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宏
主持人宋家宏:大理州以评论家协会希望我们讨论一次近年来的小说创作。大理是个有深厚文化积淀的地方,在云南当代文学史上曾经遥遥领先于其他州市。这些年来,大理的散文创作非常活跃,出现了几位有分量的作家。但是,小说创作相对弱一些,也还是绵延不绝,有几位作者的作品放在全省来看并不差,我们“云大评刊”每年的年度综述都会说到他们的小说。但评论界对他们的小说关注度较小,集中讨论更少。这次他们请我们为他们的小说创作较为集中地讨论一次,都是他们传来的稿子,之前已经请各位读一读,今晚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这次可以先发附稿。
现代化深刻地影响着城市化的进程与农村的发展,当今的乡村不再是从前的落后愚昧的样子,农民也不再是传统意义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模样。农村不可避免地接受了科技、文化、政策等多方面的影响,如何传达和表现城乡之间的暧昧关系,是当下城乡小说面临的新问题。
普帆(云大现当代文学21 级研究生):一苇的《暮色中的马群》发表于《边疆文学》2016年第11期。小说讲述了农村养马的青年在压抑的都市生活中身不由己,最后摆脱物累,回归自然的故事。在小说中,每当青年在现实与本我想法背道而驰时,“白马”意象就会出现,而“白马”却转头含泪匆匆奔去,令人追逐不上。“白马”体现了个体对自由的向往,那块辽阔的万顷牧场是每个人心中的灵魂栖息之所。尽管作者对主人公的现实困境刻画还不够深刻,但他用诗意而梦幻的笔触,为当下压抑而疲惫的人们提供了一席安慰之地。
灌国庆(云大现当代文学21 级研究生):小说立足于家乡大理古城古乡的自然形象的书写,通过此揭示了一个现代性文明的命题:淳朴的故乡去哪儿了?槐子年幼时是个奔放自由的牧马人,满怀理想抱负以为要告别“土气”去城市施展身手,然而,万恶的资本、复杂的人际和虚渺的人心给了他一次次重击。三次出现的“白马”意象象征了现代人普遍缺失的心灵故乡问题,小说无论从题目还是内容上都能看出作者对大理诗意般的形塑,而小说在语言艺术上是以现实的手法进行描写,这便凸显了小说主题:理想的故乡已被现代文明打破了。
罗燕玲(云大现当代文学20级研究生):《进城的大树》载于《大理文化》2021 年第10 期“小说平台”。这是一篇具有浓厚生活气息的小说,以独具特色的大理方言,用“进城的大树”也需要时间适应做形象比喻,探讨城乡两代人不同的生活观念与习惯。这也正是现代化发展过程中近二十年来正在遭遇的典型问题。两代人的观念和习惯难以融合,虽然没有大的家庭矛盾,但是锅碗瓢盆和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时发生,想要解决却不是轻而易举。中华民族历来重视“家”的观念,这不仅仅是血缘为纽带,更是深厚的文化底蕴。王友根是一个通情达理的知识型“大家长”,有文化学识,能体谅老婆,理解子女,调和矛盾,他更像是一个理想的传统文化符号,蕴含着作者寄希望用中华传统美德来解决现代社会普遍面临的家庭矛盾美好理想。
黄冬梅(云大现当代文学21级研究生):《进城的大树》这篇小说集中探讨了当下非常现实和普遍的问题,也就是农村婆婆如何适应进城带孙子的生活。作者从素珍和儿子儿媳的角度分别考虑,向读者交代两种不同视角下的矛盾和冲突,高度还原生活场景,读来虽细碎繁琐却又真实可感,小说中的“王友根”扮演的是调和矛盾的角色,他一方面在合适的时机瓦解妻子的不满和委屈,另一方面又借助“进城的大树”的例子让儿子儿媳从心里真挚地理解妻子的不容易,最终双方在王友根的调解下各自改进,重归于好。小说语言平实,情节处理上卒章显志,是一篇中规中矩的现实主义笔法的小说。
张昌叶(云大现当代文学21级研究生):《进城的大树》通过“进城”这一话题,来讨论老年人的价值感问题。农民进城一直是当代文学中的热议话题,《陈奂生进城》描写了“悠悠上城”的欢快情绪,《人生》则写出了城乡差距带给农村青年的巨大撕裂感。几十年来,小说对城市的描写,由农民对“进城”的兴奋变成了对“进城”的恐惧,城乡关系逐渐变成了对立、冲突的局面,同时抽象为了先进与落后、繁华与衰落、开放与封闭的对立概念……当现代性的观念一层层地重压在乡村上,这些观念也潜移默化地改变和加深了人们对农村“落后”形象的认知和想象。单一对立的观念消磨着人们对复杂的个体与社会的认识,当城市和乡村变成了一个个社会化的符号,小说也沦为了理念的附庸,城市化影响的巨大问题就难以显现。
