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八角笼中》人物冲突的双重救赎

2023-12-12 01:59刘彩霞
新楚文化 2023年21期

刘彩霞

【摘要】电影《八角笼中》作为一部现实主义电影,改编自真实事件。电影中人物具有底层的群体性特征,具有野草生命力和不屈不挠的顽强精神。在电影中人物矛盾冲突推动着故事情节不断发展,在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冲突中构建起关系脉络;在人与社会的冲突中彰显公平与正义;在人自我的矛盾中接受良心的拷问,完成向善的选择。电影中向腾辉这一人物具有双重性,既是大山孩子的救赎者,同时也是自我的拯救者。

【关键词】《八角笼中》;人物冲突;双重救赎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261(2023)21-0045-04

由王宝强自导、自编、自演的电影《八角笼中》,上映以来热度持续居高不下,广受好评①。作为王宝强导演的第二部作品,它打破了之前电影创作以及表演的喜剧效果,是以真实故事改编进行的现实主义题材创作,获得了观众的认可。同时也将大山深处草根群像式的孩子生存现状,以及一代又一代孩子的内心与现实无路可寻的苦楚、矛盾与挣扎,赤裸裸地展现在大众面前。

而社会问题是社会实际状态与社会期望之间的差距,表现为社会全体成员或部分成员的生存和发展,与现有的社会价值、伦理、规范等之间的冲突[1]。在社会问题的现实情况中,电影中人物矛盾推动了情节的发展,展现了底层人物的“野草”精神,适应环境的极强生命力,努力打破出身的卑微感融入社会,完成身份阶层的蜕变。

一、人与人之间的冲突

(一)人物关系建立的缘起

传统的人与人之间的戏剧冲突的展现是通过中心事件的发展而实现的,人物之间的紧张对立与事件的激化是相辅相成的关系[2]。人物矛盾冲突推动情节的发展,同时深入刻画人物的性格,表达作品主题。而《八角笼中》电影中,人与人间的矛盾冲突不仅是电影故事情节不断发展的动力,更是电影中人物关系建立的缘起。

《八角笼中》电影的开篇叙事,以主人公向腾辉为第一视角展开,人物的设定是平民化的小人物,不具有完美的特质。向腾辉在肩负自己处境的艰难中,与大山里的流浪孩子有了第一次的相遇,即在回沙场的路上遭受这群孩子的“袭击”而受伤。在这次的相遇中,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由于施暴者与受害者两者的对立关系而形成。从电影叙事的角度阐释,人物的第一次相遇产生矛盾冲突,必然与后文产生联系,进而解决矛盾冲突。而向腾辉与苏木、马虎为代表的流浪孩子的第一次相遇,奠定了两者相对立的人物关系。在解决矛盾冲突的过程中,彼此之间各取所需,增进了人物之间的了解,同时导演也让观众了解了向腾辉的过往经历,而此刻的向腾辉迫于经济的压力,不得不屈服于王敬福的金钱诱惑。但王敬福却因为工厂产品造假进入监狱,在监狱中两人的对话里,深知彼此的底线,狠戳对方痛点,为两个人以后人物关系不和谐做了铺垫。同时这一段话不仅是电影中人物之间的挖苦,更是对社会虚假现象的讽刺。

而向腾辉与苏木、马虎等孩子建立的人物关系,伴随着向腾辉与王敬福合作关系的瓦解,迎来了他们彼此之间人物关系的第一次危机。在即将解散的教练与学生之间的关系中,向腾辉见识到苏木家庭以及姐姐的遭遇后,内心被触动,决定带领这群大山的流浪孩子寻找出路。同时深切地感同身受更是向腾辉对于曾经年少的自己,想通过努力训练走出大山的再一次身份重现,但由于自己的年少轻狂,在遭人陷害后受到了身心伤害,但又迫于现实的不甘,同时又有对这群孩子的真诚帮助。向腾辉面对孩子的去留问题,是一种重要的心理转折点,同时是对于艰难生存的孩子的救赎,又是对于曾经年少不甘的自己的救赎。

