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邓志瑞
容庚(1894—1983),原名肇庚,字希白,号容斋、颂斋,广东东莞人。1922 年入北京大学读研究生,1941—1945 年任北京大学教授,1952 年任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是近现代著名的金石家、书法家和收藏家。其生前主要往返于京、广两地,交友众多,与文人学者、职业画家及达官贵族均有来往,生平事迹见于《容庚北平日记》(后简称《日记》)。
容氏撰有《颂斋书画小记》,书中对藏品的作者、尺寸、名称、内容、收藏时间,均作详细记录。容庚能有如此丰富的收藏,首先源自其家族传承:“先外祖父邓蓉镜先生以同治十年进士,官翰林院编修。时与赏鉴家游,获阅诸论,见有名人遗迹,适惬于心者辄购藏之。”[1]可见容庚祖上就有收藏古书字画的习惯,加之容氏有稳定的经济来源,才使得他有能力进行收藏。第二是容庚遇到一个收藏的好时机,“光绪时,有拳祸,上自天府琳琅,故家旧物,皆颇散出”[2]。民国时期因社会动荡,宫廷贵族的藏品散落于世,书画交易频繁,而容庚留居的北京、广东正是文物与藏家的荟萃之地。
罗复堪(1872—1955),原名罗惇㬊,号敷庵、复庵,别署悉檀居士,广东顺德人,与宝熙、张伯英、邵章并称中华民国时期北京“四大书家”。民国四年(1915)任国民政府教育部秘书,后又出任财务部秘书与礼制馆职员。民国二十九年(1940)受聘于北京艺术专科学校,任教员一职。[3]著有《三山簃诗存》《书法论略》等。下文即就笔者所查文献与图像,尽量还原容、罗二人的交游细节,以聊补所缺。
据现有文献可知,罗复堪与容庚的交往最早始于民国廿一年(1932),但两人之间的渊源早在罗复堪就读广雅书院时就已产生。光绪十九年(1893),罗复堪于广雅书院求学,时任山长的邓蓉镜极为器重罗氏,而此人正是容庚之先外祖父。罗复堪于书院苦读十年,期间容庚正处幼年,虽未必结识罗氏,但极有可能从先外祖父口中听闻此弟子名声。随后二人交游之始,见于1932 年《日记》:
五月二十二日 星期日
八时许与锡永、海波往访罗敷盦,留饭。二时去。[4]
由此获悉,1932 年罗、容二人已有交游。而后罗复堪南下金陵任职,因此二人交游有所停滞。直至民国廿五年(1936),罗复堪从南京返回北京,见是年《日记》:
九月二十一日 星期一
与李劲厂访罗复厂。至老馆晚饭。[5]
十月十六日 星期五
访罗敷厂,取回张穆《马》卷。九时回家,并带回《三希堂法帖》。[6]
经笔者统计,是年9 月至10 月两个月间,容庚共访罗复堪4 次。10 月16 日,容氏从罗复堪处带回明代张穆《马》卷与《三希堂法帖》拓本,可证明罗、容二人之间的交游不再仅限于单纯的文人拜访,而是涉及藏品之间的相互鉴赏。罗复堪为表对容庚借赏藏品的谢意,特作章草七言联赠容庚,作品款识:“何日联镳向金谷,西风散发棹扁舟。希白仁兄法家雅正。丙子罗惇㬊。”[7]此时罗复堪与容庚的交游不但有文人间的相互拜访,还包括私密藏品的借阅与书画雅正,可见二人同气相求。