主持人宋家宏:近些年来,农村的凋敝以及城市的强势是如此触目惊心。
举个例子,城市中的许多大树都是从乡村、山区移植过来的,但它们不能百分百存活,好多树因水土不服便死掉了。而这些大树在乡村中可能是树神、信仰一般的存在,挖走的大树留下的只有空落落的深坑,并给土地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城市化的强势把农村的田园、诗意、价值观全部摧毁了。
关注时代主题,书写时代变化,是小说的责任。文学记录时代的同时,时代也为文学提供着丰富的养料,脱贫攻坚让广袤的乡村发生了“山乡巨变”,新时代的农村小说应牢牢抓住“人”为表现对象,客观真实地记录乡村新变化,提出新问题,描写新人物,为文学注入活力。
张昌叶(云大现当代文学21 级研究生):杨宝贵《酒神曲》刊于《大理文化》2021年12期。杨宝贵用动人的笔调讲述了一则脱贫攻坚故事。幼年丧父、青年丧母、创业失败的李鬼,在失去生活的希望后整日嗜酒如命,他在驻村第一书记高华的感化和帮助下,成为了脱贫攻坚的典范。小说着力描写了李鬼心理从颓废到振作的转变,在物质脱贫的同时,李鬼的心理也脱贫了。同时,《酒神曲》细致地刻画了高华书记无私为人、高尚的品格,但也存在以下问题:对人物性格转变刻画不足、对创业困难的描写较少,难免有些失真,沦为了政策性的命题小说。
罗文斌(云大现当代文学20 级研究生):我和昌叶的看法差不多,《酒神曲》写的是一个“乌托邦”式的扶贫故事。总体来看,这是一篇作者小说创作初期的作品。小说在展现李鬼脱贫的过程中,设置多个故事单元,以凸显李鬼、高华等人的不同性格。可能是作者在小说创作上存在技术性欠缺,又或许是囿于篇幅,多个故事单元的设置,意在表现人物形象和推进情节,但略显生硬,且存在失真的现象。好在作者对语言有良好的把控能力,叙事逻辑较为清晰,让小说具备一定的可读性。
关注普通人的生活,书写普通人的生存困境,是马一莎这三篇小说的主题。对老年群体爱恋的关注、对式微纸媒下中年工作者困境的书写,以及刻画了一群不可避免地陷入精神“荒原”的年轻人。这三篇小说似乎都在昭示着人们不论在哪个年纪,都会陷入一场或大或小的精神困境中。三篇小说,马一莎都以不媚俗的姿态表达着自身对社会的思考,蕴藏着自己的生活哲学。
普帆(云大现当代文学21 级研究生):马一莎的《老年记》发表于《四川文学》2020 年第6 期。小说讲述了一个离异的老年妇女董芳对自我身份的压抑,在接受女儿越轨的恋情后,她慢慢学会了与自我和解。小说以细腻真实的笔触,反映了当下老年人难以启齿的情感需求。咬牙说话的习惯,是她对自我情绪的下意识克制;对他人活得恣肆的冷嘲热讽,是对自己行为的规训。女儿在恋情上的坦诚与开放,像是为她在情感堤坝上凿开的一道口子,让她终于有勇气抛开心理枷锁去追求幸福。尽管最后失落而归,但她的内心是轻盈的。
罗雅诗(云大现当代文学21级研究生):《老年记》这篇作品的生活气息很浓厚,平铺直叙之间穿插了主人公内心情感与态度的变化,从一开始的逃避追求到后来果断出击,再到后来的放下看开,不只年轻人在人生途中会成长变化,中老年也有,人的一辈子就是活到老学到老,没有一成不变的人。本篇作品特别之处在于写到了女生与女生之间的爱情,写得很自然恬静,也正是因为两个年轻人到勇敢追爱,突破世俗眼界,给了主人公董姐追爱表达的决心,只要想去追求,什么时候都不会晚。题目虽为老年记,但我看到的一个人顺从年老心老到变年轻的过程。与其扭捏岁月的逝去,不如泰然接受时光的洗礼,寻找更好的自己,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段蓉燕(云大现当代文学20级研究生):《老年记》是一篇关注当下老年人情感生活与代际关系的写实之作。小说围绕董芳和杨师为主的几位老年人的生活与精神状态展开叙述,通过描写当下老年人的孤独生活、空虚精神、情感选择,还有代际关系的渐行渐远,在日常化叙事中观照着一群成为时代“边缘人”的老年人的生命感受。《老年记》引导着读者对身边老年人的生活与精神状态的关注,呼吁读者对老年人注入更多从“人”出发的关怀。小说全篇读来平淡亲近,颇有身边之人和事的熟悉感,时而也牵动着读者为探寻老年人的精神困境的出路而深思。