(二)底层意识的共鸣

底层意识就是对底层民众的关注,这种关注包括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两个方面,即“对社会底层命运的关注以及对他们生存欲望的深刻理解和同情”[3]。对于底层民众的关注,无论是现实社会或现实主义电影中最先关注的是人的因素,即马斯洛需求理论中对于生存的需求,即解决温饱的问题。

在《八角笼中》电影中,以苏木为代表的生活在大山的孩子,基本是处于“无家庭”的状态,即无家庭关系的束缚呈现出一种身体的散漫与自由,但在心理上承载更多的是对于自身和未来的迷茫与无知。苏木等孩子的生存、生活现状,触动了同有底层经历的向腾辉,使之从内心真正能够接纳这群孩子,同时以自己所擅长的格斗术,为孩子们找到一条生存之路。

格斗俱乐部早期视频在网络发酵后,向腾辉与俱乐部的孩子们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而向腾辉与苏木等人最后一次聚餐后,双方不欢而散,关于俱乐部和苏木等人未来的规划时,向腾辉选择隐忍与放弃,决定解散俱乐部,让苏木等人去资格齐全的俱乐部继续比赛。此时向腾辉的做法与苏木这群孩子的想法相悖,人物之间产生矛盾冲突,但向腾辉这种看似霸道的做法,与他的个人经历有相似之处,母亲为了他继续留在省队不惜给校长下跪,来给孩子换取一个前途。

向腾辉宁愿关闭俱乐部,背负骂名,接受网络暴力带来的负面影响,也一心要为苏木等人寻找出路、做好谋划。此时的向腾辉不仅仅是教练,更是苏木等人在家庭中缺失的父亲形象的体现,过往种种相似的经历使他更希望苏木等人能够真正走出大山,寻找到自我的价值,在社会上有尊严地生活。同时这也是向腾辉对自己年少时梦想的一种延续,从而达到了向腾辉与苏木等人跨越年龄阶层所产生的底层大众对于跨越阶层的共鸣,既是年少的苏木等孩子的救赎,也是向腾辉另一种人生的再现。

二、人与社会的冲突

(一)跨越社会阶层

在人物矛盾冲突的构建中,除了人與人之间矛盾的直接性显现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在社会的复杂大环境下,人与社会无形的矛盾冲突更是能够表现人物性格的转变,进而产生心理的变化。在《八角笼中》电影中每个人物最开始的生活状态、人生路线设定都是一种底层的显现,在社会边缘苦苦挣扎着生存,社会底层的八角笼紧紧束缚着每一个人。剧中的人物对于现状的改变是寻找出路、找到适合自己生存的法则,从而完成对于社会阶层的跨越,疗愈原生家庭、过往经历中对于心灵的创伤,完成救赎与自我救赎。

社会阶层的跨越对于生活在大山中的苏木、马虎等孩子来说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但向腾辉主动选择成为格斗选手,则改变了苏木等人的命运,尤其是靠着自己的刻苦训练屡屡获得奖杯,成为格斗场的“精英”,成为观众瞩目的焦点。这种社会的跨越是苏木、马虎等孩子在社会现实的逼迫下进行的被动选择。苏木等人在大山里只能靠着野蛮与暴力打劫过往的车辆,抢夺钱财和食物维持生计,这种不合情法的做法也体现了与社会的一种矛盾,打破了社会秩序。但引发思考的是这种不合法的做法却是大山孩子自求生存的方式,成熟的社会规则在温饱面前形同虚设。当能够被动选择成为格斗选手,是苏木等人的救命稻草,也是摆脱现状、跨越社会阶层的唯一方法。

在人与社会的矛盾冲突中,生存与生活是选择的第一要义。但在经历过生活的洗礼后,如何能够有尊严地活着,甚至可以跨越阶层得到别人的尊重,是人物内心很大的动力源泉。向腾辉在年少的经历如此,苏木、马虎乘坐飞机参加比赛,满载荣誉而归更是如此。在向腾辉主动选择成为苏木等人的教练后,解决了苏木等人与社会矛盾的生存问题——温饱问题。向腾辉的做法是一种善良的选择,也是对自己事业的延续,弥补心中遗憾。苏木等人的选择,依靠自己的实力改变自身的现状,同时也在改善大山姐姐的生存现状,是对姐姐养育之恩的报答,完成自我人生的救赎。

