于照顾孙辈或养老等目的,从户籍所在地跟随子女迁移至另一个城市生活的55岁以上老人。之所以将该群体作为单独的研究对象,是因为其是基于我国城市化进程和特殊的国情、政策引导而产生的。互联网时代,新媒体对老年人生活的影响成为研究重点,因此,本文对部分“城—城”随迁老人进行分析,根据访谈内容探索其对议题的不同解读方式以及访谈内容中对意识形态的表达,从而探究微信对其城市社交网络构建产生的影响。
1 网络化个人主义下的媒介赋权
新媒体时代,线上虚拟社区蓬勃发展,传统社区逐步衰败,社区的社会关系正发生巨大变革。基于此,巴里·威尔曼教授提出“网络化个人主义”概念,借此描述人们在新媒体技术变革下社交模式的变化[1]38。在网络社会,个人不再单纯是群体中的一员,更是自己所在网络社会的中心,是他者社会网络的一个环点。在这种社交情境下,媒体使用者拥有更多的主动性和选择权,社交网络选择性构建和使用的特点更加鲜明。网络化个人主义并不意味着个体的孤立,而是成为社会交往的主要关系。人际信任程度是构建稳定、有效的社会关系的基础,个体通过高度的信任和联系构建社会资本,在社会中获取资源和声望[1]40-41。新媒体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网络个体权利和空间,满足了个体网络发展的需要。
新媒体赋权不仅是技术上的赋权,还是传播赋权和意义赋权[2],个体在运用新媒体的过程中也体验着互动过程所带来的自我身份认同和集体情感联结。“赋权”最初被视为一个传播过程,这个过程产生于小群体内众多个体间的相互交往。通过与他人对话等方式,人们对满足内心需求产生了信心[3]。在社区交往中,赋权则是通过社区参与行为,让缺乏资源的个体实现对资源的接近和控制。
2 “城—城”随迁老人城市生活问题
“城—城”随迁老人因迁移行为受家庭因素影响较大,呈现被动迁移的特点,因此极易产生消极心理。随迁老人在新城市生活中主要面临以下几个问题。
2.1 城市生活适应问题
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年人的各项身体机能都在下降,对新环境的适应能力远不如年轻人,气候环境的改变会对老年人的身体健康产生较大影响;同时,消费环境的差异也会给“城—城”随迁老人带来压力,他们的迁移轨迹多从小城市到大城市,在收入和机遇增多的同时,面临更高的生活成本,经济压力成为随迁家庭共同面对的问题。随迁老人健康状况日益下降,患病概率增大,在就医方面的支出增加,同时存在“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
在与子辈共同生活的过程中,不少老人表示和子女的生活习惯、日常交流存在冲突。随迁老人在家庭中所扮演角色的重要性在步入晚年后逐步弱化,成为新家庭的辅助性人物,在新的家庭网络中,经济重心下移和代际观念冲突使得家庭话语权向子辈倾斜[4]。相较于物质需求,随迁老人对情感方面的需求更大。在新的城市,亲属是随迁老人主要的情感价值提供者,但繁忙的工作常使他们忽略老人的心理情感状况,因此老人常常表现出消极的情绪。
2.2 社交关系问题
我国历来就是一个关系社会,随迁老人离开故土后,旧有的社会关系濒临断裂,新的社会关系又未能及时构建,社交场域存在明显空白;在照顾家庭之余,他们急需健康、有效的社交来填补陌生环境带来的失落与焦虑[5]。
首先,在家庭社交关系方面,随迁老人在家庭中的领导地位逐步衰退,成为家庭构成中的辅助性人物。生活习惯和思想的差异会让老人在心理上产生强烈的落差感和客居感。同时,初到新城市的随迁老人在社区认识的人很少,除子女外,很难找到合适的倾诉对象,但子女工作繁忙,与老人很少交流,随迁老人在家庭关系中逐渐被边缘化。
其次,社区是一个微观社会,对于随迁老人来说,社区是建立关系最重要的地方,社区因其地缘和情缘优势,邻里之间沟通交流最易使老人走出心理闭门,打破本地人和外乡人之间的身份壁垒,更好地融入当地[6]。但在实际交往过程中,随迁老人作为“异乡客”,和当地社群有较强的距离感,他们虽然会与其他老人交流,但聊天内容浅显,难以真正敞开心扉。
“城—城”随迁老人在适应新城市的过程中,面临的社交困境主要体现在心理层面。互联网时代,微信作為集通信、娱乐、信息获取于一体的新媒体,在解决该问题上起到的作用应受到关注。
3 微信赋能“城—城”随迁老人城市社交路径
自20世纪90年代互联网深入普及以来,新媒体作为一种与外界社会连接的纽带,渗透进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众多老年人也纷纷加入网络大军,成为新一代网民。微信作为老年群体使用频率最高的应用软件,为随迁老人打破交往桎梏、获取资源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3.1 微信聊天接续随迁老人人际关系
与传统交往模式不同,以微信为代表的新媒体围绕意义和信息分组,建构更为扁平化、去中心化的社交框架[7]。在新媒体社区,媒介平台提供给用户依据趣缘、地缘、业缘进行人际关系重组的可能性,形成满足个体不同需求的群组。在受访的随迁老人中,每个老人至少有3个微信群,且以亲缘、趣缘为导向的群聊对象占主体;在社区,广场舞是随迁老人最易加入的团体,多由退休在家养老或带孩子的本地老人为主要组织者,他们熟知社区的居民关系和周边的环境,对随迁老人尽快适应城市生活有很大帮助。由于老人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照顾家庭,每天只有固定的时间能够进行短暂交流,因此将线下关系延展至线上,形成“圈子”文化,成为弥补朋辈間交往不足的主要路径。
