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芬
(河北大学 药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高校博物馆是高校学术积淀和文化品格的集中展示地,在促进科学研究、继承文化传统、弘扬大学精神等方面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在当前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战略深入实施的新形势下,如何充分发挥高校博物馆的特色优势,优化育人路径,引导青年学生增强文化自觉、坚定文化自信,提高高校立德树人工作水平,是值得思考和探索的重要课题。
博物馆自诞生之初便与大学有着不可分割的天然联系。具有近代意义的高校博物馆最早可追溯到1683 年在牛津大学建立的阿什莫林博物馆。我国近代第一所博物馆是著名实业家张謇先生于1905 年建立的南通博物苑,它同时也是一所高校博物馆。根植于大学丰厚文化土壤的高校博物馆天生具有文化育人的基因和属性。进入新世纪以来,文博行业得以蓬勃发展,高校博物馆也迎来了历史性的发展机遇,其文化育人功能被给予充分肯定并寄予新的期望。
论及高校博物馆的文化育人功能,首先要厘清高校博物馆文化育人的内涵。文化育人,从内容而言,是指以文化整体观来认识现代科学文化知识并贯穿于教育过程,从而实现知识与文化精神的相互“交通”;就途径而言,强调文化知识转化为自身内在的人文精神, 体现为教育对象的思想、情感与行动中的一种文化自觉。[1]高校博物馆文化育人就是以高校博物馆为载体,通过充分展示和深入挖掘藏品所蕴含的历史文化价值和精神文化要素,实现对学生的思想引领、情感激励和素养提升。其主旨为推动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统领的精神文化的内化与践行,帮助学生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最终实现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高校博物馆的文化育人功能至少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中华文明源远流长,绵延不绝。历史文物作为凝聚中华民族智慧、展现中华文明成果的载体,承载着独一无二的精神价值和文化内涵。我国很多高校博物馆都保存着极为丰富的古代藏品,如拥有百余年历史的四川大学博物馆,现有文物85000 余件,涵盖几十个门类,其中以书画、陶瓷、美术雕刻以及民族文物、民俗文物等方面的收藏最有特色,称誉国内文博界。大学生作为高校博物馆的直接受众,在近距离观赏这些蕴含着丰富文化信息的宝贵物件时可以真切感受到中华文明的灿烂悠长,激发其强烈的民族认同感和文化自信心,增强振兴中华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博物馆里的藏品不仅仅是传承中华文脉的珍贵遗产,也是中华民族人格力量的集中体现。一般而言,博物馆主要通过国家调拨、向社会征集和接受私人捐赠的方式来补充/丰富文物藏品。而私人捐赠文物的背后往往蕴藏着或感人或曲折的故事,是开展育人工作的重要思想资源。如我国首任国家文物局局长郑振铎先生在解放初期将自己苦心收藏的557 件陶俑全部无偿捐献给故宫博物院;著名收藏鉴赏家张伯驹先生也将倾家荡产购置的宝贵书画大多捐赠给国家,高度彰显了民族大义和家国情怀。参观者在欣赏文物的同时,聆听讲解员将背后的故事娓娓道来,既是对人格和胸怀气度的修炼与升华,也是对社会和睦和人类文明道德的有益延续。
学术演进和知识构建是高校博物馆的生长点。修建于1922 年的北疆博物院曾在国际上颇有影响,时位于天津工商大学(河北大学前身)院内,据《河北大学史》载文:“事实上,该院固无异为本校之科学图书馆”“耳闻目睹,无形中本校师生研究学术之风气,自然比较浓厚也。”[2]可见,当时博物馆对高校的教学与研究发挥了重要的推动作用。高校博物馆的设立多依据于本校的学科优势,如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的昆虫博物馆,收藏了国内外各类昆虫标本共计120多万号,既是全面展示昆虫文化的重要阵地,也是开展实践教学和原创科研的重要基地。
高校博物馆是文化艺术的集结地,藏品本身蕴含的文化信息、恰如其分的陈列形式、幽静大气的空间氛围,都能使置身其中的观众得到身与心的滋养,获得知性与感性交融的审美享受。被媒体誉为“中国高校最有影响力的公益性公共艺术空间”的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艺术馆致力于大学艺境的营建、大学人和社会公众审美艺术素养的提升,自2006 年落馆以来,累计举办高品位展览300 余场,精心搭建了师生欣赏经典艺术的“近水楼台”,拓展了校园文化育人的新境界。大学生们在长久、直观的艺术熏陶和文化滋养中,开阔了文化视野,提高了艺术鉴赏力,汲取了更为深刻的生命感悟,在润物细无声中接受心灵感化和审美启迪。