张昌叶(云大现当代文学21级研究生):《老年记》着眼于老年生活,小说分别从子女、爱情、生活三方面切入。女儿囡囡远在外地工作、丈夫车祸去世,与杨师的爱情处于胶着状态、和朋友的友情若即若离……究竟该如何选择呢?故事的结尾也没有给出答案,这才是普通人的生活常态。主人公董芳虽然处于交际场中,但她的孤独悄然而至,作者用戏弄的笔调写出了董芳对情感的需求,同时暗喻着对老年群体的关注。
主持人宋家宏:《老年记》是马一莎比较有分量的一篇小说,在《2020 年度云南中短篇小说述评》中我提到了。
附:大理作家马碧静(马一莎)是位有实力的小说家,她发表于《四川文学》2020年第6期的短篇小说《老年记》关注老年群体的婚恋,把主人公董芳的故事写得波澜起伏,人物微妙的心理描写细腻而深入,第三人称的限制叙事使小说人物与读者产生了更为亲切的感受。也许是疫情之下的写作,作家对生命的感受也有了紧迫感,董芳与杨师再度相逢,错过的机会却永不再来,当年的矜持、保守、为了女儿的牺牲,是对还是错?一切只能留给自己去品尝了,晚年的孤独却是一份生命的报答,小说的诗意与感伤意味在平实的叙事中流淌。(《2020年度云南中短篇小说述评》)
马一莎用两位年轻人的“越轨”行为与主人公董芳自身做对比,更表现出了董芳自身的扭捏。董芳的扭捏导致了她的失去,对于这段失去,她是后悔的。但是,董芳如果当时大胆地跨出那一步,与杨师在一起,那她就是幸福的吗?其实也未必。
马一莎通过描写年轻人与老年人对待感情的态度,把人物内心的复杂情感写得很丰富。同时,小说开放式的结尾给读者留下了琢磨的空间,这篇小说的悲剧意味是很浓的。人到中年,婚姻已经是一场悲剧,爱情更可能是悲剧的。这篇小说内含很沉重的思考:对婚姻、对爱情以及其他问题,她都是怀疑的。你大胆也罢,扭捏也罢,就这么回事儿了。小说中也写出了对人世间美好爱情的向往,但这个向往恐怕是谁也达不到的。
灌国庆(云大现当代文学21 级研究生):马一莎的《左右摇摆》发表于《回族文学》2017年第4期。小说描写了现代知识分子在物质生活的重压下引发的精神困境。读这篇作品容易让人联想到刘震云的《单位》,人始终被工作和家庭这两个重担压得喘不过气,开篇以一名报社的主任编辑辞职投身商海为热议话题,引出“铁饭碗”群体在现代社会面临的生存困境问题,主人公具有鲜明的社会现实性。作者不流俗于只揭露现象,权利的日常生活化、生存空间的挤压等问题随着情节凸显出来。但相比刘震云的《单位》,这篇小说渲染的“生活重担”力度似乎还不够,在情节的艺术上没有达到逼仄的压迫感。
段蓉燕(云大现当代文学20级研究生):《左右摇摆》是一篇对当下中年人生活与精神困境的文学映射。小说以受到新媒体冲击的报社行业面临的艰难生存为背景展开描写。作者以李岗的仕途动荡为中心,展开关于工作调动、家庭责任等人生烦恼的书写,其中掺杂一些关于人情世故的揭示,展现出新时代浪口下中年人面对现实压迫所做出的各种选择。小说人物在“围城”中陷入纠结的精神痛苦,道出了人的生存需求与精神追求之间的矛盾斗争。作为当下具有普泛性的生存境遇的话题,它能引发人们关乎生命的思考与共鸣。
张昌叶(云大现当代文学21级研究生):《左右摇摆》聚焦职场、二胎、家庭矛盾等社会热点问题,通过主人公李岗尴尬琐碎的生活来表现中年困境。小说的题目《左右摇摆》一针见血地揭示了现实生活中没有“中间地带”,而是处于“非黑即白”中。在当下,“中年困境”愈演愈烈,中年人处于人生的上半场和下半场的交界处,少年时期的锐气和理想早已消失殆尽,愈来愈多混乱不堪、突如其来的事件冲击着中年人的生活,无力感、焦灼感扑面而来,而大多数人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蹉跎了一生。小说用细腻的笔调写出了现实生活的病变,表现了对中年人心灵世界的关怀和询问。
