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社会心态是指一定时间内,社会成员的利益诉求、价值观念、行为意向与心理趋势。它是人与人之间、个人与群体之间、群体与群体之间相互作用、互动博弈的产物,会受到形形色色的社会交往“小圈子”和信息传播“大网络”的影响。当前,人们社会交往的“小圈子”和“大网络”不断向外扩展,社会心态形成与存续方式越来越明显地呈现出“茧房化”的特征和趋势,即人们在社会交往中,越来越多地编织起“小圈子”和“大网络”的趋同性,形成一个又一个带有一定封闭性的舒适区。“茧房化”一方面分割了原本可能汇聚的情绪洪流,一定程度上延缓了社会心态危机与失序的到来;另一方面,也容易导致社会心态迈入两极分化的困境。“茧房化”有多种根源,且极易因为人口、媒体、群体、市场等因素自我强化。为有效应对社会心态的“茧房化”,应大力推进现代化,强化理性沟通原则,推动市场和社会力量互相制约,着力基础教育,推动在求真程序、审美价值、表态机制等方面形成共识。
【关键词】社会心态 “茧房化” 小圈子 大网络 心态培育
【中图分类号】C912.6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23.22.001
社会心态是指一定时间内社会成员的利益诉求、价值观念、行为意向与心理趋势,它能够对社会生产生活及经济运行产生影响,是社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一个人的认知、诉求和观念与其所处的社会地位、家庭环境及获得的学校教育、社会经验、知识与信息密切相关。整体的社会心态,则是该社会中的个人之间、组织之间协调、互动与博弈的产物。
研究社会心态,离不开对人口、社会结构与信息技术变迁的关注。分析和研究当前中国社会心态的特点和状况,有必要寻找人口、社会结构和微观个体认知、心理之间的内在关联,由此,信息技术、媒介方式等的发展变化带来的两者关联模式上的变化特别值得重视。本文着眼于社会心态与人口、社会结构及信息技术变迁的关系,认为当前中国社会心态在形成与存续方式上出现了明显的“茧房化”趋势,这一趋势有着多种根源,并且会自我强化,需要审慎应对。
中国社会心态形成与存续中的“小圈子”和“大网络”
当今社会,人人都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意见表达,社会心态也越来越复杂,对社会心态的分析和研究已经越来越不宜过于笼统,而更应着眼于社会心态的形成与存续问题。学者从不同视角运用不同理论对社会心态形成相关问题进行了分析和探讨,杨宜音从个体与社会相互建构的视角来讨论社会心态的结构和形成机制。[1]王俊秀从微观、中观和宏观层面分析了社会心态的形成。[2]周晓虹用社会表征理论、社会认同理论、社会比较理论等来解释社会心态的形成。[3]高文珺则分析了规范如何传递和影响人的思想和行为,对理解社会心态的形成也有一定参考价值。[4]
本文认为,社会心态是人与人之间、个人与群体之间、群体与群体之间相互作用、互动博弈而形成的一定社会群体内部的利益诉求、价值观念、行为意向与心理趋势。由此,每一种社会心态的形成,都会受到形形色色的社会交往“小圈子”和“大网络”的影响。
