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
从北天山上刮来的风,经过伊犁河谷后,朝右转了个弯,一路抵达巩乃斯河沿岸,悄然潜入到我脚下的这片土地。
我虔诚地站在这片土地,看着月光渐渐隐去,看着晨曦洒落大地,看着万物逐渐苏醒,看着从天山吹过的北风,带走苍茫和寂寞,留下一片片肥沃和芳香。于是这一夜,我嗅到一种复杂的气息,夹杂着土腥味、青涩味、清新味,它们踩着北风,长久地留在了我心中。
我的家乡在西北边陲的一座小城——新源县,贯穿全县的巩乃斯河,被当地哈萨克族亲切地称为“阿纳苏”(母亲河之意)。不同于“一江春水向东流”的走向,这条河,一路向西,养育了新源三十多万的人口,滋润着一千八百多平方公里的那拉提大草原,也陪我走过了三十年的成长岁月。
走在乡村小路,总会被一个个草垛所吸引,无论白天黑夜、寒冬暖阳,厚实的草垛,总是散发出幽幽的光芒。如今看来,它们是这般宁静和安详——如果说现在我对草垛的光芒是惬意的,那幼时则是恐惧,少时则是烦躁的。
多年前的一个冬夜,放学回家时夜幕低垂,巷道一片寂静,尽管地面上有雪反射出的光,但漆黑的夜还是令人惧怕,尤其是要经过一个个草垛堆。每次我都会压低气息,疾步向前,可余光会被草垛黑森森的幽光吓得惊慌失措。我赶紧闭上眼睛,不顾一切地冲向前,不料一脚踩在坑洼处,重重摔倒在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被磕破的衣裤。黑暗、疼痛、恐惧,是我十岁时草垛给我的“童年阴影”。后来大了些,看到牧民在草垛旁劳作,牛羊低头咀嚼牧草,以及父母为了生计,带我到草场拉运草料,我才慢慢对草垛的印象有了改观——虽不害怕,却是烦躁了。一年秋后,跟着父母到南山牧场拉草,当时想不通他们只管开好车就好,为什么还要帮着牧民打草,打草也就罢了,还要叫我一起。心里满是抱怨,愣是没喝一口水,豆大的汗珠不停从我额头、脖子和后背上渗出。山风拂过时衣裳湿了干,干了湿。终于中暑,倒在了牧草地上。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仿佛看见成百上千捆草垛,发出一道道强烈的白光。刺眼、难受、烦躁,是我二十岁前后草垛给我的残酷“青春物语”。
怎么也不会想到自2016 年参加“访惠聚”后,草垛于我,发生了质的变化。
刚到乡里时,发现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堆着草垛。这些草垛呈三角体,就像童话故事里的三角屋顶一样,从正面看是一个三角形,侧面看又是一个斜坡的长方形。不过,令人困惑的是,草垛的大小、高度,以及堆放的方式却千姿百态。有的很高大,像一座房子;有的虽小,但憨态可掬;还有堆在房顶上的,俨然一副头戴草帽凛然过冬的样子。还见过埋在地下土坑里的,有一次倒车,愣是没发现地上鼓起的包,直到车轱辘压过积雪下的塑料,陷入凹槽里,才发现坏了事,撞坏了那低矮的草垛。后来,在村里待久了,心里也就有了答案:想必草垛的堆放方式,和每个家庭的经济状况有关,谁家的草垛厚实,尤其是那种堆在彩钢棚子里的,就知道谁家过上了好日子,家里的牛羊也跟着迎来一个无忧无虑的冬季。
近些年,由于工作的关系,常常游走在乡村一线,去年初又调到了吐尔根乡。秋后,和同事叶勒努·木斯力木去农牧民家帮忙,其中一家就有堆草垛的活儿。想起以前在草场干活时晕倒的经历,我心里先是拒绝的,但当走进牧民热合木江家中,情绪却变得高涨起来——没想到小小的草垛,竟有大大的门道。
热合木江的家在一处山坡上,院墙是用木头和铁丝围成的,大门两侧放了几块大石头,想必是用来固定那摇摇欲坠的铁丝门。走进院子,发现院中有院,又用木头和铁丝圈了一处用来饲养牛羊的地,虽简陋,但很整洁。看见饲槽前蹲着一个妇女,正往槽里添料加水;侧屋跑出两个小孩,正用手指扣着嘴巴冲我们笑。热合木江先后抱起他们,接连转了好几个大圈,然后从兜里掏出棒棒糖,说先吃糖,爸爸一会给你们做好吃的。想必这是一家四口,大人勤劳淳朴,小孩乖巧懂事,我不禁动容,认真对待生活的人,有什么理由拒绝帮忙呢?
