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涵
大众生活水平一路向前,精彩度反而渐退。个人的日常爱好似乎越来越单调,甚至未能留住其一,还有不少爱好几乎快淡出了我们的记忆。
听得最多的“我喜欢”中,追剧、健身、唱歌、美食等蛮接地气的;相比之下,看书、绘画、下棋、垂钓等就少了许多,毕竟格调高了。网游、泡吧、玩牌等,好像也很少了。
记得从前的大人小孩有玩不尽的玩具。自做的沙袋、毽子,做的时候就欢喜;弹子、陀螺,拿在手里就开心;跳皮筋的话,老太太也要来凑热闹;搭积木、捏橡皮泥、讲故事,是大人和小孩的合作;骑牛、爬树,让人神往;在溪坑里玩水,每个细胞都能振奋起来;树下朗读、地上画字,管它像什么;到了夏夜里,还能去追萤火虫、听蛙叫,真正使内心得到释放;还有,静坐、发呆也算爱好。如此等等,数都数不过来。
我们失去的爱好都去哪儿了?
有竞赛的原因。许多学生的爱好活生生被从小学开始的一系列竞赛给葬送了,本来喜欢玩的,却被“达标”弄得心烦。结果当然能说明问题,可形式上的胜利永远属于小部分人。个别不甘的会去赶超,而绝大多数的选择是就此解脱。“竞争推动进步”,可能并不适用于所有。也别把孩子的心看得有大人那么成熟。
有追求体面的原因。为了有体面的工作,孩子要从小打基础,学习是门槛,课外还要上课。工作后,要赚钱填房贷车贷,弄得富贵夫妻也可能事事哀。普通工作者都早出晚归,不加班也要照顾家里,或对精力透支来个回补。哪还有时间关照那些小兴趣?
如今遍地“伪爱好”。有人专看新闻、纪录片,是因为以经政史等为谈话主题显得有档次,对于事业的判断也有帮助。有人钢琴几级、国画几级、跆拳道几段,有人擅长舞蹈、奥数、小语种等,可惜不是兴趣使然,而是作为特长给人看的。学不喜欢的东西总是事倍功半。还有两个:挣钱和炫耀。如果说前者是为环境所迫,那么后者就是人的心理在这个环境里扭曲的过程。
普遍的白领阶层,不仅工作枯燥,人也被折腾得身心俱疲。我们对爱好的胸襟比较狭窄,总怕玩物丧志。其实玩物也能养志,有些爱好专门调养身心;在纯粹的喜欢之外,还别有斩获,有些爱好可以和事业联合起来,那是任何人都梦寐以求的。只是在一个读书只为读书以及找体面多金的工作,连品茶、练字都视作罕见的时候,多少人能有玩水玩虫、玩风筝的勇气?
不同的人玩起来,会呈现不同的效果。实际上很多进步起源于对某一爱好的投入。奉化人黄岳渊先后做过清朝和民国的官员,后来厌倦了官场中的尔虞我诈,年近三十就弃政归田,转而研究自己所钟爱的园艺,并建了黄家花园,是当时名流的雅聚之所。黄老曾举办菊展數十次,屡获中外大奖,被推崇为园艺界的权威,他和儿子合著的《花经》,更被奉为园艺的经典。
爱好,只要自己做着喜欢,又不会妨碍自身和别人即可。有一夜,万籁俱寂,我见邻居大哥出门去。次日,随口问起他干什么去了。他说,去郊区走夜路了。一个人?有点儿吓人吧,走夜路干什么?那种感觉非常好。是吧,这就够了。
【原载《肥东晨刊》】
题图 / “好”月当空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