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
小时候我曾去过牙医门诊,只记得当时医生拿着黄色的口镜在口里探索了几番,摇摇头说:“这得早点儿治。”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记得那天出去之后难得有雪糕吃。
后来在我的青春期里,我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那次体检的时候,医生惊呼的一句“好烂”让我成为了众目聚集之地,我耷拉在椅子上,像晒不得阳光拼命蜷缩在阴影下的绿植。
这一口难看的牙齿让我吊着心,尴尬和难堪总是如影随形。每到新的地方,总会有人问:“你的牙齿是什么情况,能不能再露出来看看?”而我只能面露難色,尴尬地笑笑表示拒绝。
因为母亲怀孕时服药并没有禁忌,而我又不甚注重牙齿的保护,它们早早抵御不住糖果的轰炸,生出了黑色的污垢,成为了臭名昭著的蛀牙。上半边的虎牙向外突出,其他的牙齿像军训中永远站不齐的队伍,歪歪扭扭的有自己的想法。而队伍中的牙齿还有蛮多都带着一条褐色的横杠,这无疑让我很是沮丧。
更糟糕的是,有一天啃骨头的时候,我的门牙跟骨头过不去,非得拼个高低,导致我的门牙缺了角,看起来更奇怪了。
我总在意着别的想法,怕别人对我的牙齿指指点点,所以总是收敛着表情,用手掩着嘴巴,用不露齿的微笑取代了肆意自在的大笑。
我每天都努力刷牙,尽量用吸管喝饮料,用各种方式保护自己的牙齿。尽可能地忘记我有一口丑陋的牙齿,然而它们却依旧会冒出来抗议。第一天我发现自己脸颊微鼓,以为是自己吃胖了,而第二天红肿的面颊像发酵的馒头一样,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这是发炎了,罪魁祸首是疼得我眉头紧皱的牙齿。
那是我第二次这么认真地观察自己的牙齿,牙齿微黄、凹凸不齐,鼓起的脸颊在吃了消炎药之后已经恢复。刚刚医生的话还在耳旁,“这得早点儿治啊,越拖越麻烦。”父亲只是打着哈哈就过去了,说吃消炎药就好了——我知道我们看不起牙科。
从那时起,我开始攒钱,计算着自己的钱包,规划着将来什么时候能拥有一口整齐而白洁的牙齿。
于是,那丑陋的牙齿竟在后来成为了我成长的动力。
时至今日,我已经不会为这口丑陋的牙齿刻意地去掩饰自己,做作地用手掩住嘴角。它们早已成为了我习以为常的一部分了。
写作 小纸条
青春里很多时候想起来大多是灰色的、贫瘠的,因为别人好奇的眼光,总是像只惊弓之鸟。大抵时间是一味极好的治愈良药,现实是一针见血的银针,自己是敢于面对真实的就诊人。后来回想,正是那些琐碎的、平凡的、甚至难堪的经历塑造了独一无二的自己。回头看去,青春里交杂了不安、难言情绪的一天也只是很寻常的、平凡的一天。而原来远离尘嚣奔向天空也只需展开翅膀,用力一振,便可直上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