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车“三人行”

下班路上，突然接到小兆的电话，说她和小禾准备摆摊卖水果。

我们的话题就这么说开去了，从她们即将开业的水果摊，到我们三家的4个孩子，又说到“不着家”的3个男人……他们身穿戎装负责卫国，我们不让须眉努力守家。

小兆和小禾现在新疆乌鲁木齐，我在陕西西安。我们仨的缘分，始于2013年新疆喀什噶尔地区的莎车县。

那一年，我辞了工作，带着刚满1岁的女儿飞越几千公里来到莎车县。在这之前，我曾多次预想过到部队驻地后的种种不适，却唯独没想到，爱人整日忙碌，还要外出驻训，我们的日子还是“分居模式”。

刚开始，我和女儿总待在家属楼四楼的房间里，透过窗户远望着楼下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们，听着对面的邻居带着儿子欢快地进进出出的各种动静。

几天后，午后阳光灿烂，我带女儿下楼了。一个同样带着孩子的妈妈凑过来，热情地喊了声“嫂子”，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是在叫我，回过神来，还莫名其妙地反问了一句：“你怎么叫我嫂子？”

猛地，阳光没有了，昏天暗地。一堵黄沙墙由远及近。那个妈妈抱着孩子拉住我，喊道：“快，回家，沙尘暴来了。”

我抱着女儿一路狂奔。爬上四楼时，我几乎累瘫了。门还没关，那个妈妈也随我进来。她一面帮我关窗，一面提醒我外出一定要关紧窗户。这时，我才发现家里已被铺上了一层黄土细沙。

如果不是她，那天的场景一定会让初来乍到的我惊慌失措。她，就是对面的邻居小禾。我们也由此结识。

又一天外出“遛娃”时，另一个嫂子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她是小禾的朋友小兆。那时，她正在县城找合适的地方，想开办一所幼儿园——认识的第一天，我便知道了小兆的理想。

得知我是师范类院校毕业，小兆更加兴奋，开始把我也规划进她未来的幼儿园里。

就这样，小禾、小兆、我，我们仨成了朋友。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我们仨开始张罗着办幼儿园的事。天气好时，我们仨带着3个孩子穿梭在县城里，或考察成熟的幼儿园，或寻找适合的场地。

天气不好时，我便留在家属院照看3个孩子，她俩则继续寻觅、考察。然而，幼儿园最终还是没办成。因为我们找不到一处带院子的场所——在我们仨的执念里，幼儿园必须要有院子，孩子们需要在阳光下奔跑、嬉戏。

办幼儿园未果，我们却意外发现，可以根据家属区的需要，在小学附近办一个托管班。这次找教室很顺利，不过是毛坯房。我们仨又做了分工，我留在家属院照看3个孩子，她俩外出去装修教室。

带孩子的空隙，我也在构思着托管班的管理制度和所需要的书本。很多时候，她俩回来得都很晚，我就尽力做好一锅饭，大家一起吃。

可是，我那時根本不会做饭，饭菜口味全靠运气。有一次，我做了半锅面条，因为太咸不断加水，变成了一锅面条还是无法下咽。最后，我们只好啃馕饼，但手拿馕饼的我们依然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工作的每一个细节。

小兆和小禾继续忙着托管班的装修。本着节约成本的原则，凡事她们必定亲力亲为：用电动自行车一趟趟从建材市场带回各种材料，又借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去买回桌椅。我则一边提高厨艺，一边带好孩子，一边梳理各类文档。

白天，我们仨是体力劳动者，建设着托管教室；晚上，我们就是脑力劳动者，设计着托管理念。每次都讨论到很晚才散。很多时候，小兆和小禾都是抱着已经睡着的孩子离开我家。

当然，三个人一定会有不同意见，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通过这种方式，我们确定了托管班的名称——三人行托管，明确了管理制度、工作流程等。

我们认为，“三人行”的名称，不仅代表着我们仨，还暗含后面一句“必有我师焉”，特符合托管班的气质。

我们还举手表决通过了最重要的决定：“三人行”盈利后，我们仨当中，任何一人如因爱人调动离开莎车，会每月发放生活费2000元，持续半年。

“三人行”起航时，那学期仅剩下一个多月了。她俩认识家属院很多嫂子，所以先“借”来几个孩子免费用餐、无偿托管。不久，我们就招收了一个小男孩，是被其他托管班拒收的“差生”。也正是因为这个可爱小男孩的飞速进步，给我们带来了不少学生。

第二学期开始时，“三人行”已经有十多个孩子。白天我们通常会聚在一起，讨论前一晚托管中的问题，晚上三个人倒班工作。

每天下班后，我们仨就带着自己的3个孩子在家属院活动，跑步锻炼身体，提高孩子们的免疫力。这也是“三人行”的一项重要保障工作。

不到半年，孩子们的进步为我们带来了更多生源，甚至需要预约登记。不到一年，“三人行”已经红红火火了，我们甚至为两个家庭困难的孩子减免了一半的费用……

2022年8月，小麂（后排）与小兆（前排左）、小禾在天山大峡谷留影。

一年后，“三人行”托管开分点了。这次租的是临街二层商铺，师资队伍庞大了，有年轻军嫂参与进来，还拓展了周末的美术课。

小兆和小禾的孩子上幼儿园了，我女儿则托管在家属院一个老乡家里。此时的我，早已习惯了被叫嫂子，也习惯了叫别人嫂子。

2017年，因爱人工作调动，我最先离开了莎车。离开后的半年时间里，我每个月都会收到2000元生活费。

2018年，小禾生了二胎。同年，小兆和小禾也因爱人工作调动，相继离开莎车，都到了乌鲁木齐，还住在同一个家属区，“三人行”也不得不转让出去。

我们仨，曾经有一个“三人行”托管班。我们仨，一直有一个名为“西域三人行”的微信群。

如今，小兆、小禾的水果摊已经开业一段时间，生意还不错，她俩轮流守摊、轮流做饭，还有3个孩子要照看——两个上初中，一个上幼儿园。而我，身边也有一个小学生要照顾。我们仨的友谊开始时，两个初中生和一个小学生还只是小宝宝。

小兆、小禾，我想你们了！

（作者为西安某公司职员）

编辑/李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