所谓“小圈子”和“大网络”,首先,在最基本的意义上涉及物理空间的范围。无论身处何地,社会个体总是在某個家庭或者特定的邻里所处的物理空间内来感知世界。随着社会个体的成长,其接触的范围扩大,这个物理空间的范围可以相对扩大一些,但即便如此,这个物理空间也是有一定边界的。人们可以进行较为频繁的互动的人数是有限的,这便是物理空间意义上所谓“小圈子”。与之对应的“大网络”,则指向物理空间意义上的更大范围。即使是在传统农耕文明社会中,一个村落中的村民也在其“小圈子”之外有着物理空间意义上的“大网络”。他的“小圈子”可能是他的家族,他所在村庄的村民集体,他的“大网络”则依赖于他的村庄所处的相对于其他村落、城镇而言的地理位置,以及彼此间的关系。随着交通的发展和工业化、现代化的推进,这种物理空间意义上的“小圈子”和“大网络”,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也在发生变动。因此,个体乃至其所处的社会群体的利益诉求、价值观念、行为意向与心理趋势也会受到物理空间意义上的“小圈子”和“大网络”的影响。
其次,“小圈子”和“大网络”也具有社会空间意义上的内涵。所谓社会空间意义上的“小圈子”,主要是指与个人社会交往更为密切的群体,个人与“小圈子”内的成员沟通信息较多,互动频率较高,往来的内容更多涉及情感层面,谈论的话题也更具广度和深度。社会空间意义上的“小圈子”,可以基于共同的兴趣爱好、一致的价值观念、协调的默契程度等而建立。在这个维度上,“小圈子”也受到与之相对的“大网络”的影响。这里的“大网络”可以是个体所归属的特定民族,或者在身体、心智和灵魂上被认定或自我认同其归属的、相对于“小圈子”而言较少或没有什么社会交往的更大群体。“大网络”成员有着相同的兴趣爱好、价值观念、素质能力和精神品格等。随着信息化、数字化、智能化技术的突飞猛进,人们的通信愈加便利,社会空间意义上的“小圈子”和“大网络”,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也在发生变动。因此,个体乃至其所处的社会群体的利益诉求、价值观念、行为意向与心理趋势也会受到社会空间意义上的“小圈子”和“大网络”的影响。
需要注意的是,既然我们从物理空间维度和社会空间维度对中国社会心态形成与存续中的“小圈子”和“大网络”进行了区分,也就意味着这两个维度的“小圈子”和“大网络”并不是完全重叠的,尽管有时它们彼此之间有一定程度的重叠性。当然,我们也可以从韦伯所强调的民族、涂尔干所强调的集体、马克思所谓阶级意识或者柯林斯所谓情感能量等维度,对社会心态形成与存续的“小圈子”和“大网络”进行区分,不过,这些都可以置于我们已有所分析的物理空间维度或社会空间维度之内进行分析。
“小圈子”和“大网络”除了可以从物理空间维度和社会空间维度进行划分之外,还需要注意,无论是哪个维度,其中的“小圈子”和“大网络”都具有相对性,并且会随着时代进程中制度和技术条件的变化而不断变化。例如,一个班集体中三五个好朋友,可能构成社会空间维度上的“小圈子”;而这个班集体是其相对意义上的“大网络”。但是,从更大的范围看,又可以说,班集体本身是物理空间维度上的“小圈子”,而整个学校是其相对意义上的“大网络”。当然,进一步从更大的范围看,还可以说,学校本身是社会空间维度上的“小圈子”,学校所处的教育教学系统是其相对意义上的“大网络”。“小圈子”和“大网络”,就是这样一层一层地嵌套或者镶嵌在一起。
“小圈子”和“大网络”之所以对社会心态形成与存续有重要影响,是因为它们与人们的互动密切相关。互动对于人的意识形成的重要性,为米德、戈夫曼、柯林斯等诸多社会学家所强调,它甚至对“自我”概念的形成等都有着决定性作用。
“茧房化”:当前中国社会心态值得重视的一个特征和趋势
社会心态形成与存续的“小圈子”和“大网络”之间在关联方式上有着相当复杂且值得深入分析的内容,其中一个相当重要的影响因素是各类科技的发展,如军事科技、交通科技等。随着现代信息技术、媒介方式的发展进步,对社会心态形成与存续有现实重要性的“大网络”,已经达致了它可以穷尽的边界——全球,或者说整個地球上的人类。尽管我们对外星文明有一定的猜想,但是,目前为止这种猜想还不足以如科幻小说中所描写的那样形成地球人作为“小圈子”的社会心态,因而我们的利益诉求、价值观念、行为意向与心理趋势,都是相对于地球上的其他人而言的。
