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与文艺复兴时期服饰文化比较研究

杨木子，侯东昱

（河北科技大学，河北 石家庄 050018）

0 引言

中国明代与文艺复兴时期是对后世最具影响力的繁荣时期。明代是一个实行君主专制中央集权制的国家，内部局势稳定、国内政治清明，外部政治边境威胁大为减轻。《明史·郑和传》[1]中记载“成祖疑惠帝亡海外，欲觅踪迹”和“且欲耀兵异域，示中国富强”，为了宣扬大明威德，中国古代规模最大、船只和海员最多、时间最久的海上航行——郑和下西洋海上远航活动应运而生，西洋朝贡体系得以顺利建立和巩固。

伴随西洋朝贡体系的建立，中西文化得以进一步链接。在不同的思想观念、宗教信仰碰撞之下，两地文化特别是审美观和价值观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而服饰这门兼具古老与现代的艺术，必然会受世界文化融汇整合的影响。通过对比研究重新认识中西服饰中蕴含的文化内涵，对今后服饰的发展具有传承与创新意义。

1 文化与审美比较

1.1 明代文化与审美对服饰的影响

明代位于中国传统文化后期，统治者重文轻武，士大夫纷纷避世索居、醉心风情文化，理学的盛行在客观上为服饰艺术的精美发展奠定了条件。明代文化与前朝强调天人合一的宇宙观相比更加重视内心的精神世界，对国家强盛的渴望变换为对个性意趣的需求。同时，人们不仅思想行为上受儒学影响深刻，服饰上也随儒家思想不可避免地产生变化——有别于盛唐服饰的雍容丰腴和宋金服饰的修身适体，明代服饰更加倾向于华贵秀美[2]。

明太祖朱元璋根据汉族的传统“上承周汉，下取唐宋”，高度重视法律法规，因此封建统治更加森严，受社会等级制约着装制度也更加严格。明代历经276年，大致可以分为永乐、成化、庚戌之变、嘉靖和崇祯五个时期，不同时期审美特征各异：永乐时期，明太祖朱元璋提出“诏复衣冠如唐制”，整体特点为朴素简洁，式样简单；成化时期，由明初的朴实无华和整齐划一逐渐向奢华多样性转变；庚戌之变，因战争纷乱服饰并未有过大变化；嘉靖时期，明初服饰制度进一步完善并创新，庶民服饰由简入奢，服饰的僭礼越制现象屡见不鲜；崇祯时期已是明代末年，世人处境平淡，冷色服饰成为主流，整体来看处于一种由朴素单一到百服争艳、等级制度逐渐灭亡的审美趋势。

1.2 文艺复兴对欧洲服饰的影响

14至17世纪，西欧国家先后发生了资产阶级文化运动，由新兴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领导，从思想上展开了反封建反神学统治的斗争，由此人类开始了文明史上最伟大、进步的变革——文艺复兴运动。这一时期的西欧，无论是审美还是文化背景都与中国截然不同。人们逐渐开始摆脱束缚，以神学为中心、以人为本，追求个体表达、个性解放，这一时期的人文主义精神如飓风一般席卷了整个欧洲[3]。文艺复兴时期抛弃了对人体的层层包裹，转而强调人体的自然特征，通过服装来表现自然纯粹的人体之美。

服饰在西方常被看作是人体艺术的组成部分，人们常以一种理性的或科学性的态度对待服饰。与明朝对应的西欧横跨三个大时期，分别是中世纪时期、文艺复兴时期和巴洛克时期，其中以文艺复兴时期为主，服饰审美特征又可以划分为意大利风时代、德意志风时代和西班牙风时代：意大利风时代是文艺复兴的发源地，服饰与同期西欧各国完全不同，具有开放明朗优雅的风格；德意志风时代主要特色是露出里面的异色里子、白色内衣和缀饰有各色宝石、珍珠的裂口、剪口斯拉修装饰，是文艺复兴时期最具时代特色的服装装饰；西班牙风时代处于欧洲的流行中心，国王强制性地向欧洲各国推行西班牙服装，因此普及范围十分广阔。整体来看，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精神和自然主义造就了这个时代独有的服饰文化，自此服饰开始展示人自身魅力，追求华丽精致并完善各种装饰手法，为之后的欧洲服饰文化奠定特殊的审美基础。

