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如何关爱“重点关注学生”

◎ 吕 槟（上海市青浦区教师进修学院，上海 201700）

近年来，全社会对学生心理健康工作一直给予高度重视，强调要加强源头管理，提升学生心理健康素养；加强过程管理，提升及早发现能力和日常咨询辅导水平等具体要求。2021 年9 月，上海在全市中小学重点年级推行全员导师制：为促进每一个学生健康快乐成长，学生人人有导师、教师人人是导师。在导师对学生开展的五项指导中，心理疏导位列其中。

但是在和学生沟通疏导的过程中，对于其中小部分因为一些原因导致心理出现状况、社会功能受到损害的，导师与之交流会遇到困难，尤其是具有以下情形的重点关注对象：有抑郁、焦虑、强迫倾向以及被诊断为抑郁症、焦虑症、强迫症的学生；实施过自残、自杀、伤人等过激行为，或有实施这些行为倾向的学生；被专业医院诊断为情绪障碍或精神类疾病的学生，这些重点关注学生需要得到特别的关心和帮助。那么，导师如何给予他们有效陪伴和支持呢？我们可以从以下方面着手开展一些工作。

一、了解重点关注学生的心理特点

不少导师发现自己带着满腔热情与重点关注学生交流，但对方看起来无动于衷，对话变成尬聊，让人感觉很挫败。其实，重点关注学生往往在生活、人际或学业方面遇到过很大困难，遭受过打击，他们的情绪被困住，想法和行为会有所偏差，出现系列身心反应。有时候，和人保持距离，看起来的情感隔离行为对他们来说，或许是一种自我保护策略。所以，在和重点关注学生交流之前，导师先了解他们的心理特点，对他们在沟通中出现的反应就能多一些理解。重点关注学生具有以下比较普遍的心理和行为特点。

（一）自卑、脆弱

重点关注学生自我评价比较低，容易产生“我什么也做不好，我一无是处”等消极想法。学业方面，经过努力没有达到预期时，他们就会认为自己很笨，不是学习的料。同伴交往方面，会以讨好、迁就的方式来维持关系，不太主动表达自己真实的情绪和感受。当他们在学习、人际方面不断受挫时，就会逐渐转身、退缩，觉得自己很差劲，没人会喜欢自己，也不会拥有美好的未来。所以，看似拒绝关心的背后，是他们内在深深的自我否定。

（二）自责、敏感

重点关注学生习惯于将责任归于自己身上，经常处在自责、不安中，比如有的学生认为父母离异是因为自己不好导致的。与同伴发生矛盾，会认为是自己说错或做错了什么。他们会变得容易紧张、焦虑，总担心自己不小心又把事情搞砸了，害怕自己没考好让父母很失望。他们有的特别敏感，有时候父母、同学或老师的无心之举也会使他们产生较大的情绪反应，常常会觉得同学在背后评价自己。

（三）易怒、攻击性强

和退缩、回避行为不同的是，也有一些学生表现为易怒，攻击性强，言语和行为比较冲动，容易和老师、同学、家人产生冲突，如果情绪张力很大，还会出现打人、砸东西、头撞墙等行为。攻击性是一种力量，如果个体的情绪得不到合理的释放，它就变成破坏性的力量；有的学生因为内心缺少安全感，会以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

二、与重点关注学生沟通前的准备

（一）导师对学生信息的了解

1.学生的资源

可以从学生的内在资源和外在资源两方面进行了解。内在资源是学生自身所具备的资源，比如他的兴趣、爱好、特长、特质等。外在资源则是了解孩子有哪些支持系统。比如同伴关系中有没有要好的伙伴，值得信任的老师，家庭中关心他的亲人等。我们发现，也有学生在网络上能找到提供支持的伙伴。导师可以从班主任、科任老师、其他学生以及学生家长那掌握以上信息。

此外，学校系统、社区系统乃至社会系统中也会有可以运用的资源，有些学生的困难是需要更广泛的资源，多方协作来提供帮助的。

2.学生的家庭信息

了解学生的家庭信息也是非常重要的。除了基本的家庭成员、家长职业、经济水平等信息外，导师还要特别了解学生的家庭结构、家庭成员间关系状态、家长对孩子的期待等信息。

我们发现，重点关注的学生中，来自离异、离异后重组、重组后有新成员以及二孩家庭的占有较高比例。家庭结构的破裂和重组对孩子的心理会带来较大的影响，比如，自卑、敏感、易怒、攻击性强等。

除家庭结构外，父母对孩子的期待，家庭成员之间如何互动也是导师可以了解的内容，如果发现家庭互动模式是僵化的、不恰当的，家长对孩子抱有高期待，导师可以通过与家长的沟通，共同探讨调整的方向和方法。