张竞男(云大现当代文学21级研究生):《左右摇摆》文如其名,讲了一个杂志社的老编辑的“中年困境”,写的也是大部分中年人的常态。李岗中文系毕业后进入了一家报社成为编辑,后纸媒衰落,报社面临着改版和人员调动。老同事辞职,新人又源源不断地输入,父母都患病,需要照顾,儿子将要高考是关键时刻,这时候他的妻子偏偏又怀孕了。生活中无数琐碎的事情凝结在一起形成了层层重压,压在李岗的身上。他想要辞职去朋友的风景区工作,又顾念着自己稳定的体制内工作。自己不甘心永远在杂志社这样工作,碍于年龄又不敢辞职,李岗就继续保持现状,又在左右摇摆着生活下去。
作家借李岗的生活,写他在工作上的左右摇摆,同时也写出了大多数人人生的左右摇摆的常态。工作常态的描写让人想起《单位》和《一地鸡毛》,但《一地鸡毛》开篇写小林买豆腐这样的细节,突出小林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买豆腐,这样短短一个细节堆叠起了普通人庸俗的日常生活。最后小林家里的问题也没有得到解决,让日常生活的琐碎更像是重重重压。在本篇中,作者最后设置李岗因为升职而放弃理想,继续在报社工作,给了他一个摇摆的理由。这样写,让主人公之前的摇摆和种种担心失去落脚点,看到了人生的无常感。而最后,李岗下单了一本《领导的艺术》和前面他的领导对应,借用了存在主义的观点,人和人之间相互折损是所有人生活的常态。
主持人宋家宏:马一莎的《老年记》写老年人面对婚姻、爱情的困境;《左右摇摆》写中年人的生存困境和压力,这很有意思。
《左右摇摆》把握住了很好的题材,所选的事件有生活实感。问题在于小说中给的压力没有往下再继续深挖。《一地鸡毛》中,刘震云围绕着“小林家的豆腐馊了”写出了很多东西,让读者感觉到那么无聊、那么琐碎,但小林就整天在“一斤豆腐馊了”这样的事情上折腾,对有更高追求的人来说,小林的烦恼是很可笑的。
主持人宋家宏:轻轻地带过去了。作家下不了手,没有用力走到头的劲儿,有时候思考也不到位。刚刚大家都说到了,生活里面哪有那么简单?作家往往把这些事情简单化地解决了,把本来应该有的压力消解掉了。在《左右摇摆》中,作家对生活压力书写的笔力不够,对细节的琢磨、对生活的体验还不深,没有力量把它推进进去。写细节,要写到“压到你喘不过气来”,这样才好。
张昌叶(云大现当代文学21 级研究生):马一莎的《大鱼》载于《民族文学》2020年第12期。小说以一群不学无术的小伙和“羊”博士为描写对象,通过片段式的故事情节来讨论个人精神危机的问题。小说书写了一种很有意思的现象:当个体还没开始行动时,却着手讨论人生的虚无感,对当代青年人内心世界的描写是非常真实的。同时,小说中提出的问题值得注意:警惕价值的虚无主义,避免沦为单向度的人。
刘倩(云大现当代文学21 级研究生):在西渭河里跳跃挣扎的大鱼,一如现代都市生活中迷茫空虚的人。该小说叙写了几个“暴富村”小青年为摆脱无聊,来回十几公里观看鱼跃现象的一天。作者列举着当代耳熟能详的品牌名称和社交软件,借小青年们在拼酒游戏、打卡朋友圈鱼跃景点、追问未听闻读物《存在与虚无》中找寻新鲜感的行为和颓丧的内心独白,揭示着当代社会中的人虽享受着先进的科学技术和商业文明,但同时却也有着精神上无家可归的普遍性焦虑。
石蕾(云大现当代文学20 级研究生):马一莎的《大鱼》以压抑和绝望的笔触写出“暴富村”青年人精神无所依托的空虚状态。作者从题目开始便颇具一语三关之妙。一是说大的白鲢鱼,二是说小说里的众人,三是说《存在与虚无》里的人。白鲢鱼“呆滞的眼睛、惨白的肚皮、徒劳无功的偶尔挣扎、一张一合的腮部模拟呼吸……”不正如这群迷茫无助的青年一般,被架空了一些内在的东西,虚无又不安。对普希金《囚徒》一诗的引用,也饱含值得深思的隐喻。“鹰雏”与“我们”都在铁窗之下,渴望真正的自由,向往外面的世界。与此同时,作者十分擅长通过细节和环境描写来加强叙事的丰厚感。