2 男女服饰特征比较

2.1 明代男女性服饰特征

明代男性服装基本样式以宽衣大袖取代窄衣紧袖，服饰种类已经很丰富，不同场合、不同身份和季节有多种款式，一般多穿青布直裰、头戴四方平定巾，平民穿短衣、裹头巾。主要可分为袍衫、上衣、下裳三大类：（1）袍衫类，明代男性服装多为袍衫，一般指长度过膝的服饰，有长短肥瘦的区别和通裁断腰连属的差异。最典型的形制为交领右任、A字廓形、宽袍大袖，腰部有横向分割线，腰部以下为褶裥，如麒麟袍等。（2）上衣类，依据《明鉴·明代服装形制研究》，按底摆及腰、及臀或及膝可分为短身型衣、中长身型衣和长身型衣；按领型可分为直领衣、方领衣、圆领衣，多集中与嘉靖万历年间。（3）下裳类，裙也被称为裳，男女都可以穿着。根据形制可分为侧褶型裳、衮服裳与衤旋子。

明代女性服饰恢复了周汉习俗，多为右衽，形制样式参考唐宋。而与唐代女装不同的是，明代女装风格修长窈窕、有着变化极丰富的衣服式样。女性服装主要可分为内衣、袍衫、上衣、下裳四大类：（1）内衣类，明代女性的贴身内衣多被称作“主腰”，有单层夹层之分，外型与背心相似，多为开襟，通过腰侧系带起到调节腰部的效果，从而凸显身材的婀娜曲线。（2）袍衫类，女性服饰中长度过膝的长款服装均可以称为袍衫，如皇后命妇礼服等。根据领部特征分为圆领、交领、竖领、直领四类，以底摆造型划分包含出摆、褶摆、无摆三种类型。（3）上衣类，《明鉴·明代服装形制研究》记载，上衣有长短之别，短可及腰、中可及臀、长可及膝。根据领部特征可分为直领、方领、交领、圆领和竖领，包含对襟、大襟等多种形式。（4）下裳类，根据型制可分为裙和裤，女性所穿多称为裙，根据孔府旧藏等实物样本大致可分为满褶型裳和侧褶型裳；明代女裤为常见下裳款式，但较为私密，一般不外露示人，根据出土文物可分为收腰型裤与宽腰型裤[4]。

综合来看，明代服饰在明初礼制恢复期时整体朴素简洁，多以交领、盘领为主，左右祍在男女装上混同使用；明中期是服饰的风俗变化期，整体变化较大。衣袖变宽且有垂胡，袖子有收口，领型除了上述两种外，直领、立领也有出现；明后期是服饰的丰富自由期，衣身、衣袖更加宽大，袖口多为敞口，服饰结构中褶、摆以及分割线都有极大创新。

2.2 文艺复兴男女性服饰特征

文艺复兴时期男性服饰受性别特征极端分化社会大趋势影响，形成性别对立的格局。男性服饰通过雄大的上半身和紧贴肉体的下半身之对比，表现男子的性感和魁伟。文艺复兴男性服饰与明代横向对比，按袍衫、上衣、下裳三大类：（1）袍衫类，包括紧身合体长裙、宽松长裙、带裙外衣以及裙外罩斗篷，根据穿着形式包含内裙、外裙和裙外罩三小类。（2）上衣类，包括短斗篷披肩cloak、科拉领与拉夫领、军用夹克、布满斯拉修装饰的达布里特和搭在肩部作为装饰的cloaks or capes。（3）下裳类，包括紧身长裤霍兹、肖斯以及宽松短裤braies、hose and breeches马裤以及彰显男性性征的科多佩斯，这一时期并未诞生男士下裙。

文艺复兴时期女性服饰自13世纪哥特风时代开始出现立体式结构，到了文艺复兴时期，女性人体在紧身胸衣和裙撑的支持下身体呈现饱满的漏斗型，极大地突出了性特征，坦率地表现了人体美。文艺复兴女性服饰与明代横向对比，按内衣、袍衫、上衣、下裳四大类：（1）内衣类，多以紧身胸衣凸显腰身的纤细，同时将女性胸部推高挺立。但从这个时期开始，伤身的束腰趋势开始流行，与中国明代主腰形成鲜明对比，女性成为了畸形审美观下的牺牲品。（2）袍衫类，多为腰部有接缝、高腰身、衣长及地的连衣裙，宽袖或窄袖，领口很大胸口袒露、根据穿着形式包含内裙、外裙和裙外罩三种款式。（3）上衣类，包括贴身穿着的修米兹、穿外裙时露出的长度及胸短外衣、外穿型紧身胸衣以及骑马穿着的jacket等类型服饰。（4）下裳类，这一时期还未诞生女裤，仅有半身裙（罩在裙撑外支撑起裙形）。