此外，有部分重点关注学生继续在学校就读，导师也需要了解他的学业状况，学生是否能跟上进度，他的学习能力、学习习惯、学习方法如何，有哪些学习困难，对这些信息加以了解之后，导师才有可能和学生一起探讨解决的办法。

（二）导师的心理准备

导师在与重点关注学生交流前，要做好以下心理准备。

1.角色定位

当孩子无法正常上学、人际交往出现困难时，家长都很着急，希望找到办法让孩子尽快恢复正常，他们很想要老师一起劝说、说服孩子。导师如果一开始就直奔教育者的角色，希望通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来帮助学生改变，通常会碰壁。即使他们嘴上答应说“好的，我知道了”，但你却很难看到期待的行动。

重点关注学生常常有比同龄人更复杂的成长经历，被忽视、被欺凌、多次转学或搬迁、父母常常争吵或冷战、父母离异等。他们身边缺少稳定的、愿意倾听且用心陪伴的人。当有人可以看见他这个人而不是只看到他身上的问题，可以感受他的情绪、倾听他的想法而不是讲述很正确的道理，他的心扉才有可能慢慢敞开。所以，与重点关注学生交流时，导师要先进入陪伴者的角色，倾听他们的心声、感受他们的情绪，给予他们持续、稳定、温暖的陪伴。

2.降低期待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解冻也非一时之举。变化是一点点发生的，需要老师、家长甚至心理医生的通力合作，可能还会经历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过程。所以大家要降低期待，耐心等待。有老师反馈说，我知道这需要时间，但当学生对我的关心没有回应甚至拒绝时，我也很苦恼、伤心甚至失望。

导师们请相信：没有回应不代表没有反应，拒绝也不代表不需要。学生过往的经历会形成一些反应模式：有的假定你和他父母是一边的，他早早穿上了“铠甲”；有的不敢轻易做出回应是担心会面临更高的要求；有的担心这份关爱并不持久，与其伤心失去不如不要；还有的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而不敢接受……他们渴望持续稳定的陪伴、真诚一致的关爱，他们也需要时间去松动原有的想法和模式。

（三）如何关爱重点关注学生

1.关心学生的生理状况

重点关注学生中，有不少是轻度、中度、重度抑郁倾向或被诊断为抑郁症的，症状对学生的睡眠、饮食等生理方面会带来影响，有的表现为失眠，难以入睡，也有的表现为贪睡。体重表现为下降或增加。除此之外，有的学生还有其他方面的生理反应，比如头昏、肚子疼、心烦气躁等。

先询问学生的身体情况，了解睡眠、饮食等生理信息，提供一些方法参考，会让学生感受到老师对他这个个体的关心，在这样的嘘寒问暖中增进师生之间的关系，为后续的沟通、指导打下情感的基础。在交谈中，不仅是询问当下的状况，也可以问问近一两周内的情况，有没有一些变化，有怎样的变化，通过观察变化来评估学生的状态。

2.关心学生的情绪和想法

重点关注的学生群体，他们的情绪主要表现为：低落、悲伤、无望、烦躁、内疚、易激惹等。尤其是当他们陷入深深的无力感、无助感时，他们很有可能出现自残、自伤的行为。了解学生的情绪状态，可以对潜在风险有一个预估。导师可以通过下面这个简易版“心情温度计”表格（见表1），协助了解学生的情况。

表1 心情温度计

0～5 分 身心适应状况良好。

6～9 分 轻度情绪困扰，建议找家人、朋友谈谈，纾解情绪。

10～14 分 中度情绪困扰，建议寻求心理咨询或专业咨询 。

15～19 分 重度情绪困扰，需高关怀，建议寻求专业心理治疗或精神科门诊治疗。

有自杀想法，评分为2 分以上时，即建议寻求专业辅导或精神科治疗。

询问学生最近一周在这五个方面感到困扰或苦恼的程度。分数累加后可以做一个初步评估。然后问问学生，在这些情形中，他们通常会做些什么帮助自己。收集这方面的信息，导师可以知道学生有怎样的因应方式，哪些是恰当的，有效的，可以继续使用。如果发现学生的方式很单一，就可以补充一些其他方法，扩展学生的因应方式。

