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怀念

何珅

濛濛清秋雨，殷殷思亲情。花木凋零，满目萧条。可叹花有重开日，人无重逢时……

——题记

流年似水，岁月如歌。只可惜逝者如斯，抚今追昔，往日朝夕相处的美好时光不过是过眼云烟。忆往昔，我伫立寒风，在人流如潮的火车站等候您——我的爷爷，为您接风洗尘。

您一袭军装，神气非常，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来到我的身边。

相别多时比不过血浓于水，幼时腼腆害羞的我十分愿意与您亲近。

那时您的身体还很硬朗，大有老当益壮的精气神。我们把您迎进车里，您边与妈妈聊家常，边像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诱人的石榴。

您的手是凉的，拿给我的石榴却并不冰手。儿时的念想过于天真，我品尝着红宝石般的果粒，吮吸着和蜜一样甜的果汁，感受着您怀抱的温暖，却不知道为我驱散风霜与寒冷的是您单薄的身体里那颗慈爱炽热的心。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间，三年过去，您原本夹杂白发的青丝被岁月的风雪覆盖，我也在与您并肩同行的旅途中收获了成长和见识。我至今记得您对情分视若珍宝的态度，目睹过您买了一份又一份礼物，拜访过一个又一个熟人；我还记得您喜欢隔三差五把我们几个兄弟姐妹聚在一起，听过您三番五次给予我们发自肺腑的嘱托，牵着我在那条早已熟烂于心的小路上散步；我还记得您每年送给我的那些石榴，尝过您精挑细选、沉甸甸的关爱与甜蜜……

好景不长，又是一年清秋，您的身体每况愈下，开始日渐衰弱，原本硬朗刚强的身躯愈发消瘦，黯淡无光的神情时刻牵扯着我的心。

我和父母带您去医院检查，结果出來后，我们心如刀割。肺癌，胃癌，脑部肿瘤，每一份报告都仿佛在进行死亡宣告。难以想象，您在耄耋之年还要承受万般苦楚，甚至不给我们留下丝毫挽回的余地。我们没有告诉您真相，只说需要住院静养。

陪您输液的日子里，我紧紧握着您的手，却只感受到生命在手中流逝。我唱起您最喜欢的戏剧，不禁想起“三唱三叹儿时去，一曲别离又相遇，凭谁问，花解语，开哪里”；我为您拾起外面鲜红似血的枫叶，用“万山瑟瑟送秋声，遍染红黄画欲成”来描绘它的意境；我为您拍下公园里亭亭玉立的秋菊，用“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来赞颂它的气节。

“爷爷，枫叶红了，等您病好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爷爷，菊花开了，等您出院了，我们一起去看吧！”“爷爷，石榴熟了，我为您剥一个吧！”可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奇迹，我的愿望也没有人知道。

病来如山倒，最后一周，您已无力对我说话，只是从被窝里送出一个石榴。我接过石榴，看着缠绵病榻、油尽灯枯的您，强忍泪水，夺门而出，躲在病房外，抱着怀里温暖的石榴，泣血椎心。

临别之时，您已忘记了我的名字，也认不出我的样子，只是转过头去，未留下只言片语。

您走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带走，连曾经最珍视的情分和记忆都留下了。您又好像什么都带走了，带走了院子里的最后一片枫叶，带走了公园里最艳丽的一朵菊花，带走了石榴中最甜的那一粒果实……

秋风过耳，秋雨绵绵，回忆潮水般涌上心头，可惜寒风和落叶不能开口，无法诉说我对您的牵挂，眼泪和思念唤不醒凋零枯萎的花。

我只能等到柔情缱绻的雨水偷偷流入松软的泥土，带着情意融入大地，默默在地下汇集，幻化为山河百川，漫山遍野都是我对您的怀念。

午夜梦回，我又坐在老家门口那块年湮世远的青石上，翘首以盼地期待与您互诉衷肠，期待您再次慈爱地喊出我的名字，抚摸我的脸颊……

爷爷，枫叶红了，我想带您去看看。

爷爷，菊花开了，我想与您携手游园。

爷爷，石榴熟了，您能再为我挑一个吗？

爷爷，在下一个“草草杯盘供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的日子，您能来到我须臾的梦里看看我吗？

（责任编辑/李希萌）

指导老师 仵可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