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饰艺术风格视角下民国旗袍的设计探究

徐妮妮

（西安美术学院，陕西 西安 710000）

0 引言

装饰艺术（Art Deco）风格诞生流行两次世界大战期间，他的诞生代表着当时先进的工业生产技术和对传统文化的深刻理解以及异域文化的西方解读。装饰艺术风格的影响几乎辐射到生活的各个方面：建筑、家具、工艺作品、服装服饰等，对中国也产生了不可小觑的影响。本文选取民国时期下，装饰艺术风格在旗袍造型和结构上的艺术表现进行梳理分析，研究回顾装饰艺术风格的西方艺术思潮与中国传统服饰的融合发展过程，思考当下服装设计的时代需求，启发新的创作设计灵感。

1 装饰艺术风格影响下的服装

装饰艺术（Art Deco）风格起源于西方，拥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和多样的艺术形式。装饰艺术作为一种多元化且综合性较强的艺术风格，崇尚工业文化中兴起的机械美学和实用主义，这个特点促成了其在装饰上采用的几何形以及机械性、装饰性线条的视觉表现形式。ArtDeco随着20世纪10年代以来“对现代生活产生更加务实和有效率的态度”[1]的市场发展和艺术风格的嬗变，一种随着机械化、工业化程度提高催化产生的高效率、重实用的装饰风格开始显露。在民众生活态度转变与设计发展改变的新需求下，一场中心思想确定为“现代性”的国际性装饰艺术博览会——1925年巴黎博览会筹划敲定，这场博览会成为了装饰艺术风格在全世界范围内推广之伊始，也标志着装饰艺术风格的成熟。直至20世纪60年代，ArtDeco才被作为装饰艺术风格的专有词汇进行界定使用。1966年巴黎艺术博物馆的展览——“25年代：装饰艺术，包豪斯，风格，新精神”，将“Art Deco”作为专属名词形容描述1925年巴黎博览会展示的作品，被定义为“装饰艺术风格”[2]。

装饰艺术风格成为了影响了中国服饰发展的重要因素，尤其是同时期的上海，民国女性走出家庭，投身社会。女性的社会角色转变必然使得女性服饰发生变革[3]。正如日本哲学家鹫田清一在《古怪的身体》中所说，“选择一套衣服，就像是社会表达自己的意志。而社会，也会以各种各样的服饰，来规训人的意志”[4]。装饰艺术这种多元化、国际化的装饰设计风格冲击了正处于民国时期的中国服装设计，特别是旗袍的变化发展。顺应女性社会身份认同和自由着装的影响，这种装饰艺术风格在当时女性时装领域获得了全新演绎，独具上海Art Deco、海派特点的旗袍成为了当时摩登女性的时尚潮流标志。

2 装饰艺术风格在民国旗袍中的设计语言表达

Art Deco的“中西交融、多元发展”影响于亚洲最明显的城市是被誉为“东方巴黎”的上海，这也造就了当时的“海派”旗袍文化。朱迪思·米勒在《装饰一手》（ArtDeco）中指出，“装饰艺术传播得非常广泛,一些亚洲城市，尤其是上海，成为了繁荣的国际贸易中心”[5]。

2.1 装饰艺术风格对民国旗袍廓形的影响

在保罗·波烈的引领以及女性解放运动的影响下，20世纪20年代之后，西方妇女开始抵制“身体”的约束，并在意象中否认自己的女性特质，将其归类为男性。着装追求自由放松,从贴身曲线的廓形中解放,转变为由平直线条表现的宽松管状形态或直线造型,不强调腰线,反而将其下移至臀围线附近,呈现出一种较为宽松的服装形态[3]。这种以简洁的几何形为基础的服装外形，符合当时的装饰艺术风格所倡导的服饰美学，不仅颠覆了对妇女的传统礼教，而且将人体的自然曲线进行了直接的展现,让男女性别服装设计的边界变得模糊不清,隐含着人性解放、男女平等的思想[6]。许多类似的流行元素都集中体现在了民国时期的旗袍上。如图1，在《妇女杂志》第七卷第九期上《女子服装的改良》中提到：“人们对传统服饰进行了革新，并以现代美学为基础，结合西式服饰的特征，创制了一种新的服饰，胸前有一种平坦的曲线，类似于西方“男孩风”，一头短发，胸部平坦，身材修长”[7]。时尚的旗袍女郎完美地诠释了这种装饰性艺术，表现出民国时代的上海对异域文化的高接纳率，这是装饰艺术风格在上海站稳脚跟，传播开来的重要原因[8]。

图1 《北洋画报》中的民国旗袍Fig.1 Republican cheongsams in Beiyang Paintings

2.2 装饰艺术风格对民国旗袍图案的影响

异域风格、埃及文化、前卫艺术等多元影响下的装饰艺术风格缘起于20世纪初流行的一种先锋派绘画风格，以立体派为主体，表现为具有强烈时代特征的几何化风格以及未来主义艺术风格——“运动中的立体主义或称未来的立体主义”[9]。简化的机械形体，同时具有韵律感、速度感与动态。装饰艺术风格这种现代艺术在被中国吸收借鉴的过程中于旗袍图案中悄然变化。

典型的装饰特征包括：梯形的收放形状（20世纪的标志）、射线状的太阳光、彩虹和喷泉形状（代表着新时代的曙光）、几何形状（代表着机器和技术）、现代雕刻与新主题（那时候人们对技术和文明的渴望）、新女性形象（代表着妇女解放和妇女权利）、古代文化图案（代表着埃及和中美洲古代文明）、速度、力量和飞翔的流线型形状（代表着交通运输业迅速发展）等[10]。