(二)维护公平正义

在人与社会的冲突中,利益是一种最为活跃的元素,影响着某些事态的公平与正义。社会是群体赖以生存的整体,必须具有稳定性,而每个人则都是不可控个体,既为整体的一部分,又会有与整体相对立的状态,基于事态的发展趋势,与个人的利益与欲望密切相关。在《八角笼中》电影中,社会具有多重性的体现,既是承载者又是约束者,既有包容性同时又有冷漠性。

在《八角笼中》电影中,网络与舆论成为成就向腾辉、苏木等人的重要工具。在第一次表演以后,众人得到大老板的赏识,大老板提供了更大的舞台,让众人得以创造更多的物质与财富,这也是向腾辉与苏木等人开始的起点。此时,向腾辉的格斗俱乐部在社会大环境中和谐、快速地成长,这是一种平衡的状态。在过往的格斗视频被另外一家俱乐部别有用心地利用后,向腾辉和俱乐部成为网络暴力的中心,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之下,向腾辉为了苏木、马虎等人的前程,为了他们能够有资格正常参加比赛,愿一人背负所有骂名,拒绝网络公开解释,优先安置好学员的前程。网络形成强大的舆论磁场、针对向腾辉进行攻击的行为,和人与社会的包容性与和谐性形成了强大的矛盾冲突,解决的方案是解释或者直接放弃,慢慢降低热度,弱化互联网记忆。这也是向腾辉人生遭遇的再次显现,而他选择隐忍与退出,也是对于社会不公的无声抗争。但向腾辉在事件过程中的冷处理,是他在社会大环境中成长的表现,同时也是对于年少冲动事件后遭受刑事处罚,母亲为此精神失常的一种补偿,是一种自我的心理救赎。

向腾辉在网络暴力的猛烈攻击下选择了隐忍与妥协,只为学员换取一个更为稳妥的前程,但结果却让苏木等人陷入另一种困境。迫于无奈,马虎重操旧业养活苏木。从情节上,这是一种故事的发展需要,但在情感和心理的认同上,这是一种人生的倒退,也是对于苏木、马虎的不公。也正是如此,向腾辉开始针对网络暴力进行回击,在谩骂声中引导大众挖掘真相,从而为苏木争取到合法权益,维护社会的公平与正义,完成让苏木重返舞台的救赎,又是对马虎错误人生及时止损的救赎。此事件的解决,也与向腾辉作为学员时,遭教练欺骗被迫服药终身告别赛场的遗憾有一定的关联性。向腾辉在现场直播时当场反驳大众,也是长大后对于年少时无能为力解决事件的一种心理补偿,更是完成了人生中一次跨越时空的自我救赎。

三、人与自我的冲突

(一)人性的拷问

人物的内心矛盾能够塑造具有冲击力的人物性格[4],影响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呼应电影的主题。在《八角笼中》电影中,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冲突,直接推动故事的发展,人在社会不公平的矛盾冲突中,外在力量引发事件的转折性走向。但在人物内心的矛盾冲突中,是一种挣扎后的选择,受到内心情感和个人价值观的影响。

“人性”是社会问题类电影的显性主题。朱光潜曾说,文艺与作品的价值高低取决于它模仿(表现、反映)自然是否真实[5]。在《八角笼中》电影中,向腾辉既是一个教练,要求孩子们刻苦训练获得奖杯证明自己的实力,同时更是像这群孩子的隐形家长,在严厉中也有父爱若隐若现。经历过底层生活磨炼的向腾辉,深知知识文化对于这群格斗训练的孩子也很重要。格斗强健的是孩子的身体,通过搏斗的方式跨越社会的阶层,但知识的学习对于这群孩子是一种约束,是一种智慧的启迪,更是大山里的孩子与社会接轨的桥梁。为了让这些孩子们拥有和正常孩子一样的学习机会,向腾辉不得不向学校请求接受俱乐部的孩子。在强大的压力之下,经过内心的挣扎与现实的无奈后,他选择卖掉房子给孩子们凑钱,这种举动是人性善良的一种显现,也是遭受网络暴力后,向腾辉选择独自承担一切的决心。

