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钰迪
裁判拍照数子时,我盯着那手机,随即又立即转过身去,我不敢看结果。
像极了《雙城记》里的德法日夫人,我对人总是敌视的。尤其是在赛场上,坐在我棋盘对面的,我都视其为“敌”。而我的“头号敌人”却有很多“棋友”,每下完一盘棋,她们就围在一起。这让我很不平衡,因为每局对弈完,我总是“孤苦伶仃”地坐在角落里发呆,仿佛在我周围有四堵天然形成的高墙。于是,我更视那位不仅棋能下好,人缘也十分好的对手为敌。
“无巧不成书”,巧极了,我和她居然同时被选入“百杰杯”的广州队。复赛时,我们又分到了同一个赛区。
偌大的赛场,我竟一个人也不认识,除了她。但我并不想搭理她。连负三盘,我第一次参加这样高规格的大赛,第一次输得这样惨,第一次感到很压抑,很不知所措。
这时候,那个我唯一的熟人来找我了。我本能地转过身去。“嗨,你怎么样?”她的声音在沉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开朗。我以为她赢了,才会这样问,便生气地耸了耸肩。“哎呀,我全输了。”我很吃惊,看了她一眼,她的笑容令人无法拒绝。她将我连拉带推到一张闲置的桌子旁,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对我说:“来来来,我们是一个队的嘛,我下盘就要对你刚才的对手了,帮我复复盘吧!”我不好意思拒绝她,就开始复盘并告诉她对手的强、弱点。她听得很专注,而讲着讲着,我也入了神,差不多将整盘棋都复完了。“谢谢你!太棒了!”她很真诚地对我说。我谦虚地笑了笑,突然感觉心情好多了。
后面的每一盘棋依然充满了艰辛,但我不再感到那么压抑,棋也下开了。最后一盘棋时,棋面胶着,我托着脑袋冥思苦想。突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蓦然回首,看到了我的那位“熟人”,还有被她拉来的一群穿着广州队队服的同伴。他们冲我笑,冲我比“耶”。我轻轻笑了,回到棋局,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
裁判拍照数子时,我盯着那手机,随即又立即转过身去,我不敢看结果。这时我惊讶地看到熟悉的她竟然站在我身后,合十双手,闭着眼,正在为我祈祷。当我再转过身时,对手已在负者签名单上签字了。我不由得被这种“神力”震憾了。我朝她笑了笑。
此后,我也未曾敌视他人了。我从这个被我贴上“敌人”标签的她身上,懂得了友谊的力量。想来,我比德法日夫人幸运得多,她被复仇欲冲昏了头脑,而我已懂得放下胜负欲,拆去曾亲手筑起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