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彭 洋
文学是艺术的母亲。
不是因为我是搞文学的,我才说这样的话。
我恰恰是站在一个书法篆刻家的角度,站在画家的立场上来说这句话的。
当然,当我面对的是作家的时候,我却这么说:艺术是文学的母亲。
在起源的问题上,文学和艺术,孰为先孰为后,在此我们无须纠结。我喜欢说的一句话是,文学和艺术是相辅相成的。互为母亲,并不为过。但实际上,它们恰恰是一种极为贴切的互哺关系。从艺术修养上看,艺术家欠缺的可能很多,但最欠缺的,大多就是文学。
文学照亮生活也照亮艺术,一切艺术都可以以文学为根基。以文字和语言为基本元素的文学主要形式是诗歌、散文和小说。在大多数的情形下,文学更具语言的直接性、灵魂的展开度、场景的丰富性、情节的细腻感和人物复杂关系的表达。应当承认,没有任何一种艺术形式比文学更能直接和有效地反映时代社会现实和历史,表达人类的思想情感,揭示事实和真谛。如果说,基本的文学阅读和修养是一个艺术家之所以能立身成家的必要条件,那么,大量的文学阅读和厚实的修养,则是艺术家与艺术家之间之所以存在甚至是有天壤之别的巨大艺术差距的主要原因。
艺术大家和大师都是有着丰富的系统的文学阅读的。文学打开了艺术家创作的翅膀,聪明的艺术家常常会从文学的阅读中找到创作的灵感,常常又从小说的叙事里寻找艺术的叙事,从诗歌和散文的抒情中寻找艺术的描绘和抒情。有了文学的文本基础,在形象要素的转换上,书画艺术家会找到更为深刻的艺术契机。特别是史诗性画作,更需要文学叙事和抒情的底本和表达。即使是书画小品,也需要诗性的移情和表达,甚至需要直接借用诗和散文的文学表达。所谓的文人画,之所以在中国绘画艺术领域有着不可撼动的至臻地位,就在于其文学性与绘画的艺术性融为一体,成为不可分割的内容和形式。
深究当代中国书画创作,总觉得有一个突出的问题,那就是不少画家对文学作品的阅读实在有限。不仅是文学作品,其他社会学科的涉猎也较为薄弱。社会科学包括自然科学的表达,是以语言文字为内容基础的。以语言文字为读本,是我们了解这个世界以及破解这个世界的主要方式。这种方式也要求书画家必须培养起恒常且大量的阅读习惯。而这类内容在文学作品中是较为丰富的。我们强调书画家的文学阅读,已经是很基础的要求了。
就中国书画史而言,艺术家和文学家往往是同体的。一个优秀的画家,往往就是一个杰出的文学家,而一个优秀的文学家,往往也是一个优秀的书画家,历史上的书画大家几乎无一不是横跨书法与文学两界甚至书业与文学三界的有通识贯术之人。如被誉称为“书圣”的王羲之,提出“诗画本一律”的大文豪苏轼,“二王”书风承上启下的一代巨匠赵孟頫,近代的吴昌硕,现当代的齐白石、黄宾虹等,根本无法胜数的历代大家大师巨匠皆如是。从正面看,他们都是大书法家、大画家,但如果从侧面或者背面看,他们都是些大文学家和思想者。
时至现当代,不可否定的是,随着社会分工的细化,由于从材料到技法也日益繁杂与细化,画家成为职业,绘画创作从小品格式逐渐过渡到大尺幅创作;书法也从实用的书案尺牍走向以展厅展览观摩为主要目的的大尺幅展品,如无一定的训练,以传统文人的方式进行当代的书画创作显然也是有困难的,但这并不成为书画与文学可以疏离的理由。
文学照亮生活也照亮艺术,一切艺术都可以以文学为根基。如果说在艺术的故乡有一位母亲,那么,这位母亲肯定就是文学。重返文学故乡,增强素养,已成为当代艺术家突破创作瓶颈的重要途径。有时候,艺术的问题并不一定是由艺术自身能解决的,正如文学的问题有时候也是不容易靠自身可以解决的。因此,如果要开出一个处方的话,那么,这道处方就是:
要么让艺术家成为文学家;
要么让文学家成为艺术家。
看似有点绝对,但理就是这么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