综合来看，文艺复兴男性服饰最大特点之一，是大量使用的填充物，如男上衣的肩、胸和腹都塞进填充物使之膨起，同时还用于像南瓜外形似膨起的短裤上；同时，文艺复兴解放女性，女装开始变得浑圆。性差的夸张和强调使得女性开始追求通过上半身胸口的袒露和紧身胸衣的使用与下半身膨大的裙子形成对比，借用人工作用夸大其效果。

3 明代与文艺复兴面料纹样特征比较

3.1 明代的面料与纹样特征

中国明代的面料丰富，根据《中国服饰史》[5]以及对孔府旧藏服饰实物样本研究，明代丝绸品种十分丰富，既有绢纱罗锦等传统面料，也有层出不断的如丝布、改机等新型面料。同时，在制造工艺上也出现了妆花、织金等创新工艺，由此可见明代丝绸的琳琅满目。而在服饰中的应用里，袍衫所用衣料丝绸品类以缎纱最多，其次罗、绢、绒、绸的服饰使用率接近，第三是丝布，最少见的是宋锦和改机；上衣所用衣料以缎绢最多，其次为纱与绸，再次等的为罗和绒，丝布、改机、宋锦三类面料基本不作使用；下裳所用面料以缎纱绢最多，其次使用绒较为常见，丝布、改机、宋锦和绸三类面料不用于下裳。

中国明代纹样题材种类繁多，有象征皇权礼制的权威龙纹、尊贵的翟与凤纹和十二章纹，有代表官员等级秩序的胸背补子纹样，有源自自然的日月风云、祥瑞珍兽、植物花卉纹样，有取材于民间民俗的吉祥宝物、吉语文字和节令习俗纹样[6]。

这些纹样通过织成设计、四方连续、二方连续等巧妙的设计布局，最终在不同的面料种呈现出明代敦厚温柔的瑰丽风貌。

3.2 文艺复兴的面料与纹样特征

文艺复兴的面料以丝绸、羊毛、亚麻和棉为主。其中，袍衫所用衣料丝绸品类以织锦缎最多，其次丝绸和天鹅绒服饰使用率接近，第三是亚麻和棉布，最少见的是羊毛；上衣所用衣料以丝绸和亚麻最多，其次为织锦缎和天鹅绒，再次等的为羊毛和棉布，使用频率较少；下裳所用面料以亚麻和棉布最多，其次使用丝绸和羊毛较为常见，天鹅绒和织锦缎两类面料几乎不用于下裳[7]。

文艺复兴纹样种类丰富，包括以山羊和怪物神兽为主的动物纹样、变换丰富的植物花卉纹样、涵盖圆方和文字的几何纹样和最为夸张的绮想图案[8]。

整体来看，文艺复兴服饰以绸缎和棉麻面料居多，色彩方面偏向于红色和白色，纹样方面与明朝形成鲜明对比，更加注重人文浪漫。

4 结语

文艺复兴和明代都是历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时期，但是两者之间存在较大的时间和文化背景差异，因此在服饰形态和风格上也存在一定的差别：文艺复兴时期，西欧追求自由人文，因此女性服饰和男性服饰大多轮廓分明剪裁紧身，便于突出人体之美。同时，西欧各国商贸发展繁荣，不同区域的贸易交往促进了服饰风格和材料的多变；明代时期，中国社会兴盛发展迅速，男女性服饰差异较大，女性服饰更加注重软美感和丰盈感，较少突出个体身材优势；男性服饰一般采用交领封胁、圆领对襟等形式。同时，明代服饰制作工艺材料水平极佳，许多非遗工艺都得以应用。

明代与文艺复兴在形制结构、装饰色彩等方面也存在许多相似之处：最为突出的是两个时期服饰形制结构的相似性，服饰整体呈现出一种南北兼容的形制特征，两者都重视服饰的剪裁版型和线条，注重体现身材曲线和流畅感；在装饰方面，两者都强调细节和精致的绣花和图案，体现了对美的追求和工艺的精湛；在色彩方面，两者都丰富多彩，呈现出各具特色的色彩组合和搭配方式。

虽然明代和文艺复兴存在一定差异，但两者的服饰风格和特点也有许多相似之处，这反映了人类文明发展的普遍规律和共同点。对中西服饰文化的研究比较，可以更好地认识到人类服饰文化在不同历史时期和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变迁和发展，具有重要的学术实践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