民国廿六年(1937),罗复堪65 岁,容庚43 岁。二人并未因为年龄的差距而产生代沟,反而更接近亦师亦友的状态。1937 年冬,罗复堪作《秋山图》立轴着色纸本赠容庚,作品款识:“希白吾兄方家雅鉴。丁丑冬罗惇㬊复堪画。”[8]此图条目收录于《颂斋书画小记》,可见《秋山图》为容庚之旧藏。此图虽称不上大幅之作,但纸长近一米的山水画对年过花甲的罗复堪而言,自然不再轻松。罗复堪作《秋山图》赠予容庚雅鉴,可见二人之关系亲密。可惜作品去向现不得而知,实为一憾。12 月,容庚将箧中之宝《迦音阁贽诗图》(后简称《贽诗图》)示罗复堪,罗氏奉命属题,题识兹录如下:
宣统初元,余从兄瘿公赁居半塘故宅,平日好客,亦喜游山。虽主人外出而座客常满,余嫂佩珊夫人则款待备至,客极称其贤。时余远在鸡林佐简,始中丞幕,尝语余曰:“闻之京师朋交,咸目瘿公所居为名士窟。”盖谓此也。余嫂为梁夔甫先生女孙。先生吾粤大儒,学业渊长,行为士表。嫂少习诗礼,举止有法度,宜诸公所称誉。余兄既得贤助,且窃喜之,及《贽诗图》作,诸公以其不为怪也,尤欣忭有加焉,一时师友题咏,已成佳话。甲子秋,兄嫂相继下世,书物散失殆尽。此卷不知何时流入海城于氏。希白吾兄,多方以古剑易得。今出视属题,余甫展卷,辄用泫然,既而思物贵得所,希白之不宝其剑而宝此,余转幸其将藉以不没,因书数语以归之。丁丑十二月,惇㬊复堪识。[9]
容庚 行书跋林纾《迦音阁贽诗图卷》 选自文物出版社《容庚捐赠书画特集·绘画卷》
此卷为画家林纾宣统三年(1911)所作。林氏根据赵熙撰写的《贽诗图记》创作该画后,将其赠予了罗复堪的从兄罗瘿公。该图后附十五人题跋,其中黄节、伦明、顾随、程砚秋、罗复堪、谭祖任、黄宾虹为容庚征求题咏者。
将《贽诗图》置于民国鉴藏史中查此图之递藏,从程砚秋与容庚题跋可知一二,兹录二人部分题跋如下:
此轴遗失将十年后,有粤人麦君孝宣者,忽于琉璃厂肆中购得之,携以示予。程砚秋跋。[10]
壬申除夕,见此于友人海城于省吾许,爰以越王剑易之,为吾粤艺林留一佳话。容庚跋。[11]
综合两则题跋可知,《贽诗图》自罗瘿公民国十三年(1924)去世后,曾散落坊间数年,在此期间,程砚秋曾于粤人麦君孝宣处观赏此作。而后《贽诗图》流入辽宁海城于省吾之手。民国廿一年(1932),壬申除夕,容庚会见于氏,有幸观赏《贽诗图》。容氏向于氏表达了愿意以春秋越王剑交换《贽诗图》的想法,于氏考虑再三后,最终达其所愿,将《贽诗图》易于容庚。于省吾(1896—1984),字思泊,辽宁海城人。著名收藏家,历任辅仁大学、北京大学教授。[12]容庚与于省吾交换藏品之时,因于氏在京任教,还未返回东北,所以容庚才有机会与《贽诗图》相遇。
《贽诗图》的递藏可谓一波三折,侧面反映出民国书画鉴藏环境的复杂多变与容庚对《贽诗图》的重视与喜爱。罗复堪题跋时间为民国廿六年(1937),此时距容庚收藏之时相隔5 年。罗氏此时题跋该图,可视为与容庚关系的一次提升。容庚能将箧中之宝出示索题,证明其对长辈罗复堪的敬重之情。而罗氏见此情形后,也回应了后辈对他的尊重,以题跋长文的形式突显本人对此事的重视。
迄至民国廿七年(1938),罗、容二人之间的交游继续进行,其中需要引起注意的是,是年九月,容庚购得《〈兰亭〉八十种》拓本。见《日记》:
九月十日 星期六