当一捆捆草料卸下车时,同事叶勒努告诉我,干草料是这里牧民必备的冬季物资,用来保证牛、羊、马安然过冬,而堆草码垛,看似简单,却颇有讲究,是一门技术活。我不解。他笑着说:“等会儿你就知道它们的神奇之处了。”
说话间,热合木江和他的妻子已收拾出了一块空地。我们四人一前一后,终于把草料堆放在了空地旁。休息间隙,我看见皱着眉头的热合木江,上下打量起脚下的空地和草料,只听“嗯”的一声,他拎起一捆捆长方形草料,在空地上摆成了一个大的长方形基座。在堆第二层时,我将手上的草料随意一扔,热合木江在一旁连忙制止,说“错了错了”。叶勒努在一旁笑了起来,说我打乱了他的“排兵布阵”。我更加不解。他解释道,你看第一层基座的长边,用的是那小捆草料的长边,而短边也就是基座的宽,用的则是小捆草料的短边。我挠了挠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来看去,说这么神奇啊。随即他又说,神奇的还在后头呢。垒第二层草料的顺序,则又恰恰相反,并不是按照长对长、短对短那样堆放,而是错落堆放,长边上面落短边,短边上面落长边;到了第三层,就又要和第一层基座的长宽保持一致。当垒到两米高时,左右两侧要各减少一捆草料,再往上再依次递减,最终呈现一个下宽上窄的三角体。
我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平平无奇的草垛,竟大有乾坤。叶勒努又对我讲,第一层基座长宽的选择,也是有讲究的,要看风的方向,河谷这边大多都是东西朝向,所以长边那侧一般是朝东的,这样是为了减少风霜雨雪的侵蚀,保证牧草能留住养分。我不禁询问是从哪里学的?他若有所思地说:“我是跟着父亲学的,父亲是跟着爷爷学的,再往前应该是跟着早期游牧人学的吧。”听后,我不由感慨,这不仅是一种传承,更是游牧文化和生态自然的智慧结晶。
那天,堆完草垛已是傍晚。当余晖照在牧草上,我看见一层金色的光芒正微微闪烁,和我十岁、二十岁所看见的完全不同,是如此美妙和神奇。热合木江一家脸上洋溢的笑容,也映在了草垛的光泽下,显得无比灿烂和幸福。
于我而言,我也是极其幸福的,生活在伊犁河谷这片广袤的大草原中,总会被身边的一个个人所打动,总会遇见一个个难忘的事。
我自幼在新疆伊犁长大,从小便对哈萨克族牧民充满无限神往,觉得他们的生活就像诗一样。幼时,我站在山脚下,看见几个牧民骑着马,赶着牛羊,不一会他们便消失在青绿的山坡里;下一秒,他们又出现在另一个山头,变成像豆子一样大小的黑点,身后还多了一个白色的圆点。我瞪大眼睛,惊讶极了,那个像珍珠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毡房。从那时开始,我便对毡房有了特别的情愫。记得第一次见努力赛力克的时候,刚好赶上他和家里人给牛羊转场,他得知我对毡房感兴趣后,主动邀请我和他们一起搭毡房、喝奶茶。我看着面前这个黝黑精壮的哈萨克族小伙,他几乎和我认识的所有少数民族一样,热情、善良、好客,尽管素不相识,心里还是不由得多了几分亲切。
那天在去夏牧场的羊道上,努力赛力克骑着马,我坐在他身后,我瞧见随行的马背上托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包袱,我好奇心爆表,不断猜想里面到底是什么。努力赛力克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调侃道:“一会等咱到了地方,你就会看到了。”
到了牧场,努力赛力克让他的父母在周边赶羊,自己则负责卸行李、搭毡房。趁着搬行李的功夫,我发现包袱里竟是搭建毡房的各种材料。努力赛力克说这些材料还是他父亲留下来的,结实不说,还特环保。他告诉我,毡房的材料几乎是就地取材,毡子是用草原上的芨芨草、柳条、兽皮、畜毛编制的,圆形顶拱用的是桦树,骨架是戈壁上的红柳木,各连接处用牛皮绳固定。另外,还会用大量的布料和毛绳,作为毡房的饰品和门帘。
“长见识了!毡房是大自然美丽的馈赠,更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这回,我终于可以好好动手一试了。”卸完包袱里的材料后,我一边将它们在草地罗列整齐,一边自言自语起来。努力赛力克像是听到了我的呢喃,大声说:“别看这大包小包的,其实一点都不麻烦,只需要按步骤组装就行。”