近年来,随着文化事业全面繁荣和文化产业快速发展,博物馆在弘扬传统文化、推进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建设方面的作用得到充分彰显,迎来了最佳的发展时期。然而身处大学校园的博物馆依然面临诸多发展困境,影响了其文化育人功能的有效发挥。
由于藏品的共享性和公益性,高校博物馆被明确为“服务高等教育发展和社会文化发展的社会公益性组织”,由文物部门指导业务活动。而现实中的高校博物馆大多由教育部门投资、管理,不具有独立法人资格,长期处于管理主体不重视、指导部门不管理的尴尬局面。加之高校博物馆的藏品尤其是自然科学类藏品,往往只与本校优势学科相关,其公共属性显现不足。因此,被界定为公益组织而又身处大学校园的高校博物馆,究竟应是大学文化育人机构,还是公共文化组织?是以服务校内师生为主,还是以满足社会公众为主?厘清其自身属性和服务受众,是高校博物馆实现文化育人功能的首要难题。
20 世纪80 年代以来,在后现代主义理论影响下,传统博物馆教育权威说教模式遭到质疑和解构,意义的阐释和生成中心从博物馆转向观众,以学习和体验为主的博物馆教育实践,呈现了教育多元化和场景多样化的转变。[3]尤其在今天,越来越多的社会博物馆创新展陈模式,构建“人—藏品”交互对话空间,力求观众在身临其境的参观过程中获得悦耳、悦心的美好体验。反观高校博物馆,大多数仍因循传统的工作观念和工作模式,教育资源和叙事结构缺乏挖掘和创新,基本停留在单一陈列和解说的交流方式,观众在缺乏互动性、参与性的浏览过程中,很容易造成视觉疲劳而丧失兴趣。
随着新一代数字技术的迅速发展,全国各大博物馆纷纷探索将移动互联、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等运用于博物馆展览和建设之中,借以增强博物馆的展示能力。网上博物馆、数字博物馆、泛在博物馆等新概念、新形态层出不穷,极大地提升了观众的参观体验。而高校博物馆由于定位不清和资金短缺等问题,数字信息技术运用普遍滞后,甚至连基本的多媒体声光电演示技术都未普及。面对新形势下“互联网+”“数字+”的时代重围,如何推动传统展览模式向多元化的互动体验和个性化定制服务转变,成为高校博物馆需要思忖和考量的新任务。
受管理权限和运营机制的影响,资金和人才短缺成为制约高校博物馆发展的两大主要瓶颈。由于没有被纳入国家博物馆体系,高校博物馆无法得到相应的财政支持,藏品收集、展览陈列、日常维护等各方面费用主要来源于所依附的大学。然而不具备教学与科研优势的博物馆每年得到的学校拨款有限,维护基本运行已是捉襟见肘,无力顾及创新发展。
博物馆工作人员是文博文化的直接传播者,是发挥育人功能的重要主体。但囿于资金匮乏和学校重视程度低,鲜少有博物馆能够按照专业需求来配备人员,一方面从事博物馆研究和管理的专业人才引进困难,另一方面现有的工作人员多是重点学科领域引进人才的家属或是即将进入“退休状态”的转岗行政人员,成长动力严重不足。
高校博物馆的价值定位应充分考虑其产生基础和存在优势。从产生基础来看,绝大多数高校博物馆的建立是基于所在高校优良的学术传统、深厚的学科积淀,在相关专业教学科研工作中承担着重要的支撑功能,这是目前高校博物馆最首要的价值体现;就存在优势而言,随着大学知识主要获取场所的转换和素质教育的提倡,高校博物馆通过举办主题展览、文化论坛、沙龙等系列富有特色的科普文化活动,已成为大学人文素质教育中一张靓丽的文化名片。因此,高校博物馆的价值功能必然应立足于大学文化传承创新,如果忽略和抛弃了立足的根基和优势,那么在校园中尚处于“边缘地位”的博物馆就更难以在社会博物馆群体中博得一席之位。只有守住、守牢校园育人阵地,才能将资源优势辐射社会,为广大公众提供文化服务。因此,高校博物馆应打造以服务师生、推动大学文化传承创新为主,以服务公众、打造终身教育平台为补充的双重育人平台。
文化育人的本质是以文化之。高校博物馆在面向校内师生时,应重视引导师生了解藏品背后的文化背景、文化根源和价值理性,将民族精神、大学精神、先进价值观念融入知识教育中,将客观的文化价值内化为接受主体的精神认同,在传承创新大学文化的过程中实现塑造人、完善人的目的;在面向公众开放时,要以高度的社会教育责任感和多元化的教育手段帮助公众摄取文化精神营养,实现构建完整国民人格、提升国民素养的目的。[4]
雅斯贝尔斯认为,真正的教育是双方主体精神相契合,在平等对话、身心敞亮的关系中,使文化得以传递。[5]第二代认知科学认为,认知是一种具身的情感化的活动,认知所依赖的经验源于具有各种感觉运动和语言能力的身体,而“主体与世界、与主体投射的世界是不可分离的”[6]。博物馆不应是被动的、单一的展示场所,而应是与观众之间存在着互动关系和对话范式的主动的、积极的主体。博物馆通过展示和诠释展品使观众获得认知的升华,激发社会创造力;观众在博物馆创建的刺激多感官的场域中,结合自身的认知经验对展品进行新的解读和理解,从而获得深度思考与审美享受。