微信对随迁老人流出地社交关系的接续发展也起着关键作用。老年人社交信任度对其交往质量有重要影响,移居时间较短的随迁老人在社区交往中存在交往浅表性的问题。多数刚随迁到社区的老人表示,平时与社区居民接触时间不长,不好意思和他们深入交流,而是更愿意与亲人或老家的朋友倾诉心中的真实想法。马克·格兰诺维特的强弱关系理论指出,强关系的建立需要依托强烈的亲缘和地缘关系,在长时间的相处下建立起稳固、持续的人际关系。随迁老人对迁出地社交关系保有强信任感和亲切感,保持与迁出地人群的社交关系有助于缓解随迁老人消极、焦虑等心理问题。
在社交进入“屏幕时代”的背景下,微信作为老年群体中运用较为广泛的社交工具,能够弥补随迁老人“身体不在场”所导致的社交隔阂,帮助他们更好地缓解思念、融入社区。
3.2 微信团购群助力随迁老人积累社会资本
“城—城”随迁老人迁移前大多有自己的事业和稳定的收入,退休后,其经济独立性下降,他们在心理上一时难以接受这种变化;与此同时,由于随迁后社会环境的改变,他们需要适应新的生活作息和再社会化过程,因此他们寻求一种新的生活状态来适应这种改变带来的问题。
访谈中有部分随迁时间较长的老人表示,随着孙辈到了上学年龄,他们就慢慢空闲下来,在家无事可做。朋友圈微商和团购群的兴起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借助网络的强传播性和低成本,微商只需要动手发一发朋友圈就能卖出产品。新冠肺炎疫情期间,为方便居民日常生活,附近商家纷纷建立微信团购群,为社区居民采购物资并送货上门。基于微商和社区团购群的成功经验,部分随迁老人也在社区建立了自己的微信群,他们主要以社区居民为消费对象,售卖自己制作的食品,成为自己构建社交圈层的中心。
在忙碌的生活中,他们寻求心理状态上的平衡和经济上的相对独立,微信为随迁老人提供了搭建线上工作的平台,使其不仅是家庭中承担照料责任的辅助性人物,也是社区资源的提供者和社交主体,在社区建立起以业缘为主的关系网络。皮埃尔·布迪厄的社会资本理论提出,社会资本与社会关系相关,是人的社会关系产生的社会资源[8]。随着随迁老人人际关系网络的逐步扩大和稳固,其社会资源的获取渠道也愈发丰富,在充实日常生活的同时提升了其自我价值。
3.3 微信朋友圈再塑意义空间
新媒体时代,人们的文化生产不仅打破了时空界限,也通过媒介表达的多元化和交往方式的创新促成了人类文化生态的新格局。微信除了基础的通信功能外,还凭借便捷的操作在内容生产和分享上给予随迁老人极大的自由。在探访的随迁老人中,浏览朋友圈成为他们每天必做的事;在忙完家务后,他们拿起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微信看朋友圈有没有更新。
数字化的朋友圈打破了自然时间逻辑和地域限制,所有的时空隔阂都被以发布时间和发布平台为基准点代替。由于存在时间差和地域差,随迁老人对大多数好友的生活状况知之甚少,因此对于他们来说,朋友圈是了解周围人日常生活状态的最主要途径。数字化的内容分享场所将传受双方置身于同一虚拟时空中,随迁老人通过图片或视频真切感受传播者的所见所闻。从媒介形态的发展历程来看,其经历了“身体媒介”“无身体媒介”“身体化媒介”“类身体媒介”四个时代[9]。微信所处的“身体化媒介”时代特征是身体的虚拟在场。作为信息的接收者,随迁老人虽未真实出现在现实空间中,但虚拟空间中的身体在他们的想象空间中已然成为正在实践的真实身体,参与到传播方的生活中。同时,朋友圈点赞已成为虚拟空间环境中人际交往的一个社交惯习。随着以微信朋友圈为代表的虚拟空间对实体生活的嵌入,点赞已经成为人际关系连接的文化符号。点赞的形式和规则一直以来都是固定的,点赞所表达的意义按照以往的交往实践已达成了稳定的社会共识,满足了点赞者的互动需要,也满足了内容创作者预期的需要,一次点赞即一次成功的社交。因此,尽管随迁老人的朋友圈点赞行为只能维系浅层次的社交关系,但仍能表达他们的情绪立场,满足互动欲望[10]。
4 结语
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曾提出,“数字时代,年轻人是富有者,老年人是匮乏者”。但随着老年人的新媒介接入体量和使用频率的增加,数字化生活也在改变老年人。微信作为互联网时代应用最广泛的社交工具,为“城—城”随迁老人拓展了社交关系,增强了他们的社交意愿和社交能力。同时,微信为他们提供了新的创业渠道,弥补了他们在家庭经济上的弱势地位,重塑其主体自信。微信朋友圈构建的虚拟个体空间,不仅为随迁老人提供了内容生产渠道,也为他们提供了更多元的社交方式。
互联网时代,新媒体赋予随迁老人社交自由和权利,成为他们城市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社交工具。众多研究结果表明,推动随迁老人城市生活的数字化融入势在必行,这不仅需要老年群体增加对新媒体的使用,子女更要持续进行数字反哺,社区要加强数字化建设,为随迁老人提供良好的数字化环境,帮助他们融入社会,拥有幸福的晚年。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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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裴瑞琪(1998—),女,江苏南京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广播电视与新媒体传播。
指导老师:冯广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