向腾辉作为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本身已生活困难拮据,但在善良的本性之下,他选择承受压力与骂名。但当得知苏木与马虎离开格斗业,不知所终时,一种父亲与教练的双重身份促使他急于寻找真相,帮助两个迷茫的少年,最后站在公众的对立面,接受大众的质疑,挑战所谓人性的底线,促使网络寻找真相,帮助苏木重返舞台。这个寻找真相的过程,也是向腾辉双重身份下人性的拷问。同时,因为被教练要求吃药被迫离开的经历,以及最后苏木获得胜利而向腾辉默默退场,既是对于苏木、马虎内心的救赎,也是向腾辉完成自己被教練强迫吃药禁赛后,对此事耿耿于怀的一种救赎,是内心的一种释放。

(二)良知的选择

良知的选择是人物内心的自我选择,是一种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以每个人道德和情感的价值取向为变量元素的选取抉择,具备个人主动性以及在特定情境下做出的一种超越理智的行为,具有向善、向恶的可能性。在电影中,年少的向腾辉与成年的向腾辉分别有着不同的选择,承担着不同的后果,但向腾辉在两个自我中展现的都是内心的善良。

在《八角笼中》电影中,每个人物过往的经历既具有唯一性,同时又具有苦难色彩下的群体性,更具有一种顽强的、不屈不挠的向上精神。在向腾辉因为俱乐部不能正常举办,被迫去苏木等人家里讨要因其破坏造成的沙场赔偿,这也是向腾辉第一次走进苏木等人生活的场景。家徒四壁、瘫痪在床的姐姐、院子里玩耍的幼童、唯一用来果腹的土豆,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向腾辉的内心。本是带着极具愤怒的讨债者形象,但在此刻内心是矛盾与冲突的,内心的善良决定带着这群被“遗弃”的孩子开始艰苦的训练,让他们成为格斗选手,有一技之长,有一条走出大山的人生的出路。

向腾辉内心的选择,也是经过内心的自我斗争后作出的。他站在苏木姐姐的床边,本是讨债者,却被眼前这个经历苦难折磨的弱女子所震撼。他的内心有了向善的选择,也是良知的选择。这种良知的选择是向腾辉重新找回自我开启新知,也是曾经年少时,因为格斗比赛有机会走出贫困的家庭,带着一种全家的希望在自己人生的赛道上拼命向前冲。但成年后的向腾辉决定带着一群孩子开始学习格斗,仍是一种良知的选择,更是成年后的向腾辉对于当年未完成的事业的一种遗憾,以及对因此一病不起的母亲的愧疚,从而借此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

四、结语

电影《八角笼中》是王宝强沉隐六年后的强势回归,以现实主义题材展现大山里的孩子通过格斗走出大山,寻找人生的出路。王宝强所饰演的向腾辉作为电影的主要人物,以自己的生活现状作为开端,向大众展现大山深处成年人与孩子生活的艰辛。在与大山孩子的一次次接触中,引发人物之间的交集,各有所取的目的性使得人物之間矛盾重重,在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我的矛盾中,将人与人之间的底层共鸣意识、社会的公平与正义、人性的良知与善良逐层展现,在人物追求梦想、改变现状的同时完成年少时的遗憾和对于自己和他人的双重救赎。

注释:

①https://piaofang.maoyan.com/dashboard.

参考文献:

[1]黄文欣.社会问题类电影创作的类型策略——以电影《我不是药神》为例[J].新闻爱好者,2019(04):81-84.

[2]董晓.论契诃夫戏剧的去事件化与冲突的生成[J].戏剧(中央戏剧学院学报),2020(05):24-34.

[3]李笑非.论后新电影时代王童电影的底层意识——以“近代三部曲”为例[J].河北软件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9,21(04):73-76.

[4]孙涵之.试论矛盾冲突对人物性格和情节发展的影响——以电影剧本《山月》为例[D].济南:山东师范大学,2018.

[5]朱光潜.关于人性、人道主义、人情味和共同美问题[J].文艺研究,1979(03):39-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