张昌叶(云大现当代文学21 级研究生):从这三篇作品来看,马一莎对当下社会的问题把握是很准确的。她热衷于写“一地鸡毛”的故事。《大鱼》《左右摇摆》《老年记》分别从青年、中年、老年的视角切入,他们不可避免地遭遇了精神危机、工作烦恼、家庭烦恼、爱情选择等问题,站在选择的岔路口时,哪边是对哪边是错?主人公们感到困惑了,读者也因此晕头转向。值得注意的是,这三篇故事中的人物,均长期处于“焦虑”状态,这是一种“时代病”,这不是“不在我的空间”带来的异己感的状态,而是处在自我的空间,却无法把握的无力感。《大鱼》道出了价值匮乏的困惑;《左右摇摆》写出了“我该怎么办”的难题;《老年记》则提出了“我该如何选择”的问题。在小说的结尾,马一莎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人生就是在彷徨、犹豫中前进的,无论怎么选择,都会有遗憾,因此小说中没有给出答案便是最好的解答。但这三篇小说也存在着这样一个问题:书写现实生活深度的笔力还不够,人们与现实近身肉搏时,困难和痛苦远比读者预想的多得多,作者面对生活的困苦缺少深挖下去的勇气和决心,这是今后仍可努力的方面。
杨友泉与生俱来的“草根”立场,让他自觉地对社会的底层/边缘人物有着强烈关注。偷盗的残疾人、寻找家园的妈妈、凑学费的农民父母亲,都是他小说中的一员。杨友泉以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娴熟的艺术表现能力,生动地刻画出了一场场“人在底层”的故事,让小说充满了冷酷与温情。
李颖(云大现当代文学20 级研究生):杨友泉的《恶之花》发表于《北京文学》2016 年第9 期。这篇作品以“恶之花”为题,层层递进,逐步深入,运用象征手法,从不同角度探讨什么是“恶”。小说从“我”的视角出发,偷东西的残疾人违背道德法则,是一种恶;从残疾人的视角出发,没有同情之心、暗中举报的“我”是一种恶;从孩童的视角出发,殴打他们残疾父亲的警察是一种恶。多重“恶”的诠释背后,反映的是道德和法治的两难问题。
李瑞雪(云大现当代文学21级研究生):《恶之花》是一篇主题鲜明、情节紧凑,彰显底层人物生存困境的小说。一场警察、“我”“残疾人”三位不同身份间的打斗,带着压抑无力的悲剧色彩。“恶之花”在小说中象征着人性之花,人性是复杂的,面对自身的不同角色,又会呈现出不一般的生命韵味。小说勾勒出了一幅粗粝的、逼仄的生存图景以及在这个图景中为了家庭恶中向上的生命之难。《恶之花》从一件偷窃事件入手,这是社会中无法被原谅的道德行为,使得残疾人的奋力抗争添上了“小偷”标签后缺少了几分令人敬佩的斗争性和坚毅感。同时在描写中对于情感的表达真挚中又少了几分真实深刻,无法带领读者完全融入打斗事件和感情沉淀。结局戛然而止,留白之中给予人生的希望和道德的反思,善恶作为二元对立但中间地带的存在值得被思考。
罗雅诗(云大现当代文学21级研究生):《买房记》发表于《时代文学》2015年第4期。作品开始于主人公母亲的老年痴呆症,在城市里得不到灵魂的依存,主人公便带着母亲回到乡下老家开启“寻根”之旅。何处为家?作者借主人公的身份进行了辨析,不是空有躯壳的房子,家所在的房子即使被卖掉了,只要与家的情感依托依然在,那么家还是家,而不是别人买走的房子。作品提到的石磨具有传奇的色彩,它是如何从老银厂(缅甸)而来,它推出的豆浆、点出来的豆腐一到集市上便被疯抢,它面上的纹理似玉非玉,它仿佛是有生命的感知,这些特点都让读者对此石磨产生兴趣,石磨就像一位时光老者,见证了院落的兴衰。人的根到底在哪里,这篇作品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人心安处即是家,不在于富贵与否,而在于情所维系与否。
黄冬梅(云大现当代文学21 级研究生):这是一篇关于家与归属感的故事,患了老年痴呆症的母亲一直在执着地寻找自己的家,在母亲心中,家不是简单的住房,而是能让自己余生都心安的地方,所以面对城市的住房,母亲始终不觉得那是自己的家,生活在城市的母亲是灵魂出走的母亲。只有当母亲回到了乡下,母亲的活力才又一点一点被激活,乡下的母亲果断、勤劳、有魄力,与城里患了老年痴呆的母亲判若两人。母亲最后提出要买下面房,是她实现有“家”的心愿的最后一步,母亲对家的观念是传统的、固执的,同时母亲也是当下许多人所羡慕而又不能成为的。
灌国庆(云大现当代文学21级研究生):《买房记》讲述了一个老人想要买回自己老宅的故事,一路寻“家”实则是寻根的一种精神依托。随儿子在城市居住的老母亲患上了老年痴呆,“回家”一词成了老人口中经常出现的祷词。小说揭示了现代城市冰冷、空乏、封闭、冷漠的病态,老宅里的声、象、图、影竟悄无声息地治好了母亲的病,一草一木都充斥着生命与情感。作者提出了“房子”不等同于“家”的辩证思考,家应是灵魂与肉体、磁铁与磁场融合互吸的地方,它无所谓大小贫富。而现代大都市日益凸显的城市病越来越背离人的心灵空间,成了一所冰冷的电厂房。小说还有另一条支线,那就是女性归属感的问题。母亲到城里帮儿子带孩顾家,父亲偷偷把老宅卖了、把母亲种的桉树卖了,娘家已不再有自己的安身之所。而再次回来时房子成为了别人的家,最后只需用买才能回去。