在选好驻扎毡房的地点后,努力赛力克先用木板在地上铺了一个圆形基座,再用木条围着基座捆绑成一个圆柱形围墙,我在一旁打着下手。这时候,他的父亲过来了,父子二人配合默契、动作娴熟,用红柳木将围墙与顶拱连接成一个带天窗的穹形顶,我用牛皮绳将各个连接处捆绑结实。不一会儿,一个穹顶圆柱体毡房雏形就完工了。
可能是太久没有干过重活,我一下子瘫坐在草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看着还在忙碌的两人,真是心生佩服。那天,轻柔的山风从我耳畔吹过,我看见努力赛力克一家朴实的身影,仿佛听见山峦间回响起阵阵欢声和笑语。
就在我沉浸在山风中的时候,我听见努力赛力克大声喊:“兄弟,来,搭把手,最重要的环节到了,围草帘子,放毡子。”听他这么一叫,我像打了鸡血一样,又恢复了斗志。我们先在围墙上围了一圈草链子,在里层围上用羊毛编制的毡子,用来防寒保温;外层再围一圈用帆布,用来遮风挡雨。“加油,一二,一二,加油,快成功了……”完工前的最后一步,我们三人合力用拽、拉、扯和拖的方式,终于将穹形天窗顶部用厚厚的帆布给盖了起来。至此一个完整的毡房就组建成功了。剩下的就是慢慢地用各种好看的布料装饰毡房内部了。
赶在天黑前,我们终于拾掇好了一个简易的毡房。嘴里说的是“简易”,其实里面还是大有乾坤。毡房内部到处都是艺术杰作,床毡、挂毯是用一针一线缝制的,不知道陪他们走过了多少个春夏;床幔、箱套、挂袋、门帘一些小物件,尽管已泛黄,但图案依旧鲜明。让我赞叹的是,这些鹿角、树枝、云纹、几何等图案的纹理中,红色、黄色、绿色和蓝色,还是那么绚丽多彩,充满着浓浓的草原文化气息。
那天夜里,为了庆祝牛羊转场顺利,我们在毡房外收拾出了一片干土地。摆好铁皮桶,丢些许木柴,点点火苗瞬间向上蹿了起来,我们围在篝火旁,撕一条风干肉,吃一口馕,蘸一小块酥油,沉醉在这迷人的南山夏牧场中。趁着月色正浓,我赶紧掏出手机,设置好夜景拍照定时,只听“咔嚓”一声,美好被定格——璀璨星河下,连绵起伏的山脉,一望无际的青绿,白色毡房上炊烟升起,点点篝火照亮疆域热土,成群的牛羊布满山头,还有那三五好友欢声笑语、携手共舞。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说转场故事。所谓转场,不过就是将牛羊从天山峡谷各处的冬牧场转场到早春牧场或者农区牧场。公路上、牧道上、草地上,成千上万的牛羊成了新疆特有的景象。成了记忆里的一幅色彩饱和的油画,画里有蓝天、白云、雪山、碧树,还有草原、野花、牛羊、晚霞……
转场的路上,可以看见给牛羊供应草料的汽车、拖拉机、马车,还有大片大片的牛羊,它们或在牧道,或在谷底,或在山丘,所过之处,烟尘滚滚,尘土飞扬,连绵不断的迁徙队伍,形成浩荡大军的震撼场面。这种情景除了在夏牧场和秋牧场两个大转场外,几乎很难见到。就在我们快到牧场的时候,车子突然停下了,原来是给路上的羊群让路。我妈在一旁开玩笑说,现在条件真是变好了,以前我们都是走土路赶牛羊,从白天走到黑夜,再从黑夜走到白天,现在不到半天时间,就到草场了。是啊,我心想,以前,冬窝子到夏草场相距数百里远,整个转场过程要用五到十天,牛羊在夏草场生活三个月左右,到了9 月至10 月份,再次转场返回冬窝子越冬。现在,生活好了,机械代替了人工,旧时光早已沉睡在河谷深处。看着车窗外浩荡的迁徙大军,渐渐地,我的思绪飘进了河谷风景和牛羊转场的画面里,然后跟着后视镜的景物一起,慢慢地变小。
在我八九岁的时候,每年的春季转场,我总会跟着我妈一起去。那时候,我们家是专门养羊的,有好几百头。以前都是走土路,走多了就成了大家口中的羊道。我记得在一条很长的羊道上,我妈骑着三轮车,跟在羊群身后。我的任务是照看几只刚出生的小羊羔。走累了,我就坐进车里,无奈前方的羊群遮挡了我全部的视野,我只好站起来。天地间,我看见羊群像是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形方队,而最前面的领头羊就像队伍里高举着牌子的人;队伍旁边,还有一只牧羊犬,像是裁判员,眼珠子转个不停;我爸骑着马,像是维持队伍的指挥员,顾全着整个方队;队伍末尾,我和我妈如安保人员般紧跟其后,确保队员不落队。“别跑!”经过一座小山坡,我看到有几只羊羔离队,看来是检验我工作的时候了。我迅速跳下三轮车,先是在拥挤的羊群里跨着大步,但感觉越追越远。于是,我就跑到队伍边缘,加大马力追赶起来。小羊们像是跑得撒欢儿的骏马,一会跑到方队中间,一会跑到方队前方,听见我爸吹的口哨后,它们似乎更欢腾了,用力蹬着四个蹄子似箭一样直冲向前;听见羊妈妈的叫声后,小羊羔知道要回家了,这才回归到最初的点位。那时,不太大的我,俨然和他们玩成了伙伴,它们到哪,我到哪,我们一起沉醉在那欢腾的时光里。
