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玉梅
(共青科技职业学院,江西 九江 332020)
随着我国综合实力的不断增强,传统文化日益兴起,植物染作为一项上千年的老手艺,也逐渐回归人们的视野,并在环境问题越来越严峻的当下,愈是激发了人们在心底迸发出追求自然和回归原始的艺术美学和生活理念,寂静流走的时光并没有冲淡植物染的光芒,反而让其在当今时代下焕发出更加迷人,富有东方气息的神采。
植物染,又称草木染[1]。据考古记载,黄帝时期的仰韶文化晚期到龙山文化初期,高辛氏之女的后嗣在当时的南方少数民族已经开始传播植物染技术,这说明植物染至少存在于距今五千多年前的华夏。早在西周时期,《周礼.地官》:“掌染草,下士二人,府一人,史二人,徒八人”,这里的掌染草,就是当时掌征收能染色的植物用来制作染料的地方官职,不仅如此,还设立了染色制衣的职位“染人”;战国时期的《考工记》和《诗经》,对染色的植物和染色的工艺也有所记载,同样如此的,还有秦朝的染色司;北魏时期的《齐民要术》卷第五中,“花出,欲日日乘凉摘取,不摘则干,摘必须尽”,详细的记录了能够进行染色的植物和从植物中提取染料的详细工艺,而后,唐宋的染院,明朝的《天工开物》更是详尽的记录了植物染色工艺技术,从明朝开始还专门为蓝染而设立了管理机构蓝靛所,在如今的北京市海淀区西部,还能在断壁残垣中依稀可见当日的蓝靛厂遗风。直到1879年,德国的弗莱明用一种红色的染料对细胞核进行染色,标志着发明大量的化学染料的时代已经来临了,从此,化学染料也随之被进口到我国,开启了早期天然与化学的染色革命。由于化学染料的成本低廉,工艺简单,还有着上色快,固色牢的性能特点,渐渐的,本着天然的传统植物染慢慢退出了这场红极一时的染色角逐,淡化出人们的视野。但随着国家和民族的富强,我国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和号召力也随之增强,在这样的国际大背景和社会大环境下,国民文化自信受到空前的鼓舞,“新中式”“中国风”“国潮”等传统本土元素成为近几年国内外的热门话题,让“植物染”也在这一片呼声中声名鹊起,使得这项即将濒临消失的传统手工艺又重新回到大众视野。
不同流派的植物染,构成了一幅幅精巧考究的画卷,与植物有染,和四季交汇,是光影婆娑的浪漫,是亘古流传的诉说,是精益求精的匠心,是低吟浅唱的呢喃。从古至今,一直沿用的植物染概括起来,主要有五种,分别是直接复染法、套染法、媒染法、综合染法和缬染法[2]。
2.1.1 直接印染法
直接印染法又分为敲拓法和复染法。敲拓法,顾名思义,就是将新鲜采摘的能够染色的植物,经过排污处理,在织物上以薄膜覆盖植物将其天然色素直接敲打于布面上形成植物图案和色彩;复染法,是指在容器里调好植物染料或是放入能够染色的植物,再将布料置入,根据想要达到的色彩效果,以浸泡或者蒸煮的方式,少量或者多次进行着色,如蓝染、茶染、苏木染、艾草染等。需要注意的是,染色过后,不能直接拧干晾晒,而是自然悬垂晒干,以便二次着色时吸附更多的色素,形成较为理想的着色效果。
2.1.2 套染法
从形式和程序上看,套染法与直接复染法在工艺上基本类似,也是通过多次浸泡或者蒸煮的方式进行织物的着色,只不过在进行着色过程中,加入的是两种或者两种以上的植物或者植物染料,使得在染色的过程中,形成这两种或两种以上植物染料的间色。以套染法染色最大的特点是,运用极少的几种植物或者植物染料就能获得更多的色彩,大大的丰富了色彩的种类和变化。
2.1.3 媒染法
媒染法是指在染色过程中需要金属或盐类的媒介作为助染剂的染法,使之在染色的过程中,织物和染料发生微妙的化学反应,增强植物染料色素的附着力。常见的媒介包含铁锈水、明矾、石胆、草木灰等。
2.1.4 综合染法
顾名思义,综合染法就是结合直接复染法、媒染法、套染法及其他染法为一体的综合染法。
2.1.5 缬染法