九时半至文奎堂,阅《〈兰亭〉八十种》,佳甚……还价千六百五十元,有允意。[13]
九月十一日 星期天
属文奎堂送《兰亭叙》至琉璃厂,同往请罗复厂审定。复厂极言其佳。[14]
由此可知,容庚在购买文奎堂《〈兰亭〉八十种》时,能第一时间请求罗复堪与其一同前往审定藏品,足见容庚对前辈罗氏鉴定能力的信任与肯定。
是年,罗复堪临《赵孟 〈急就章〉写本》,作品款识:“希白吾兄属临。戊寅夏罗惇㬊。”[15]《颂斋书画小记》注:“此乃临赵孟 写本,故宫博物院影印,亦见《三希堂法帖》中。”[16]据此可得,此临本为罗复堪观赏《三希堂法帖》后为容氏所临。笔者推测,容庚将藏品借阅罗氏,一有关系亲密,乐于分享之缘由;二有托书法家罗氏临摹藏品,借此丰富自身所藏之意。在民国文人交游的大环境下,借助此种良性交游模式,容庚助罗复堪开拓鉴赏眼界;反过来罗复堪献艺为容庚扩充书画收藏。
容庚在《颂斋书画小记·罗惇㬊篇》中说:“一九三九年,与余同谈艺雅集□七八年,月一二会。”[17]罗、容二人自民国廿八年(1939)后,开始一同参加各类雅集,与其他文人墨客谈艺论诗。虽然《容庚北平日记》中未记载二人见面的频率达到“月一二会”,但经过笔者钩稽《日记》,统计到1939年容庚共记录二人会面4 次,另附加容庚寄信罗复堪,请其题跋剌鼎一次。[18]这五次交往中,并未包括文人雅集活动,所以容易在会面次数上与篇中所记形成偏差。在钩沉文献时,笔者检索到一条罗、容二人书画交游的隐性信息,兹录如下:
一九三九年
八月廿一日 星期一
八时进城,访罗敷厂,留午饭。[19]
八月廿三日 星期三
临宋比玉《江亭秋暮》卷。[20]
八月廿四日 星期四
临宋比玉《江亭秋暮》卷完。[21]
八月廿七日 星期日
临宋比玉《江亭秋暮》卷。[22]
九月三日 星期日
访罗复庵、孙海波、周怀民、李棪,并来午饭。[23]
综上可知,容庚于八月底数次临摹明宋珏《江亭秋暮图》。查是年初秋,罗复堪也曾临摹该图并附题跋,题识:
谢兰生《山水图册》选自文物出版社《容庚捐赠书画特集·绘画卷》
右临宋比玉《江亭秋暮卷》,比玉,名珏,莆田人,与程孟阳为昆弟交。生万历丙子,以崇祯壬申终于山塘通贵桥周敏仲之厅庑。为人志意高广,画不名一家,能诗善书,一生落以至客死。此卷为邓氏风雨楼所藏,闻得于南海江君家,后归李木公。萧疏简远,极文人画之能事。己卯初秋对临一通,精神为之一爽。“落”字下脱一“拓”字。褐蒙老人罗惇㬊复堪。[24]
笔者翻阅日历获悉,1939 年新历8 月24 日,正值二十四节气处暑,时间恰好与罗氏题款处的初秋时段相对应。容庚于临摹前后拜访罗复堪,不免让人猜测《江亭秋暮图》为罗复堪假借其进行临摹。查《颂斋书画小记》,其中并无宋比玉篇,可断定《江亭秋暮图》并非容庚所藏。容氏此次临《江亭秋暮图》的经过,借助《日记》内容可推测为1939 年8 月21 日,容氏会罗复堪,观赏《江亭秋暮图》,并请求借阅进行临习。容氏临摹完毕后,于1939年9月3日访罗复堪,归还《江亭秋暮图》。
罗复堪在自临画卷题跋中有言:“此卷为邓氏风雨楼所藏,闻得于南海江君家,后归李木公。”此处的“李木公”,为李经羲长子李国松。李国松(1877—约1949),初名国桢,字木公。安徽咨议局局长。赏戴头品顶戴,诰授光禄大夫。[25]民国时期收藏家,藏书数万卷,另有多幅傅山真迹。1940年前后,家道中落,靠贱卖古书字画度日。罗复堪临摹《江亭秋暮图》的时间,正处在1940 年前后。所以,该画卷有可能在李家中落之际,从沪上流入北京,而后留置罗复堪之手。