当前,人们社会交往的“小圈子”和“大网络”不断向外扩展,中国社会心态形成与存续方式,却越来越明显地呈现出“茧房化”的特征和趋势。社会心态形成机制与存续方式的“茧房化”,与信息“茧房化”有一定的相关性,指的是人们在社会交往中,特别是在利益诉求、价值观念、行为意向与心理趋势等方面越来越多地编织起“小圈子”和“大网络”的趋同性。也就是说,人们有意识地通过组织或加入某个“小圈子”,来迎合“大网络”中的某种社会心态;或者,通过编织作为社会环境的“大网络”来让既有“小圈子”中的社会心态获得相对应的、新编织“大网络”的支持。
这种社会心态形成机制的“茧房化”,至少包含着如下几个方面的特征和趋势。
基于社会心态“茧房化”构建的“小圈子”和“大网络”,有着不同于以往的封闭性。以往物理空间和社会空间意义上“小圈子”和“大网络”的封闭性,往往与人际往来或信息沟通上的客观隔离或人为断绝密切相关。当封闭的“小圈子”和“大网络”在交通或通信方面产生连接,以往的封闭性就可能自然而然地被打破。但是,当前社会心态形成机制的“茧房化”所具有的“封闭性”,则意味着不同的“茧房”之间不至于交通隔离或通信断绝,也不存在“小圈子”与“大网络”之间联系不够的问题。封闭性更多地表现为,人们在面对一些全球性大事件、一些大是大非问题时,往往会持有迥然相异的立场观点、价值取向,并进行相应的话语表达,由此构成一个个同时贯通“小圈子”和“大网络”的“茧房”。“茧房”内部在利益诉求、价值观念、行为意向与心理趋势上独具特色,而又能够具有一致性、趋同性、正当性、原则性和逻辑自洽性,能够获得其成员的认可、认同。由于“茧房化”有其或源于情感、归属、信仰方面的动机,或出于世界观、价值观、方法论方面的考量,所以要突破由此形成的封闭性,是比较困难的。
对舒适区的刻意经营与固守。在社会心态的“茧房”内部,人们正在形成自己利益诉求、价值观念、行为意向与心理趋势上的舒适区。因为不仅有“小圈子”的配合,还有“大网络”的呼应,所以人们在这样的“茧房”中,会有一种如鱼得水、心安理得、怡然自得的感觉。从这样的舒适区中破茧而出,去思考另一种或另一些逻辑、立场与方法,以及人生、社会与现实问题,不仅需要极强的好奇心、巨大的勇气,还需要有良好的反思能力和敢于自我挑战的素质。而这样的人不是早早地离开就是根本不会进入此类“茧房”,因此,在这类“茧房”中,一种娱乐至上的倾向性或各种慢节奏会消磨人们对现实世界底层逻辑的追问。更有甚者,逆来顺受的观念与心理会蔓延开来,久在“茧房”中的人们,通常有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和处事方式,不仅自己不敢站出来揭露“茧房”中的景观与真实世界的巨大差距,而且越来越倾向于劝喻与自己关系密切的人或“小圈子”中的亲人朋友少管闲事,别去费力不讨好地破坏“大家”的舒适区。
“茧房”内部排斥异质性主张和取向、党同伐异的可能性极大。社会心态形成和存续机制的“茧房化”,会导致哪怕是针对同样的信息、完全相同的表述,也会产生差异较大的理解和解读。同一问题通过各自“茧房”的内部沟通、交流、共振、共鸣机制,经过“筛选”“过滤”形成的“小圈子”和“大网络”的相互激荡,极有可能在不同的“茧房”间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在各个“茧房”之间,一些基础性、经得起核验的真相类信息的传递是可能的。但由于缺乏共同认可的信息理解和解读程序与规则,“茧房”间的有效沟通十分困难,彼此间还会产生对方“动机不纯”“人品有问题”的猜想。于是,人们宁愿被指责为“党同伐异”,也要排斥乃至抗拒异质性主张和取向。