缬,意指有花纹的织物。缬染法,就是利用各种工具让织物形成一种防染工艺,从而形成露白或者露颜色的花纹织物。常见的缬染法有夹缬、蜡缬、绞缬和灰缬,俗称四缬[3]。夹缬是指用夹板固定织物防止染色而形成的花纹织物;蜡缬又被称之为蜡染,传统的蜡染有两种,一种是指用夹缬的方法,将布料织物用夹板夹在镂空的板子中间,再将融化的蜡油灌入镂空处,待着色后用高温去掉蜡油形成的花纹织物;另一种是指用蜡刀蘸取蜡油直接在布料织物画出想要的图案造型,再通过高温沸水消蜡的方式形成露白的花纹织物,两种方式的缬染法,其植物染料均采用的是蓝靛泥靛蓝染色染料;绞缬又被称之为扎染,通常有两种方法形成花纹图案,一种是绑扎法,是指先利用针法在布料织物上事先形成图案并用针线抽紧或扎紧,再将形成图案的部位用针线扎成小绞,浸染以后,拆除针线,完成绑扎法。另一种方式是通过打结或折叠的方式,让织物形成一定规律或无规律的紧实打结或者折叠,依靠这种紧实的折叠或者打结方式形成防染从而达到图案效果。灰缬,是从唐朝传下来的一种碱性印花染法,今天的蓝白印花是其一种。最早的灰缬是既有单色也有彩色的,但由于年代久远和传承的断层,造成如今只剩蓝白印花的局面。
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在先人的积极创新和反复试验下,积累了大量关于植物染的创作感悟和色彩原谱。手艺人可以根据不同的效果选择相适应对的染色方法,使之形成一件件富有艺术又饶有趣味的佳作,主要包括清新简易的直接复染法、考究雅致的套染法、丰富隽永的媒染法、精美繁复的综合染法和工整细致的缬染法。
2.2.1 清新简易的直接印染法
直接印染法以其简单快捷的方式得到众多年轻人所喜爱。在选材方面,应选用汁水较足的植物,且其表面相对平整,不太柔软,植物背面有明显的叶脉纹理,这样的植物往往在拓印的过程中,纹理色泽相对更清晰;在造型方面,其呈现方式较为主观,印染者可以根据自己想要的图案自由组合着搭配造型,主要注意植物在布面上排版的构图布局,形成符合艺术的形式美原则,如对称与均衡、统一和变化、节奏与旋律等;在工艺方面,印染者可以将植物平整的摆放在布面上,并在其表面覆盖一层薄膜,如保鲜膜,待其平整后,利用重物或榔锤将植物的色素通过敲打的方式拓印在布面上,形成清新自然的图案造型,具有浓烈的装饰性和趣味性,传递出天然质朴的视觉印象。
2.2.2 柔和雅致的套染法
套染法的艺术特点是通过简单的混色就能得到更多颜色。比如新鲜的艾草用直接复染法染出来的颜色是黄绿色,而蓝草直接染出来是蓝色,将两者进行套染,就能染出相对更好看且稳定的绿色。在此期间,可以人为的控制植物的染料和时间的多少,从而获得更为丰富的色彩,形成柔和雅致的视觉印象,在无形间感受到来自于手工艺那份纯真的人文情怀和文化内涵,表达出对美好生活孜孜以求的精神向往,深刻体味到中国传统手工艺的艺术魅力。
2.2.3 丰富隽永的媒染法
媒染法不仅可以染各种纤维,而且利用不同种类的媒染剂,同一种染料还可以染成各种颜色。比如茜草不加任何媒染剂直接染出来的颜色是淡淡的橘黄色,加入含铝的媒染剂,就染成了相对偏红的橘红色;加入含铁的媒染剂,就染成了整体偏棕的黄棕色。同时,加入的媒染剂和染料剂量的多少也影响到最终色彩的明度变化,加入的剂量越少,色彩的明度就越高越明亮,加入的剂量越多,色彩的明度就越低越昏暗。常用的媒染剂主要有明矾、绿矾和铁锈水。加入明矾可以让织物的整体颜色更加鲜艳明亮;加入绿矾可以使织物的整体颜色变浑浊,形成柔和的灰调,甚至发黑的效果;加入铁锈水可以让织物的整体颜色发黄变深。从实践角度来看,媒染法相对其他染法来说更为复杂,且其着色度相对更好,完成染色后较难改色,因此,在操作过程中,一定要在小样上先进行试染,待敲定颜色后再进行大货的媒染法,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浪费,偏离最初的设计提案。从艺术角度来看,媒染法以其相对严谨又富有变化的形式,形成不同明度或纯度的色彩并服务于植物染,以其独一份的色彩语言熠熠生辉。
2.2.4 精美繁复的综合染法