值得注意的是,在2018 年9 月,广东精诚所至拍卖主办的《高山仰止——容庚先生学术回顾展》中,《容庚临〈江亭秋暮图〉》在其家属的友情提供下得以面世。作品附题签:
容庚仿宋珏《江亭秋暮卷》,罗惇㬊题诗,一九七三年装。
刘向读书求极博,子云识字更多奇。文人笔下无尘想,刻意荒寒便可知。奉题希白仁兄临宋比玉《江亭秋暮卷》。己卯秋七月,罗惇㬊复翁。(罗复堪题跋)
宋比玉《江亭秋暮卷》,萧疏淡远,爱不能释,戏临一过,愧无一分之合。廿八年秋,容庚记。(容庚题款)
综上可得,此图并非题签中所述为“容庚仿宋珏《江亭秋暮卷》”,而是容庚临作。但容庚在1939年9 月13 日的日记中确有提及曾仿《江亭秋暮卷》[26],所以容易使后人产生混淆。再查罗复堪在题诗中写到“文人笔下无尘想,刻意荒寒便可知”,这显然是对容庚笔下那份自然安逸和淡然悠远的肯定。而此幅临作也间接坐实,罗复堪与容庚的书画交往绝非《日记》中那寥寥数次,仍存在诸多细节未被记录在案。
民国廿九年(1940)至民国三十一年(1942)间,《日记》中记载容氏拜访罗复堪的文献并不多见,笔者一共检索到1940 年2 条,1941 年1 条。分析拜访次数锐减的原因,客观因素为,1942 年《日记》缺失,无法进行统计;主观原因是,罗复堪自1940 年起就职于北平艺专与北京大学文学院[27],教学事务繁忙,难有闲暇时间论诗谈艺。容庚虽于1941 年任北京大学教授[28],并与罗复堪于1942 年在北京大学共事,但因1942 年《北平日记》遗失的原因,使得这段交游很难被还原。
民国三十二年(1943),罗复堪突发中风,致左臂残废。[29]容庚错听乡人传言,误以为重病在身的罗复堪驾鹤仙去,心急如焚,驰书寄之罗氏家中,询问状况。罗复堪得此消息,十分感动,特作章草《诗册》赠予容庚[30],内容为:
乡人有误传余死者,容君希白驰书示之,闻而感赋:
昔闻宋丁讽,人误以死传。子瞻在儋耳,讹言彼沉泉。二公旷代才,名高谤在旃。而我无一可,毁誉何由宣。念我久病渴,生理殊难全。□中消息隔,言者当无愆。容侯乍闻之,亟辨谓非然。厚爱诚足感,无乃枉缯笺。我达生死理,万虑早迸蠲。人生况劳瘁,为蚕作茧缠。世事复纷更,蚁蠓随磨旋。乱离靡所骋,何为果长眠。不然便逸我,福我终余年。写呈希白仁兄一笑。戊寅春罗惇㬊复堪书于须曼那室。[31]
从罗复堪赠容庚的诗文中不难看出,罗氏十分感谢容庚对他的关心与挂念。但诗文后半段罗复堪表现出的豁然旷达也提醒容庚,在当下复杂多变、混乱动荡的社会中,应该以平和、超然的心态面对生活,这样才能多一份自在与幸福。是年,罗复堪因左臂残废,辞去教师一职,放弃了教书育人的工作。由于摆脱了工作的束缚,罗复堪有更多时间来经营自己的生活,因此与容庚交往的次数也不断增加。《日记》中记载,1943 年1 月至4 月容庚拜访罗复堪7 次,罗复堪来容庚处1 次。其中1 次涉及书画借阅:
四月十一日 星期日
访罗惇㬊,取回江韬与谢兰生画。[32]