刘倩(云大现当代文学21级研究生):《一个人的战争》发表于《四川文学》2011年第7期。在一场有意或无意的车祸背后,交织着关于尊严、法律与道德的战争。李皮得对于凭空出现的八万元赔偿,想向车主姬明求证媳妇死亡原因的真实性,体现着一个农村人的淳朴与诚实。而这个老实人却落入被怀疑私吞赔偿款致岳父死亡、受乡人侮辱、被岳母女儿不待见的境地,最终又为求取这8 万元,一人自导自演绑架案件并自觉承担刑事责任,而社会人士的募捐和姬明的理解,又让其无罪释放。该小说融悲剧、闹剧、喜剧为一体,刻写了李皮得这类底层人民生存的无奈与艰辛。
灌国庆(云大现当代文学21 级研究生):杨友泉的《一个人的战争》展现了一个山区农民被逼得走投无路的闹剧,而背后的真相令人不忍直视。为凑够女儿上大学的学费,妻子不惜碰瓷自杀,而最终两条人命也换不来8 万块钱。作者展现了个体生命对于苦难的顺应和承担,苦难是生命的常态,也是对人性的考验,小说彰显了底层民众对待苦难时顽强抗争的精神。
何书林(云大现当代文学21级研究生):《一个人的战争》宛如一幅生硬粗犷的黑白木刻版画,悲郁苍凉,讲述了一位底层民众生活的苦难。面对生活难以言喻的复杂况味和乡土的残酷、坚硬,李皮得这样一个孤独但挣扎着的农民形象跃然而出,处于底层位置的李皮得索求车祸赔偿款无果、被岳父母质疑、被村民排挤,甚至被女儿看不起,他的尊严被不断践踏。但苦难并不是作家表达的终极目标,其背后隐含着对人性本质的审度。小说最后皮得为拿到赔偿款绑架了司机,在警察寻找皮得时不仅村长暗中袒护,就连被绑架的姬明都极力为皮得开脱罪责。这里,作者没有让苦难一直下坠,也赋予了苦难一丝温情,但最终李皮得仍是孤独的,因证据不足被释放时他愤怒地吼道“你们是在开脱一个罪犯,你们是要让我不得好死。”
灌国庆(云大现当代文学21 级研究生):总的来说,杨友泉的小说常常将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的手法融合,在原生态与典型性中呈现苦难意识,关注社会现实与人的精神归宿。小说《一个人的战争》描写了一场山区农民被逼得走投无路的闹剧,但读完后让人不忍直视背后的真相。为凑够女儿上大学的学费,妻子不惜碰瓷自杀,而最终两条人命也换不来8万块钱。《买房记》讲述一个老人想买回自己老宅的故事,一路寻“家”实则是寻根的一种精神依托。小说揭示的是现代城市中冰冷、空乏、封闭、冷漠的病态。而《恶之花》描写的是一个特殊人群的一次偷盗经历,在残弱可怜的外表下渗透着顽强凶狠,呈现出人丰沛的野性和生命的气息。可以看出,杨友泉的创作多是站在一种底层民间的视角,以第一人称的姿态展现和审视乡土生命的个异性和丰富性,在感受底层群体的苦难与困境的同时,也呈现出了人性粗粝、逼仄的生存景观。
从文字表达上看,杨友泉的文字写得真诚而细腻,能抓住许多典型细节和环境,因而读他的文字没有给人陌生感和荒诞,反而容易进入也很容易出来,因为其中不乏出现许多生活用词,在感受真实的同时触目惊心,从小说中抽离出来,唏嘘底层民众在生存夹缝中的艰难前行与悲壮坚守。但其中也不乏出现野性描写和高亢的情绪冲动,这是一种乡土原色,也表达出生命中顽强的礼赞和对永恒的守望。
如何书写爱情,如何表达自我,反映着作家自身的认知和情感态度。
浪漫的、至死不渝的爱情令人向往(《阿丹蓝》),但婚姻却像掉进无望的深渊(《幻想》),似乎只有在行走中思考才能疗愈情伤(《殊途》)。爱情与婚姻是一场悖论,这背后表现着人们对爱情与婚姻、爱情与家庭的困惑。
一曲魔幻的赞歌表达着作者对独立精神世界的憧憬(《绿岚》),生活带来的浑身伤痕,只有歇斯底里才能表达愤怒(《幸福》)。现代性让人们所珍视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小土司的精神纯洁让读者重回信仰坚定的时代;但被生活异化,满脸愤怒的人类通过自虐也无法获得拯救。处于交际场中的人们,该如何寻找自己?