社会心态日趋两极分化。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一系列影响未来世界走向的大事件正在发生,而这些事件往往会引发中国社会极为热切的关注,“茧房化”下的不同社会群体也不例外。往往是那些利益诉求、价值观念、行为意向与心理趋势越极端的“茧房化”群体,越倾向于以鲜明的态度和急切的热情,来发表他们的看法。于是乎,利益、观念、心理等立场撕裂的现象随处可见。这种撕裂导致的一个显而易见的结果是,一些相对温和、中庸的立场和表达容易被忽视,或不容易引发关注,民众的利益诉求、价值观念、行为意向与心理趋势可能会被裹挟着,进一步向社会心态的两极汇聚。于是,社会心态失衡、倾斜、两极分化的现象日趋明显,例如,对收入差距现象的不同态度聚集出“炫富”与“仇富”两个极端;对追求利益的不同态度汇流成的“势利”与“佛系”两个极端;对承担家庭与社会责任的不同态度积淀出的“进取”与“躺平”两个极端。社会心态失衡、日趋两极分化的趋势日渐显著,而这将给社会治理带来不小的挑战。
当前中国社会心态“茧房化”形成的多种根源
当前,中国社会心态的“茧房化”,有着多方面的根源。有些是客观因素导致的,有些则源于人为因素,主要有如下几个方面。
科学技术突飞猛进,多种文明并存。新中国成立70多年来,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及其在生产生活领域的大面积推广,使得十几个世纪的文明仿佛被压缩在一起。游牧文明、农耕文明、工商文明、数字文明在当今的中国都能找到缩影。文明不同、文化不同、时代不同,自然地会导致人们成长和心态形成的生境不同、环境不同、情境不同。不同文明的科学技术实践主导下,不同的群体性社会心态难免会发生差异、分歧、隔离、“茧房化”,甚至是进一步的对立、冲突。
经济社会飞速发展,贫富差距同时不可避免地有所增大。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社会飞速发展,迅疾的社会变动导致人们的生活境遇也随之改变,利益诉求、价值观念、行为意向、心理趋势、生活方式上的异质性全面增加。社会贫富差距加大,一些民众会建立“人以群分”的认知进而倾向于“抱团取暖”,甚至会以比过去更热切、急迫、激进的姿态在“小圈子”和“大网络”的支持下表态、发声,形成一个个社会心态的“茧房”,进而演化出态度鲜明的价值观念与行为意向。
中国人均预期寿命整体延长,不同世代间的代沟加深。新中国成立前我国人均预期寿命不足35岁,到2022年则达到了77.93岁。[5]社会学者一般认为10到15年算作一个世代。而今随着科技的迅猛发展,青少年的生活境遇每隔4、5年就会更新换代一番,世代的划分也因此有进一步缩短年龄跨度的趋势,而世代之间的代沟则在加深。数个乃至十多二十个世代生活在同一个时空条件下,社会心态的差异显而易见,基于同世代的人而形成社会心态的“茧房化”也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年轻的世代为了表达的自由和掌握一定程度的话语权,往往会在线上乃至线下突破约束,形成多种多样的亚文化。
社会转型带来制度和文化的明显改变。从新中国成立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中国社会在制度和文化等宏观层面上,发生了明显的或松或紧的变化。不同群体潜移默化之间接受的价值观念、权利意识、行为意向、生活方式等自然也呈现出显著差异。某些人或许会认同“潜规则”这样一种长期存在于中国历史传统中的隐性规则系统,[6]另一些人则完全可能倡导和奉行新型价值观,强调和主张平等的合约意识和对个体权利的维护。