旗袍图案最初没有图案印花，样式简单。在装饰艺术运动风潮下主要出现了以几何元素、动植物元素为主的图案题材。不同于以往牡丹、祥云传统吉祥图案，带有西方装饰意味的几何纹样、藤蔓植物纹样给寓意吉祥美好的中式审美带来了一缕清风，自由奔放的图案排列组合，趋向浪漫美好的风格。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各类画报杂志如《良友》和月份牌中具有装饰艺术风格的图案纹样不在少数，装饰艺术风格常见的装饰图案——阶梯状收缩造型、放射状线性太阳光、彩虹与喷泉造型。主要以点、线、面以及矩形、多边形、圆形等按照方向、角度、距离等一定规则、一定秩序排列、交错、重叠、连续构成的几何纹样。例如菱形图块、波浪线条、波点、条纹亦或是具有极强装饰性的变化花卉藤蔓、抽象花叶，都是对自然形态的概括提炼应用于旗袍图案之上。装饰艺术风格给民国旗袍图案带来了立体的装饰效果，将图案风格从平面二维通过规律且连续性的直线条与自由活泼的连续密集图案达到动态立体的视表现效果。如图2大都会博物馆藏1930年的晚装旗袍（Evening cheongsam），旗袍图案使用抽象几何的纹样，极具装饰性，通过线的变形抽象营造出了机械的韵律之美，与旗袍柔和线条相得益彰。

图2 大都会博物馆1930年晚装旗袍Fig.2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1930s Evening cheongsam

如图3懋林绸缎广告画，绘制了上海舞厅场景。画中其一女生穿着装饰艺术风格旗袍，具有典型的放射状纹样，时尚摩登。放射状太阳光曲线线条从左侧腰间分别向旗袍领口和裙摆发散，在袖口处也有相似纹样点缀，诠释了装饰艺术风格影响下旗袍的纹样表现形式。

图3 无锡懋林绸缎庄广告（郑曼陀绘制）Fig.3 Advertisement for WuxiMoulin Silk House(drawn by Zheng Mando)

2.3 装饰艺术风格对民国旗袍色彩的影响

区别于汉唐时期丝绸的出口外销，民国时期的中国从布料的输出国变为输入国。受到战争影响、贸易革命等，丝织物品的发展呈现百花齐放态势。国外化学染料的引进、色彩艺术理论的传播等，都对中国传统色彩体系、色彩理论、色彩种类造成了相当巨大的影响，打破了技术条件和理论局限性。进口布料在装饰运动风潮下花色多样、推陈出新。

如果说，装饰艺术风格的外形特征来源于立体主义，那么，它的色彩特征则来源于俄国芭蕾——这才真正是当时的一个时代现象[11]。带有异域风情的俄国芭蕾为图案带来了明艳的色彩：明黄、紫红、翠绿、水绿、水红等高明度色彩以及对比色、金属色系等。从旗袍最初的儒雅素色到明艳夸张、色彩绚丽，标榜和炫耀财富，同时显现对新材料的使用和对奢华、名贵材料的偏好，装饰艺术风格影响下的民国旗袍尽显摩登风范。如图4，从20世纪20年代中的月份牌广告画中可以看到，绚丽、鲜亮的色彩在画面中占了大部分，摩登风格的改良旗袍带给当时的女性更多的时尚选择和精神风貌，彼时民国女性成熟、开放、热烈、性感的形象被勾勒，演绎出风华绝代的旗袍风尚。

装饰风格艺术影响下的民国旗袍色彩一改曾经的优雅素净，夺目夸张变成了这股新风潮的主要特征。如图5星星几何纹提花长旗袍，该旗袍在纹样上采用了星星以及规则的波浪边圆形纹样。装饰艺术作为一种艺术风格,在造型语言方面,它倾向于几何,但却并不过分强调对称性,倾向于直线,但又不固定于直线,几何扇形、闪电形、曲折形、重叠箭头形、星星闪烁形、连缀的几何构图、之字形或金字塔形等都是其设计的主要形式[10]。图中的旗袍纹样突破了传统的植物藤蔓造型，顺应融合了装饰艺术风格的图案特征对植物进行抽象夸张，通过对单一变形的独立纹样进行旋转、重新排列、重复、组合的手法进行艺术创作，充满了秩序感与装饰性。色彩上强烈夺目，宝蓝色偏光紫色，细密的纹样与星星几何图案由于组织的不同，形成了较好的光泽变化，具有极强的装饰意味和个人审美情趣。

图5 星星几何纹提花长旗袍（个人收藏）Fig.5 Long cheongsam in jacquard with star geometric pattern(personal collection)

3 结语

装饰艺术风格作为新时代的产物，受到工业革命的时代烙印，也受到了女性意识的崛起以及海外贸易的影响，其自身蕴含着的丰富文化内涵和艺术价值对当时的民国旗袍在图案、廓形等方面产生了深远影响，装饰艺术风格下的民国旗袍设计满足了新时代女性的生活需求和审美趋向，在文化传统和潮流时尚之间寻得平衡，逐渐成为中西文化交流融合的典范，成为民国时期女性的经典装束，表现出装饰艺术风格下民国旗袍丰厚的文化价值和审美价值，成为我国服装发展的历史上独有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