马亚姗(云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杨腾霄的小说《阿丹蓝》发表在《边疆文学》2016年第12期。小说以第一人称讲述“我”的邻居,一个名叫阿丹蓝的姑娘短暂的一生。一个被爱情折磨得伤痕累累的女性形象,在文字中被灰暗的光所笼罩。小说的叙事技巧比较讲究,阿丹蓝遇到心爱男子张少翔,为他堕胎,为他跳崖。为了爱情不顾自己的生命,纵身一跃,而她一直深爱的男子张少翔,为了仕途,没有陪她一起上“舍身崖”,小说悲伤的气氛营造得非常浓郁,而且让人多次感受到了窒息。现实世界中的张少翔终究无法带领心爱的女人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而“极乐”世界的“仙人床”却带阿丹蓝飞向天堂。小说既用叙述性,也用描写性的语言,生动、细腻、富有感情,语言表述能转换成动作、画面或场景。
小说中的人物形象,个性鲜明,视角、情节等多重叙事要素一并组合成《阿丹蓝》结构的有机整体。与“我”内心聚焦、情节勾勒、人物穿插,对话铺陈等叙事权重比例的调适与布局,成为小说《阿丹蓝》结构的功能形态。
普帆(云大现当代文学21 级研究生):杨腾霄的《阿丹蓝》以旁观者“我”为视角,讲述了在“我”心里作为美的启蒙与化身白族少女阿丹蓝,与已有妻室的民族干部相爱后跳崖殉情的故事。小说的悲剧结局是两种不同文化矛盾冲突下的必然结果,正如作品中“蘑菇云”的隐喻,这种云彩产生在自然界中权利与现实的扭曲碰撞之下。“阿丹蓝”作为苍山青蓝、洱海碧绿两种颜色的混合,是自然、纯净的,同时也是少数民族真挚纯粹的情感的象征。与权力之上的民族干部的相遇,注定导致了这颗美丽星星的陨落,令人叹惋。
何书林(云大现当代文学21 级研究生):苏金鸿的短篇小说《幻想》发表于《短篇小说》2021 年第8 期。小说以“幻想”为题,围绕患有癔症的地下超市老板周奎林的生活进行叙述。作为短篇小说,故事的断面切割得比较好,作者抓住了一个人生片段进行描写,周奎林因吃了药后饮酒而犯了癔症,变得木讷、暴躁且多疑。妻子凌仙草与银行负责办理贷款的旧友刘德旺之间的交流也引起了周奎林的猜疑。他开始监视和操控妻子,甚至残暴地弄死自己养的八哥,靠这种病态的方式完成暂时性的摆脱。小说一方面表现出精神疾病对人性、生命的虐杀;另一方面表现出作者对现代社会生活中人与人信任度的衰减和部分人生命力的衰退以及精神萎缩的思考,但略有不足的是小说的心理描写较少。
石蕾(云大现当代文学21级研究生):苏金鸿通过细腻的现实主义笔法在小说中写出了婚恋关系中的现实病症。夫妻之间缺乏沟通,他们在隔阂中彼此折磨。小说中的女性依然没有摆脱“女结婚员”的命运。凌仙草选择与周奎林结婚,是看中了他的物质条件。她将婚姻看作一次投资,将丈夫看作是生意上的合伙人,忽视了对其情感的照料。周奎林在发现妻子与别的男人有密切交往后,他陷入了幻想与猜忌之中,变得精神恍惚。“八哥”和“鸟笼”在小说中有着隐喻的作用,它们都曾是周奎林最心爱的东西。然而,“八哥”被他掐死,“鸟笼”被他砸碎,周奎林通过荒唐又疯狂的举动来发泄心中的不满。在生活的七零八碎中,婚姻只剩一地鸡毛。
张竞男(云大现当代文学21 级研究生):隆林刚的《殊途》载于《大理文化》2023 年第1 期。小说写的是一个教师陆知庸和他的妻子张美月旅居大理的故事。陆知庸原本拥有一个普通的家庭,但是妻子的白血病和儿子的性取向像是他生活中的两颗炸弹,打破了他普通的人生。与儿子决裂后,为了逃避一切,他带着妻子旅居大理。几年后妻子去世,处理完妻子丧事的陆知庸以妻子微信里锁起来的几张照片为线索,和儿子再次回到大理,走过妻子曾经走过的路,救赎自己破碎的人生。小说从结构上来说很有特点,作者的叙述均以插叙为主,以陆知庸重回大理的那一天为时间原点,以“第三天”“五十六天前”为小标题,分别写了当天发生的事情。但是每个部分又都以妻子的死亡为隐藏线索串联起来。这样的结构让小说整体显得很精致。同时加之以作者细腻的文笔,也让这个故事虽然以死亡为底色和基调,但是细细读来又会被妻子美月的阳光面所打动。
小说中有大面积对大理这座城市的侧写。使用了正写、侧写的手段,竭力把大理塑造成了一个风花雪月的疗伤之地。虽然符合文章基调,但是部分内容和冲突的设置显得有些生硬,整篇小说和故事读起来更像是大理的一个旅游宣传文案,而使得审美价值浮于表面,使得整个故事也变得单薄。
