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腊梅
这个叫小庵里的村庄前些年住着两个人,是一对父子。后来父亲去世了,留下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儿子,自此就成了一个人的村庄。
我第一次去小庵里是一次大雪后。头天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我们户外运动群的毛群主就发了一则徒步帖,说是要去被小城人称作“东至的小兴安岭”的小庵里去赏雪景。能被称为“东至的小兴安岭”想必非常的美吧?我内心里很期待。厚衣厚帽雪地靴登山杖,全副武装好就随着大部队出发了。
等爬到了山顶,走过一段平坦的小路就到了村口。村口有几棵粗大的枫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有条小溪从大枫树下流过,流水潺潺。眼前就是村庄了?几块被雪覆盖的看不出是种了什么菜的菜地旁,一幢孤零零的青砖老屋。再仔细看周边也有些屋基的痕迹,远一点的巴茅丛中还有处断壁残垣,只是全然没有一点村庄的样子,仿佛与山外的世界隔了几个朝代……
其时,老人还健在。老屋阴暗,父子二人坐在阴暗里抽着烟。听见我们的说话声,两人起身拉亮了灯泡,将我们迎进了屋里,端凳子给我们坐,又拿起水瓶招呼我们加水,客气得很。回来的路上,听一个跟这对父子很熟悉的群友简单说了一下他们的事:老爷子不止生有这一个儿子,还有几个子女和村子里其他的人一样,不耐这山高地偏、交通不便,纷纷搬去了山下或者县城里安了家。山外的子女们也曾要求父亲下山和他们共同生活,老父亲死活都不愿意。身边的这个儿子孝心重,一直就陪着父亲住在了大山里。父子俩在大山里种菜,养鸡养猪,找些山珍,挖些草药卖卖也能度日……
最近的一次去小庵里时,老人儿子的新屋已经盖好入住了。新屋在老屋南边的不远处,平房,坐北朝南,全木结构,房顶盖着深蓝色的大瓦,看起来古朴雅致。房子盖了一年多,除了技术活,其余的都是男人一手一点一点地干起来的。我们走到新屋的走廊时,闻到了木头的清香气。男人闻声端出了几个自己裁锯打磨的圆木墩,木墩中间还镂了空,挺精美的,不说还真不知道他还有这般好手艺呢。放下圆墩,男人又招呼我們去屋里参观;宽敞明亮的堂屋,三个房间,还有厨房、卫生间,整个屋子做得很雅致,真感觉不是一个常年居住在大山里的人所能有的品位,大家赞叹不已。
平常肯定难得一次有这么多人来,男人很开心,拿了盆把锅里的焖山芋全装了出来要给我们吃。我们推辞说各自都带了中餐,还是不行,硬是要每人都吃一个。还叫我们下次来别带饭食了,到他这来烧柴火饭。我们就这样坐在敞亮的堂屋里边吃边聊着。有人问男人一个人住为什么做许多房间,男人说备着兄弟姐妹们上来住住。
又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娶个女人,老父亲已经去世了为什么还留在山里。男人说,谁愿意嫁到这个地方呀,这些年,一个人也习惯了,日子过得也挺满足的。还有,他和他父亲一样,离不开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男人还说今年用铁网围了一小片山林,放养了二十多头黑猪,叫我们年前杀猪时来称土猪肉。
起身下山时,几声鸟叫,几声猪叫。夕阳如霞,映照在这个小小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