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梁
朋友是位“旅行达人”,有了一定积蓄后,他喜欢到全国各地走走。这些年里,他还去过几次国外,欣赏到不少异域风光。
我问他:“走过这么多地方,你觉得最美的是哪里?”他笑笑说:“最美的是我老家的山!”见我疑惑,他开始无限神往地为我描述:“那座山不高也不大,却清秀可人。我小时候,喜欢趁着晨雾迷蒙的时候上山。山在浅雾的笼罩下,特别像神秘的仙境。我一脚踏入山中,就仿佛进入了传说中的天宫。山上有草有树,有花有果,有鸟有兽,天地自然之间,万物有灵……我想好了,等我老了,就回到山脚下我的小村庄,过小时候的田园生活。人走得再远,还是要回到原点的。”
朋友的话,让我的心暖暖地动了一下。大概人人都无法拒绝“原点诱惑”。原点,是一个温暖诗意的字眼,那里保存着我们太多的人生初体验。原点如同鸟儿起飞的地方,一只鸟儿展开双翅高飞,飞得再高再远,待到它看尽无限风光后,还是要回到原点的。原点是每个人的生命的襁褓,里面有刻骨铭心的温暖记忆。
记得有一次,同学群里有人发问:“你饿急了的时候最想吃的是什么?”大家觉得这个话题很有意思,纷纷发言。“我饿急了最想吃小时候吃的玉米红薯粥。”“我每隔一段时间,必定要吃一顿饸饹,就是小时候吃的那种红薯干面的,吃下去胃里和心里都无比满足。”我们这些中年人,打拼半生,不少人积累了一定的财富,生活富足起来,吃过了太多的天下美味。但是,我们依旧无法拒绝“原点诱惑”。小时候那些粗糙的食物,竟然成了我们心底最细腻的惦念。
我也有根深蒂固的“原点情结”。记得有段时间,我的睡眠特别不好,经常彻夜失眠。城里的房子很宽敞,所在的小区也很宜居。尤其是冬天,屋子里温暖如春,可我晚上就是睡不着。母亲得知我失眠后,劝我回老家住几天。老家我的房间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睡在老房子里,我裹紧了棉被,竟然感到无比温暖、安心和踏实,如同小时候扑向母亲怀抱一样。那一夜,我的失眠症竟然好了,真是神奇。
走遍千山万水,还是故乡的山水最美;尝过美味佳肴,还是妈妈的味道最香;住进高楼大厦,还是老屋的土炕最暖。想起王家卫电影《东邪西毒》里的话:“每个人都会经过这样的阶段,见到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我很想告诉他,到了那邊,你会发现没什么特别,回头看过来,可能会觉得山这边更好。”人生大概真是这样的过程,我们放逐自己的脚步,抵达一个又一个远方,最终却又回到了原点。
为何“原点诱惑”如此致命?我觉得是因为原点有一个人最温情的记忆。那些记忆,已经融进了我们的血液,成为了挥之不去的情结。我们中国人都有“落叶归根”的观念,思乡诗甚至成了古代诗歌第一重要的主题。其实我们思念的岂止是故乡?主要是故乡土地上你留下的那些印迹,那些风景,那些故事,那些人,才是我们最真的惦念。
我们出走半生,回到原点依旧是少年。
【原载《珠江晚报》】
插图 / 回到原点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