李瑞雪(云大现当代文学21 级研究生):《殊途》是一篇在旅途中完成自我救赎的小说,陆知庸在大理接受妻子的离世、儿子的性取向。在他心中,妻子美月是无人能够替代的,而如此美好的妻子却遭受白血病的侵扰,生命在一点点消逝。相比于患病的美月,陆知庸才是那个逃避的人,他把自己封锁进铁屋子里,只有妻子和自己,妻子淡然又美好,自己则麻木伤心,不愿面对现实。美月去世后,他重走大理,打卡美月走过的路途。治愈陆知庸的是下关的风,在大理听风中,他见到了被美月治愈的魏长亭和集市里被美月照顾的奶奶,两位同样遭受人间疾苦又坚强面对生活的成年人。陆知庸终于明白:死,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新的出发要好好珍惜眼前人,逝者如斯夫!这是作者表达的主旨,殊途殊途,人生没有定义的正确与错误道路,殊途亦正途,一切都要看自我的心态和选择!小说将写景和抒情融为一体,具有很强的阅读交互感。大理令人神之向往,本篇小说更为大理加上了“治愈人心灵”的面纱,加强读者前往大理完成心灵成长的想法。
何书林(云大现当代文学21级研究生):胡子龙的短篇小说《绿岚》发表于《大江文艺》2022 年11 月号。这是一篇具有民族性特征的小说,讲述了一件彝家往事,曲觉土司家备受宠爱的小儿子因不满德吉土司打冤家时的卑劣行为,放火烧了德吉土司家族所辖的瓦里乃大山,由此犯了大彝山最深的禁忌。曲觉土司忍痛将其处以膛刑,用其心祭天地。小说最后极具神话色彩,曲觉少爷死后第二天曲觉土司也去世了,死后化作绿色的雾岚,飘到瓦里乃大山,使大山重现绿意。该小说契合了民族传统文化特质,讲述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基本封闭的环境中,其他文明被刻意回避,作者用象征和隐喻来构筑一个神秘世界,指向彝族历史文化以及民族心理,体现了具有宗教意义的文化价值,地域的狭小和偏远并没有造成他们精神世界的逼仄与狭隘,反而其精神纯洁且超脱世俗。
普帆(云大现当代文学21 级研究生):胡子龙的《绿岚》讲述了偏远的彝族山寨中曲觉土司儿子因放火烧山犯了大忌,被土司处以极刑的故事。作者很擅长说故事,前期的铺垫与预示,使土司惩罚与否的抉择成为悬在心里的问号。大自然的深坑峻岭阻隔了外界现代文明对山寨人的影响,更加深了原始文明中对神明与自然的崇拜。当土司去世化为绿岚滋润大地时,小说神秘魔幻的色彩达到顶峰,为我们展现了彝族人的古老文化传统与生命形态。
黄冬梅(云大现当代文学21 级研究生):张淼的《幸福》载于《大理文化》2018年第11期。这是一篇描绘病态与欲望的小说,病态、无力、疯狂、放纵、糜烂……充斥在小说中,对生的困惑和对欲望的无抵抗使人陷入病态癫狂状况,不知道是人异化了世界还是世界异化了人。在我看来,作者描绘了一个无理性可拯救、虚无混沌的、充斥无边欲望的世界和这种世界必然面临的悲惨后果。所以不论如同“狂人”一般的主人公最后喝多少杯神奇药水都不能自救,即使有人甘愿以无边的痛苦牺牲自己也同样无法使他获得拯救,最终他只能被现实抛弃,堕入无边的、黑暗的、深不见底的、痛苦的深渊。
李瑞雪(云大现当代文学21 级研究生):《幸福》语言断裂、破碎,呈现出一种阴暗绝望,同时通过幻想、现实的交织,编撰梦魇般的噩梦氛围,语调冷漠,脱离现实又被扯回现实。小说描写一个小人物在工作、家庭生活中的可悲,呈现出人的异化!所有的一切犹如一场纸醉金迷的梦境,人丧失了基本的道德,一切都显得怪诞,在这样具有现实社会共性又因虚构显得独特丰富的时空中,可见写作者力图观照人类处于现实社会内心最深处的黑暗面,冷峻地披露和展示人类社会发展深层结构中那些不谋而合、心知肚明、互相勾结、触及黑暗的社会关系。标题“幸福”采用反讽的语言,讲述周围人纸醉金迷般的幸福以及“我”无法融入被视为异类的“疯狂”。“我”成为了《狂人日记》中的狂人,周围人对本应不正常的现代异化习以为常,“我”面对黑暗现实企图发出呐喊,但作为正常人因所有人的异化成为了另类,“我”咆哮着却无力拯救现实的黑夜,最终陷入彷徨!
小说通过情节转换、细节描写突出社会黑暗和生活在其间麻木的现代人以及压抑苦闷的“我”,但对于现实的揭露又减少了些许力度,当“我”感觉黑暗、危机到来,视角则进行转向进而情节转移,相比于《狂人日记》里的绝望和“痊愈”,《幸福》加了几分释怀,社会的一切与我有关?无关,大家都这般!与我无关?有关,毕竟我是这光怪陆离世界的一份子。结局作者采用二元对立,“活着”“死 去”“来”“走”“有关”“无 关”,在对立 辩驳和开放式结局中,彰显着作者对习惯、接受这般异化社会与否的思想搏斗,引起阐发反思共鸣。
主持人宋家宏:可以看出,大家对大理的小说创作还是给予了热情的关注,虽然讨论的时候有的话比较尖锐,整理的时候可以处理一下。对基层作者应该给予更多的鼓励,浇花的事多做一些。正如对你们的评论文章,如果每篇都用太高的标准来要求,那就麻烦了,可能会弄得你提笔都不敢了。这次原想相对完整地展示大理小说作家的集体照,个别还是因为各种复杂的原因有所遗漏,也是正常的。相信大理作家们会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