除了我和小羊羔,草原的天气似乎也很调皮,让人捉摸不透,上一秒还晴空万里,转了个山坡的功夫,乌云就密布满天。我妈大声扯着嗓子冲我爸喊,要变天啦,快点召集羊群,看看附近有没有冬窝子。说完,我爸便骑着马冲出了方队,不一会儿又回到队伍,大声报信“左边一公里,有个冬窝子”。或许是身在牧区的原因,再加上每年都要转场,农牧民就在转场路上,就地取材建了一个又一个冬窝子,有木头结构的,也有用泥土搭建的,或是临时居住,或是防寒避冬。天越来越黑,大风也呼之而来。我妈用力蹬起三轮车,车过山坡时,与山上的风,大面积遭逢。风儿似乎将我们这辆破旧的三轮车当成了鼓,恣意敲击,左右轮胎上方铁皮框架发出轻微的震颤声。我坐在车里,背靠铁皮把手,担忧地聆听风声。好在,我们赶在下雨前赶到了冬窝子。不巧的是,有一只小羊羔像是生病了,因为它一直低着头耷着耳,腰部向上拱着,一旁的羊妈妈不停歇地舔着它身上的毛。我们一家开始慌张起来,我妈走上前,发现小羊的耳尖、鼻端和四肢都很凉,还流起了清鼻涕。我不忍心看到生病的小羊,慌张地走到它跟前,双手轻轻地环抱着它,心里期盼快点放晴,小羊快点好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左耳传来呼啸呼鸣,右耳则是一波大浪过后的平静。待到风声骤然衰落,我知道大雨已过。我爸骑着马,我坐在他前面,怀里紧紧抱着小羊羔,我们要以最快速度去就近的牧业组寻医。驰骋在天地间,我用力呼吸着新鲜空气,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油画一样的景色,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坐在车上的我,听着车厢中连绵起伏的羊叫声,看着绿油油的草地、碧蓝如洗的天空,仿佛掉进了一幅油画里。我知道不远处便是牧场了。
生日这天,恰巧碰到一个哈萨克族朋友举办草原婚礼,我带着无限憧憬,再次走进了新源南山牧场的婚礼现场。
只见连绵起伏的山坡上草木葱绿、山花烂漫,远方是渐灰色的天山,山顶上是浅蓝色的天空,半山腰是缓缓流淌的河水,“碧水蓝天共一色”;近处则是一山连着一山,满眼都是青绿;还有那洁白诗意的毡房,一群人把酒言欢,引吭高唱。在我陶醉不已时,传来了一阵器乐声,有人弹奏起了冬不拉、斯尔那依、达布勒等民族乐器。沉浸其中,仿佛听见巩乃斯河的流水笑了起来,叮咚、叮咚,奏响着美妙音符和旋律。大家开始载歌载舞,跳起了“黑走马”。我向朋友夸赞,你们都是盛装出席,男士风度,女士优雅。他坐在了羊毛毯上,想起老一辈口中的草原婚礼,感到有些不真切,不敢想象现在日子会过得那么好。我说,是啊,好日子都是用双手奋斗出来的。一旁的年轻小伙像是想到什么,紧握住我的手,激动地说,以后他在草原办婚礼,也要邀请我来。我搂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那你们也要来给我捧场呦。
这一刻,我是何等幸福。
我的幸福感来源,除了生活变得越来越好,幸福指数越来越高之外,还有人们口中“诗和远方”般的青山绿水。新源的青山绿水,世外桃源似的,美得令人流连忘返。春天,三万多亩杏花漫山遍野,因为用上清洁电力,杏花雨里不再有煤灰;夏天,自然风光旖旎、民俗风情浓郁的那拉提大草原,是我邀请远方朋友必去的打卡地;秋天,第三纪遗留下来的珍贵树种的野果林野果成熟,是我聆听成长和收获的乐园;冬天,滑雪场、天鹅湖等地的冰雪,让我如同一只翱翔的鸟,在这片广阔天地自由歌唱。
山风吹拂,顿时觉得连空气都是香甜的。因为我发觉自己身处自然中,身心都变得香甜起来,我已分不清自己是谁了,是那草垛,是那毡房,是那牛羊,还是那满山坡跟着山风跳舞的草木?我沉醉在自然万物中,同它们一起呼吸,一起成长。
站在这片土地,我收到大自然一个难忘的生日礼物,那是扑鼻而来的牧草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