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新
岳父大清早上街,没想到却遭遇了一场车祸,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人已经被送到市中心人民医院了。只听说情况危急,正在重症监护室抢救,具体情况尚不清楚。
岳父住进医院后,医生诊断说,右脚的五个脚指头要切除,过段时间还要植皮,才能恢复右脚的部分功能;左脚因为脚背反转必须加固钢钉矫正。对于已经85岁的岳父来说,能不能走下手术台,医生都不敢保证,我们做儿女的更是担心。于是,重症监护室的里里外外讨论的焦点不是做不做手术,而是对术后的各种推测。
这一天是2021年3月7日,农历正月二十四。
手术顺利,两天两夜,岳父一个人待在重症监护室,按医院的规定,家属只能在下午4点才能探视,而且是隔着玻璃。无菌病室的严格要求,又格外地使气氛浓烈得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病床上的岳父,身上插了很多管子,隔着窗玻璃,看得模模糊糊,大家心里都在担心,这么大年纪,能不能挺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一大家子本来都要去探望岳父的,但因为疫情期间的特殊要求,所以,儿孙们都被挡在了医院的大门外,只暂时由退休了的二姐二姐夫和大妹大妹夫轮流护理老人,其他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还上学。如有需要临时再调整。有什么变化,保持电话、视频畅通,随时了解患者的情况,了解护理交接班的情况。话虽如此,但我的心依然悬着,生怕发生意外。
我到医院去看望岳父的时候,已经是术后第三天了。岳父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骨外科普通病房。听医生说,脱离了生命危险。我们都松了一口气,算是暂时放心了。
岳父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岳父身形高大,体魄健硕,一直是个很讲究干净的人。现在,吃喝拉撒都要别人服侍,对于一个体面了一辈子的人来说,岳父觉得给儿女增添了麻烦,心情很复杂,但又无可奈何。
好在二姐夫和大妹夫的体力尚可,虽然他们也60多岁了,但他们心细又不嫌脏,端屎端尿,没有一点怨言,把岳父护理得干干净净。
正在我们为岳父有一幅好体格而庆幸,短短的几天就有了起色的时候,突然岳父体温升高,经过检查,诊断为肺部感染。经过专家会诊,临时决定转呼吸科治疗,我们都知道肺部感染的严重性,心突然一下又悬了起来。
转到呼吸科后,科室主任亲自问诊,制订治疗方案。
连续20多天,发热、昏迷,生命全靠营养液维持,我们都觉得老人命悬一线,连岳父自己清醒的时候也觉得时日不多。
有一天,我去照顾岳父,他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手上、身上依然“五花大绑”。我趁给他接大便的空档,悄悄把他手上的布带松了,让他略微活动一下。岳父也终于知道,我们和医生对他“五花大绑”,是怕他睡着了把鼻饲管和针管拔掉,影响治疗。
幸运的是,一个多月后,岳父居然顽强地挺过来了。肺部感染痊愈了,脸色渐渐红润起来,除偶尔有点犯迷糊外,多数时候还是清醒的。
大概是4月12号,岳父被撤掉了呼吸机,解除了脚上的钢钉。过了两天,鼻饲管也拿掉了,食欲恢复,开始吃东西了。岳父已经可以自己动手喝汤吃饭了,我们都很开心。
阳光透过青翠的树枝照进病房,暖暖的。我陪岳父在床前说话,故意让他回忆些过去在村里当干部的逸闻趣事,不为别的,就是想让老人家别老想着自己的病情。
农历三月初八的晚上,家人们给岳父买了蛋糕,在病房里陪他过了85岁的生日。我们从拍摄的视频中看到,身上的管线都拿掉了,老人家能自己坐到轮椅上了。他手里抱着蛋糕盒子,听着微信群里儿孙们一个个的生日祝福,脸上溢满了幸福,笑得像个孩子。
后来我再去的时候,岳父刚理了发,人很精神。他告诉我,今天食欲很好,是这么多天来吃得最多的一天。他还说,晚上睡觉也没被捆着双手了。他说完,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