当发现学生的分值较高，导师就需要了解学生自伤、自杀风险程度。要注意的是，不要很突兀地问“你有没有自伤行为，有没有想过自杀”，尤其是你和学生还没有建立良好关系的时候，他不一定会直接回应你。可以询问“当你情绪很强烈的时候，你会做些什么？最严重的时候你会怎样？最厉害的行为是什么？”如果学生说“用刀片划手臂”等自残、自伤行为，导师就需要进一步询问这样的行为近期发生的次数，伤害的程度等信息。如果学生还表示觉得活得没意思，离开才能解除痛苦，导师可以通过数字评分了解他自杀意愿的程度，1～10 分，数字越大，表示意愿越强烈。然后进一步了解具体信息，比如是否已有实施计划，什么时候、在哪里、用什么方式等。这时直截了当的询问并不会催化危机风险，相反，不予回应，不及时了解信息反而会错失制止学生的自我伤害行为。

重点关注的学生，常常会觉得周围的人不懂自己，不了解自己的想法和感受。所以导师要耐心与他们交流，邀请他们说一说在面对不如意、引起情绪波动的事件时，他们是怎么想、怎么看的，了解他们背后的一些想法。

除了以上信息，导师还可以更多了解学生的正向信息。要知道，即使是被诊断为抑郁症、焦虑症等症状，个体也不是一天24 小时，一周七天时刻处于病症状态。所以，导师可以多多询问学生“例外”的信息。比如，一天当中哪些时段情绪相对平稳一些，状态相对好一些，可以做些什么？在什么情形下能保持相对稳定，上一次聊天之后，有没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探讨交流这些例外的信息，可以帮助学生将注意力转移到正向、有利的方面。

3. 带领学生寻找正向资源

重点关注学生比较容易以消极、悲观的视角看待自身和周围环境。所以导师可以带领学生去寻找、收集他的资源。

邀请学生回忆他现在或者曾经喜欢做什么，这些事情吸引他的地方是什么，他曾有哪些成功的经历，他做过自己觉得满意的事情有哪些，回忆这些努力的、成功的经历，能帮助学生看到自己美好的特质和能力。重点关注的学生通常自我评价都不高，导师和他一起去挖掘优势，会在一定程度松动他的低自我评价。

当他们不自觉地又用负面评价性的词语描述自己，比如“我很笨”“我很懒”“我很失败”时，导师可以先问问他们“发生什么事了，你会这样看自己”，再去扩展学生的视角，询问“其他时候你也都是这样的吗”“什么情形下你也有过不一样的表现”。要知道，尽管重点关注学生经历了不少的坎坷和困境，但他们能坚持到现在，一定还有很多“例外”情形带来的力量和支持。比如觉得记忆力差的说起喜欢的植物花草特性，如数家珍；总是被人斥责但也遇到过关心呵护、不放弃自己的老师等。重新看见这些例外的情形，有助于松动学生僵化的思维模式，对自己有新的认识。

4. 少评价 多倾听

重点关注学生普遍比较敏感，导师在沟通时还要特别注意“不评价”，主要是“不作负面评价”的原则。比如，有学生答应了会认真做作业，做到了两天又开始不交作业，老师很着急，可能就会说“你怎么又半途而废不能坚持了？学习是不能偷懒的呀”这时他通常是闭口不言。导师可以反馈观察到的事实，再询问学生“我注意到你前面两天都遵守承诺，认真做作业，但这两天我都没有收到你的作业，我有些担心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其实老师都是想要表达关心，但带有评价性的言语会阻隔这份关心。

在倾听时，注意感受学生的情绪状态，当他诉说事情后，可以询问“这件事带给你什么样的情绪？”如果老师有感受，可以和学生核对“听到你说这件事时，我感受到你心里很委屈，是这样的吗？”学生同意的话可以请他多说一说委屈的是什么？如果他不认同，也可以请他说一说那是什么情绪。倾听与回应，会让学生感受到老师的真诚和在乎，他也会信任和靠近老师。

想要打开话题，导师可以把所关注的学生看作是一个神秘的宝藏，带着好奇走近他，了解他的兴趣、爱好，他身上美好的品质、独特的能力等。他喜欢影视作品，其中吸引他的有哪些？他擅长做什么，请他分享自己的作品。他在游戏中不能自拔，游戏中最让他难舍难分的是什么？他崇拜的人是谁？这个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是他特别喜欢和佩服的？如果他也拥有某些能力和品质，他会有什么不一样等。除了语言的交流外，导师还可以尝试运用隐喻故事、画画等表达性艺术媒介来进行沟通，以促进对学生的了解。

陪伴一颗受伤的心灵需要老师更多的耐心和付出。当看到学生重新联结到温暖和爱，重新焕发生命的活力，重新燃起对学业、生活的渴望，作为老师，我们会倍感欣慰，也感受到这份职业的意义和价值。