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人

徐全庆

单位琐事多，將近上午十点，楚风才有时间看手机。微信的校友群里居然有一百多条未读信息！这个校友群里都是楚风的大学校友，基本上都是他们那一届的，互相也都认识，平时却不怎么交流，十天半个月也难得有一条信息，即便有往往也都是请帮忙投票或助力砍价的，也有一些心灵鸡汤文或所谓的机密消息。

楚风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忙点开未读信息。第一条是庄子文发的，说王健伟死了，灵堂设在鸿祥小区。下面是一阵惊呼：“王健伟才多大呀，怎么就死了？”庄子文回复说：“五十整，肺癌。”接着是一片惋惜声，更多的是双手合十的表情。

楚风看到了刘冷发给庄子文的消息：“我准备下午过去，你下午在不在？”庄子文回复：“在。这两天我都在。”又有几个人也表示下午去。

更多的人沉默着。

楚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在群里说：“我争取下午去。”说实话，楚风并不想去。大学时他和王健伟关系确实不错，但工作后联系就少了，慢慢关系也疏远了，最近几年都没见过面了。但若不去，又怕别人说他绝情，毕竟是同班同学。看到刘冷说去，他才拿定主意去。他和刘冷关系一直很好，但也一年多没见面了，借这个机会见一见，联络一下感情也好。

鸿祥小区是一个很大的小区，有南北两个主门。下午三点，楚风赶到了小区南门，门口摆着一个花圈。进院后沿路直行，岔路口也摆着一个花圈。顺着花圈的指引，楚风很快找到了灵堂。灵棚内外几堆人，或坐或站，都在愉快地聊天。

楚风往人群里看了看，看到了校友马林松，于是走过去。一个戴孝的年轻人迎上来，跪倒磕头。楚风不认识他，但看他的年龄，猜测是王健伟的儿子。楚风搀起他，说了几句“节哀顺变”之类的安慰话，却见他脸上并无悲戚之色。

马林松也看到了楚风，便走过来。两人握了握手，然后聊起各自的工作生活。聊了两分钟，马林松问：“最近见过严峰没有？”楚风说没有，马林松又说：“他太不像话了，借我两万元钱，说半年还，这都一年多了，钱没还，面也不给见了。”

楚风附和着谴责了严峰几句，又安慰马林松说：“也许他马上就到呢？”心里却想，这样一个欠钱不还的人，会花几百元钱和一个老同学告别？

马林松说：“我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语气中透着明显的不耐烦。

这时刘冷到了，先和马林松握了下手，又捶了下楚风的肩膀，然后开心地聊了起来。聊了几句，马林松说：“咱们行个礼吧。”几个人上了份子钱，戴上黑袖章，走到灵堂前行礼。三个人鞠躬后，刚才迎接他们的年轻人慌忙磕头答谢。

三个人又聊了几句，刘冷说：“怎么没见到庄子文？”

楚风问：“你找他有事？”

刘冷说：“我儿子现在归他管，还得请他多照顾呢。”

楚风顿时明白了。在他印象中刘冷和王健伟关系不好，按理说他是不会来的，原来是因为庄子文。——庄子文和王健伟的关系不是一般地铁。

又等了一会儿，庄子文还没出现，刘冷对楚风说：“你给庄子文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楚风拨通庄子文的电话，报上姓名，那边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就寒暄起来。楚风说：“我在灵堂这儿，怎么没见你？”

庄子文说：“我就在灵堂这儿。”

楚风四下张望，还是没见到庄子文，又抬头看灵堂，突然发现灵堂上写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楚风一惊，再细看照片，也是陌生的面孔。刚才三人行礼时怎么都没有注意呢？

难道王健伟没死？楚风恍惚起来。

电话那边，庄子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说：“你不会摸错地方了吧？灵堂在北门这边。”声音很大，楚风旁边的人都听到了，全笑了起来。

有个人笑着笑着，抬头一看灵堂，惊呼道：“坏了，我也错了。”又引起一阵笑声。

刘冷和马林松开始向北门去。

楚风不打算去了，正好有电话进来，他借口单位有急事，和他们告了别。然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灵堂上陌生的名字，默默地说：“你和王健伟都死了。”

[责任编辑 王彦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