由此获悉,容庚曾将江韬与谢兰生的画作借予罗复堪进行观摩。笔者查阅广州艺术博物馆馆藏藏品图录,可知容庚生前确有将谢兰生山水册捐赠给该馆,并委托其收藏。巧合的是此山水画册恰有罗复堪题跋一则,跋曰:
里甫自通籍后隐于乡,余事寄意于书画,山水清逸自然,石鼎而后无能与之抗手,诗逊于石鼎而书画似或过之。此册生纸涩笔,尚能苍秀若此。宜希白道兄宝之也。顺德罗惇㬊于须曼那室晨窗题记。[33]
题跋中虽未注明时间,但结合1943 年《日记》可推断,罗氏正是借助此次观摩契机,才有幸于是年题跋该《山水画册》。之后数月里,罗复堪与容庚交游不断。一年后,即民国三十三年(1944)五月廿六日,二人再次进行藏品交易,见《日记》:
综上可知,罗复堪分别以2700 元和400 元的价格将4 件铜器与明沈顥《山水》画册10 页售于容庚。容氏能如此大手笔地从罗复堪处购买藏品,一是因为容庚拥有丰厚的财力与强烈的收藏热情,二是因为民国时期青铜器大量出土,市场易手频繁,才给予其收藏以客观条件。反观罗复堪此时为何大量出售:首先,与罗氏辞去职务无工资收入,仅靠鬻书为生有关;其次,当时正处抗战时期,社会局势动荡,罗氏以出售藏品的方式换取资金作为生活保障。
民国三十四年(1945),是容庚离开北京的前一年。是年,《日记》中仅记录容庚访罗复堪1 次,时间为10 月30 日。[35]随后,容庚返回广东,于岭南大学中文系就职。[36]至此罗、容二人身处异处,交游暂时中止。直到1953 年6 月,容庚至北京草厂头条拜访罗复堪,二人才再次相遇。而此次相见也是二人最后一次会面,罗复堪自知命不久矣,只得作《岁暮怀人杂咏轴》赠予容庚,诗轴文曰:
斯文将欲坠,绝学谁肯为。容侯诚存古,壮岁特振奇。图籍宝吉金,寰宇访荒碑。子云识奇字,鸿都得尽窥。著作早等身,博览辄忘疲。殷契与汉简,审释靡有遗。插架满书史,陈几皆鼎彝。衣襦任破敝,昕夕为覃思。威武不能屈,宠辱宁可移。顾我同臭味,论议无差池。为我作小传,溢美恐多私。一别经数岁,再见未有期。凭将磁石铁,真契两心知。戊子岁暮怀人杂奉怀。希白吾兄广州越五年,癸巳重晤北京,欣然书此,八十老人罗惇㬊复堪。[37]
查阅该诗文,能明显感受到罗氏对容庚的喜爱之情。诗中罗复堪不仅对容庚的学术成果进行了高度评价,还将他与自己比作一类人,可见对容庚的尊重与肯定。结尾两句,深刻且清晰地表达了两人之间这段忘年交的深厚感情,罗复堪将二者之心比作互相吸引的磁铁,其中情感不言而喻。
两年后的1955 年,罗复堪于北京下世,笔者未见罗复堪与容庚之间的交游资料。罗复堪去世28 年后,容庚谢世,两人皆为耄耋之岁,也算是一种巧合。
民国期间,古书字画市场规模宏大,文人题跋作为古书字画鉴赏的重要标准,成为时人效仿的风尚。从一系列的线索和资料可以看出,容庚与罗复堪的交往正是基于书画鉴赏与题跋,正如冯春术所言:“书画鉴赏、题款作跋作为文人士夫交游的一种特殊方式,根植于他们在文化和思想上的同步,亦是一种智识和品格上的相互砥砺和赞赏。”[38]所以,笔者意在通过考察罗复堪与容庚之间的书画鉴赏与题跋,窥探二人情感上的惺惺相惜、思想文化上的趣味相投以及民国时期收藏家与书法家之间交游的常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