博物馆与观众之间的互动交往需要环境的约束和支撑,不该是冷冰冰的,而应是有温度的,充满人文关怀的。高校博物馆要将历史知识与人文理念融入藏品展览、布置设计、场馆服务之中,寓情于境,构建“人”与“物”自由平等交流和情感碰撞升华的“情境”,营造激活想象的空间韵律,淡化和消弭观众与展品之间有形与无形的距离,在舒适又亲近的氛围中,使观众的感官充分融入和沉浸其中[7],达到主客交融、共鸣共情的展陈效果,使观众在唤醒认知、学会质疑、激发好奇、学会创造、享受愉悦、提升审美的过程中获得永生难忘的美好回忆。
在信息高度共享和开放的今天,文博行业数字化建设取得长足发展,高校博物馆不能也不可能只作为信息技术浪潮中的“旁观者”。紧跟时代步伐,充分运用现代科技手段展示文物形象之美与气韵之神,让丰富的藏品资源“活”起来、“动”起来,使观众增强感知,获得“不在场的在场”的沉浸式参观体验,这既是高校博物馆增强文化育人功能的重要途径,也是寻求自我发展的重要任务。
面对数字时代浪潮,高校博物馆要将“数字+”与“博物馆育人”融合叠加,拓宽育人视角,促进育人新的增长点:一方面可积极引进AR(增强现实)、幻影成像、全息投影、环幕立体投影等先进展示技术,为观众打造逼真、灵动、实时、震撼的参观“现场”,有效弥补传统展示方式存在的缺憾,使展览现场由静态的二元关系转向动态的多元关系,深化参观记忆,强化育人效果;另一方面要充分利用网络平台和移动客户端,推动线上文博资源的互联共享,使公众能够随时随地开启充满趣味的线上文化之旅。如敦煌研究院推出的“云游敦煌”小程序,仅上线10 天访问量便已过百万,用户在轻触指尖之际便能领略千年敦煌文化之美,满足心向往之的即时需求。同时,用户在启用“一键共享”时,由文博信息接收者转变为传播者和弘扬者,拓宽了馆藏资源的育人时空。
高校博物馆的展览水准和开放活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才的数量和质量。在高端专业人才引进困难、现有工作人员成长空间受限和发展动力不足的情况下,高校博物馆要树立开放思维,广泛吸纳相关学科领域的教师、学生参与到博物馆建设中来,建立健全保障、激励机制,鼓励师生依托博物馆平台开展教学科研和志愿服务工作,构建起以专业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为主体、相关学科专家学者为支撑、学生志愿者为重要补充的结构合理、业务能力过硬的人才框架。这不仅能提升博物馆研究、宣教能力,还为教师开展科研和学生参与“第二课堂”活动搭建新平台,促进科学研究资源与素质教育资源共建共享。
高校博物馆一方面要广开渠道,积极吸引企业、社会团体、个人投资博物馆建设,尤其要注重开发校友资源,利用校庆日、校友周年返校等活动契机,引导校友关注母校博物馆建设;另一方面应向政府部门积极争取其履行公共文化设施职能、发挥社会教育功能应该获得的专项资金支持,获得较为稳定的经费来源。此外,高校博物馆应该重视深度发掘馆藏资源,推动文化创意产品开发,在为观众留下参观记忆的同时也为自身创造一定的经济效益。经营文创产品获得的经济收益也可反哺公共文化服务,促进其改进提升,由此形成良性循环。
一是构建“融合”宣传格局。在全媒体时代背景下,高校博物馆必须颠覆固有思维,实现宣传内容、宣传范围、宣传平台的“破”与“融”,全面提升宣传能力。在宣传内容上,高校博物馆应打破只宣传藏品本身的传统逻辑,融入历史典故,讲好背后故事,使观众既体悟到历史的厚重,又品味到人生的哲思,调动起更为丰富的内心情感并引发共鸣;在宣传范围上,高校博物馆应打破行业局限,融入社会文化中的宣传推广,采用植入式、个性化的传播策略[8],将高校博物馆制作的音像、书籍等宣传资料投放到社会文化市场中,辐射更多的受众;在宣传平台上,打破旧局面,实现传统媒体与新媒体深度融合,利用高校人才和技术优势,构建门户网站、微信、微博、抖音等新媒体平台矩阵,实现与传统媒体从“相加”到“相融”,形成线上线下育人合力,打造全天不闭馆、全年都在线的育人基地。
二是创建“联动”交流格局。高校博物馆要加强自身建设,必须“开门办馆”,扩大对外合作交流,寻求发展机遇。首先,高校博物馆要增进馆际交流,加强高校博物馆之间、高校博物馆与社会博物馆之间的沟通协作,以学术研讨、联合展览等形式,形成资源互享、优势互补、共同发展的良好态势。其次,高校博物馆要积极参与行业平台建设交流,通过加入全国高校博物馆育人联盟、推动成立区域育人联盟等,不断健全高校博物馆的社会参与机制。最后,高校博物馆还要主动与文物行政部门、业务关联部门等政府机构共建公众教育平台,寻求业务上的指导与帮助,在守住大学文化育人阵地的同时,提高文化育人的社会辐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