不同人群偏爱和接受知识和信息的渠道和媒介有明显差异。不少中老年人可能喜欢看新闻联播,倾向于通过电视来接受信息和学习相关知识。伴随着中国互联网事业的发展而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则不断地通过“汇聚—游离—再汇聚”的方式,让新型社交媒体更新换代,博客—微博—微信—抖音—快手—ChatGPT……一个个网络平台推陈出新,形成纵横分割之势。有的人仍保留着从书本中吸收系统性知识的习惯;有的人倾向于通过浏览互联网上的最新文章来获取观点和看法;更多的人则越来越热衷于通过刷短视频来了解不同的观点和情绪的宣泄。不同世代、阶层、群体、网民的多样化、复杂化的社会心态,在纵横分割的渠道、媒介、平台中汇聚、激荡,加快了“茧房化”的步伐。
对求真程序、审美价值、表态机制缺乏基础性、广泛性共识。中国传统学校教育中缺少求真程序、审美价值和表态机制方面的内容。这类基础性、广泛性共识的缺失,导致有不同社会心态的民众之间缺乏有效沟通交流的基础,转而倾向于在拥有同类价值观念、行为意向的民众中寻求支持、点赞和共鸣。由此,愈发导致一些人难以相信有内在一致的真相、美德和价值的存在,当他们面对不同的甚至是明显扭曲的心态时,可能会产生强烈的无力感,也由此缺乏为寻求内在一致而进行交流、协商的努力。
当前中国社会心态“茧房化”的强化机制
当前中国社会心态“茧房化”的形成和存续,除前文所述的复杂根源外,还有一些其他因素在推动其不断得以强化。
“茧房化”社会心态形成机制的自我强化性。如前文所述,社会心态形成与存续中的“茧房化”,很大程度上是在编织起“小圈子”和“大网络”的趋同性,是在形成某种舒适区。舒适区的存在意味着,人们留在舒适区比走出舒适区容易得多。因此,社会心态形成和存续的“茧房化”自身内在地具有自我强化的倾向性。而走出“茧房”,需要莫大的勇气,更不必说身在其中的人破除它了。
高度可视化、算法化推送的媒体,以及视觉素养不一的社会群体并存,促使“茧房化”的自我增强。“视觉素养”是大众文化产业在视觉形象生产端与消费端辨别美丑的价值判断能力,它以真善美的价值判断为依据规定了视觉主体理应坚守的价值观,不仅涉及意识形态内容,还隐藏着不同话语形态间的复杂关系。[7]正如前文所述,当前民众在求真程序、审美价值、表态机制等方面缺乏基础性、广泛性共识。“视觉素养”的不足和差异让社会心态极易被算法推送机制所左右,陷入“茧房化”的自我强化机制之中。
对热点事件的关注、关心和情绪化表态,使社会心态的“茧房化”进一步强化。现实生活的压力、追求成功的期盼,易使民众产生强烈的出人头地的动机和焦虑情绪。但是,理想与现实之间,不可避免地存在矛盾和冲突。于是,一旦一些热点事件出现,民众就会通过各种信息渠道和媒介,對其表现出极大的关注和关心。一些擅于使用自媒体、社交APP的人,往往会作出比较情绪化的表态。在经历一番诉求、观念、意向的碰撞之后,这些人往往会因其极富情绪化和颇具煽动性的表态而积累不少“粉丝”,甚至形成“饭圈”。在“我的地盘我做主”思想的驱使下,心态“茧房”的编织会日益得到强化。
市场力量有推进社会心态“茧房化”的动机,并倾向于将其付诸实践。在对求真程序、审美价值、表态机制缺乏基础性、广泛性共识之时,另一种“共识”不可避免地日益凸显,这便是消费主义在数字文明时代的新版本——流量为王。逐利者为吸引眼球、追求流量、实现流量变现,倾向于将“茧房化”进行到底,甚至希望能再通过类似“平台算法”的机制为其套上一个只进不出的外壳。
有些地方尚未树立重视社会心态建设的意识,进而有时会纵容社会心态形成与存续的“茧房化”。部分领导干部未能正确认识前置工作的重要性,对“茧房化”形成和存续的干预存在“不揽事”“怕担事”的心理,在极端化社会心态发酵过程中少有作为。于是乎,“茧房化”的形势不免更趋严峻,一些消极心态越来越能找到它们的庇护所乃至共鸣堂。
当前中国社会心态“茧房化”的应对之道