综合染法的艺术特点是繁复中见层次,层次中见变化。同时,利用综合染法完成的植物染作品从呈现效果来看更丰富,其主要原因是综合染法可以融合其他染法的造型特点二次创作,形成既有直接印染法、媒染法的影子,又可以看到缬染法、套染法的痕迹。从实践角度来看,综合染法在操作上多了一份其他染法没有的自由性和随意感,手艺人可以根据自己需求任意选择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染法进行搭配混染,如此以来,作品的最终效果往往出乎意料甚至超出预期效果,带给观者迥乎不同的视觉效果,从而感受到综合不同染法成就的作品带来的艺术魅力和审美体验。
2.2.5 工整细致的缬染法
传统植物染的缬染法作品以工整、细致、规律而自成风格,以缬染法展开演变的夹缬、蜡缬、绞缬作品在呈现效果上各有风味。从艺术角度来看,三种染法的共同点都是运用蓝染的方式以不同的工艺手法表达作品。需要说明的是,夹缬法所呈现的纹样图案往往以几何块面的占多数,如三角形、心形、长方形等等,根据夹缬夹板的形状便可“以形塑形”;通过蜡缬法制成的作品往往以线条的感觉居多,线条规整秩序,洗练流畅;而绞缬法制成的作品由于手针的扎法、捆扎绑法的不同,所呈现的效果往往随机性更强,体现了独特的工艺美感和强烈的视觉效果。
如今在贵州的凯里、云南的大理等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人们仍在坚持用纯手工纯天然染布的方式,对手艺人而言,植物染贯穿生命。历史背景和文化内涵的一脉相承,植物染传统手工艺饱含着民族独一份的精神世界、生活方式、人文情结和价值导向,体现了民族淳朴的品格、浓浓的匠心和归属感。
据资料考证,植物染不仅遵循可持续发展的环保主义理念,而且还具有功能上的作用,渗入织物纤维里的植物染料使得织物从性能上更加坚韧和结实,植物染料里的药理成分还可以除臭防虫,达到抑制皮肤病的医用效果等等。除此之外,还可以利用植物染不同的工艺手法制作出独一份的饶有艺术趣味的植物染作品,广泛应用于现代设计的服装设计、文创产品、家纺软装等产品设计中。时至今日,植物染这门技术已经越来越年轻化,为植物染走向更远的市场奠定了基础和新的机遇。
植物染是一项历史悠久的传统手工艺,以其独特的艺术趣味名贯中西,是一项穿越古今的有着全球性意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不仅如此,植物染这门原古老的手工艺更是勤劳和智慧的劳动人民代代相传的文化结晶。植物染工艺程序繁复冗杂、耗费心力,正是因为手艺人日以继夜的不辞辛劳和长期坚持,才能染织出最纯粹、最天然、最具民俗风情的色彩和图案。侧重地说,植物染包含环保主义、药理医学与匠心精神,既是不同地域文化的重要物质载体,同时也是一方人的集体记忆,植物染体现了不同地域文化的人们对生活的认知与态度,也表达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向往和精神寄托。
和而不同,美美与共。植物染之美,美在色彩;植物染色彩的饱和度都不会太高,大多数的纯度和明度都会偏低,给人以朦胧的灰调气息,传达出浓厚的东方水墨写意之感。植物染之美,美在人心;手工艺人千百年来,依然坚持用纯天然的染料经纯手工打造,传达出对宇宙、对大自然最神圣的眷恋和敬畏之心,代代传承不仅留住了手艺,也留住了家族守护的根基。植物染之美,美在意境;植物染是基于世世代代的手艺人在口口相传中创作实践的产物,无论从植物染的哪个方面看,从形式到细节都值得人驻足欣赏,营造出中式含蓄朦胧的意境美,似又不似,深沉辽阔。
植物染是一门千百年来不可或缺的传统手工艺,融合了历朝历代的时代特征和艺术风尚,具有极高的美学价值和审美意义,是中华民族传统手工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从工艺角度看,植物染是一门较为复杂的手工艺技术,在操作实践中需要强烈的匠心精神和创新意识;从审美角度看,植物染拥有其独一份的文化韵味,蕴含着极高的文化性和审美性;从传承角度看,植物染仍旧面临很大的困境,需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断寻求新的突破和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