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剧情梗概
《长安三萬里》是由追光动画制作,红泥小火炉编剧,谢君伟、邹靖执导的3D动画历史片,于2023年7月8日在中国上映。
该片以盛唐为背景,讲述安史之乱后,整个长安因战争而陷入混乱,身处局势之中的高适回忆起自己与李白的过往。
安史之乱后数年,吐蕃大军入侵西南,大唐节度使高适交战不利。长安岌岌可危。困守孤城的高适向监军太监回忆起自己与李白的一生往事。
2.精彩影评
明日不见天上见,重逢何处不相逢
一步步走的女巫
小时候学诗主要靠死记硬背,背逐字翻译,背中心思想,既没有审美空间,也没有审美和人生经验去体会千古传诵的经典名篇好在哪里。
还得等到长大。
要么遇到一件事、一个场景,将记忆里的诗句托出水面,于是顿悟,原来这句话写的是这么回事!如苏轼诗所言:“知是何人旧诗句,已应知我此时情。”
要么与一句诗、一首词再度相遇,之前对此感到漠然,此刻却突然发现它真正地走进了心灵。就像一扇门原本是关着的,或者原本以为没有门,直到有一天,门开了,门内和门外的世界连通了,你走了出去,或者它走了进来。
这部动画电影就提供了第二种机会,感谢它让我与上学时熟悉的古诗重逢。一些曾经不觉得有什么意思的诗,这回再听到、读到,在心上叩出了新的回音。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高适《别董大》)
片子把这首诗放在开头,老年高适回忆少作,感慨的是,人人皆识、名满天下,难道就意味着有知己吗?这句话用来送别朋友是非常有豪气的,人生充满了变化,经常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从一个行业到另一个行业,都要面对不熟悉的新境况。有谁会在临别时拍着肩膀,道一声:“莫愁前路无知己?”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崔颢《黄鹤楼》)
片中的画面让我第一次意识到“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蕴含着怎样的情感。这是一个空镜/风景镜头,可前面说了昔人已去,平常的景物就成了“剩下的景物”。人不在了,只有树和草,而且是范围很大的树和草。视角拉远的一大片景,阳光照着一棵棵树,洲头草长得茂盛,一切如常,万物都有安然的节奏和轮回,唯有人事不是这样。之前读苏轼“银汉无声转玉盘”也有类似的感受,自然是安静自适甚至是无情机械的,但人不是。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王维《相思》)
有首流行歌化用这首诗,也叫《相思》,毛阿敏、王凯、周深都唱过,我也很喜欢。重读这首诗,最大的感受是如今丧失了对事物美好寓意的感知。送人一样东西,就是这样东西,没有另一层意思。就算送东西有用意,也没有大家都知道、具有普适性的用意了。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李白《行路难》)
片中的李白潇洒跳脱,以至于前半段显得油腻,后半段甚至显出猥琐,但不影响他的豪气。这种豪气不是简单的乐观,而是一种超越性的气魄,不会认输,不会苦情,哪怕此刻趴在泥里,也不妨碍想着遨游九天。哪怕前面写自己心塞到饭也吃不好(“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处处都是障碍,一筹莫展,不知路在何方,最后还是有澎湃的信心:“长风破浪会有时!”
曾经看过一位豆友评论刘禹锡的集子,说此人乃唐代健气男。在“巴山蜀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之后,还能说出“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这样的话,从一只“沉舟”想到“千帆”,从一棵“病树”想到“万木”,眼前是沉沦衰败的个例,看到的却是更广时空范围下的生机与蓬勃,这绝非常人能及。还有“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通常都觉得不好的,我偏觉得挺好。哪怕年老体衰,心知肚明老去的悲哀,“人谁不顾老,老去有谁怜”,最后也还是说,“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
如今大家活得多少有些卑微,越是说“开心最重要”,越说明其实都不怎么开心。但是出于种种原因,还是忍着、熬着。但李白写诗就会写,老子开心最重要,岂能摧眉折腰地伺候你们。看完影片重读全诗,才意识到这首诗是写梦。李白啥都没干,单是“梦游”了一下天姥山,醒来就敢说,老子不干了,开心最重要。放在今天,妥妥是“现实感太弱”的反面教材。
“轻舟已过万重山。”(李白《朝发白帝城》)
这首诗小时候学,一直讲表达了李白的轻松得意之情,片子里除了这点,高适线还衬托出李白角色的自我中心和不靠谱。在朋友的启发下,重读诗句本身却读出一种很难形容、近乎哲理的隐喻:如果人生之舟足够轻快,便可用“轻”的姿态“过万重山”,一下子就过去了。这和苏轼“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感觉很不一样,苏轼的诗句还是实打实地讲风雨会“过去”,人在“过去”后“回首”,而李白这句有一种独特的轻盈感。并不是因为速度快,加速仍然是过于实在的描写,这句诗写的“轻”是另一个维度的事情,畅快、无阻、轻盈。“两岸猿声啼不住”还在现实维度,而“轻舟已过万重山”有一种“超越”感,但既不是飞升上天、梦游天姥的超越感,也不是长风破浪的顺滑感。就是很轻的一下子过去了,“轻”成了一种哲学。
最后,还记住了这句诗:“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李白《拟古二十九》)
观影时《将进酒》那段高适告别,说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相会,李白依旧豪气冲天,说:“明日不见,天上见!”这句话也能对经典篇目说。什么时候才能读到心里去呢?这次不能会心,总有会心的时候。机械的学习和重读之外,也总有真正“金风玉露一相逢”的契机。
(来源:“豆瓣电影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