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冉飞
丝丝秋风卷起金色的枯叶,吹乱了庭前的青竹。远处沦陷的夕阳贪婪地寻觅着浮着清露的金桂,暖黄的阳光将晃动的野草斑驳地投射在南墙上。有人说“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可偏有一缕清风将我褪去的回忆翻回,翻起记忆深处如烟的往事。
依稀记得那一年,每次路过老家村口的肉饼店,我总是吵着要买大饼吃,外公从红色的塑料袋中掏出几枚一元或五角的硬币,凑齐十元。店老板笑嘻嘻地接过钱,往我的饼里塞肉馅,直到塞不下为止,外公执意要多给老板几元。那时的我一点也不解,只顾着咬下一大口肉饼。
走在小路上,忽地瞧见别人院里的秋千,坐在上面的孩子一晃,麻绳便甩出一条优美的曲线,风中的鸟儿飞走了,水洼里的青蛙咕咚一跳。我求着外公给我做个秋千,外公有些为难,可还是答应了。
夜晚,萧瑟的凉风吹着,似月饼般金黄而发亮的月亮嵌在深空里。外公扛来一捆又粗又大的木头比画、丈量着,拿着斧子咔嚓咔嚓地砍起来。秋风吹着外公的脸,不知是睁不开眼还是看得模糊,他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在旁边看得出神,小花狗依偎在我的脚边,忘了外公是什么时候把秋千做好的,我竟然睡着了。第二天,我一整天都坐在秋千上笑得合不拢嘴。曚昽的日光下,我看着碧色的天,不时晃荡下秋千,旁边一棵桂花开得张狂……没过几天,那秋千便被我遗忘在了小院里,孤零零地在秋风里晃荡。
又是一年秋天,我回到村子,眼前的肉饼店熟悉而陌生:老板换了,店铺也翻新了,这次我没有像小时候一样吵着要大饼吃,而是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两个肉饼,一个给外公,一个给自己。老板没有给我多塞肉,也没有当年那个老板的笑声。肉饼味道很好,但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进了小院,那条小花狗生的崽子冲我嗷嗷直叫。我蹲下来抚摸着它的头,小花狗蹦跳着朝我奔来,舔舐我的手掌。这次我没有去坐秋千,而是用木柴做了一把椅子送给外公。外公笑得合不拢嘴,像极了他刚给我做完秋千时我兴奋的模样,迭起的夸奖与笑声好似晚上连绵不绝的蛙鸣。我突然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我遗忘了。我走进院子后面,看到了那架老旧的秋千:青苔长满了秋千的边角,杂乱的藤蔓一圈圈缠在秋千上,刚下完一场秋雨,一些蘑菇甚至从木头里钻出来。我推了一把秋千,大大小小的雨点砸落下来。麻绳在空中无声摇曳,一只蜗牛因为晃荡下滑了几厘米。我竟这么久没坐上这架孤独的秋千了。转头看向一旁喷香的桂花,星星似的小花点点绽放,不再开得那么张狂,而多了几分柔和。我的眼睛有些模糊,不情愿地给自己下了个朦胧却又清晰的定义:我长大了。
从今往后,每逢秋日,我都会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暗香,那是期盼已久的桂花的芬芳……
(责任编辑/孙恩惠)
指導老师 马丽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