应对当前中国社会心态形成与存续的“茧房化”,需针对性精准施策,有些问题需要分阶段着手推动改变,不能急求毕其功于一役;而有些问题则需要在当下就积极推动解决。应对好这一问题,既能为个人生活乃至社会状况的良性变革提供可能,也能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贡献力量。
大力推进中国式现代化,以应对潜在的社会心态危机与失序。中国用几十年时间走完了西方发达国家几百年的工业化历程,在这一迅速的现代化和剧烈的社会转型进程中,潜在的社会心态危机与失序值得引起高度重视。社会心态形成与存续的“茧房化”一方面分割了原本可能汇聚的情绪洪流,一定程度上延缓了危机与失序的到来;另一方面,若“茧房化”的社会心态不能得到有效应对和疏导,将可能出现社会情绪集体失控的局面。我们当前仍需坚定不移地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完善民生福祉,促进社会公平,真正有效地解决潜在的社会心态危机与失序。
强化理性沟通原则,尽可能避免社会心态的两极分化。要加强各社会心态“茧房”间的理性沟通。应通过媒体宣传加引导,在全社会倡导和强化理性沟通原则,提升包括自媒体在内的诸多媒体的理性沟通和引导能力,积极对社会大众进行情绪疏导,增强民众聆听他人、同理同情、独立反思、自我反省的能力。推动更多人走出心态“茧房”舒适区,敢于直面异质性信息和评价,并避免消极的心理体验,塑造开放、进取、理性、客观、平和、包容、积极向上的社会心态。
推动市场和社会力量互相制约,有意识地避免过偏、过激地引导乃至误导社会心态。当前我国社会心态形成和存续的“茧房化”,是由多种因素导致的。市场力量“拉偏架”,社会力量“出重拳”,都容易刺激社会心态的进一步“茧房化”。鉴于此,应摒弃简单、粗暴的信息屏蔽、沟通隔离的作法,正确疏导社会情绪,让不同的力量发出不同的声音,让基础的共识在碰撞中产生,进一步促进民众理性思考、作出判断。
着力基础教育,推动形成求真程序、审美价值、表态机制等方面的广泛共识。在系统开放、文化多元的社会中,避免社会心态的“茧房化”需要着力在最广泛、最基本的层面推进共识。为塑造积极、健康的社会心态,不少政策和治理措施已相继出台并取得一定成效。但应看到,“心态培育”不仅是一道政治题,还是一道经济题、社会题、文化题,更是一道教育题。应从基础教育抓起,强化求真程序、审美价值、表态机制等方面的培养和训练。
注释
[1]杨宜音:《社会心态形成的心理机制及效应》,《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6期。
[2]王俊秀:《社会心态的结构和指标体系》,《社会科学战线》,2013年第2期。
[3]周晓虹:《转型时代的社会心态与中国体验——兼与〈社会心态:转型社会的社会心理研究〉一文商榷》,《社会学研究》,2014年第4期。
[4]高文珺:《社会心态研究综述与研究展望》,《中国社会学年鉴2011-2014》,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
[5]王水雄、陈虹梅、张若天:《当代中国母职行为的价值困境:由来、纾解与亲職倡导》,《中华女子学院学报》,2023年第4期。
[6]吴思:《潜规则:中国历史中的真实游戏》,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1年。
[7]李健:《大众文化视觉表意实践与当代中国社会心态》,《吉首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5期。
参考文献
王水雄、周骥腾,2022,《中国Z世代青年亚文化的由来、发展与应对》,《中国青年研究》,第8期。
责 编∕包 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